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出腿都站僵硬了,那画师终于直起腰,非常满意地看着自己生平最杰出的作品,长长的舒了口气,“好了。”
“是吗?我看看。”云出雀跃一声,立刻飞奔过去,等绕到书案后,看清面前的画作时,顿时心花怒放。
没想到随便找的一个街头画师,手艺也是如此不凡。
虽然南司月的气质没有尽数画出来,不过,站在他背后的自己,却被描述得异常精致可爱,惹她欢喜。
女子终究是爱美的。
“老板,可不可以拿针来?”她抬头笑眯眯地问道。
老板狐疑地拿了一枚细针递给她,云出于是举起那卷画,映着阳光,顺着那些轮廓,细细密密地扎过去,根据笔触的深浅,那针尖刺入纸张的力道也深浅不一,如遇到大面积的晕染,她更是一点一点,密集地铺过去,这个工作,却远比刚才老板作画时还难了几分。
好不容易大功告成,云出的脸上这才真正绽放出笑容来,她对着老板鞠了躬道了谢,然后,回头南司月身边,“好了,我们走吧。”
南司月依旧乖顺,闻言,很配合地站了起来,走出房去。
等他们出去后,端着茶盘侯在附近的小伙计凑过来,问刚才作画的老板,“哎,那位姑娘为什么用针刺老板做的画啊?可有什么玄机?”
“……你难道没发现,那位公子,似乎看不见东西吗?”老板轻叹了一声,万分惋惜,“那位姑娘这样做,便是想让他‘看见’图画。”
如此绝世的人物,竟是个盲人,让人怎不扼腕?
大抵以作画为生的人,对美丽的事物,总是比寻常人多一份敏锐吧。
“看不见吗?”伙计瞠目结舌,仔细地回想着刚才的印象,却无论如何都看不出端倪……
有这么淡定自如的瞎子么?
99第三卷 烟雨江南 (八)三日(6)
这一耽搁,已经是中等时分了,乌镇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当然,其繁华热络程度自然比不上京都或者临平,到底是一个水乡小镇,但街道中间的河道上,却多了许多小船,首尾相接,用绳索连着,上面张着采类,船篷都收了起来,舱内摆满了各色的酒坛,还有铺开的桌椅。而岸边呢,也早已经铺满了乡野的特色小吃,自然也没有京都那么精致,可原汁原味,重要的是,非常这便宜实惠,如新酿的米酒啊,鲜绿的艾草饼,熏肉梅菜面、麻糖——几个铜板就能换许多许多。
云出已经将剩下的金子在一间小小的银号里换了许多碎银和铜板,这下子,便再也不肉疼了。
她买了两个艾草饼子,信手递给南司月一个,与他一起,站在石拱桥上,一面啃艾草饼,一面看着簸箕的‘船龙’,闻着空气里各色的酒香,听着耳边阵阵欢快无邪的笑语。
云出看得目不暇接,还不忘侧头向南司月描绘自己所见到的情景,南司月含着笑,微微地听,手则抚着刚才云出送给他的画,指腹从那细密的针眼里缓缓滑过,终于停到了她的唇上。
然后,他很着重地将画卷收起来,也似乎参与到乌镇此时的喜乐中来,问她,“今晚是不是有什么节日?”
不然,不过是个小小的古镇,又怎会如此热闹非凡?
“是啊,赛酒会。”云出笑眯眯道,“乌镇附近的村子,都以酿酒闻名,随便一个寻常人家,都会酿出很好很好的酒,他们便缩写了这一天,将各自家里的藏酒拿出来,沿河摆开,让大家过来品鉴购买——还有很多酒楼啊富商或者大官啊,都会来这里品酒,听说,上次赛酒会的冠军竹叶青,竟成为了贡品——白便宜了夜嘉。”说到最后,云出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南司月莞尔。
江南水甜,风暖竹美,在这里酿出的酒,定然会远近闻名。
“百姓的生活……挺 (炫)丰(书)富(网) 的。”他随口,轻声应了一句。
“说起来,还是得感谢南王殿下啊。”旁边一个老者听到了南司月的喟叹,爽朗地接了一句,“也就江南这么好,其他地方苛捐杂税,刑法又严峻,哪里还有什么酿酒的心思。”
南司月没敢做声,云出却已经唧唧咋咋地抹黑道,“我没见南王为治理江南花什么心思啊。”
这虽不是真心话,但也是实话。
这些日子以来,她就没见南王办理什么公务。
“怎么没花心思。”老头瞪了她一眼,很正气地说,“南王为我们顶住了朝廷的压力,肃清吏治,从不扰民,让百姓自行生息,这还不好啊?”
云出撅撅嘴,正要再说什么,见老头旁边的人都纷纷转过头,同仇敌忾地看着她。
她顿时胆寒,将冲到口中的话又压了下去。
可心里却喜滋滋,不知为何,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咳咳,走吧。”南司月突然干咳两声,拉着云出,往桥下走去。
——好吧,这样当面肥到夸奖,还是在云出面前,他也会觉得不自在。
云出抿着嘴笑笑,随他快步跑下石板桥。
心中则默默地想:没想到啊,南司月的人气这般高……
如果她现在站在桥头大喊一声,“这位就是南王殿下!”,不知道会造成什么轰动效果?
当然,她不敢叫,她怕被围观的群众踩扁。
“从乌镇的东面开始,蜿蜒三公里水路,都摆满了各色的美酒,除了付费购买的外,这里还有免费的酒喝。那些大碗装着的摆在船头的,便是免费了。”云出拖着他,沿着河道一面走一面解说道,“如果你能从第一艘船,喝到最后一艘船,就能得到很神秘的礼物哦。”
她挠了挠头,有点憾然道,“我去年来试过一次,只可惜,只喝了一半,就撑不住了。这里面的酒啊,有的特别烈,简直是一喝就醉,醉得你不省人事,我后来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人就躺在长廊边,已经是第二天了,你说丢不丢脸?”
“你想要那个礼物?”南司月忽而问。
“想知道是什么,”云出点头,嘿笑,“人家好奇嘛。”
“那好。”南司月忽然鹏鸟一样纵身跃起,云出促不及防,等看清后,才发现他已经落到了第一艘船上。
他已经换上了一件寻常的灰色长衫,金冠也已取下,用发带松松地束在右肩侧,一身素净,可单单只是他端碗,仰脖的姿势,便在刹那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整条熙熙攘攘的大街,有刹那的静谧。
然后,一个人道,“又有人挑战水龙阵了!”
众人一阵激动,纷纷靠拢过去围观。
“五年,糯米,荷叶,莲花瓣,水为前年冬天的第一场瑞雪,皆是清新脱俗之物,只可惜装酒的酒坛不好,如能用玉瓶盛之,风味应该更佳。”他淡淡地分析完,也不管船主目瞪口呆的反应,又翩然如仙临般降到了第二艘船上。
依旧是一口饮尽,神色素淡,面色不改。
然后,精准地说出此酒的来源。
“十五年,梅花花蕊,粟米,高粱,蜂糖,三月份的山泉水。馨香扑鼻,口感润泽,只是太过甜腻,你可以再加一味莲心。”
船主使劲地点头。
云出 旁边听得目瞪口呆,几乎忘记走过去了。
眨眼间,他已经到了第三艘船上。
这一次,他几乎不用自己动手,便有船主巴巴地将碗递到他手中。
仍然是一口,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二十年,竹叶涤水……”
……
他每次发言,都引起一阵喧闹声,而围过去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这河道两岸,早挤满了男男女女不计其娄,其中,更有豪放点的女人,在那里嘀嘀咕咕笑着这位公子过人的见效与见识,有几个少女,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