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宁晖手中拽着的那团事物,那团他即便深陷昏迷也死死抓着不放的东西。
那是一具骸骨,装在他以他的外衣做成的‘包’中。
“哎呀,要紧么?”古蓓薇焦急说着,准备下来帮我。我制止了她,“我一人可以应付,古主任,麻烦你回去看着那个日本人,万一他要是再有什么动作你就直接敲晕了他。”
“啊,这个……”古蓓薇犹豫着,“我可不知道该敲哪,我还是去看看他绳子绑结实了没有。”
耳闻古蓓薇的脚步渐渐远去,我放下宁晖来,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摸,想解开他紧握住包袱的手。只听宁晖发出低低一声呻吟,从昏迷中醒转过来。我大喜,激动的连唤他的名字几声。
“包……我的,包……”他无意识的低吟着。
“在这呢。” 我轻声道,跟着劝他,“不要说话,我带你去石室休息一下。”
他拒绝道,“让我在这趴会。” 大概是身上难受,不想移动。
“好,”我伸手轻摸他的脸,冰冷,湿滑,再问,“想喝点水么?”
“嗯。”宁晖应了一声,比之前稍好,看来体力正在恢复。
可是我不放心将宁晖一人留在这里,万一有什么状况,他完全没法自保。幸好此时机关再度打开来,古蓓薇露出头来先言称长藤建一捆得非常结实,跟着关心问宁晖情况怎样了。我安抚了她,再让她递瓶水给我。古蓓薇匆匆跑开,很快跑回,递过来一瓶水。
拧开盖子,对着宁晖的嘴,喂了他几口。他的呼吸渐渐平稳起来,我暗暗松了口气。
“宁队他怎样啊?”古蓓薇还趴在机关那,她手中的手电晃了晃,落在那‘包’上,好奇而问,“那是什么?”
我摇头,“不知道,宁队带回来的。”
忽然怀里的宁晖开始打起寒战来,直抖的牙磕在一起,“冷……”他哆嗦着,“抱,抱紧我……”
我毫不犹豫将他搂紧,手下只觉宁晖的肌肤凉如冰块一般。那一刻我恨不得化身做一团火焰,尽可能的温暖他。
他战抖着……
我心,乱如麻,急如绞。
抬头望向古蓓薇,想从她那寻求帮助,却见她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宁晖带回来的包,似是想看清里头是什么。我有些不太舒服,她的好奇心未免太重了点。
忽觉手掌被人掐了一下,我惊而低头。看见怀中宁晖的眼睁开着,清亮而镇定,丝毫不见紊乱。我愣怔,宁晖对我眨了眨眼,嘴唇微开,用极低的声音说,“支开古蓓薇。”
虽然不知道宁晖买的什么关子,但我立刻便遵从他的命令,抬头对古蓓薇道,“古主任,麻烦您去帮我拿个医药包来,我来帮宁队包扎一下。”
古蓓薇应了声好,起身离开。趁此机会,宁晖简短扼急促的说,“包里这具尸体是我从乱葬坑里找到的,等下上去的时候你务必要保护好它!” 停了下,强调道,“尤其,不能让古蓓薇接近它!”
我讶问,“为什么?”
“你也知道,之前我们宿营时,她偷偷离开了一阵。我跟着她,然后看她进了乱葬坑。”宁晖道,“未免被她察觉,我没有跟进去,但是我怀疑,她应该是偷入密道,然后到了石室里将这具骸骨移出。”
原来他和古蓓薇消失是这个原因……
我愣了愣,忍不住再问了一个,“为什么?”为什么古蓓薇要来把一具已经化的只剩下骨头的尸骸移到别处?
宁晖做着判断,“她想把它藏起来!不想让我们发现它!”
于是我很迟钝的问出了第三个,“为什么?”
宁晖摇了摇头,“我没想到缘由,但是,我确信她有事瞒着我们,她对这里的地形其实相当熟悉!”
我的第四个‘为什么’被堵在喉咙里,因为就在这时机关打开,古蓓薇热心送来了医药包,还举着手电为我照明。
我只得接过医药包,轻轻揭开宁晖的衣袖,一看之下,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他胳膊上的肌肤都裂开了一丝丝细缝,奇异的,呈圆形的细缝。皮下肌理呈青紫色,这是淤血凝结的缘故。
“这是……”我几乎呐不成言,“什么伤?”
宁晖虚弱无力的回,“冻伤。”
宁晖全身大面积冻伤,尤其以四肢为重。我翻着医药包,还好,因任务地在寒带,后勤给准备了冻伤膏。指尖下宁晖的肌肤僵硬而缺乏弹性,我丝毫不敢大意,摩着,揉着,一点一点的将伤药化开。
眼眶酸涩无比,我竭力忍住,大口的吸着气。
携带的绷带有限,全部搜集起来,也只能裹住他的手臂和腿。我小心替他将衣服穿好,再度将他搂进怀里。那一霎,我什么都不想做了,我觉得好累,好累……好想就这样抱着他,是死是活都交由老天安排吧。
宁晖一声轻唤将我惊醒,“妞儿……”
我低头,宁晖微微的弯着唇角,双目半张,睫毛似锦被,却笼不住眸中亮光,落入我眼。我一惊,瞬间从那莫名悲观厌世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放松了怀抱。
“ 宁队,你还好么?”古蓓薇的声音随即响起,我微赧,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副情状落了多少进她的眼里。古蓓薇再喊我一声,问我要不要她下来帮忙将宁晖抬上去。
我看看宁晖,他微微摇了摇头。于是我回古蓓薇,“古主任,麻烦你退一下,我背宁队上去。”古蓓薇依言退开一步,我弯腰将宁晖背在背上,扶着台阶一级一级上爬,钻出机关口的时候尤其困难,洞口太小,本为一人进出而设计,好在有古蓓薇在上头接应。
宁晖平躺在石室地面上,我怕地板太凉,脱了外衣帮他垫在身下,又掏出背包中硬物,帮宁晖枕在脑下。古蓓薇忙将她的外衣也脱了下来,递过来说,帮他盖上吧。
不知道是否是冻伤膏发挥了效用,宁晖的肌肤渐渐恢复了些微温度,且呼吸渐沉,陷入了浅眠。这是身体的一种自我修复过程,我担了许久的心终于轻松了不少。之前我们休息的时候,他不曾合眼片刻,现在正好是个休息时机。
替宁晖盖好了衣衫,我疲倦的坐在他身侧,喝了口水,等他醒来。古蓓薇走了过来,手中的手电光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她来到我身边,坐了下来。
“怎样,”我问,“知道我们该怎么出去了么?”
“那小子嘴死硬,怎么问都不肯说出图形的含义!”古蓓薇摇头叹气。
我猜测,“会不会是他根本就不知道?”
“也有这个可能……”古蓓薇点头,爬起身来,道,“我再去翻翻日记本!”
我目送着她来到内室门外,忽而转身似是无意的问,“刚才宁队带回来的那个包,还在下面密道里么?那是什么?要不要拿上来?”
我特意将包留在下面,就是不想让她窥知,但看她真有点不罢不休的样子。我索性站了起来,说,“好,我去把它拿上来。”
打开机关下了密道,那包东西静静放在台阶之下,薄薄的布裹不住,一根腿骨伸了出来,骨上还挂着布条,那是没有腐烂完的衣物。我拎起来,转身拾级而上。钻出机关时,看见古蓓薇还立在内室门外,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她默默的,看着,看着,落了一眼在我手中的包上,然后不发一语转身进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