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她站出去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呢?
第二卷 京城风云 (四十八)峰回(4)
唐三被困于暗卫的天罗阵中,场内也没有了刚才紧迫得让人不能呼吸的窒息感,云出吐出两口血后,精神反比刚才近乎绝望的苍白战栗好了许多,她缓缓地直起身,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从夜泉的双臂间挣出来,低声打断他继续指责南司月的话。
“夜泉!”
听到这低低的喝声后,夜泉顿了顿,低头去看她。
“……你真让我,感到陌生。”她的目光果然是陌生的,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他,就好像看见一个从未见过的人,“你不甘心,我无话可说,我也有太多不甘心的事情,你想给自己一个公道,我会支持你——可你不该利用曾这么用心对过我们的三哥,更不该,恩将仇报!”
无论如何,南司月救过他一次,纵然立场不同,他也不能对一个为了救他把自己陷入重伤的人,逼入死境!
还有唐三!
在小渔村的相处时日固然不长,可唐三对他们的爱护,他怎可无动于衷!
她才不管什么契约,什么古老的宿命,什么唐宫什么霸图!她只知道,唐三也是她的至亲之人,就跟夜泉小萝卜他们没什么差别,他们三个,都应该是亲人,应该守望相助!应该彼此爱护,永远永远不离不弃!
纵然唐三什么也记不得了,一切也不会改变!
可是,夜泉利用了他,利用那个劳什子契约,将唐三变成了任他驱使的棋子!云出绝对绝对不会允许!
“云出……”夜泉蹙了蹙眉,有点哑然地看着激动往后退了几步的云出。
“不要叫我!你想做什么,我无权干涉,我不会再干涉,可是夜泉——有朝一日,你定然会发现,再这样下去,你失去的,一定比得到的多得多!”她说得激动,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退离夜泉,然后,终于撞到了南司月身上。
南司月下意识地抬起手,可刚至一半,又有点无力地垂了下去。
云出则已经转身,面向南司月,看着他同样苍白、俊魅的脸,哽了半天,终于极其莫名地冒出了一句,“对不起。”
“……没关系。”南司月其实也不太明白,她到底为了何事道歉,可无论是何事,都没有关系,他都不会责备埋怨于她。
云出点点头,重新扭头看着夜泉。
不知何时,她的下唇已经出现了一道血痕,也不知道是刚才沾染上的,还是被自己咬的,映着白的脸,亮的眼,红得惊心动魄,让夜泉看得心惊莫名。
“夜泉,如果你但凡还记得我们之间的一丁点关系,这一次,不要再难为他们,就算是南宫羽他们……也……也算了。”她吃力地说完,看也不看四殿一眼,继续道,“其实,你一开始,一开始就知道我在这里,对吗?”
夜泉会通过系在她手腕上的铃铛,一直知道她的位置,这是南司月说过的,她还记得。
所以,夜泉是知道她在这里的,正如四殿自己所说,连他们都是被夜泉引过来的。
一切,都是他刻意为之。
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再次告诉她,自己与南司月的立场是多么不同吗?告诉她今日的唐三,再也不是往日的唐三了吗?让她在这样惨烈的对峙中作出最后的抉择,从此死心塌地地站在他身边吗?
种种动机因由,她不敢想,也不想去探究!
夜泉却只是沉默,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末了,才轻声道,“好,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你今日不想为难他们,我便放他们走,可是,云出,下一次呢?下一次,你又打算怎么做?来,到我这边来,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你,你也无需再为难。”
“没有下一次了。”云出深吸一口气,忍着胸口翻涌的血气,沉声道,“我已经决定离开了。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你们争也罢,斗也好,我都不想管了。”
她不想再重新(炫)经(书)历(网)一次方才的感觉。
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在中间,举目望去,都陌生得让她绝望,不可依靠,不可亲近。
“云出。”夜泉急欲说什么,却被她清清淡淡的一眼,将冲到口中的话又憋了回去。
很清明剔透的眼,可正因为太清明太剔透了,才知道她所做的决定,是发乎于心的,不曾诓他,更没有一丝一毫做作的成份。
“我走了。”再丢下三个字,她竟然真的这样万事不管,兀自往谷口走去。
没有人想去拦她,阿堵倒有几次欲言又止,可偷眼看了看王爷的表情,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等到了庭园门口时,云出突然停住脚步,朝场内回望了一眼。
夜泉正错愕地看着她,南司月也站在原地,默然清冷的脸中隐隐地藏着疼意,而站在天罗阵中的唐三,仍然手持雪剑,蓝发轻扬,秀眉微垂——他一直没有再看她。
她只看了一眼,然后毅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昌平谷离京城连车程都足足有个时辰,单凭一个人用双腿走,却不知道要走多久了。
云出来时是坐着马车来的,也不知道回京城的具体路线,不过没关系,她本来就不打算回京城。
等出了昌平谷后没多久,她停住,便将夜泉送给她的手链解了下来,默默地看了一会,然后踮脚将它挂在了路边的一株枯树上,继续向前。
经过这一夜的折腾,黎明,终于快来了。
东方翻起了一片鱼肚白。
她越走越慢,越走越慢,终于走不动了,扶着路边一株叫不出名的矮树,又“哇”地一声吐出口血来。
唐三的剑固然没有劈下,但之前那举世无双的剑气,早已经将她伤至肺腑,胸口淤血堆砌,几欲呕吐。
她扶着矮树休息了一会,看着地面上暗黑的血液,不免苦笑。
离开,不是懦弱,不是逃避,而是不想让自己现在的模样,被唐三看见,被南司月知晓。
更不想再看着夜泉一点点变化,一点点的面目全非。
——可是,难道她真的要交代在这里?
真……不甘心啊。
还是找大夫要紧,先去找大夫。云出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可刚一站直,便觉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她几要倒下,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她。
“云出?”
很陌生的声音,但在这黎明破晓时,却让人感觉到炽烈如阳光的温度。
那么明朗没有阴霾。
云出转头,诧异地望过去,却是白日里不小心遇到的那个奇怪的蛮族人,似乎,叫御珏。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呢。”御珏咧嘴笑笑,瓷白的牙齿还是那么醒目耀眼,“你怎么了,看上去似乎不'炫'舒'书'服'网'。”
“猪,她一看就是快死了,你还跟她废话干嘛!”一个小而尖的嗓子从下面传了来,云出低头一看,正是白天她舍命救的那个恩将仇报的小屁孩。
“我就算要死了,也要先把你这个小东西的屁股打开花!”听到这个破小孩尖酸的论调,云出立即恶向胆边生,便要去揪他的耳朵,小孩子赶紧偏了偏头,很乖觉地躲到了御珏身后。
“云出,等下再找他算帐,别说你,回去后我也饶不了他!”御珏赶紧当和事老,然后,凝目看了看她的面色,担忧道,“你受伤不轻,得赶紧医治,如果你不嫌弃,就和我们同行吧。我们的目的地,正好有一个医术很高明的巫师。”
“猪!”小孩又尖叫起来,正要罗嗦什么,被御珏的一记白眼吓得哆嗦了一下,赶紧又闪了回去。
云出怔怔,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