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冷汗直流,双目惊恐,面色青白.他们互相对视时,都觉得对方的面容如同鬼魅.
一些士兵哭了,另一些想要冲上去拼命砍杀,或者踩踏那只手.可是亚瑟下了命令〃稳住,摆好阵形,稳住,谁都不要动!〃
所有的人都举着剑,将盾牌立起来,摆好一个可攻可守的严密阵形.
连着手的整个手臂都伸出泥土,接着是另一只手,然后是头部.被黑泥糊填的头从土里挣出来.肩膀和整个上半身瞬间就跟了出来.这个满身泥糊的人,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完全看不清面目.他双手用力在自己脸上擦抹,向地上吐着泥,抹去口鼻上的土.
〃梅林?〃亚瑟试探着喊了一声.
泥人马上转过头来,〃亚瑟!〃咧开的嘴里可以看见白牙.
亚瑟几乎忘了阵形,从完美的防御姿势,变成直立着发愣,〃你是活着的吗?你....是人吗?〃
梅林已经整个儿爬出来了,亚瑟队伍里的士兵们腿肚子打战.阵型在慢慢向后退却.
〃谁把我埋了?〃梅林令人恐怖地站在那里,在月光下黑黝黝的:〃亚瑟,你这个傻瓜!你竟然把我埋了!〃
亚瑟当的一声,剑掉在地上,他大步跑出队伍,〃梅林!你没死!你真的没死!我就知道那个什么该死的葬礼蠢透了!〃
他大力拥抱着这个泥人,死命地拍着他的后背.
梅林差点被他把胃液都拍得吐出来了,〃哦,亚瑟!你想再把我埋回去吗?〃
整队士兵战战兢兢地跟着国王和国师往回走,他们的眼中充满疑惧.他们只盼着快点放他们回家.国师登场的方式太过惊悚,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怎么回来了?〃格温是奔跑着出来的.她其实很开心,她真怕亚瑟象前几次派去的那些夜巡们一样,活着去,躺着回来.
亚瑟僵硬地被格温抱着,偷偷地,不停地向远处没有跟过来的泥人瞄过去.他知道自己这心虚是对着格温的,还是对着梅林的.〃格温,格温,等等,梅林还活着,我把他带回来了!〃
〃什么?〃格温的眼睛瞪大了,满是不可至信,〃亚瑟!我知道你想念他...〃
〃是真的,格温,是真的!〃
〃他死了亚瑟,埋了三天了!〃
〃他就在那儿!〃亚瑟回过头,看向梅林.〃他看上去得好好洗洗!〃亚瑟不自知地微笑了,俊美安宁得动人心魄.
〃这不正常,亚瑟,他明明已经...〃
〃格温,格温,他没死,他还活着,这就够了,这比什么都重要.他会魔法,而且很利害,所以,所以这一定可以解释!没什么好担心的!〃
格温无法再说出什么别的话来,梅林还在,对她来说,也一样象天上砸下来的礼物一样.不管这件事有多么怪异,总不会比永远失去他更糟吧.
当格温和亚瑟双双来到盖乌斯的住处时,梅林正坐在盖乌斯的床边,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艾丽斯默不作声地在操作间煮配草药.
〃这不是你的错梅林,别责怪自己,盖乌斯只是年事已高!〃格温缓慢又温柔地安慰他.
梅林抬起头来,灯火照得他的眼睛明亮闪烁,泪水盈然.〃格温,亚瑟!〃
亚瑟想要走过去,象平常一样安抚他,给一个拥抱,可是他突然在一瞬间胆怯了,他转头看看格温,又看看梅林,竟然没有勇气接近过去.
〃梅林!我在门外等你!〃他丢下一句话逃也似的出到外厅,看艾丽斯配药去了.
格温回头看了看,然后走到门边关上了房门.〃梅林,我知道现在找你谈话不是个好时间,可是你总是不在,而我,真的很需要你!〃格温近乎哀求地看着梅林.
梅林抬眼看向格温,又逃避般垂下眼皮.在这一瞬间,他几乎和亚瑟一样胆怯.他几乎不敢面对这样的格温,他最忠诚的朋友,他的好格温.〃不,格温,你怎么这样客气,你知道,你永远是最受欢迎的,在我这里,在任何时候都是!〃他觉得自己无比的虚伪和丑恶.
〃梅林。。。。〃格温犹豫着寻找措词,〃你知道,这些日子来,我们都经历了很多!每个人都很艰难,真高兴你回到了我们身边!〃
〃是的,格温,我很抱歉,我本该一直站在你们身边!〃梅林闪烁着眼光.他心脏突突直跳,格温那严肃而郑重的语气,让他对下面将要面对的内容胆战心惊.
〃梅林,这次去阿尼林的领地,亚瑟和我都面临危险.我那个时候突然意识到,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们两个都出了事,那么卡莫洛特该怎么办,我们甚至没有一个合法的继承人!〃格温咬着下唇艰难的字斟名酌.
梅林诧异地抬起头来,谈话向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着.
然后格温忽然哭了起来,〃我很孤独,梅林,我很孤独.除了亚瑟和卡莫洛特的责任,我一无所有.我的家人全都不在了!梅林,我只剩下你和亚瑟,你只能信任你了!〃
〃格温,你是王后,这个国家的每个人都爱你!〃
〃梅林,我只是个女人,我是个妻子,我曾经是女儿,是妹妹,是女伴,但我现在,只是一个王后.我想要个孩子.〃格温最终说出了她真正想说的话,她松了一口气,又开始觉得尴尬.
〃呃...格温....〃梅林开始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许你该和亚瑟谈谈这件事?〃梅林小心地说.
〃梅林,只有你能帮我,我只能来求你了.你相信吗,莫嘉娜曾经诅咒过我,我将永远不能有个孩子.没人能帮得了我,就连盖乌斯也不行!在这个世上,我想不出,除了你,还有谁能打破莫嘉娜的诅咒,还有谁,我可以信任到把卡莫洛特的未来全全托付!〃
〃格温..〃梅林张开着嘴巴,一时不知如何对答,〃格温,我没想到..我真的不知道...天哪,莫嘉娜她...〃
〃我不知道还能找谁!〃格温的伪装,她坚守已久的硬壳,终于在梅林面前完全垮塌,她泪如雨下,抵死抽泣着.〃我甚至不敢对亚瑟说,你知道吗梅林,亚瑟也很孤独,他甚至比我更孤独,当我们两独自在我们的房间里时,就好象汪洋中的船,开到了世界的尽头.我们需要个孩子,梅林,卡莫洛特需要一位继承人!〃
〃我不知道,格温〃梅林几乎无法答复也无法拒绝,〃我....〃
格温伸出一只手掌阻止他说下去,〃别急着答复我,我只是,只是别立刻告诉我不行,哪怕只是给我点希望!〃
梅林吞了吞口水,茫然地看向关紧的门,亚瑟就在外面.
夜谈
〃梅林!〃当他们在夜色中回到王宫,回来王子时代的寝宫,国王单独留下来与国师商议大事时.当房门关上只剩下两个人时,一切又好象回到了久远的往昔.
但是亚瑟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