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部分(1 / 2)

>这次到访的剩余部分,在德克看来,都是些残碎的片断,就好像是一个支离破碎的梦。妮娜对他说话的口气生动而大胆,仿佛他俩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妮娜向他讲述了关于这栋房子的〃悲剧性错误〃:他们已经签了30年的按揭合约。他们起初很喜欢这里,周围的邻居都是和他们一样〃善良〃〃热心〃〃友好〃的夫妇,还有许多小孩子,比利走过两个街区就到学校了,屋后还有一个大院子能让萨姆种些蔬菜。〃你会发现他从中获得了许多乐趣,或许是遗传基因的作用吧,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我实在很怀念那段时光。现在,如果我在那里撒上种子,大概什么也长不出来;就算能长出来,也会让那些该死的小虫给毁了。〃妮娜迷迷糊糊地把手放在腹部,也许是她想起了曾经流产过,或是想起了她夭折的小女儿。

德克一直听着。那天晚上他几乎没提什么问题。他被妮娜•奥谢克迷住了,她和德克以前接触过的女人不同。妮娜可能有塔斯卡洛拉的血统,头发乌黑但无光泽,眼睛显出疲劳和忧虑,却依然乌黑闪耀,吸引着德克成为她的同盟者。她身上有着男孩子似的胆大好斗。她暗色的皮肤略显粗糙,但仍然很有魅力。她很独特,她自己也这么认为。她肩负使命,就算是输了她仍不放弃。廉价的夏装,赤脚在舒适而凌乱的屋里跑来跑去,她并不因为自己的脚丫子(不太干净)而觉得尴尬,就好像她同样也不因为家中的凌乱,孩子流着的鼻涕,或是屋里弥漫的潮腐气而觉得尴尬一样。她把自己的故事告诉给德克•波纳比,丝毫没有意识到她所属的类型和阶层,通常德克是不会去注意的。

德克•波纳比倒不是不相信民主。所有男人,还有一部分女人,生而平等。在上帝眼里是这样的。(若不论经济地位的话。)美国宪法保证了人们生命的权利、自由的权利和追求幸福的权利。若不讨论是否是真正的幸福的话。(无论幸福是什么。用一叠叠钞票建起的舒适的房屋,这钞票看起来和砖头并无多大区别。)

第89节:婚姻(39)

如同克劳丁•波纳比带着讽刺的幽默所说的那样,这种人并不存在,即使真的存在,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妮娜还在滔滔不绝地说这栋房子根本就是个陷阱,令索非亚和他们都患了病。如今,一些邻居也对妮娜非常反感,说她在学校惹了麻烦,危言耸听,制造〃恐慌情绪〃,造成了〃财产贬值〃居然指责她和萨姆是〃共产分子〃。〃你相信吗,波纳比先生?我和萨姆?这不是很荒唐吗?我们可是天主教徒啊。〃

德克回答:〃是的,这的确荒唐。〃

〃我说这实在太可笑了!简直是胡说八道。我们只是想得到一个诚实的答案,只是不希望别人对我们扯谎,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怎么就能说我们是共产分子呢?〃

德克想起了50年代早期,为黑名单上的人或者〃造反嫌疑人〃辩护的那些律师,都被扣上了难听的绰号。其实就是布法罗大学几个拒绝签署效忠誓言的教师,一个新教的牧师,《新闻报》的一名专栏作家和几个地方联盟的官员。人数并不多。凡是为他们辩护的律师,都被扣上了〃共产律师〃,〃红色律师〃,〃少数人的律师〃的大帽子。

德克由衷地说:〃好了,妮娜,现在是1961年。我们已经进步很多了。〃

随后,妮娜•奥谢克拿来了一本照片。她擦着眼泪,身体不停地颤抖。她把比利和爱丽丝支到另一间屋里,让他们吃热好的炖菜,看电视,她不想让他们看到那些照片。看着漂亮的、但已夭折了的索非亚的照片,德克努力压抑着内心柔软的情感。从一个小婴儿,到刚学走路的孩子,再到双腿纤细的小姑娘,被爸爸高高举起,靠在爸爸结实黝黑的臂弯里。(照片上的萨姆是个瘦高结实的年轻人,在阳光里露出灿烂的笑容;他戴着顶棒球帽,穿者T恤和短裤。看着他结实健美的身材,德克忽然间有一丝嫉妒。)紧接着的那张照片是在医院,索非亚白皙的皮肤看起来好像透明的一样,一双蓝色的眼睛阴郁黯淡。下一张照片,她已经死了,如同一个皮肤苍白的娃娃,躺在衬着白缎子的棺材里。德克眯着眼,注意力已经不在妮娜•奥谢克颤抖的声音上了。

他想起了他的女儿,朱丽叶。她只有六个月大。他使劲咽了口唾沫,感觉到一丝由恐惧引起的悲痛。

德克已经忘了,他以前并不想再要孩子了。因为妻子原始的欲望让他觉得震惊。他甚至有点怕她。

和我做爱吧!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做吧。做呀!

不是怕阿莉亚,而是怕欲望强烈的女人。不是怕他娶的那个阿莉亚,而是在同样外表之下的另一个阿莉亚。

然而:就在这样的结合中,朱丽叶出生了。

〃我也有个女儿。〃

〃是吗?她叫什么名字?〃

〃朱丽叶。〃

〃好美的名字啊。她,她多大了?〃

〃刚出生。〃

这句话很奇怪。这样说并不准确。就在那一刻,德克猛然感觉到人在婴儿时期原来那么脆弱,维持生命竟如此不易。吮吸着母亲的乳汁或奶瓶,完全要依靠别人,却缺乏力气,不够灵活,而且不会说话。德克在那一瞬间,忽然感到一丝荒谬的恐慌,好像会有一些事情会降临在他女儿身上,就因为他今天不在她身边,没有直接回家。

妮娜接着把在第九十九大街的学校拍的照片拿给他看。在操场上,那种黑〃泥〃从沥青裂缝里冒了出来。还有那个〃到处是那种泥的〃臭水沟。那块开阔的空地,长满了杂草和蓟,边上是恶心的脏水。比利•奥谢克肿胀的、红红的眼睛,他被〃灼伤〃的手,还有别的孩子被〃灼伤〃的手。〃校长对我们说:'让孩子们洗洗手就没事了。'〃妮娜忿忿地说。她把其他许多照片铺开在桌子上,都是在邻居那里,在她家地下室还有后院拍摄的。德克想着这一切,觉得十分不安。这几年有许多状告这几家化学公司的案子帕里什、斯万,道还有西方化学公司。这些个人伤害的案件都是工人们发起的,而事实上,不是被地区法官拒绝受理,就是私下秘密赔偿解决,赔款金额都不算太高。因为他们被告知说:你是冒着危险在这些地方工作的,而正因为具有这种危险,你才得到了报酬。

第90节:婚姻(40)

当然,你们所得不会太多。也根本不可能有很多。但这些又是另一码事了。

在所住地方的周围,土地、水源遭到污染,而污染给每个人造成了影响,这些却是与众不同的新问题。德克从未仔细考虑过。德克的法律生涯还没有涉及过这些乱七八糟的案件,他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律师,在纽约州法律条例的基础上,与人争辩那些细小但有突破性的问题。他的客户通常是那些富商,他们要保护和提高自己的名誉和影响。德克偶尔也接一两件宣布破产的案子,或是做一些慈善公益方面的事情,但这些都不是他的主要工作。他就像一个国际象棋大师,在谙熟的棋盘上任意驰骋,而在这方棋盘上,他,德克•伯纳克,得到了他人的尊重和敬畏。

他感到兴奋,还有一丝恐慌。一场全新的角逐!这场角逐,德克•伯纳德照样能赢。

〃就在我自己的故乡。〃

德克的声音一定是太大了,妮娜•奥谢克冷冷地说:〃是的!就在你自己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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