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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2 / 2)

“你哭过,是不是妈妈身体不好。“

她身子一抖说:“不是。”

接着眼圈又红了说:“是。”

“什么不是,是!有什么为难的告诉我,看能不能帮上忙,好吗。”不知咋回事儿,看到小雷难过,我心头发颤。

小雷凝视窗外,目光空洞无物,她仿佛受到了难以想象的打击,正在悄悄地用舌头舔着渗血的伤口,难以平复的悲伤从丧失生机的眸子里泄露出来。窗外的一切都在严寒的威慑下,静悄悄地凝然不动。寒冷冻结不了奔流的时间,天黑了,老人沉睡的酣声时断时续。小雷始终不回过头来面对我,她甚至没有去为我买饭。我听到自己的心脏强有力地跳动发出生命的搏击。她的悲哀随着夜幕蔓延,连空气中的尘埃也失去了活力,各式各样的猜疑象魔鬼腐蚀了我的灵魂,我感到无望的恐惧,铅块般的乌云压住胸口,令人窒息。她到底在想什么?

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

“是妈妈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她摇了摇头。

小雷的肩头抖动,没有血色的嘴唇哆哆嗦嗦,欲言又止。她在啜泣,抬起右手擦了擦眼睛,整个身体都深深地笼罩在痛苦之中。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我的病吗?”我想打趣地说出这句话,但发出的声音却恍若沾着血丝的利剑挣扎着刺出。是想抗拒着这种猜疑,就象不应怀疑猫能吃掉老鼠,但还是问了。弄清楚吧,所有的设想和不着边际的瞎嘀咕。难道真是这个倒霉的肿块有了恶变,瞧,江北是多么胆小和懦弱,他的心正战栗着,期待小雷那声否定的,不!在死亡面前没有人是强悍的。

她掉转过身子,泪水扑扑簌簌滑落。

我想她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但她的眼神却让我明白了一切。

小雷说:“从明天起我将被转到肿瘤科,等待新的观察和治疗。”

肿块很硬,有痛疼感,呈分叶状,和周围组织有粘连……

种种迹象表明这个诊断结果毋庸质疑。

睛天霹雳。

是个玩笑吧。我宁愿这样想。

当时我的嘴角一定有种好笑的上弯,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嘲笑着这个医院里所有的大夫,他们只是些赚钱的机器,是庸医。一定下错了结论,我不相信,不可能,不可能。我在说服小雷,实际上我怕,我害怕死。

小雷早已泣不成声,手狠狠地抓住被角竭力压抑着喉头滚雷样撕裂的声带,整个脸埋在被子当中抽动。

我的身心却在经受暴风雨的肆虐。

黑暗措手不及地吞噬掉最后一缕光明。露珠能战胜阳光吗?生命无法拒绝死亡。我绝望了。上帝你是公平的吗?你知道你是多么的强权和霸道,你在带走别人的灵魂时从来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你想过吗?他们有自己的理想和报负,有尚未了解的心愿和回报的亲情。我眼睛里喷溅不出一滴眼泪,有的是张皇的愤慨,就象被棒子打入水底的狗,表情痉挛扭曲。

我唾弃着卑微的生命,我以前是怎么走过来的,谨小慎微地洞察着别人的反映,我学会了随波逐流忍气吞声,我甚至从来没有明目张胆地张大嘴巴骂过人。我活得并不是痛快而又放纵自由的,因为有太多的压力和责任。艾艾呢,我的新娘还没迎娶回家,难道我现在还能去娶她吗?我能活五年,也许十年,但这些时间怎么够让我去好好的呵护她,给她一份安逸的幸福。让她跟我一起和时间赛跑吗?作了手术又怎么样,我可以生孩子,但我会要个孩子吗?生下她再抛弃她们,让我爱的人在低劣没有保障的环境中挣扎,忍受失去丈夫和父亲的折磨。

大脑里盘旋着一群乌鸦状的黑色怪物。鸣叫。扑腾。撕咬。

我穿起衣服跌跌撞撞爬下床,全身都是用不完的力气。我是多么年轻健壮,热血奔涌,我还是个帅哥,迷倒过不少女人,我是有才华的,虽然才华一直得不到机会施展。最主要的,我是活生生的,有着呼息和心跳的大活人。

“江北——江北——。”小雷扯着叉声的嗓子跟在身后喊,我却横着冲向黑夜,在医院后的小径上狂奔。我跑得非常快,象大学时的百米赛跑,一直处于冲刺的状态。

雪片软软地落在脸上,精灵的像个天使。艾艾说她最喜欢雪,喜欢在雪地里和江北并排着留下人生的足痕。汗水浸透了内衣,呼哧呼哧气喘吁吁,到了强弓弩末的极限。终于累得跑不动了,小雷追了上来。怎么能被个小女人落下。一阵悲哀彻头彻骨地袭击上来,最后支撑着的力量一失,便像个无赖摔倒在地。

泪水飘飘摇摇地流淌。

小雷扑过来抱起我的头,用手擦我的眼睛,她的泪却重新打湿了我的脸。

漆黑的夜,两个不相干的人耍赖似地坐在地上抱着头流泪,凛冽的风拷打着裸露的肌肤。路上偶有行人经过都投过诧异的一瞥,若在平时这绝对是个怪异的场面,就象影视剧里一对被恶势力捧打鸳鸯的情侣,正在上演煽情的生离死别。可当时我脑子里哪还管得了别人的侧目,只是一味觉得老天爷愧对了自己,也觉得上帝没有伸出仁慈之手。

小雷把我的双手聚拢起来用她的双手紧紧环绕,轻轻摩擦我的手,试图把她的热量传递

给我。良久,我终于把身体里的泪水放得七七八八,喉头唔唔哝哝地呜咽,再也挤不出半滴眼泪。我的其他触感神经末稍也慢慢正常地各行其职,因奔跑而出过劲的汗水溻湿的衣服冰凉地贴在身上,手脚冻得生疼。小雷的泪腺倒比我发达,仍旧持续地啜泣,她一味盲目地跟着我世界末日一样地哭泣,这个傻孩子,分不清到底是我有病还是她有病,一种怜惜由然而生,心头微微一疼。

我从小雷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反过来抓住她的手,把她从潮湿的地上拉起来,拍打着她身上的泥土和残雪。

“走吧,傻丫头,再呆在这儿我们俩要变成两个冰雕了,我没事啦。做了手术估计还能活到你嫁为人妇结婚生子吧。”虽然筋疲力尽,但除了强言欢笑之外我不知道还可以做什么。

小雷捶了我一拳,眼泪又哗哗啦啦地淌下来。

“你还开玩笑,呜——”

看到她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人悲痛欲绝,倒觉得自己心情平静了不少,痛苦也减弱了大半。

“女人的同情心真是历害,我这一晚上骗取你这个傻丫头多少怜悯的金豆豆。”

“我不是怜悯,我只是难过。”

“好了,难过就是因为怜悯。”

“才不是。”

“嘴硬。”

“真不是。”

“回去吧。“

“嗯,对了,你还没吃饭呢。”小雷用衣袖抹了抹脸,回过味来似地说:“这么冷的天,别感冒了,走,快走。”

“我不想回病房,我想回宿舍?”

“嗯,不管你去哪我都得跟着,我要对你负责。”小雷的眼睫毛微微抖动了两下。

离宿舍不远处有家小商店,小雷撇下我独自跑过去,眨眼的功夫又呼哧呼哧地跑回来,手里拎着个红方便袋。打开宿舍的门,一切和以前没有丝毫改变,熟悉的环境和气息迎面扑来,戳得我眼窝发酸,两步就跨进屋子。

回头看看小雷还停在外面好奇地探着头四下张望。我说,快进来,真暖和,开始供暖了。接着拉了她一把,她才小心翼翼地进门,象怕踩着地雷一样谨小慎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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