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女士只简短地讲了三点:第一、组织活动,要事先定下基调,能够吸引到别人的注意;第二、有趣,不仅仅是要让别人觉得有趣,自己也应该享受其中的趣味,而不是仅仅作为自己的政治手段;第三、思路要开阔,比如筹款晚会可以不叫筹款晚会,直接说要开派对,才会吸引到更多的人。
那位男士是个非洲裔,不用说是活力四射了。他本人是一所大学的民主党政治顾问,这次主要讲怎么在校园里组织政治活动。他先点了两位听众,都是金发女孩,问她们叫什么,是从哪里来的,什么专业等等,和大家建立起良好的互动关系,会议室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他说,大学政治活动里,最重要的是GOTV:让人们去投票。因为大学里的年轻人中,一般自由派都是占压倒性的优势,年轻人从来都是民主党的天然支持者,所以不需要我们费太多口舌,最需要担心的其实是年轻人对政治不感兴趣,宁愿在宿舍里睡大觉,也懒得去投票。所以,每次选举日那天,他都会很忙,到处打电话,催促人们去投票,甚至有一次,他开了辆装喇叭的大车,在校园里招摇过市,广而告之:今天是选举日,大家快去投票!
显然,他也是一个做事喜欢别出心裁的人。他强调说,在这个时代,我们进行政治活动需要一些非传统方式。为此,他问听众:“你们进行过什么非传统的活动吗?”
有人举手说:“我们为布什举办过提前退休派对。”
还有人说:“我们以支持布什的名义卖各种礼品,然后把钱寄给克里。”顿时引起了哄堂大笑。我想,这个够狠。我曾经听说,由于共和党的全国代表大会将在纽约召开,有些纽约的年轻人就报名去做志愿者,但到时候却不出现,准备用这个办法给共和党制造些麻烦。想出这两个点子的人真可谓一时瑜亮,令我的佩服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他们三人讲完后,我们又休息了一阵,柯林重新上阵,继续讲选区活动的组织。他说,他已经做了六年的选区组织者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比选区组织更难的事情了。我经常会对天祈祷:上帝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可是,这件事必须要有人做。”
为了强调选区活动的重要性,柯林又开始损筹款和宣传组了。他说,筹款组筹集来的钱,绝大部分都是用到电视宣传里去了。但是,那些最重要的拿不定主意的选民,改变主意比换内衣还频繁,很少会被电视广告影响观点;再者,由于双方阵营都大放广告赞扬自己、攻击对方,最后的结果就是互相抵消。所以,到底选举结果鹿死谁手,还是要靠拼选区活动。人们对于电视里的东西,总会本能地半信半疑,选区活动却是派出人来进行一对一接触,一个人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她/他的话就可信得多,而且也有的放矢得多,不像电视广告,经常花了几百万美元,说出来一堆假大空。
他还举了这次民主党预选的例子。迪恩一开始呼声极高,为什么会在爱荷华州和新罕布什尔州连折两阵,从此一蹶不振呢?柯林说,这是由于迪恩看起来声势浩大,把全国各地的支持者都带到爱荷华州和新罕布什尔州去了,这些人当然也努力工作,可是他们不是当地人,和选民接触时缺乏共同语言,难以真正地沟通;而克里的选区组织者就很聪明,他们找来当地广受尊重的人士,请他们去为克里助选,这些人能够和选民就当地的情况,讨论当地最受关心的议题,选民更容易被他们打动。因此克里在爱荷华州和新罕布什尔州一举翻身,拔得头筹,很顺利地便取得了党内提名。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3)
上午的讲座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们去餐厅吃饭。提供的当然都是美式食品,餐厅里却没有桌椅,工作人员叫我们都去大会堂,原来那里会有讲话。我刚刚在会议室里认识了一个APAP的朋友杨蕙,便和她一起到大会堂吃饭。她来自“纽约州青年民主党人”,和大家一起坐大巴士从纽约开来的,在香港出生,学过中文,但不会说普通话,我也不会说粤语,因此只能用英语聊天,后来聊到一些人名,实在无法沟通,只好在餐巾纸上写下“金庸”、“鲁迅”之类。
大概下午1点钟的时候,大家的午饭都差不多吃完了,大会堂里也已经坐满了人,一位女士上台讲话了。她来自加州,风度气质酷似特蕾莎·亨氏·克里,可惜我没有记下她的名字。她讲话的主题是:“以做一个自由派为荣”,因为近年来美国社会愈趋保守,“自由派”都快成为一个贬义词了,政治人物都避之不及。然后,她介绍了中午的演讲者:新泽西州州务卿雷吉纳·托马斯(Regena Thomas)。至于她的演讲,并无出众之处,我也没留下什么印象。
演讲之后,大家正要各自作鸟兽散,组织者又宣布说,由于受雷雨天气的影响,下午的好几个主讲者无法及时赶到,因此我们被迫跳过某些议题,而且每两个会议室的人合并到一起,以照顾那些主讲者没有来的听众,反正议题都是一样的,也不会有影响。
我倒还是在上午的那个房间。早上由于去晚了,座位都已坐满,我只好坐在窗户边上,这次我便及早进场,占了个靠前的座位。
下午的主题是“筹款”。虽然上午柯林刚刚奚落了“筹款”一把,但我对它还是很感兴趣的,部分原因是由于我是蒙郡自由党的会计,我必须也学会些筹款的技巧,不然也太尸位素餐了。
首先开讲的是一位西班牙裔男士,他先通报了个好消息:目前民主党在21个“摇摆州”的开支都已经超过了共和党,这还是历史上头一遭,因为传统上总是共和党比民主党有钱的。接着他回答了一个经常被提出的问题:为什么有人建议克里不要在这次民主党全国大会上接受提名?
原来,美国法律规定,两大党候选人在接受本党提名,正式成为总统候选人后,就不能再接受任何捐款了。由于民主党全国大会在7月底召开,共和党大会要到8月底才开,因此共和党会多出一个月的筹款时间。共和党的资金本来就比民主党充裕,如今再多出一个月的宝贵时间,两党的差距就更大了。所以,在去年迪恩气势最猛的时候,他阵营里的谋士觉得候选人资格已是囊中之物,便开始未雨绸缪,提出一条计策:迪恩在民主党全国大会上先不接受提名,这样可以再筹上一段时间的款,然后再宣布接受提名不迟。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后来迪恩在预选中败北,这个策略又被克里阵营的人接过去,炒作了一阵子,后来被否决了。大概克里觉得这对他的光辉形像有碍吧,他已经被共和党牢牢地描了个“机会主义者”的脸谱了,再这么做就更证实了对方的指控。
这位主讲者由于是西班牙裔,讲了些如何在少数民族中筹款的经历。他说,少数民族对筹款的看法和主流社会是不同的。主流社会一般把捐款看成是人生的一部分,或者至少是生意的一部分,他们认为,你在这个社会里不是孤立的,你捐款为自己创造一个更好的环境,这也是游戏的规则。但少数民族就更谨慎些,他们会退后一步,仔细观察这个来要捐款的家伙,是否真的能对自己的生活产生正面的影响,然后再做决定。所以,在少数民族里筹款,是要付出更多的努力的。
这个说法大获我心。我也早就观察到华裔社群对捐款的态度,比大部分美国人要冷漠得多。当然,一个很现实的原因是:少数民族的生计一般都比主流社会中的人艰难——不过他说的文化差异也确实存在。
他也讲了一些开展筹款活动的原则,比如,不要把眼光只盯在支票上,应当把筹款活动看成是一个建立关系网的机会,哪怕别人不捐款,只要他们来参加你的活动,就说明他们感兴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再向他们筹款也是一样的。又如,不要一开始就向别人要求大数目的捐款,可以把这个捐款分成若干个小数字,类似于分期付款,在每次快到期时,发个友好的提醒,这样的效果会比较好。另外,他也提到,互联网是个强大的筹款工具,迪恩的竞选就是个明例,但应该注意,给别人发Email时,要发给他个人,不要用群体发信,这会让别人感觉比较舒服。
在他之后,是一位叫克里斯汀的女士来讲。她似乎是一位职业筹款者,上来居然就问:“你们是为克里筹款的吗?”看来不像别人那样是民主党的支持者,而是GAIN请来做经验介绍的。
她首先要大家打消对筹款的负面印象。这倒也有理,比如我,如果要我去做选区组织之类的体力活,那肯定没问题,可如果是要我去做筹款,要求别人捐款,那我就要踌躇了,总觉得那比较难开口。
克里斯汀让大家来说筹款的不好之处,最后总结出四大类:首先当然就是脸皮问题,看来大部分美国年轻人也和我一样,觉得筹款比较难以开口。克里斯汀说,这需要我们不把筹款看成是个人的事,而是你为之筹款的组织的事,这样呢,如果别人捐了款,你并不欠她人情,如果别人不捐,她也不是对着你来的。我想,她这样解释当然容易,不过实际施行起来,我们还是很难扮演机器人或者出纳员的角色,总还是要把个人感情带进去的。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4)
第二类困难,是难以面对别人的拒绝。牵涉到钱的问题,说起来总有些尴尬,被拒绝的可能性也比选区活动大得多。失败的次数多了,难免会感到特别沮丧。克里斯汀说,我们要这么看筹款活动:这里没有失败,只有收获,因为我们从空白的账号开始,慢慢地筹到了越来越多的钱,这都是收获,别人的拒绝,并没有减少我们的账号于分毫,所以不必沮丧,要用积极的态度来看待。
大家担心的第三点是媒体。长久以来,关于筹款活动的负面报道几乎在媒体上从来没有断过,比如贪污、账目不清。你为竞选活动募到了多少钱,媒体也不会关心,可一旦出了什么差错,他们可就马上像鲨鱼闻到血腥味一样地扑过来啦。克里斯汀说,这些负面报道毕竟是少数情况,大家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么。
最后,克里斯汀和大家讨论了一些不好的例子,比如有些筹款人员会按百分比拿分成。可能是由于她的职业的缘故吧,克里斯汀并没有觉得分成有多坏,只要双方都同意就行了。不过看来大部分美国年轻人和中国年轻人也差不多,对于自己为之筹款的事业总是有着比较纯洁的信仰,所以觉得这难以接受。另一个例子是用筹来的捐款进行商业投资,以冀得到更多的资金。这被她坚决否定了。
在开导完如何“放下包袱”后,克里斯汀便开始讲“开动机器”了。首先是预算。筹款本身也是要花钱的,比如电话费、买卡片的费用,更不用说举办筹款晚会的花销了。这些都需要提前仔细筹划好。另外,打算筹到多少钱,这个目标也应该早早地明确。
其次是实际操作。克里斯汀描述了筹款的四个阶段,一是所谓“种子资金”,来自于你周围最近的人们,如亲戚、好友,他们总会愿意帮助你的,这一笔钱相当于启动资金,除提供了此后活动的花销外,还有点“开门利市”的意思。二是以前的施主,这些人一般会乐意再次捐赠,因为他们显然是强烈支持此事项的。三是要化缘的,是我们所知道的各种联系人、团体组织等等,这些人和我们的交情就没那么铁了,不过胜在范围大,积少总能成多的。四是所能指望的,是“朋友的朋友”,要求别人也广为散发消息,将筹款活动进一步推广到茫茫人海中去。
然后她讲了些筹款的技巧问题。在和别人联系时,一定要把希望对方捐赠的数目说出来,不要说“您能捐多少就捐多少”,而应当提前分析对方可能捐赠的数目,然后提出自己的要求。这里面当然也免不了讨价还价,所以开价还是很重要的。有个听众说:“是不是估计对方能捐100美元,就先要求他捐200美元,然后再降下来?”克里斯汀说,这也要看具体情况,因为开价太高,会把潜在的捐赠者吓跑的。
在别人捐赠、收到他们的支票后,应当立刻寄张感谢的卡片过去,不仅是表示我们的感激之情,而且也可以为日后的合作打下良好的基础。如果条件不允许寄卡片,那么至少要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电子邮件、传真等等。
在筹款时,除了钱之外,人们有时还会进行“实物捐赠”。倒不是旧衣服、旧被面,而是指提供设备,比如电话、上网、印刷、传真机等。另一类更隐蔽的“实物捐赠”是职业人士的时间,比如律师自愿提供法律咨询、计算机工程师免费为你管理数据库等。
她讲完后,下午的日程也就差不多结束了,我们又回到大会堂。首先登场的是两个黑人青年,用音乐会上常用的暖场方式,把全场的气氛都搞得热烈起来了。然后他们说起了“相声”,其实就是在轮流rap(源自早期美国舞厅中的DJ现场表演的一种说唱乐),另一个人在旁边敲边鼓,其内容也不是搞笑,而是控诉布什政府执政下黑人的悲惨生活。说到激动处,两人一起放声大叫:“啊——啊——我再也无法忍受了!”最后当然号召大家要把布什赶出白宫,选克里做总统。
接着有人来介绍下一个演讲者:民主党全国主席特里·麦可利(Terry McAuliffe)。看来他的人气超级高,介绍者直接称他为“有史以来最棒的党主席”,他出场时,年轻人们都沸腾起来,全体起立,有节奏地高呼:“特里!特里!”。
我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他一面,是他驳斥副总统切尼对克里的攻击,顺便反击布什的军事服役记录,当时他脸上青筋迸露,目露凶光,很是杀气腾腾。今天再看这位主席先生,却是神采奕奕,笑容可掬,而且风度翩翩,着实是一个帅哥。民主党全国大会后天就要召开了,他大概是此刻全波士顿最忙的人了,能够抽空到这里来,应该是脱稿的即席演讲,风度却极好,侃侃而谈,自信而又富有感染力。
他的演讲主题是称赞台下的年轻人,因为美国的年轻人向来有不关心政治的名声,虽然是民主党的一大铁杆,却很少去投票,这次他看到会堂里济满3000余年轻人,自然感到大有希望。我们也被这位党主席拍得极是受用,不断欢呼鼓掌。最后是万变不离其宗:“我们要把乔治·布什送回他在德克萨斯的农场,我们要让约翰·克里成为下一届美国总统!”
演讲结束后,他甫一下台,便被记者团团围住,闪光灯不停地闪,话筒、录音器像鱼杆一样直伸到他面前。再外面又围了一圈,是他的崇拜者们,要求和他合影。我们APAP便去提出和他合一张集体照,他听说是某个组织,很爽快地答应了,伸臂搂住左右的人,合了一张影。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5)
今天的日程至此全部结束了。本来APAP的流程表上说,晚饭也由GAIN提供的,但看来这显然是APAP弄错了,3000多个年轻人都涌出大楼,奔向波士顿的大街小巷。我们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去中国城吃饭,纠集了十几个人,分乘几辆出租车,到饭店碰头。
晚饭间,大家自然也乘机联络了一下感情。我们这一桌8个人,竟有5个是华裔,不过只有我和另一位女士是从中国大陆来的,另外有两位女士是从香港来的,还有一位则是美国出生的。至于现在在美国的住址,大家不是来自纽约州就是加州,都是铁定的民主党票仓,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