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说出一句:“答对了,终于。”
公爵怔住,在这瞬间,时间停顿,他全身上下急速冒出一阵寒。
什么?
她不该说出这样的对白。
公爵俯头瞪着他的妻子。
她说下去:“世上贵宝,白银黄金买不到,它像江河,日夜奔流,无人能够把它留……终于,你也猜中了。”
公爵愕然,不能置信。
他把小玫的左手手腕移到面前,再向手腕上的伤口吻下去,而今次,血没有止住。
第6章 获胜者和失主胜利者和失败者(8)
那言语仍旧幽幽:“费了你这许多许多个夜去猜,你既然猜中了,我就安心离开你。”
“不!”公爵急得叫出来:“不!不!不!那并不是答案!”
小玫看到公爵怆惶的神色,他有那即将要悲哭的脸容, 小玫又叹气了:“唉——”
“小玫!”公爵大叫,终于,哭了出来。
小玫说:“不要伤心,不要怕。”她反而安慰他。
公爵发狂地摇着她的身体,又把她的伤口按到他的唇上,他吻了很多遍,但血仍然不听话,从他的唇边流下来。她的血,成为了他的血。
“不……”他能说的,只有这一句。
小玫淡薄地笑:“一天,你会来看我。”
“不……”他哭着,拼命摇头,“不……”他已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些什么。
“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他已呜咽起来。
“那么,我就等你。”小玫用她的右手轻抚公爵的脸,说着梦呓一样的话。
“不要……小玫……不要死……你不能死!”他哀求他的妻子。
小玫的嘴唇已苍白如纸,眼睛半开半合,悲伤地望着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从一个小姐的身分爱着,从在玫瑰花园转身的一剎那,从他抱过她慢舞的那一个午后。她爱他,专一地,心无旁鹜地,爱了他一辈子。
她想再笑一笑,却已发现要花的气力太大,她花不起。
公爵泪流满脸,仍然在哀求:“你走了我怎么办?你走了……怎么办?”
小玫望着他的眼睛,她决定望下去,望得多久就多久。
他凄凄地求她:“我要跟你走……”
小玫已说不出任何话,尽了力,望着望着他。
他说下去:“你怎可以拋下我?”
“你怎可以这样忍心?”
眼泪都流到口腔中,他呜咽:“你怎可能舍得!”
最后,小玫想说一句:“谢谢。”但是,她说不出来,她抖动了嘴唇,他就把耳贴过去,他听见微弱的两个短音,他就猜着了。
当他把耳移开,再望向小玫时,发现她正要把眼合上。
缓缓的,缓缓的。
“不……”他低叫。
这是最后最后的一秒,他看到,她的眼睛内,也是舍不得。
合上了。
那是一张合上眼的脸孔。终于。
“不……不!”他歇斯底里地叫出来,“不!”要多凄厉有多凄厉。
小玫,终于走了。
而他,还未停止哀求,他重复说着:“我……怎么办……怎么办……”
——你走了,我怎么办?
然后,他再说:“不要走,不要走!”
他哭得张大了口。
“回来!你回来!”
他抱着她的身体,仰起脸,痛苦地叫:“你回来!回来!回来!”
原来喉咙是有泪的,泪呛住了。
哭得最悲苦的时候,身体就摇动,他抱着小玫,一直一直摇:“呀——呀——”
终于,失去了她。
他叫了许久,后来,一身的寒冷之后,他不叫,也不求,他抱着她,发呆。甚至没有望向她的脸,他的眼泪正干,一直发呆。
此刻,他谁也不是,他是个失去妻子的男人。
她就在今晚离开,他还以为可以一直拖延下去,她就在今晚离开了。
不去意大利吗?不看花园吗?还有新衣服未穿啊。明晚,我与谁温存?
明晚,回来之后,还可以见着谁?
见不到你。
没有你,没有你。
我怎办。
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你答应过我,我答应过你。统统都未做,但你已经走了。
公爵摇了摇身体,发出一声笑,眼泪又再溢满,流了下来。
轻轻说了句:“你不可以死,你知不知呀?”
可是,她已经死了。
因此,惟有又是哭断肠。
——知不知,这有多伤心?
就这样哭了许久许久,哭得声音沙哑,头亦痛,哭得心碎掉,灵魂也被打散。
肝肠寸断,魂离玉碎,人不似人。
然后,从寝室中传来脚步声。
公爵慢慢地回头,他看见自己,那个自己,并没有伤心。
“我明白你的心情。”那是主人的话。
他仍凄然,没有回答他。
主人说:“人,总会死。”
说话内容伤感,但语气却是另一回事。
公爵深呼吸,开始清醒,他受不了他。
主人又说:“这样死法,是伤心了点。”
公爵冷笑数声,没有望向他,只是说:“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我?”主人夸张地向后退了半步。
“你要她今晚死。”他的目光很空洞。
主人摊摊手:“都是你不好!”然后他考虑着该说的下一句,想到了,“猜谜总有猜对的时候。”
那冷笑依然,凝在他苍白的脸上。
主人本想继续嬉皮笑脸,但眼看他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主人就觉得没有兴致,决定换一个形式。
主人冷酷起来。
“是的,真是你不好。”主人说:“你明知我讨厌你强化人类的灵魂。你的客人,怎可以用我当铺的财产做善事。”
公爵神色木然,没有说话。
主人说:“恐惧的尽头就是这样,你怕无可怕。”
公爵说:“把她交还给我。”
主人的声线由平淡渐变强烈:“我要你依我的方法行事!”
公爵笑了笑。果然,恐惧到了尽头,就无可能再惧怕,他说:“她能回来吗?”
怀中的尸体已经僵硬。公爵把她的脸轻轻贴着自己的脸额,接下来,眼睛又红了。
主人望着他,说:“人,难免一死。”
公爵没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