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当然知道张溥和龚鼎孳的意思,那就是在东林书院讨论的时候,把握住主流,开始对郑勋睿的攻击,郑勋睿如今是南京兵部尚书,南京的读书人议论朝政,能够联系到郑勋睿这个兵部尚书,这不算是特别出格。
不过这样做意味着什么,钱谦益也是清楚的,那就是东林书院与郑勋睿走到了彻底的对面,大家撕破了脸皮,接下来就是面对面的博弈了。
这样做能够得到官府的支持吗,能够得到士大夫的支持吗,能够得到绝大多数商贾的支持吗,钱谦益内心没有底。
见到钱谦益的犹豫,张溥内心有些不满,但也不能够发脾气,他只能够拿出来杀手锏了。
“老先生的犹豫,我是知道的,无非是担忧爆发冲突之后,东林书院会遭遇到郑勋睿的打压,这个问题,孝开和我早就考虑过了,郑勋睿绝不敢这样做。”
钱谦益皱了皱眉。
“天如,你为何有这样的自信,要知道郑家军已经驻扎在秣陵镇,他们真的动手了,能够怎么办。”
张溥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老先生怕是不知道,皇上早就对郑勋睿不满意了,就等着郑勋睿出现问题,若是郑勋睿动用了郑家军,那么皇上就会下旨,认定郑勋睿是谋反,到时候郑勋睿就是走投无路了,他尽管有郑家军,可这天下的人都反对,他难道将所有人杀光吗。”
张溥说出来这样的话语,钱谦益很是吃惊,他看着张溥和龚鼎孳,好一会才开口说话。
“天如,孝开,你们在京城是不是听到什么话语了,可要实话实说啊。”
张溥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龚鼎孳就开口说话了。
“钱大人和侯大人都知晓这其中的道理,我们到淮北之前,钱大人和侯大人就专门说过了,要不是这样,我们也不会鼓动对付郑勋睿的。”
张溥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其实他不想将钱士升和侯恂等人牵扯进去,两人是内阁大臣,身份不一般,也是东林党人最强有力的依靠,必须在幕后,一旦两人的身份公开了,那么东林党人与郑勋睿之间的博弈,将变得异常惨烈。
张溥也估计过,万一郑勋睿造反,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他相信郑勋睿不能够得逞,毕竟天下人是不会跟着郑勋睿走的。
龚鼎孳已经说出来这样的话语,张溥也无法否定了。
“老先生,孝开说的都是实情,其实皇上对郑勋睿已经有了很大的猜忌,郑勋睿掌控郑家军,郑家军又是如此的强悍,必然会威胁到朝廷的,如此的情况之下,皇上怎么可能容忍郑勋睿和郑家军。”
钱谦益恍然大悟,功高震主这样的事情,他当然是知道的,如此的情况之下,东林书院大规模的攻击郑勋睿,背后支持的力量,其实就是皇上。
第六百五十五章搅局
张溥和龚鼎孳不可能在南京长时间停留,他们与钱谦益商议完毕一切的安排之后,离开了南京,回到淮北去了,尽管钱谦益内心不是特别的舒服,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张溥和龚鼎孳都是职责在身,还是朝廷的人,必须以朝廷大事为重。
钱谦益不是傻瓜,张溥和龚鼎孳的离开,好似与如此重大的事情脱离了关系,商议是三人在一起进行的,但实施却是钱谦益完全来负责,作为东林党人党魁,钱谦益应该担负起这样的职责,可惜他缺乏这样的魄力,不可能独自一人来运作。
钱谦益首先与瞿式耜商议此事,瞿式耜认真分析,认为此事风险太大,若是操作不好,可能引发大事情,还是谨慎一些的好,再说郑勋睿在富乐院所说的话语,已经在读书人之间广为流传,这让郑勋睿得到了不少读书人的支持,东林书院若是在这个时候动手,机会明显不是太好。
瞿式耜的另外一个分析,击中了钱谦益脆弱的心,瞿式耜认为,从张溥和龚鼎孳所说的情况来看,东林书院此次的行动是得到了皇上的支持,其实不然,没有任何的凭据,仅仅是张溥和龚鼎孳张口就说的话语,这不可信,除非是内阁大臣钱士升或者是侯恂有相关的表示,或者是写来书信,那就是可信的。
这让钱谦益陷入到矛盾之中。
作为东林党人的党魁,钱谦益知道郑勋睿是东林党人最大的敌人,从富乐院的话语之中已经透露出来了,钱谦益从这些话语之中嗅到了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郑勋睿就会突然动手。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晚了。
淮北的例子就是最好的说明,东林书院的分院被迫撤离,复社和应社也失去了根基,就算是张溥等人到了淮安,也不能够扭转局面。东林书院依旧无法进入到淮北。
春课持续半个月的时间,讨论已经开始,让钱谦益没有想到的是,此番的讨论,竟然有人公开提出了空谈误国、实干兴邦的话语来,表示了对郑勋睿的支持,这是钱谦益无法忍受的,若是任由这样的情势发展下去,东林书院不少的读书人就要跟着郑勋睿走了。
钱谦益思考再三。再次找来瞿式耜。
“起田,情形不对啊,今日的讨论,我听到不少学员说到了郑勋睿,公开的对郑勋睿表示支持,而且旨意书院的宗旨,这样的情形持续下去,难以收拾啊。”
“老师的意思。还是想着行动吗。”
“我的确是这样想的,我们东林党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郑勋睿在淮北的所作所为,已经露出了獠牙,此番在富乐院的话语,你也是听见的。我感觉到郑勋睿不怀好心,已经是准备动手了,要是我们没有任何的动作,听之任之,最终的结局不堪设想啊。”
“可是。老师,学生提出来的那些问题该如何办。”
钱谦益神色凝重的摇头。
“你的担忧都是有道理的,我也无法反驳,但我总是觉得,做这样的事情,总是需要冒险的,当年我们东林党人和魏忠贤搏斗,不知道有多少人献出了生命,可大家都是前赴后继,没有谁退缩,最终还是彻底战胜了魏忠贤,这一次也是一样,我们要是顾虑太多退缩了,等到屠刀真的举到我的头顶来了,那一切都晚了。”
瞿式耜看了看钱谦益,跟着开口了。
“既然老师下定了决心,那学生一定倾力相助。”
“好,此事重大,我考虑还是和幼玄商议一下,此外也要找到大来,得到了他们的支持,我们就能够有更多的保证。”
钱谦益说完之后,瞿式耜微微摇头。
“老师,学生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告知黄老先生的好,黄老先生脾气固执,外界都称呼为赣头,若是黄老先生觉得此事不能够做,那就一定会站出来反对的,到时候我们内部出现了反对的声音,那就会让他人看笑话了,至于说陈于泰,在富乐院的表现,让我很是担忧,他会不会也表示反对。”
钱谦益看着瞿式耜,眼神里面出现了不满。
“幼玄和我情同手足,对郑勋睿在淮北的所作所为也是不满意的,如此重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与他商议,若是幼玄什么都不知晓,真正开始了博弈,那个时候他站出来说话,麻烦会更大,至于说大来,也不要因为一次的表现就彻底抛弃了,我相信大来的人品,他就算是不支持这件事情,也不会跳出来反对的,顶多就是回避。”
瞿式耜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