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甚么人会这样少?是空城计?还是故意示弱,引他攻城?
再看下去,偶尔还有个紫红袍子的大官儿在城头晃一晃,出现时无数手持盾牌身背长弓的亲兵将之护卫周密,身边还如影随形般跟着那个射伤过太子的红袍将军。便是这般仍旧迅速下城,似乎不敢在城头久留。传说那个红袍将军是施仲嘉的义子,有他随身保护,还有无数长弓手环绕,又着紫红袍,此人八成便是那个施仲嘉。
既有他在兰州城,这城中,便定有重军把守,只不晓得为甚么他迟迟不出城迎战,却在等甚么?
不说岩卓在这边百般思量,心中忐忑,那边西北军都监吴启吴大人坐在城中,更是心慌得厉害。
施仲嘉竟然调走了兰州绝大部分的兵马,满打满算只留了三百来人在城中,刚发觉这一点时,吴启简直惊慌失措,便要弃城自南门逃走,还不等他有所动作,那个施清却将一柄冷冰冰的刀子放在了自家颈项上,柔声道:“末将奉命保护大人,断不敢让大人离开兰州,以致有所伤损。”
吴启惊得后背尽是冷汗。
这个素日里巴结奉承无所不用其极的施清,冷下面孔竟然这般可怕,他的刀锋上散发着洗不去的血腥气,他的眼中同样满是刀光。
此人,当真会一刀砍下来的!
每日被迫上城头巡视,都会让他两股战战。城下便是那几万可怕的夏人虎视眈眈,只要开战,兰州决计守不住,而自家这等身份,一旦落入敌手……背后施清轻轻咳嗽一声,却让他浑身乱颤,忙不迭往前走,一步也不敢停留。
只这样,其实也就罢了,让吴启欲哭无泪的是,某日傍晚,城头守军发现有三个夏军细作潜到了兰州城下,探听城中虚实,施清竟然威逼他领人出去,将那三人擒回来!
出战便出战了,左右己方人数虽少,对付区区三人还是不在话下。谁晓得跟在身边的人竟全不卖力,任那三人左右开弓一轮急射,只是纷纷躲避,却不肯还手,害得他都险些中箭,还被那三人夺路逃了。
吴启悻悻然返回城中,施清居然早领了百余骑在城门里守候,见他无功而返,竟是笑容满面,拍拍他肩,夸奖道:“大人做得好。”
随即着人看好他,自行领兵闪电般冲出城门,直扑逃亡中的三人而去。
那三匹马跑得甚快,一路急追,还是被他们跑到了离夏军大营不到两里的所在。平安一声唿哨,众骑纷纷摘弓搭箭,箭如飞雨,去如流星,箭支所达,竟比常人远出将近一半,那三人还来不
74、兰州 。。。
及还手,便被射倒马下,二人当场身亡,一人受伤倒地,辗转难起。平安策马过去,弯腰伸臂将那人拎起来,倒剪双臂横放鞍前,领着众军便向兰州回转。
这是一场小规模的战斗,充其量不过是两军对垒时的一点小小冲突,然而战斗地点未免太过接近夏营,岩卓盯着几乎近在咫尺的红袍将军,心中不由火烫。
此人便是伤过太子之人,又是宋军中的重要人物,倘若能擒了他到手,太子定然欢喜。若藏在城中,固然只可远观,如今却孤军深入夏军大营附近,正是天赐良机!他身边那百余人,身手再好,也挡不住千军万马!
岩卓当机立断,调了几千人马便围了上去。然而毕竟不能过分逼近,这些宋军的长弓太过凌厉,通夏军满营,没一个能射到那样远距离,贸然接近者,尽数被射翻落马。岩卓便只命人慢慢围上去,不断出兵袭扰,引宋兵射箭,旨在耗光他们的弓箭,再出手擒之。
宋军似乎也发觉了夏军的意图,射出的箭支却稀疏了起来,偶尔有夏军小股突前,那边也只懒洋洋射那么一箭两箭应付应付。不仅如此,竟连马速也降了下来,竟是不急于逃回本城的模样?
这样一来,实是出乎岩卓意料之外。他望着那些任马匹小跑着,如踏青般悠闲的宋军,再看那个领头的红袍将军,竟索性连弓箭都背回了身上,两手空空,全无防范,不禁满腹疑窦,却挥手令夏军停了下来,只派了两人突前,探探虚实。
那些宋军依旧懒散地闲晃,目不斜视,小声说笑着,似乎根本不曾发现逐渐靠近的两名夏兵,更没有注意身后那几千虎视眈眈的夏军大队。便在那两个夏兵稍稍放松警惕心之时,那红袍将军却霍然转身,不知何时已长弓在手,连珠箭出,箭无虚发,支支正中眉心,沉重的箭支瞬间掀去那二人的一半头颅,鲜血飚出,那二人竟几乎同时撞落马下!
作者有话要说:唔,最后这段戏,或许有人会看着眼熟^^ 谁能说出是历史上哪个大将的战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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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定远 。。。
摔在地上的二人奇怪地扭曲着,身周,许多红红白白的物事流淌开来,衬着只剩半个的头颅,竟让这些见惯了生死的人心中生出了无数寒意。
不怕死,却怕死得如此可怖。
而那个始作俑者,却单手持长弓,弓梢指着一众夏军,带着几乎可说得上是明媚的笑容道:“休跟在我后面探头探脑,惹我心烦,一箭一个,尽数杀了。”
语声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他背好长弓,拨转马头,施施然又向兰州城而去,宋军一言不发陆续跟上,竟视那几千热血沸腾的夏军于无物。
这是何等的蔑视,如此直言相辱,都是血性汉子,怎生忍得下?岩卓的手按在腰间刀柄上,已有些微微发抖。
是的,这是耻辱,面对这样的耻辱,随便哪个都会忍不住冲上去以死相拼,然而他是大将,他要为身边这些儿郎们的性命负责。太子派他区区三万来攻兰州,甚么居心简直昭然欲揭,只是太子可以无情,他却不能对这些跟了他多少年的儿郎们无情。这些儿郎已没了故土,只有这般在一起,相依为命。让他们好生活下去,便是他此刻最大的责任,在这样的责任之下,绝不能为逞一时之快,枉送了他们性命!冲上去固然解恨,却只怕,正中了那红袍将军下怀。
联想起先前望见的情况,先是城头兵少,继而那守城的大官在城上巡视,看神情动作总是颇为畏惧,随即这红袍将军又为了三个探马亲自犯险,且他身处险地,分明命在顷刻,却依旧这样口气狂妄,便似毫不在意夏军的威胁,简直就是在引诱夏军进攻!这一切在此时看来,都指向了一个可能:诱敌深入。
岩卓松开了刀柄,撤兵回营!
只要围住兰州,将宋军大部牵制在这里,便是完成了太子的命令,其他的,怎样都不重要。
平安回首望了一眼,忽然甩手射出一支劲弩,直取夏军大旗,端端正正射中旗索,大旗呼啦一声滑落地面,却蒙住了旗下几名夏兵,在那里枉自挣扎。他仰天大笑,唿哨一声,带着众骑加速,纵马踏风,昂然前行,一路毫无阻碍地回了兰州城。
进城后,望着城门后面如土色的吴启,平安的心情竟是好极了,忍不住过去摸摸吴启的脸,柔声道:“大人此番辛苦,从此兰州就交给大人把守,你不出城,夏军绝不会攻城,只要你乖乖的,保你性命无虞。只是守城乃大人自家选下的,皇帝那边如今也晓得大人的安排了,大人万万不可轻离,不慎被门口的刀子撞落了头事小,落个满门抄斩就不好玩了。”身边一人微微一笑,却手持卷册提笔记下最后四个字:计名,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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