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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何时啓程?」
「即刻便走。」
「既然於此偶遇,如不嫌弃,何不一路共行同上上官府邸?在下还想多向先生讨教讨教这江湖诸事呢!」不容迟疑的语气正中了原本就是蜜蜂见了蜜糖的百晓生的下怀。
「沈二爷既已相邀,百晓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莫少生千百个不愿意也只得默默地跟著他们二人离开,心下把那不识趣的百晓生骂了个一千零一回。
(九)
接下来的行程中,有了百晓生的临时插足,让沈尘衣找到了更好的理由避开莫少生那炙热得几乎能融化自己的目光,但这样的行爲也让莫少生更加地懊恼曾经的冲动。他们彼此伤害著彼此,却没有一方想要打破这个僵局,先一步走出困境。但两人的一路沈默并没有影响行程,还是走到了必经之地飞雁客栈。
与掌柜要了两间上房後,三人便各自去了房间稍做整理休息。待莫少生理好细软自房间出来时,便听见百晓生的招喝之声,俯身往楼下大厅一看,不由得很孩子气地笑了出来。原来这百晓生又捡起酒楼那时的说书本行,正於客栈大厅中兴致勃勃地说著那些个繁若宫主与武林盟主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我说百晓生,老说五年前的事,你不会烦啊?没点新鲜的,要不可招揽不来客人啊!」莫少生取笑道。
百晓生擡头一看是莫少生,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道:「小生我现在正要说的可是繁若宫首代宫主东方漓的内幕。你个小孩子懂什麽!」
「哦?」莫少生一翘眉,「这倒是未曾听闻。」
「那是!」百晓生自满地回道,「都让你知道了,我这百晓生还晓个啥儿?」
「那麽不介意我也来听上一听吧!」刚走下楼的沈尘衣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叫上了一杯清茶。
「怎会介意?沈二爷肯赏光,才小生的荣幸。」
百晓生虽然不介意,但是莫少生很介意。他心里不停地闹嘀咕,自碰到百晓生起到这里的五日内,沈尘衣不知道与之秉烛长谈了几次,怎麽这回儿还想听?
「百晓生,怎麽这回又说得好似你亲眼见过的?」听著百晓生又开始口若悬河地讲些有的没有的,楼上的莫少生嬉笑起来,「这东方漓倘若健在,想来不是五十也有四十好几了吧?您老今年贵庚啊?想不到你也有返老还童的法术哦!」莫少生的打岔,搅得百晓生是一脸的红。直想著今个儿出门是不是忘了烧上高香,才会碰到这位爱捣蛋的小祖宗。
「这……这是从先师留下的笔记中得知的。」
「少生,莫再取笑百先生。你要听且听,勿再插嘴。」沈尘衣忙给百晓生台阶下,「况且,江湖之上所用武学,所知之理,那一项不是出自承继?若非这些笔记,我们也无法得知几百年来武林的大小是非。」
「是,二师兄教训得是。」莫少生颇爲委屈地回应。
心下也明白师兄是在爲他著想,出门在外少得罪一人少一分危险。只是前脚方说,後脚就忘。他生性如此,想不闯祸也是难事。亏得师兄愿意护著他,才能兵来将当,水来土掩,无风无浪至今。只是……这样的忠告仅仅因爲他是师兄,而他是师弟。不觉间,这样的认知令他的眸色黯淡了下来。
失神了好段时间後,视线中出现了两个陌生人,一个女人,一个男人。那个青年的清逸典雅远远比过那个女人的妩媚娇纵给他的印象,只见青年说完客套话後,微微作了一揖,腰间的铃铛发出了清脆响声。而风又于此适时地吹过,轻轻地拂起了青年的白衣及那头飘逸的黑发,那是一种较之二师兄不相上下的美丽,他不知道该用什麽样的辞汇来形容自己的感觉,只知道那时的他已经看呆了。这样的人跟二师兄一样,给人予难以亲近之感。兴许是沉积了太久的郁闷心情,让本来就不是心里藏得住话的莫少生有气无处发,正巧赶上这麽一个类似二师兄的人,让他把一股脑的怨气全往这个无辜的翩翩青年撒去。
「堂堂一个男子,竟然随身带著个铃铛,还有熏香,真是娘娘腔。」
话一出口,他心下立马叫糟。果不其然,在他还来不及作出反应时,就有一物从上方破风射下,死死地钉在面前的桌上。莫少生心惊过後,定睛一看,竟是一支发簪,突觉背脊一阵恶寒。
「嘴中既无象牙,以後还是缝紧点的好。」
这是那女人的声音。
「碧音,人人都缝,就你一支发簪兴许不够。」
这是那青年的声音。
「没关系,我这有一筒唐门的暴雨梨花针。不做暗器,当当本姑娘的绣花针,相信也是够用的。」
那女人继续说道。
「不过用针既慢似乎又疼得紧,还是唐门的『鸦雀无声』来得快又见效。」
那青年也接话道。
年轻气盛的他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
正想发作时,又被一脸凝重的沈尘衣拉了回去,示意著他不要轻举妄动。
於是,喝酒的照喝酒,饮茶的照饮茶,只是其中少了种閒雅的气氛,多了股沈默的尴尬。
沈尘衣一把拉著莫少生就往房间走,刚关上房门,就对著後者一声责备。
「你怎会如此不知轻重,险些闯下大祸!」
「是,我小孩子不懂事。」莫少生蔫蔫地回答。
「刚才若没有我拉著你,你可能连命都不剩!」
「对,多谢二师兄出手相救。」
如此口不对心的应付式回答怎麽能逃过心思缜密的沈尘衣法眼?
「你这是在做什麽?」
「我在虚心地听二师兄教诲。」依然是那种要死不活的口气。
「你到底在闹什麽别扭?要跟自己的命过不去?若是你有什麽差池,我……」
「二师兄不好向师父交代,是吧?」
「我是在关心你!」这样的谈话再持续下去,沈尘衣确定自己会先抓狂。
「你还会关心我的死活吗?二、师、兄。」
特地加重语调放慢语速的称呼,听在沈尘衣的耳朵里更显刺耳。
「我受够了!」莫少生狂吼起来,「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无可挽回的错事,二师兄可以打我、骂我,甚至可以杀了我,但是我忍受不了二师兄这段日子以来对我的冷漠与躲闪。你可以当作什麽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地继续与我以师兄弟相称,可我不行。我急切地想知道,在二师兄眼里,我究竟是什麽。如果我的存在真的给你带来痛苦,只需要二师兄的一句话,我随时可以消失。我要的只是一个肯定的答复。」
「这就是你的想法?」沈尘衣听罢,用自己也难以想象的激动语调反问,「你认爲在发生了那件事之後,我能泰然处之?我是这麽一个随便的人?随手抓来一个陌生人就能与之同床共枕?我就这麽不知廉耻吗?」
一句句的反问,就如一声声的指控,逼得莫少生连连後退,脸色煞白。
沈尘衣也是一脸惨白地捂著自己的嘴,目光不定。
乱了!真的乱了!他何时会如此的失控?做错事的何止是莫少生,他有什麽资格指责对方?只要他一想到那天晚上的错误……他就恨不得……恨不得……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莫少生连忙解释起来。
沈尘衣深深地吸了口气,迷乱的眸子再度恢复清明:「不是你的错。」他缓缓地说,「那晚的疯狂会使人丧失理智,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让彼此冷静一下,想想我们之间该以何种方式相处下去。所以,在那之前,希望你给我一个足够喘息的空间。」
听见沈尘衣许下的承诺,莫少生欣喜若,连忙点头答应。
「我可以等,多久都没有关系。」
「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傻瓜。」
沈尘衣无奈地苦笑起来。
自己又何尝聪明?
(十)
「二师兄,你要去哪里?」
眼见沈尘衣起身,作势出门,莫少生连忙问道。
「到百晓生那去会。我已让小二送饭菜进来,你自己先用吧!」他顿了顿,心觉不妥地特地吩咐了句,「暂时别到下面去,我很快回来。」
那主仆二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若是莫少生再得罪他们,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