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什么地方?”
“电话亭。”
大脑缺氧般陷入一片黑暗,完蛋啦!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雷雅文象吃错了药,精神错乱似地重复着这句话,说到最后,话气里带出了哭腔。
“你别说啦。”我厌烦地皱起眉头。
“都怪我,我去找她解释。”
“好啦,不关你的事儿。这只是……这只是我和她之间的问题。”
“可你爱她!”小雷难过地说。
“哦,是吗。”
“是!不准你否认。”
“她要嫁的人却不是我,我要娶的人也不是她。”我喃喃自语,象是给自己的痛苦寻找解脱。
“为什么。”
“没什么。”
“你不想说,我也就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啦,好,我不问了。”雷雅文瘪瘪嘴委屈地抬起泪光光的眼睛瞟了瞟我。我依然沉浸在错失艾艾的懊恼中,没有心思留意她情绪的细微变化。她咬咬嘴唇,赌气地说:“我要你帮我个忙。”
小雷的讲话的语气有些特别,尖利地带着刻薄。
“什么忙?”
“你不是说要把我介绍给你师兄么,好,我同意,越快越好。”
“什么?我什么时侯对你说过这样的话?”我抬起头狐疑地望她。
“是吴嫣说的,反正你俩本来就穿一条裤子,她说你说一个样。”小雷气愤地说。
“我啥时和她穿一条裤子啦。”
“你爱和谁穿就和谁穿,和我无关,我懒得搞清楚……”
“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个?你怎么啦,小腮鼓鼓的象个受气的小蛤蟆?我可没得罪你。”
“就这样,我想嫁人啦,我不能没有亲人,我想有个人来疼我,我相信元涛会疼我,我想有个人来爱我,我想元涛会爱我,我不想孤苦无依一个人象个幽灵般活在这个世界上……”说着说着,小雷低了低头,喉头哽了哽,又委屈地瘪瘪嘴,终于还是压抑不住,泪水再一次哗啦啦泛出河面,她呜呜咽咽地说:“……而且,得有个人给我妈妈出手术费啊,要不,我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她老人家被疾病折磨死……我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呜呜……江北……我该怎么办?”
“傻丫头。”我心头一酸,把她哭泣着的脸重新埋到怀里,小雷的鼻头在我胸膛上蹭来蹭去,泪水却象关不上的闸门,汹涌。流淌。
“好啦,乖……我们来讨论一下妈妈的手术,好吗?”
雷雅文擤擤鼻涕,肩头仍在微微抽动,她用小手轻轻地擦着我胸膛的湿痕——汗水、鼻涕、泪水。羞涩地抬不起头,我知道,小雷我可爱的小妹妹,刚刚迷失的本性又回来了,心里感到由衷的安慰,真想再抱抱她,再安慰安慰她,如果那样可以减轻她的苦难和痛苦,如果那样可以换回她往日甜蜜俏皮的微笑。我突然很困惑,明明爱的是艾艾,却又常常情不自禁地被小丫头细微的情绪所牵动,她为什么可以牵动我,让我产生想要宝贝她的强烈冲动。我是多情的人吗?
“丫头。”我动情地握紧她的手,嘴里踯躅着,想说什么,又觉得什么话都能能合适地表达出这种怜惜。
雷雅文的脸羞得象红苹果,她垂下眼睑,轻轻地仰起头,双唇紧紧地闭合着。我不笨,我知道她期待的是什么,我的头缓慢地底下去,嘴唇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呼息,好软的气息,简直象梦一样圆满清爽……可是,一股新的痛楚刺激了我的神经,不,我不能伤害她……我警醒地抬起头,悔恨地说:“丫头,把妈妈接我们医院来做手术吧,手术费的事儿你不要操心,全交给我,至于……至于你和师兄……你和师兄的大事,你再考虑考虑,等妈妈手术结束后,我一定顶力撮合……”
小雷失望地垂下头,沮丧重新揪住她柔弱的心,她失神地点点头说:“怎么能麻烦你,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自己去想办法好了……”
“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可就生气啦。好了,天不早了,快回宿舍去休息,明天我替你请假,你赶紧回老家看看,先把妈妈接过来安排一下住院吧,其它的事儿你别管,有我呢。”
“嗯,一切都算我欠你的,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地还……”
“你乐意这样想就这样想吧,如果这样能使你感到舒服的话。”
“我走了,拜拜。”
“拜拜。”
李东明松口后,师兄的事情很快得到解决,当然出头的是李东明本人。他为此召集了科室会议,并亲自出马协商院方,由医院给病人减免部分治疗费,至于减免的部分,百分之四十医院负担,百分之六十科室负担。李东明说院委会很重视这件事情,因为我们科手术处理不当,造成了不必要的损失,为了严明纪律,以示惩戒,院委会研究决定扣发外科全员当月奖金……
孙教授几个资深的老教授纷纷表示不服,说问题出在谁身上找谁承担,干嘛让所有的人跟着受牵连,再说这样做和年初的岗位目标责任制相驳。
有些沉不住气素质差的人说得更难听,难道他治死了人,还要这些人去偿命?
李东明板着脸,手在肚皮上转来转去,舌尖舔着上嘴唇,眯着眼睛沉思,并不着急表态。
等大家的牢骚发得差不多时,他撑开三角眼儿,威严地环视了一下会场大声说:“安静,来安静一下,大家的意思我都明白,让我说几句话好不好,出了这样的问题,我作为科室负责人有难以推卸的责任,我建议这份钱从我的奖金扣一半,另一半由元涛出,我想这样,既针对责任人,又不会损害到其它人的利益,算是两全其美的最好办法啦。”
“不,李主任,这样对您也太不公平啦……我们不服……替您抱屈……干脆还是大家平摊吧……”
“是呀,自己科里的事儿,还是平摊比较合理,怎么能让李主人一个人负担呢?”
“同意平摊…。。”
有会来事儿的人很快领悟了李东明的主旨,巴结地大声说:“同意平摊的举手。”
这种时候傻瓜才不举手。齐刷刷,所有的手都举起来。
李东明比较满意地总结道:“哈哈——咱们是个精诚团结的整体,心是往一块使地,是一个有凝聚力的大家庭……既然大家一致坚持,就按大家的意思办吧,每个人扣除部分奖金,来顶这比帐……”
大数人嘴上虽然同意共同受罚,但心里对师兄颇有微词,而对李东明的作法颇有赞誉,说李主人处理这件事大公无私,愿意自己担责任,至少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体现出了领导的风范和气度。事情的来龙始末,我虽未发一言,却在冷眼旁观,我知道,这个结果是李东明已经考虑好了的,没有李东明的坚持,这件事情不至于闹得这么大。
第五章
从病房出来,我直接去饭店找师兄,我们俩一人一瓶啤酒,因为我还惦让着吴嫣,所以也不能象以前那样无朝无夕地逗留太晚,师兄瞧出我不想久呆,长话短说地告诉他从同事们那里听来的一些流言蜚语。
济南的夏天可以热死人。走在马路上,太阳象热气腾腾的大火球烤得人睁不动眼,四处流火在飞,很难看到绿油油的树叶,或是阴凉可人的树阴,加上空气干燥,不多会儿就嘴唇发干,连我这个平时不喜欢喝水的人,也不得不手里时常抓着瓶矿泉水,或者擎着灌满水的杯子。今年的夏天尤其燥热,闷得人胸口发堵,气管似被塞了棉团喘不动气,走几步就挥汗如雨。我一时还不能适应这里的闷热,白天窝在屋子里不出门还凑凑和和地过,半夜常常被汗水惊醒,热醒了,便爬起身找到水笼头,用脸盆接上半盆凉水从头到脚浇下来,然后用毛
巾胡乱擦擦抹抹,借着这股凉爽劲接着睡。
夏天闷得让人受不了时,多半会降下场或大或小的雨。今天的空气阴乎乎地发潮,估计是雨天的先兆。雷雅文母亲床位的问题已经安排熨帖,可我身上还压着一块大石头,钱的问题如何解决?我手头最多能凑起一万块,还加上了黄小岚上次丢下的五千,可做这样的手术至少要三万块,剩下的那部分从哪儿解决?借!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