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蘩祁见他回来,扯了扯嘴唇,道:“大伯父,别来无恙。”
这声“大伯父”端的是让霍老大受宠若惊,仔细一瞧,那纤细玲珑的美人丫头,不是他的小侄女是谁!
霍老大霍然变色,“你……这……”又指了指地上囚成一团的母女二人,“这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杨氏抬起一双泪眼,怒斥道:“你在外头花天酒地地闹腾,怎么这回知道回来了!咱们娘儿俩被人欺负得害成这副模样!你这个没良心的窝囊废!”
这个杨氏见着他便骂,连带着霍老大连女儿都厌憎起来,且不问一二,只听霍蘩祁道:“这两个女人,一个害了我母亲性命,一个又险些害了我性命,大伯父你是知情的么?”
霍老大一听,“什么?”
自打白氏走后,霍老大怜香惜玉之心无从寄放,满心满眼都是白氏在时的温柔面貌,杨氏越是刻薄,他越是怀念白氏的温柔,听闻白氏是被这母女害死的,登时眼珠子都似要掉出眼眶,“阿祁,你说什么?你娘是怎么了?”
不待霍蘩祁答话,那杨氏冷冷一笑,抹着一双泪眼道:“你只顾着那个贱女人!咱们娘儿俩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你却只想着那骚狐狸!”
“来人。”霍蘩祁冷冷道,“掌她嘴!”
“霍蘩祁你敢……”话音未落,江月一巴掌扇在杨氏脸上。
“啪——”
清脆至极,满院落都是回音,霍茵也吓得一震,只见母亲受辱,拼死了要起身殴打江月,却被护卫持剑摁住,那冰冷的剑锋就搁在二人脖颈上,母女吞声不敢言,杨氏只拿眼睛恶狠狠地瞪霍老大。
霍老大置若罔闻,只呆呆地问道:“阿祁,你说话有凭证么?”
霍蘩祁侧过脸颊,那内堂里头,被五花大绑的虬髯汉跌跌撞撞地被人拎出来,自己将前因后果又陈词一遍,霍老大听罢,又见了物证,一时又是大为怨愤,又是痛心疾首,“阿茵,你确实——太不懂事了些!”
被抱在杨氏怀里的霍茵,闻言花容一惊,满脸泪痕的她绝望地抬起笑言,哈哈道:“霍老大,你眼里只有那个狐媚子,她不顾妇德勾引丈夫的哥哥,本来就该死!我不动手,老天也迟早收了她!”
霍蘩祁冷冷道:“阿茵,你这是认罪了?”
护卫早不耐烦同这对母女耗下去,问道:“太子妃,这母女二人要拉回府衙么?”
霍老大惊诧,“太子妃?”
霍蘩祁微微颔首,“扔给侯县令,将人证物证一并送上,问他审是不审,若是不审,人押回银陵,看这命案到了天子脚下,有没有人管!”
后头这话自然不必说,侯县令胆小如鼠,当然不敢不开堂审问。
“是!”
二人答话得掷地有声,顷刻之间,院子又涌入四个持剑护卫,将母女二人用绳子捆了往外拉,杨氏不忿,恶狠狠地咒骂霍老大和白氏,咒骂霍蘩祁,护卫一巴掌扇得她眼冒金星,“老实点!”
妻女被拉扯出霍府,霍老大说不顾惜,那是枉为人,“阿祁,你这……这是要取了你伯母和堂姐的性命么?阿祁,你和阿茵自幼是一块儿长大的,她纵然有过失……”
霍蘩祁走下石阶,蹙眉道:“大伯父,您不知情,这事怎么说怪不着您头上,十几年的恩情,阿祁记着的是你,可不是她们,但想当初,您对我母亲有非分之想,又想为了十头猪将我嫁给刘阿满,我便心里头清楚,咱们之间,还真没有什么亲情可言。其他的,明日我让人换了现银送您府上来,也算是一并结清了,至于她们母女——”
霍老大心思一凛,只听道:“阿祁不会泼脏水陷害她们,她们最后是生是死,由大齐律法定夺!”
霍老大惊骇不止,“阿祁,你如今是做了太子妃?”
见霍老大伸手要拉住自己,霍蘩祁朝后头退了半步,霍老大求着道:“你既攀了如此高门,何必还与咱们这些鼠辈计较,你是日月之光,她们母女……不过萤火,你这……”
“话不是这么说,”霍蘩祁面不改色道,“大伯父,我母亲死于非命,这笔账便一笔勾销么?”
白氏之死,霍老大心存怜惜,哀叹一声,捂住了脸。
霍蘩祁趁着风正歇了,脱了外罩的梅红刻丝绣穿花蛱蝶的蜀锦斗篷,由侍女簇拥着匆匆往外走。
这婢女是她自个儿花钱雇的,只雇了两个月,转眼也快到了头儿了,但江月颇得她心意,霍蘩祁走了一程,在马车里同她说了说,请她去银陵帮她看茶扫尘,那月钱要高得多,江月便欣然答应了。
走了一截路,霍蘩祁紧绷的身子才渐渐缓了下来,待到了门外,霍蘩祁正要下车,只听车窗外传来一个男人闷闷的嘟囔和笑声:“哎,哎,阿祁,我听说你回来了,特地杀了几条鱼来看你,阿祁。”
霍蘩祁一怔,然后,她痛苦地扶住了额头,狭路相逢,偏偏在此时。
第63章 夫君
江月纳闷; 要拨帘去,霍蘩祁扼住她的手腕,暗叹一声认命; 然后; 她施施然走下了车。
刘阿满拎着两条死鱼,满手鱼腥; 霍蘩祁一下车,只见两条死鱼顷刻之间被送到眼帘之下; 她骇了一跳; 鱼后头; 倏地冒出一张满脸肥腻猪油的胖子,她微微张了张唇,将满腹不情愿咽了回去。
那刘阿满数月之后再见霍蘩祁; 满是惊艳之色,比初见尤甚,灼灼的眼睛要冒火似的,“阿祁; 你回来了……回来了?”
霍蘩祁见他要送鱼过来,且非要将鱼往自己手里塞,鱼腥味和猪骚味熏得她直后退; 霍蘩祁蹙了蹙眉,作势要推。
不单她,护卫们也个个绷直了身,这个男人是谁?怎么听说话与他们太子妃十分亲密?
这个……
最令人胆寒的是; 当他们十分警觉地一扭头,只见太子殿下就立在深巷外头,长身孑然,于是一个一个地使眼色给霍蘩祁,但是,但是她没看到!
刘阿满还待与她纠缠,“阿祁,你怎么不同我说一声就走了,你知道人家找你很久了,我上霍家找你,你伯父说你失踪了,我本来还想着托人去外头找你,但又觉着你爹妈都在这儿,不会走很远的,迟早会回来,嘿嘿,我猜着了!”
倘若这个刘阿满是心思单纯的人,他就不会一面说着讨好她的话,一面却在咽口水,霍蘩祁忍不住恶寒,手指攀住了马车横轩,“那个,那个……鱼我就不要了,刘大哥,咱们的事儿不是早说了作罢了么?”
刘阿满嘻嘻一笑,“你不喜欢猪,我知道。我才知道你回芙蓉镇了,没准备,你等着,我回头把那十头猪杀了,换了钱,我就来给你下聘!”
霍蘩祁:“……”
护卫:突然觉得殿下要杀人。
刘阿满将死鱼按在马车车辕旁,江月正要下车,被猝然一吓,她忍着呕吐的冲动和眩晕缩回车中,那被开膛破肚的鱼看着白一股红一股的,江月咬咬牙,拨开马车的素纱帘冲霍蘩祁求救。
霍蘩祁顿了很久,小心翼翼同刘阿满解释,“刘大哥,咱们之间的事儿……”
刘阿满拍拍胸脯,“你放心,你大哥记着,不会忘的,这回除了十头猪,我还准备了家传的那把金刀,我一定风风光光地让你嫁了我!”
护卫:突然觉得殿下要鞭尸。
一个个捂住了脸,不敢看太子脸色,啧啧地吐舌头。
霍蘩祁知晓,所谓的祖传的金刀,是他们家重金磨的一把杀猪宰羊的屠刀。
她抿了抿唇,委婉不成了,“刘大哥,我其实不是很想嫁给……”
视野之间,多了一袭飘曳的缁衣华服,男人俊美的脸微沉,负手而立。霍蘩祁偷偷瞟了他一眼,谨慎地歪过了脑袋,手指往他一指,“刘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