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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了无痕+番外 BY: 水浮灯
文案
一道圣旨毁了沈尘衣的一切,从此他不再相信「幸福」这个词汇。
爲了复仇,他毫不在乎地利用了所有可以利用的物质与情感。
殊不知,那其中也包括著他不再相信的那个禁忌词汇。
蓦然回首时,那双单纯眼眸的主人带著「幸福」再度离他远去。
他想挽回,却不知如何开口,冰封太久的感情不可能立刻融化。
他尽自己可能地去请求原谅,得到的却是一次次的伤害与折磨。
他对他说,那样奢侈的东西,他给不起……
他对他说,那样奢侈的东西,他要不起……
放弃了,死心了,绝望了……
既然上天注定了他的悲剧,他也只能低头认命。
也许这样的结局对他们俩来説,才是最完美的。
有心才有情,有爱才有恨……
事隔多年后的相遇,他的波澜不惊和他的汹涌澎湃,矛盾著未来。
相互影响相互牵绊的感情何时才是尽头?
楔子
火,映红了整个黎明前的天空。如狂舞般的巨蟒,疯狂地吐纳著它的毒信子,肆无忌惮地吞噬著周遭的所有。曾经富丽堂皇的建筑物在火的肆虐中消磨殆尽,倒的倒,塌的塌,几近平地。尸横遍地中,充斥著血腥馀息的死气,几乎找不到一丝生命存在的证明,但也仅仅是几乎……
「爹……娘……」相对于同龄人来说较爲瘦小的身躯,哆哆嗦嗦地蜷缩在两块坍塌墙壁的夹角之下,抽泣中小声哽咽地呼唤著亲人,「哥哥……你们在哪?逸儿好怕……逸儿好怕……」
可无论他如何呼唤,回应得了他的永远是木材在火中不断崩裂的声响以及那几只应景乌鸦凄凉的叫声。
(一)
痛!全身是撕裂般地巨痛著,每一个举动都牵动著体内每一条致痛的经脉,如水般慢慢著浇熄他的生命之火。
「喂!别躺在那装死!」
毫无怜惜的一脚狠狠地踹在他本就极力抑制痛苦的身躯之上,让他难以自控地惨叫出声,同时也睁开了他紧闭的双眼。
「知道醒了?」说话的人迎面向他丢来一根铁锹,「起来干活,今天的要是干不完,等下就别想吃饭。」恶狠狠地丢下这麽一句,那人迈开了神气的脚步朝其他的人走去。大概又是去找谁的麻烦了吧!
他挣扎地从地上坐起,撑著那比他还略微高上几分的铁锹站了起来。烈日炎炎,炙烤著他的肌肤。本是细嫩白中透红的肤色如今已转爲略带病色的蜡黄。当初本就瘦弱的身体也因爲这种非人强度的体力劳动而更加纤细。但这看似一阵轻风也能将之吹倒的体格,不单单出现在他身上。除了那几个嚣张跋扈的监工之外,其馀的人无一例外地与他相同。
话说回来,这里是哪?这里是大明江山的东北边疆,一个提供罪犯服刑的地方。
那麽他是犯了什麽罪无可恕的事才会被送到这里的呢?理由说起来,会是让他自己都笑上了三天三夜的无厘头。自从离开那个曾经是家的废墟,侥幸逃生的他怎麽也不敢大摇大摆地走在城镇的街道上,只得往深山老林里躲藏。可有句话说得好,「人要倒楣时,喝口凉水也塞牙缝。」於是,很戏剧化的一幕发生了。在他很巧合地于树林中目睹了一起杀人劫镖的事件,又很巧合地被闻讯赶到的官兵发现他的存在,再很巧合地被幸存者一口咬定就是歹徒同夥时,他被地方官以历史上最快的速度定下了罪名,火烧屁股地被发配到了这边疆充当劳役。兴许元凶与这地方官有点交情吧!他是这麽想的。因爲再如何辩解,也是无济於事的了。天都要绝他,还有何人敢开口信誓旦旦地说出「人定胜天」的蠢话?
死?有什麽可怕?只不过,人生在世,不蒸馒头多少也要争口气!至少他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至少他想弄明白导致他家破人亡的究竟是什麽。而这份不甘的心正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用手甩了甩额头上的汗水,他擡起头看了看那毒辣的太阳,瞬而又若无其事地埋头干起来。活著就有奇迹,他始终相信这一点。只是没想到奇迹来得如此之早。
几声临死的惨叫从不远处传来,他滞了滞动作後又继续卖力地挖起来。直到耳边再也没有任何声响时,他才放下手中的铁锹,冷眼环顾起四周。两年後再度身处尸横遍地之中,已引不起他心中丝毫的波澜,不知不觉下他已然学会了什麽叫冷漠。
「你很特别。」
顺著声音,他找到了开口的人。在对方审视他的同时,他也以同样的眼光打量著对方。站在一片血海中的是一个看起来比他还年幼的孩子,约莫六七岁大小。脸上虽还带著稚气,神情却有著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寒冷。如腊月中冷洌的寒风,吹得人心都冻结在了起来。
「不想问我是什麽人?从哪里来?爲什麽要杀他们?」
他摇摇头。
转动刀锋,对方饶有兴趣地笑了起来:「给我个不杀的理由。」
「报仇。」他冷然地从口中吐出这两个字。
对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却没有传到眼底:「在这里的人有哪一个不想报仇的?」
「但是他们都知道对方姓甚名谁。」
「言下之意,你连自己的仇人都不知道就想复仇?」
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对方似乎没料到他的答案,竟是一愣:「有趣,很有趣。」接著他收起那把染血的长剑,转身离去。不过没走上几步,他又停了下来,「既然我放过了你,爲何还要跟著我?」
「报仇。」
「报仇?爲他们?」对方好笑地随便指了指地上的某具尸体,擡高声调问道,颇有股嘲笑他不自量力的味道。
他又摇了摇头,回答:「向你学武,爲找将来的敌人报仇。」
「未雨绸缪?很好。」对方的笑容更加的灿烂,「但你可知我比你还小,拜我爲师,岂不辱了你的尊严?」
「苟延残喘地活著,才侮辱了我的自尊。更何况……」
「更何况?」
「天生强者,永远少不了追随者。」
对方目中忽然失控地一闪寒光,但随即敛去。
「那就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何种程度吧!」
说著,对方将手中的长剑丢向他。
(二)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噩梦?美梦?他分不清。梦里有苦有甜,有悲有喜,痛苦中不失快乐,哭泣中仍有欢笑。梦境的所有俨然构成了另一个世界,不由人控制地渐渐融合起来,让他越来越难看清现实与虚幻的界线。
梦里的角色如他记忆中一般清晰,时如严父时如慈母的师父,常对自己露出诡异神色的师母,永远像个孩子王的大师兄,内向却不失可爱的师弟,还有那双深印心底清澈无比、永远追逐自己背影,如今却不再爲他闪动灵犀的眼睛主人。
对不起!
其实他很想亲口对他说声对不起。但是在如此美丽的梦境中,他怎麽也无法开口。说他自私也好,其他也罢,现实中的种种已爲他亲手摧毁,他又如何能在虚幻中再次毁灭一切?
那一年,他七岁,是师父某次外出中,行侠丈义救下的几个孤儿之一。但其中能得师父收爲徒儿的仅有两个。一个是自己,另一个就是他——莫少生。由於他虚长莫少生三岁,所以他成爲了书剑山庄的二师兄,而他成了自己的三师弟。也不知道是不是同期的原因,这个和自己性格完全相反的师弟很粘著自己,让他很是无奈。
再後来,师父不知又从哪里救回了一个畏畏缩缩的孩子。在他的身上能很容易找到倍受压迫的痕迹,兴许是曾经的相似让他对这个孩子不自觉地産生怜悯之情,所以相对於那个生性活泼好动的莫师弟,他更偏好与这位小师弟相处。至少,他不会给自己添些莫名其妙的麻烦,让他多年来引以爲傲的冷静一无是处,甚至随时会抓狂。大事小事,祸事不断,到底自己爲他擦了几次屁股?他已经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