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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卷宫帘(四)
将周才人生病的起因查清,无非是我习惯性做的事,即可让侍御医对症下药,又可为自己在宫人眼里排除嫉妒伤人的猜想,何乐而不为呢。
这日我并未离开棠梨阁,而是留下来照顾周才人。她殿上的宫人也都病了,哪里还有人能帮她,此时她也昏迷不醒,时不时还有梦靥缠身,好不安稳。我拧了一块温帕子为她擦脸,希望她好过些,打算明日差几个宫人来棠梨阁照顾。青儿在旁看的不解,看着我想说却是不好说。然而,我也因此想到一计,暗自在心底琢磨,看着此刻的周才人心绪由为复杂。
回宫路上,青儿终于忍不住问:“周才人和韦昭容一样,一向都对娘娘不善,娘娘为何还要如此关心她?”
我心中还想着那一计,缓缓开口:“她们对我不善,是对我过不去。可我与她们不同,我对她们不管不顾就是对自己过不去。其实我帮周才人,也是在帮自己。”
青儿想了想,还是摇头:“请恕青儿愚昧,青儿不懂,如何是在帮娘娘自己?”
我温婉一笑:“到时你便懂了。”脑中计算着下几步如何贯通,我又忽然想起,对青儿说,“吩咐尚舍局下去,把棠梨阁的遏草和南天竹都换了,殿中不可再有任何气味。”
过了五日,我差往棠梨阁的宫人回来,说棠梨阁的人已都无大碍,周才人亲自将她们给撤了回来。我稍稍作想,唤人悄悄去欣然殿守着,宫人不久后来报,韦尼子出殿,似是往棠梨阁走了。我连忙让宫人想办法拖延韦尼子的时候,匆匆取了一枚挂着佛珠的玉扣子,往棠梨阁去。
到了棠梨阁,我舒了口起,韦尼子还没到。宣礼太监往里通报,宫人和周才人都从里殿出来迎接,我露了喜色上前握住周才人的手,关心道:“周才人可觉好些,前几日可真将本宫吓坏了。”
周才人眼里惊诧,愣愣回答:“臣妾已觉好多了,还得多谢德妃娘娘的照顾。”
“无需那么多礼。”我按着她的手,轻轻拍着,与她坐到殿中。我微微笑着,从袖中拿出那枚玉扣子塞在她手心:“我将它赠你,希望你在这后宫过得舒坦,不再发生这样忧心的事。”
周才人揣着那佛珠玉扣子,久久不敢收手,时不时抬眼望我,似乎不能相信。我将她手一握,两手合着她的掌:“好好休息,本宫先回去了。若有什么需要,尽管与本宫说,本宫替你去讨。”
周才人愣是不可置信地望着我,我向她温柔一笑,转身见着韦尼子站在殿门口。韦尼子将目光从周才人身边转到我脸上,眼中的愤恨渐退为虚伪的微笑,低腰福身。我向她微微颔首,然,越过她出了殿子。我自不是真的离去,我只在廊上走了几步,又悄悄回了路,倾耳在殿门上听里面的情况。果然,我听到韦尼子的冷呵,她阴沉道:“周才人与德妃关系甚好,还不知瞧不瞧得上本宫了。”
周才人无辜说:“我并未与德妃要好,我一向是站在韦昭容这面的。”
“啪!”一声响亮的脆声,应着周才人的尖叫。韦尼子冷言:“在本宫面前还敢称‘我’?你当本宫是瞎了,这是什么!”
周才人急地断断续续:“这……这佛珠玉扣子是德妃自己要给我……给臣妾的。”
然而,韦尼子不信。她压着喉咙,凶狠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殿中:“这是她给你的结交之物,你若不愿意她会自己靠过来么。幸好本宫发现的早,否则定会中了你们的圈套!别忘了你是本宫扶上位的,本宫也可以把你拉下来!”
殿中忽地沉入一片寂静,只有愤怒急促和紧张颤抖的呼吸,就在此时,周才人忽然说道:“臣妾知道了,定是德妃故意在你面前与我交好,她是想河蚌相争,渔翁得利!”
韦尼子安静极了,似乎想了一番,然后缓下语气问:“你真的没有与她交好的打算?”
周才人连忙答说:“绝对没有。臣妾知道韦昭容一心一意助臣妾,臣妾又怎么会忘恩负义?”
听到这里,我心下一沉,转身离开。一路上我都想着方才听到的对话,韦尼子对周才人的信任度并不深,否则怎会一开始就误会她,然而周才人那句话可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我就是想河蚌相争渔翁得利,只可惜在韦尼子的微一沉吟中败了计。虽是败计,我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知道韦尼子其实并不十分相信周才人,她信最多的还是自己的眼睛,而我只要这点便足够了。
第二日,我请了周才人在皇宫后苑的亭子坐坐。以我的身份召她,她是不敢不来的。我与她坐在亭中,闲聊了一会儿花园美景,我便问她:“本宫实在好奇,你究竟是怎么来到皇上身边的。那一日本宫清楚记得是燕昭仪侍寝的日子,不想却成了你。”
周才人谨慎地望了我一眼,道:“皇上不追究,娘娘又提起来做甚!”
我笑了,却是那种不实的阴笑:“皇上不是不追究,而是高兴为你包庇。如果有人将此事挑起,你以为皇上会弃大局护你?”
周才人闻言,紧张起来,颤了颤喉咙说:“此事都是韦昭容安排的。臣妾大胆以为,娘娘应该早就猜到了。”
每每威胁到自己时,她便会将责任推给别人,这是我早就了解的。我继问她:“韦昭容这么帮你,你拿什么回报她?”
听到这,周才人一声嗤鼻,扬着头不屑道:“韦昭容帮臣妾,不过是想拿臣妾在后宫落一席之地。若是没有臣妾替她站着,她哪里还有落脚的地方。”
“周才人,你果是个黑心的人!”旁边传来一声低怒,回头看,韦尼子正怒视着周才人。
我心中暗笑,周才人不知道,在请她的同时,我也请了韦尼子,只是将时间稍稍说了些罢了,也正算到她讲这番话的时候。
周才人面对忽然出现的周妮子整整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只好道:“韦昭容你有所误会。”
闻言,我在旁冷呵:“误会?周才人此话之意,方才全是欺骗本宫?”周才人一时无言,不安地坐在那。我端起茶杯,吹着里面漂旋的茶叶,望着不远出的花丛说:“韦昭容与周才人还是去那头私下谈谈吧,论完了再来给本宫一个解释。”
两人相视一对,低身退下,到了那处无人花枝后面对立。我坐在亭子里,远远从枝杈间看两人,依稀见着她们的身影听着她们的说话声。那韦尼子胸口起伏,气得不清,指着她的鼻子低骂:“混账!过河拆桥,你当本宫是好欺负么!”
周才人拼命摇头道:“韦昭容,这绝对是一个误会!”
韦尼子更是怒红的眼,一脚踢开周才人道:“不管是不是误会,你都已经不可再信。对本宫来说,你已经是个废物!”
周才人惊愣地坐在地上,随韦尼子的话渐深惶恐。我不知道她是因为失去韦尼子这块踏脚石害怕,还是对韦尼子可能做出覆舟的行动害怕,或者两者皆是。总而言之,她和韦尼子已是不再相干的人,单枪匹马的她们,还能整出多大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