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怎么了?生病了吗?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他问。
苏豫把秦明月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她的手是冰凉的。
隔了很久,秦明月才幽幽的说:“我发觉我活了三十年整,竟是个一无所有的人。”
这句话像锤子一样敲击着苏豫的心。
她接着温和的说:“我有什么?我还有青春吗?我还有活力吗?我又没有家庭,又没有财富,我有什么?”
“我知道我是微不足道的,但是你有我。”苏豫缓缓的说:“等过两年,等我工作有了成绩,也有了经济基础,咱们结婚好吗?”
“那是很长远的事,苏豫,今天,我说今天,我发觉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人。”
苏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自己有什么呢,要金钱没金钱,要地位没地位,唯一有的就是青春,可是这青春在现实面前却不是优势,反而成了他跟秦明月之间的阻力。当秦明月有困难的时候,他愿意为她遮风挡雨,可是秦明月却宁愿自己一个人,想想也不由觉得灰心。
“你有点不舒服,所以觉得不容易,不久你会恢复健康,你还是全世界最坚强的女子。”苏豫慢慢的劝说。
“所有的女人都是弱者,我是一个女人,我也是一个弱者,我也希望有个肩膀可以依靠,当我累的时候,我可以停下来,歇一歇,有人跟我说,你不用怕,凡事有我。”
苏豫沉默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说:“你累了,先乖乖躺下休息休息,我去给你熬粥喝。”
走进厨房,接水淘米,打开煤气灶,把粥熬上。
苏豫一直看着那火苗在烧啊烧,发起呆来。突然看到餐台上有一张纸,鬼使神差的拿过来一看,是医院的化验单,上面赫然写着“阳性”,“怀孕52天”的字样,苏豫一下子就懵了。
再联想今天秦明月的表现,苏豫什么都明白了,不禁心如刀绞,不知道该怨秦明月不告诉他就擅自拿掉了孩子,还是该怪自己没有能力照顾她。
他拿着那张单子走到秦明月的面前,面如死灰。
秦明月看了看他,非常平静的说:“是,我怀孕了,我没告诉你,不想你为此担心。”
她停顿了一下,低声说道:“我今天一早出去,到医生那里去动过手术,把孩子拿掉了。在医院躺了几个小时,回来的时候等不到车子,所以才累成这样。”
“你一个人出去到医生那里,把孩子拿掉了?苏豫不置信的问。
“是。”
苏豫直盯盯看着秦明月。
像是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这么镇静与理智地跑出去杀死自己的孩子,世界上竟有这样的女人!
苏豫低声的说:“你应该通知我一声,与我商量一下。”
“为什么?”她问。
“为什么?这也是我的孩子!”苏豫咬牙。
“苏豫,你还是老观念,孩子又没生下来,怎能说你有份呢?怀胎十月,是女人一个人独自受罪的事儿,这是我的身体,我当然有权做主。”
“可是你杀死了一个婴儿。”
“我没有杀死任何人!我只刮除了体内一组细胞!”她把身上的被子被子掀开,尖锐地说:“你别在那里说教好不好?”
“你不爱我,”苏豫瞪着她,“你并不爱我。”
“一定要受苦,才能征明爱?”她责问:“多么幼稚。对你来说,断手烂脚的乞丐带着子女讨饭,恐怕是爱心最伟大的表演吧?”
“你别把题目扯开去,我在说你!”
“苏豫,我不是那种割破手指也得等你回去哭诉的女人。正如你说,已经太迟了,多年来我只有我自己,我没有倚靠别人的习惯,我不能将自己的命远完全信托于你,我的决定是正确的。这个时侯怎么可能要孩子?你事业刚刚起步,立足未稳。这时候结婚要孩子?人家怎么说我?又怎么说你?就算你不介意,我介意。我的自尊决不允许我这个时候要孩子。”
“你的自尊!你终于嫌弃我了?你嫌弃我没能力养你,没能力养孩子,原来你跟我在一起并不是真心的,你只是把它当作一场游戏,你的将来从来没有我,对不对?”苏豫很受伤的问。
秦明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于又闭上嘴,垂下头无奈的说:“苏豫,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对你的感情你应该清楚的很。”
“我不清楚,我现在一点也不清楚。我以为我们俩之间有将来,我知道你能干、优秀,所以我一直在努力,一直在努力缩小我们之间的差距,可是你根本不给我任何机会。”苏豫说着说着,蹲下来捂住头。
“苏豫,咱们先不说这些了好吗?我还要休息?”秦明月说。
“休息?你要休息?你睡得着吗?我相信你睡不着。”苏豫猛一下抬起头看着秦明月的脸,尖锐的说。
秦明月眼睛一闭,沉声说:“我睡不着也得睡,我只有一个星期的假,三天后我还得回去上班,你现在怎么想我真的没有精力理。”
苏豫顿时没了声音。只见秦明月额角上冒着汗,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多少年我都这么过来了,我哪还理有没有人同情我?我所知道的只有一个真理:我必须要生存,要生存的更好,就因为恨我的人太多了,我得活得更好。”秦明月说。
然后转身背对着苏豫,一句话也不再说。
苏豫心里深深哀恸,一时不知道是因为秦明月,还是为了自己。
他把熬好的粥端过来,放在秦明月旁边的床头柜上,然后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走到大街上,天已经黑了,华灯闪烁,霓虹闪亮,都市的热闹与他此时的心境大不相同,更显得他的孤独、落寞与无奈。
苏豫没有打车,走到公共汽车站,等车子的人成群成队,挤挤嚷嚷。这使他想起每日下班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等车,一等好些时候,然后挤上像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公交车,一颠一颠的颠回家。
他环顾这些人,都是疲倦的,苍白的,闷厌的。一个个面上无光,靠着铁栏杆,没精打采的,上了一天班,衣服的皱褶与脸上的皱褶上都写满了两个字“疲倦”。男男女女,都没有一点光彩。生活到底是为什么,生命的意义在哪里?旁人看起来也似十分风光,一说起来苏豫在报社工作都是十分艳羡,可是自己的出路又在哪里?将来又会如何?他心里茫然的很,对于未来毫无信心。
公交车上每个人都在打瞌睡,仰着头,张着嘴,是的,又倦了,又一日过去,他们做过些什么,他们是真正活着吗?可怜的大众,朝九晚五的大众,轧在公交车里的大众,闷在高楼大厦格子间里的大众!在青春最美丽的时候,把时间用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简直是对生命的浪费。
孩子?那个还未出生就消逝了的孩子,苏豫想起来,不禁一阵心痛,那是他跟秦明月的孩子,或许现在只是一组细胞,无知无识,但是可以成长为会哭会笑的小宝贝。每次看到朋友家的宝宝,那胖胖短短的小胳膊小腿,多么奇趣,而婴儿的一张笑脸,真可以让一颗老心融化!
又想起秦明月那恹恹的神色,憔悴的脸庞,更是揪心。或许秦明月说的对,自己目前有什么资格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呢?来受这样的苦,来受这样的罪。看看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在路边摆个摊也有个孩子跟着,出来卖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