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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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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语气便于世保惊疑地退后一步。

余芒温柔地看着他。

于世保冲口而出:“你到底是谁?”

一辆空车缓缓转过来,余芒截住它回家。

于世保没有再追上来,这一天他已经够累。

第二天一早,余芒到方侨生医务所报到。

医生说:“我昨夜在电视上看到你,表现惊人,同平日木讷老实的你有很大距离。”

余芒咳嗽一声。

“大导演,有无巡视票房?”

余芒躺到沙发上发牢骚,“中国人夸张起来真可怕:大国手、大明星、大作家、大

刺客、大师傅、大大大大大,下次有人叫我大导演,我准会尖叫。”

“尖叫是发泄情绪的好方法。”

“侨生,我能否把心事告诉你?”

“请便。”

“一打开报纸,看到五花人门、各有巧妙、阵容强大的电影广告,我便耳畔嗡地一

声,汗流泱背,不知身在何处,怎么办呢?行家统统那么用功,竞争那么激烈,我下个

戏又该拍什么呢?”

医生讶异。

老好余芒又回来了。

这家伙,人行若干年,干得颇有点名气与成绩,却从来不会踌躇志满。

虚怀若谷在今时今日并不是行得通的美德,能有多少人会得欣赏到余芒的含蓄。

医生当下淡然说:“你言过其实了,依我这个外行人看来,滥片多过好片,何足以

惧。”

“可是我从来不靠噱头。”

“那正是你的特色。”

“多么乏味的特色。”

“我明白了,大导演,你并不是担心你的作品不够好,你只是担心你的作品不是最

最好,活该!”

“胡说。”

“你要年年考第一,居首榜,拿一次第二脸色便发绿,这正是我认识的余芒。”

“冤枉,我从来不是妄想狂,我只不过想继续生存,我还年轻,尚未能退休,不拍

电影,又何以为生,我根本不会做其他的事。”

“余芒,我开始了解你的压力,你把自己逼得太厉害,你成日想胜过谁呢?”

“我自己。”

“什么?”

“一部比一部好,你明白吗,下一部比上一部好,一直有进步。”余芒握紧拳头。

“生活不是竞走,放松。”

“如果不与光阴比赛,生活没有意义。”

两人越说越玄,方侨生夷然说:“自古将相名人,谁斗得过如水流年。”

余芒跳起来,“我们的确不行,但我们工作的成绩可以永久流传。”

医生怔一会儿说:“我要加倍收费,越听越累,你的烦恼天天不同。”

真的,本来只有导演余芒的烦恼,现在还加添了另外一种心事。

余芒还想说下去,方医生的秘书推门进来,“余导演,你的制片林小姐在楼下等你,

说有要紧事。”

余芒说:“我得走了。”

方侨生叮嘱她:“今晚我出发去开会——”但余芒已经出了门。

小林坐在她的小轿车里,神色呆滞。

余芒走过去,轻轻地问:“票房欠佳?”

小林抬起头强笑道:“平平。”

大家沉默一会儿。

余芒安慰她,“不管它,我们努力下一部戏。”

小林信心动摇,“那个题材值得开拓吗,主旨是什么,会有人叫好吗?”

“小林,拍戏毋需大题目。”

小林颓然,“那更连推卸逃避的借口都没有了。”

“振作一点。”

“导演,现在我们到何处去?”小林哭丧着脸。

“小林,精神集中点厂余芒斥责她,“这样经不起考验,还指望你长期抗战呢!”

“对不起。”小林低头认错。

余芒笑着拍拍她肩膀,“把我送回家去,叫小薛来我处,我想看看她那两场戏写得

怎么样。”

到了家,甫掩上门,余芒的脸也跟着拉下来。

她用手抹了抹面孔,说不出的疲倦,对人欢笑背人愁需要极大的精力,她再也提不

起神来。

余芒呆呆坐在沙发上。

她若露出泄气的蛛丝马迹,手足们就会精神涣散。

她独自不知在长沙发上躺了多久。

门铃轻轻地响了一声。

余芒决定了,如果这再是章某,她不惜与之大打出手,这个戏根本也是她的杰作。

门外却是许仲开。

“仲开,”她松口气,“是你。”

“你精神似不大好。”

“更加需要朋友的安慰。”

“我可以分担什么?”

“请坐,我去泡一壶茶,然后才打开话题。”

许仲开还没有见过这么磊落的香闺,几乎没有家具,统共只得一张大得窝人的沙发,

以及一张大得可供六七人并坐开会的书桌。此外,便是一只磨沙水晶瓶子,插着大蓬雪

白的姜兰,香气扑鼻。

多么简单,可见女主人早已懂得一是一、二是二的艺术。

可能是他疑心过度了,这又同另一人大不同,另一位,光是香水瓶子都有百来只,

是个拥物狂。

他走近书桌,看见一叠速写,一凝神,吓一跳。

恰好余芒捧着茶具出来。

她似较为振作,笑说:“桌子再大总不够用,杂物越堆越多,请把那叠书推开一些。”

总算安置了茶具。

许仲开问:“你自何处得来这些速写?”

余芒看一看,“这是拙作。”

“你的作品?”许君大吃一惊。

余芒信心大失,“奇劣?”

“不,”许仲开怔怔地,“只是像极了我一个朋友的风格。”

他轻轻抚摸那个签名式。

“喂喂喂,我的作品许有很多纵漏,但我决不是抄袭猫。”

许仲开连忙道歉,“我失言了。”

余芒当然原谅他,斟杯茶递过去,“你的格雷伯爵茶。”

“你怎么知道?”

余芒奇问:“知道什么?”

“我喝这种茶。”

余芒顺口说出来:“噫,你同我说的,大学寄宿在一位英籍老太太家中,她喝格雷

伯爵,开头你嫌味道怪,渐渐上瘾。”

许仲开蹲到她身边,“我还没有时间同你谈到该类详情细节呢。”

“那么,”余芒抬起头叹口气,“一定是于世保说的。”这些资料,到底从何而来?

两人互相凝视。

余芒心中回忆涌现,不,这绝对不是他同她第一次约会,他们之间,仿佛曾经有过

山盟海誓。

余芒别转面孔,太无稽了。

这位许君,明明是新相识。

许仲开提醒她,“你适才说有烦恼。”

余芒跌进沙发里,“我的戏不卖座。”

“卖座不是一切。”

“不卖座则什么都不是。”她背着他。

许仲开失笑,“你有无尽力而为?”

“谁会相信。”

“你目的并非要求任何人相信。”

余芒承认,“是我已尽力。”

“那已经足够。”

余芒嗤一声笑出来,这是典型不与今日现实社会接触的人最爱说的话,尽力有什么

用,管谁呕心沥血,死而后己,今天群众要看的是结果。

谁管你途中有否披荆斩棘,总要抵垒才计分。

真奇怪,许仲开与于世保都有一份不属于九十年代的悠闲,一个净挂住忠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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