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哪里——”
灼得通红的手指告诉他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想也不想地拉过她的手,拧开水龙头与她冲起来。
“我、我没事。”有些狼狈地朝着他回头笑一笑,笑眉咬牙吸一口气,忍不住地拧了好看的弯月眉。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仔细地看她被油烫过的手指,皱眉,“最好去找医生看看。”
从来细腻柔滑的青葱玉指,而今却是红得刺目,已经有了微微的脱皮及小水凌子。
“没关系。”飞也似的摇头,笑眉踮脚伸手去开头上方的柜子。
“手都这样了,你还要做什么!”他拉下她的手。
“上药啊。”她回头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害羞地笑笑,“我这不是第一次了,嗯,上次我去药房买回来的烫伤药还有——”话未完,便见她如今第一次见面的丈夫已探过她打开了柜子,从里面拿出了那一小瓶很显眼的药液来。
被拉到饭厅的椅子中坐下去,被烫的手给小心翼翼地拿纸巾擦干了水,止痛的药液轻轻而仔细地喷了上。
她愕然地望着易长庚,什么也想不起来。
“还痛吗?”他低头看着她的手指。
“不,不了。”哑哑的声音,她马上咳一声,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往常无异,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了自己的紧张与不安,“这药,这药很灵的!只要喷上了马上就不觉得痛了!”
“你刚才说这不是第一次了?”拉开一旁的椅子他也坐下来,放开她的手,他似乎想升堂审案的样子。
“谁、谁也免不了的嘛。”她呵呵笑一声,在他的视线下,慢慢有些惶恐起来。
“你为什么想学做饭?”看着她惊慌的样子,不知为什么,他有了说话的兴趣,略一思索,他问出他最想了解的,问得直截了当。
“闲着也是闲着啊。”她还是呵呵地笑,“我、我没事做啊,就想、就想——”
“自从奶奶过世后,你再也不喜欢进厨房的。”
“我不记得了啊。”这些天来,这句话是她说得最多的吧,“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啊,反正,反正我什么也要重新开始嘛,那就、那就、那就——”
“那就怎样?”他露出回家来的第一个真心笑容,虽然依然只是淡淡的。
“那就、那就找我喜欢的学啊做啊。”他的笑却让她更形紧张不安,放在桌上的手渐渐拧成了一团,“爸爸说这是我的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他要我去做一个新的舒笑眉看看。”
新的舒笑眉啊。
“新的舒笑眉?”这句话着实要他笑开来,浓浓的笑将他刚硬的唇柔化成温暖的曲线,他扬眉,更专注地看着她,“怎样才是新的‘舒笑眉’呢,笑眉?” “呃——”她怔了住。
“或者,我应该这样问你,笑眉——”他敛住笑,认真地望她,“你想做一个怎样的舒笑眉呢,笑眉?” 她还是怔怔地,看着他唇角的笑,再看着他敛了去。
“笑眉?”
“我、我——”手,下意识地抓住挂在胸口的小本子,她的眼一热,想哭。
“笑眉?”
“我、我——”用力地眨眼,她不想再被他瞧到自己的泪,猛地站起来,她仓促地奔进厨房,“我新学会了几道简单的菜,你不要笑我啊。”
他微愣,而后也站起来走进厨房,看她忙碌的样子,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更不语,在流理台前忙来忙去,头也不肯回地假装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寂静的、陌生的、或者曾经熟悉着的悄然无声,在宽敞的厨房里蔓延。
“还是我来吧。”看了她一会儿,他叹口气地走上前,伸手解下她腰上的围裙,将她轻轻地推到一边。
她在他解自己身上围裙的时候猛僵了下,而后什么也没说,任自己被推到角落,看他开始忙碌。
“你是想做糖醋鱼?”看一眼台子上的材料,他熟练地打开燃气灶,放上炒勺。
“是、是啊。”她小声地回答,偷偷地挪上前两步,探头瞄他的动作,“我从电视上看过这一道菜的做法,王阿姨也教过我——啊,王阿姨是爸爸帮我请来的家政阿姨,不过前几天我、我——”
“你想一切自己来,所以辞了她?”他往边上侧侧身,让她能看到自己煎鱼的全过程,“风又琪前几天也曾告诉过我的。”
“哦。”她微微垂头。
“你从来不需要做这些的——不过,只要你喜欢的,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不会说话的。”他拿铲子将鱼在油锅中小心地翻个身,并不看她,只是继续说:“不过你刚刚好,凡事要量力而行,知道吗?”
“哦。”
“你没什么要说的吗?”他突然又轻轻笑起来。 “没——我以前,我是说我失忆前,这里,就是我、我们的家里啊,都是谁、都是谁——”
“这座住宅大厦有固定的家政服务人员,房间的打扫以前都是委托他们按时做的。”将鱼取出来,倒掉油,再重新起锅,易长庚转头终于看了她一眼,耸耸肩,“就算是一日三餐,也可以到大厦地下一层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去吃,或打个电话请餐厅送上来啊。怎么,他们没告诉你这些吗?”
摇摇头,笑眉吸口气凑到他身边,看他重新将鱼下锅勾汁翻炒。
“那少了人帮助的这些天,你都是怎样过下来的呢?”他将做好的鱼盛进盘子,见她拿起一旁准备着的香菜递过来,便也摇摇头,“你不吃香菜的。”
“我、我忘记了啊。”她的心跳猛地停了下,端在手中的香菜差点掉到地上去。
“是啊。”他接过香菜盘子,望她一眼,“我忘记了。”
他的话里似乎还有其他的意思,可是他不说,她也不问,只凑手抓了把香菜小心地撒在散着扑鼻香气的糖醋鱼上,做最后的装饰。
他也不拦她,只静静看她赌气似的孩子举动。
舒笑眉吗?
“你、你好像很会做饭的样子。”她却被他看得有点不知所措了,便讪笑着收回手来。
“他们没人告诉你吗?”他点点她挂在胸前的小本子,掀眉,“我爸妈在我上高中时便因车祸去世了,从此我是一个人长大的,而如果没有奶奶的资助,我是没法子顺利读完大学的?”
“啊?”她呆呆看他淡然的面容,连眼也忘了眨。
“你这小本子上都记了些什么啊?”他再度开始炒其他的菜,“风又琪不是说你知道所有你应该知道的事情了吗,那怎么还是这种傻样子?”
“我哪里傻啦?”她嘟唇,很努力地为自己辩解,“风又琪没有告诉过我这一些的!”
“那你现在知道了?”他将她推到后面一点,继续忙着炒菜,“你不吃辣椒的,你做这——你是想做虎皮尖椒吗?”他摇头,实在不知道她到底对过去了解了多少。
“也是也不是啦。”她再挤过去,点一点她早就切好的菜,“我自己改良过的虎皮尖椒哦!不但要放青椒,还要放这些胡萝卜丁的——啊,就是现在放下去,一块炒!”她做起现场指导。
他瞅瞅她,照她说的做。
“还有,你要多放一点甜面酱!这样等一下配米饭才好吃的!”
他忍不住噗嗤地笑起来。
“怎么啦,我说的不对吗?”她看他。
“不是,我只是很奇怪罢了。”他依然笑着,很听话地取面酱放进锅里。
“奇怪?奇什么怪?”她才是奇怪地看他呢。
“很奇怪我们——嗯,这其实是我和‘舒笑眉’的第一次全新接触是不是?”他瞅她一眼,将完成的舒氏虎皮尖椒装盘,“好了,还要做什么菜?”
她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