“子弹也不能禁止我上盥洗间的需要。”
他咬紧牙关克制住笑意,她的声音、幽默,解除了他的武装,“我们得付钱离开这儿,我可不愿出什么乱子,你的选择呢?”
她表示默许的点头在黑暗中几乎看不清,“我会关心子弹的速度的。”
“你很会说话。”
“波塞勒斯也是。”
“安静。”
霍克用空的那只手把毯子重新盖在她脸上,然后打开收音机,仪表板下传来的声音像是非洲鼓和号角的混合。他把枪和衬衫塞回运动包里。刚才的一番表演已赢得了她的合作,他认为没必要真的对她射击,即使她真的抓住机会弄出吵闹声来,那么冲出去就是了,犯不上冒险失去那些可能从她口中得到的消息。
挂上一档——用他刚才还被占用的右手——他慢慢驶向灯光明亮的出口,从停车场各点开过来的车汇集起来涌向出口。霍克敏捷地操纵吉普插入队伍,排在一辆红色美洲虎后面,前面的车上正放着节奏强烈的音乐。他的神经绷得紧紧的,他本可能改变路线的,但现在已来不及了,如果那女人发出叫喊,那么无论斯库伯格还是恩雅都不能救他了。如果说车上的鼓声和令人心烦的歌声不能让他感到愉快,那么至少能帮他掩盖一些声响。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至少,在他付钱的时候没有。关上车窗,关掉可怕的噪音,他驶上通往101号高速公路的快车道。这时,她清了清嗓子,几秒钟后她又清了一下嗓子,于是他问:“现在又怎么啦?”
“只是清了一下嗓子,怎么?这也是禁止的?”即使隔着毯子,她的声音仍然有危险的魁力,他还来不及回答,她又加了一句:“我们什么时候停车?”
“找到一个我们能不受干扰地谈话的地方就停。”
“咖啡馆会是一个好地方。”
很显然,他们想的不是一回事。驾驶台上的电子钟显示现在是半夜十一时五十九分了,这提醒霍克夜里只剩下四个小时了。他知道自己必须在黎明前离开这个地区或躲起来。
“他们那儿有盥洗间。”她继续道。
他很奇怪这个话题怎么一再出现。“你总是纠缠于这类琐事吗?我倒认为一个处于你这种境地的人会关心更重要的问题。”
“正是我自己的处境让我更关心这个基本问题。”
霍克忍住笑声,左转弯加速驶入高速公路,不去想后面那个蜷缩在地板上的女人的罪行。那女人抗议的呻吟已慢慢消失,他的时速也接近限制速度。有那么几分钟,他考虑起那女人身上令人难以理解的组合:冒尖的顶撞,满眼的恐惧,再加上平时冷酷无情的狙杀。
幽默是一种成功的武器,它成功地降低了他的防备心,再加上她流露出来的恐惧‘舞和那迷人的声音,霍克判断她大约像血迹上的飞虫一样无害。
转入朝向圣马提奥桥的车道,他决定到了让她想一些问题的时候了:“我们很快会停下来,那时,我要你告诉我,你原计划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把我的尸体交给康斯坦丁。”
他还想知道更多的消息,但那会离开主题。一旦她透露了情报,其余的就很容易从她那儿掏出来了。
“你的尸体?”她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在谈论一只猫拖着的一件令人厌恶的东西。
霍克不理睬这一反问,道,“我了解康斯坦丁,他不接受照片。”
“你尸体的照片?”再一次,她对这个词的厌恶很生动地表现出来,他仿佛听到接下来的一句是:谁想要你尸体的照片?
事实上,她并没有大声说出来,却并不影响他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一个男子,正在逃亡之中,他身后的地板_上绑着一个杀手,天知道还有多少“杀手跟在他后面。霍克惊讶于自己会有很悠闲的感觉,很舒适,几乎是一种愉快的感觉,他感到的是一种激动。
“我不认识什么叫康斯坦丁的人。”她加了一句。
他叹了一口气,感到她开始变得难对付起来、“你叫什么?”
“什么?”
“你叫什么?”即使她告诉他一个假名,到时候,他也能用它建立起一种貌似亲密的关系。
迟疑了一会儿,她说道:“安吉拉。”
从她说出名字的情形来看,他相信“安吉拉”若不是她的真名,就是非常接近于真名。他表示满意,“想想我问你的话,安吉拉,你越快给我答案,这事儿就能越快得到解决。”
“什么解决,我不知道什么……”
“闭嘴,好好想一想,安吉拉。我们很快就会到了。”
操纵汽车进入有车道,霍克飞快驶过剩下的桥面,准备寻找高速公路的出口处。三个月前,他用现金租下的带家具的房子,就在附近一处难以发现的地方。他雇来照管房子的女人,是一个非法移民,她能流利地讲西班牙语,而且不会好奇地打听为什么他会租下这房子并付钱给她,让她住在里面。她只知道他有时会使用这地方,而且他在的时候,她应该腾出这房子。作为回报,他不在的时候,她可以在这屋子里爱作什么就做什么。此外,她还应该让车库空着,保持控制电子门的机器状态良好,让安全灯一直开着。
过桥十五分钟后,霍克驾着吉普,驶过短短的车道,停在车库门口,从运动包里掏出电子门遥控器,对那门一按,门无声地开了。他关掉车前灯,开进去,按动电钮关上门。
他俯身向后车座,隔着毛毯对那女人说:“这里的人如果看见你就会杀了你。保持安静,他们就不会知道你在这儿。
“你和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
“差别不大。”
短暂的沉默,然后她说道,“我已厌倦了你叫我保持安静。”
“我也是。”他跳下吉普,走到厨房门边,推门前先按了按铃。他走过干净的厨房,穿过一段短短的走廊到达卧室里,然后停下来等着。康苏娜在一两分钟后走了进来,一只手紧握着毛睡衣的领口,另一只手猛揉着眼睛,她灰白的头发扎成一条辫子垂在背后。
她站在沙发那头看着他,不发一言。霍克最后检查了通往街道的前门,并把垂挂的窗帘拉严,然后转过身来,向她点点头,算是对她年龄的尊重,并为吵醒了她道歉。
“这是您的家。”她回答道。一句简短的、对客人的西班牙式欢迎词。
他们之间的这种情形,以前也曾有过一次。他为了确保一切运转正常,曾冒着暴露这个隐蔽所的危险来过一次。他说话简短,而且是用英语,因为不管康苏娜的英语如何有限,他的西班牙语更糟糕。
“我今晚要住在这儿。”
“我五分钟后离开。”五分钟,霍克能猜出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请换换床单。”
“La cama。Claro que si。”床,当然。他不知道她会怎样猜测他的行为,也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