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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之名[星际]第19部分(2 / 2)

“永生”。

无论对于哪个时代的人类来说,这都是个太具有诱惑性的词语啊。

裴恕来回踱了几步,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像是做出了什么生死攸关的决定。他走近薛垣,双手抓住他的肩膀。

“万尼亚,我下面要说的话很重要。这关系到你和约书亚的未来,请你务必听仔细。”

被他的情绪感染,薛垣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绷紧了立正的身姿。

“刚才的视频会议上,各个大区的代表通过了一项决议:用光速飞船让一部分人‘突围’,穿过奥尔特星云,继续人类的征程。至于剩下的人……”裴恕叹了口气,“都到‘墙’里去。是福是祸,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

“弃多而从少,这有违人类的传统道德。可是到了现在,为了文明的生存和扩张,或许我们不得不抛弃地球时代的传统。太空时代有太空时代的道德,是以前的人类所无法想象的。我记得《三体3》里有一段故事,探讨的就是这个问题。”

在那段故事中,一艘太空战舰“青铜时代”号在战役中逃离了太阳系,后来回到地球接受了审判。其中有这么一段:

〖法官:(战死者的)遗体去了哪里?

洛文斯基:补充舰上的食品库存。

法官:食用者都是那些人?

洛文斯基:所有人。

……

洛文斯基:我想,肯定有人有些不适吧,但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哦,有一次在餐厅用餐时,我还听旁边的一位军官说了句:谢谢,乔依娜。

法官:什么意思?

洛文斯基:卡尔·乔依娜中尉是“量子”号上的通信军官,他吃的好像就是她的一部分。

法官:他怎么可能知道吃的是谁呢?

洛文斯基:您知道身份识别单元吧,像一粒米那么大,植入左臂,偶尔烹调时没把那东西取出来,食用者在盘子里发现时可以用随身通信器什么的把上面的信息读出来。

……

洛文斯基:考虑到未来漫长的航程,把那么多蛋白质资源抛弃在太空中不加以利用,才是打破了道德底线。〗

……

薛垣蓦地感到一阵寒意蹿过自己的背脊。不是因为故事中对于吃人的描述,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认同这个观点。

裴恕的手指用了用力:“万尼亚,这些话我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对你说的,不代表我身后的人类社会。你回去以后替我转告约书亚。”

他停顿一下,加重了语气:“如果你们决定去未来(※),我将不惜一切代价帮你们登上光速飞船。——当初舰队起航时,虽然我有不得已的理由,但我的确抛弃了你们。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现在我能为你们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物体速度接近光速时,物体内部的时间参照系与外部不同,越接近光速差距越大。例如一艘飞船以99%光速运动,飞船上的一年约等于地球上的七年。如果以99。99%光速运动,飞船上的一年约等于地球上的七十年。因此可以认为,以光速运动的人其实是穿越时空去了未来)

离开伏羲号时,薛垣凝视着那束依然在微微发光的尾迹。核聚变尾迹会在空间里留存很久,像一道无法愈合的光之伤痕。

从这一刻起,人类已悄然分化。一部分人将去往比生命更久远的未来,一部分人将滞留在没有明天的过去。

生与死,此与彼,都在宇宙的永恒之夜里,隔着时间平静地对望。

☆、垣墉

为了登上光速飞船,当年地球上你争我夺的一幕再度上演。与上一次稍有不同的是,现在的每一个人都自认为是社会精英,是未来人类不可或缺的力量。因此,尽管这一次竞争的人数比地球上的九十亿人少得多,激烈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在有一件事上,几乎所有人的意见都出奇地一致:祁涟决不能登上光速飞船。

他必须和大多数人在一起,至少让那些被留下的人们有个缥缈的心理安慰,让他们感到,自己并没有被抛弃。

乔伊约薛垣出去吃饭。

“没什么事,就想找你喝喝酒。”他说,“我们好歹做了这么久的同事,偶尔联络一下感情,也算是工作需要。”

薛垣保持着一贯的警惕:“不会是鸿门宴吧?我可还没完全相信你。”

“没错,就是鸿门宴,想跟你决斗来着。”乔伊爽快地承认,“当初打的最后那一局玻璃弹子,还没分出胜负来呢。拖了二十年,今天非要见分晓不可。”

两人相约的地方是乔伊常去的一家中餐馆。

包厢的装潢清雅幽静,房门尤为别致,是园林式的月洞门,前边搁了一架花梨木四扇曲屏,纱绢上工笔描画着梅兰竹菊。

这是个很体贴的安排。薛垣自然不大乐意和乔伊在幽闭的房间里独处,但开着门又缺乏隐私。月洞门与屏风的组合,完美地解决了这个两难问题,而且丝毫不显得刻意。

等待上菜时,乔伊拿出一盒国际象棋,摆放在一旁的红木茶几上。乳白底色的木质棋盘是崭新的,看上去还一次都没用过。

“怎么是象棋?”薛垣奇怪,“你之前不是说打玻璃弹子吗?”

乔伊很是郁闷:“本来是那么想的,结果没料到,这年头玻璃弹子都绝迹了。”

来吃饭之前,他跑遍了附近所有的商店,店员都说那种东西老早就没人玩,断货了。

无奈之下,只好临时买了一盒国际象棋。他的棋力很一般,不过反正也不是真的要跟薛垣比赛,仅仅是找个借口约对方私下出来见个面罢了。

三十二枚木头棋子哗啦啦蹦跳着,撒落在光洁的桌面上。

薛垣拿起一只黑马托在掌中。马雕刻得方头方脑,小巧轻盈,带着木头特有的清香。从学校毕业后,他有很多年没再碰过这东西了,一时间有种恍如隔世的触动。

乔伊想按开局的阵势摆子。薛垣阻止了他:“一顿饭的时间不够下一盘棋,直接从残局开始比较快。”

他很快摆出了一盘只有6个子的残局。

“这个残局,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么?”乔伊问道。

薛垣沉吟一下,“算是有吧。这是我参加的最后一场正式比赛,我用的是黑子。”

十六年前,世界青少年国际象棋锦标赛10岁组,他与一个同龄少年争夺入围决赛的资格。

刚开局,他就一不小心丢了王后,心绪大乱之下,又中了对手的连环陷阱,接连丢车弃象,最后只剩下1只马和1只兵,勉力对战对方的1只车和1只象。不管怎么看,取胜的可能性都十分渺茫了。

直到现在,他还可以清晰地回忆起自己当时的孤独与绝望,宇宙的重量仿佛在瞬息之间向着心坎倾颓下来。父亲就在赛场外不到二十米的地方,但是没有用。他是孤独的王,他的世界里谁也没有,除了那1只马和1只兵,谁也无法拯救他。

很久以后他感觉到,国际象棋与密码学很相似:一旦成为事业,就不再是单纯的智力游戏,而是残酷的杀伐。那类似于某种命运:一面设防,一面破解,背负着自尊,孤独地步步角逐,走向荣耀或破灭。

乔伊研究着那个残局,迟迟不动子:“那一场你输了吗?”

薛垣不说话,丢过去一个白眼,用气场说:我会输?

乔伊移动白车,走到C3的格子上:“被将军的时候,你会怎么办?垫将,还是逃王?”

为防止有人偷听,他说得隐晦。但他的眼神向薛垣传递出了两人都心照不宣的那个问题——「你是留,还是走?」

不久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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