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没走完,在客厅中间路段停住,滞缓着拧着脑袋去辨认余光里电视柜子旁边多出来的一些东西。
是何欢。
何欢的遗照,何欢火化过后的骨灰,何欢生前的一些衣服,以呈供的形式被整齐摆放在先前家里没有过的香案上。
陈牧成像企鹅走路那样,笨着手脚往前走出几步,站在那张被框进相框里的黑白照片前。
他看她笑,对着他笑,温柔,和善,恬静,永永远远息止在这里。
陈牧成刚要给她点根香磕个头,兜里的手机嗡得震了两声。
陈牧成熟悉这个声音,是陈牧成之前为了杨乘泯特意关注的二院官方。
动静之大,让陈牧成没办法不忽略。
陈牧成点香的手放下了,去口袋里拿手机。
屏幕亮出来,一条通告赫然。是那位护士说的通告。严肃的官话略过,主要通告外科一名医生于今日被正式辞退。大概是因为主要责任被杨乘泯的主任承担下,全文没有明说辞退原因,但似乎又是为了安抚知情群众,在末尾写明了相关部门很快会介入,吊销该名医生的执业证和资格证。
手机发热,发烫,在陈牧成手里是一块儿从熔炉里夹出来的铁。烙他的手心,烙他的手指,烙他的手尖。
陈牧成的腿发软了,扶着香案慢慢的,一点一点滑下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真的一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要怪谁啊,变成这样要怪谁啊。杨乘泯没有前途了,杨乘泯的半生被毁了要怪谁啊。
陈牧成的头垂着。沮丧着,难过着,无措着,绝望着。
半晌,在一阵发凉的风接二连三吹动他的衣摆时,陈牧成想起身去关上那面窗。
他展出一条胳膊,借力站起来间,在被光洁地板倒影的影子中混沌着看见了何欢那张照片。
黑白的,笑得温柔的,和善的,恬静的,永永远远息止在这里的。
陈牧成的视线抬起来,和眼前,照片里那张脸对视。
原来怪她。都怪她,变成这样全都怪她。
杨乘泯被二院开除,杨乘泯没办法再回二院,杨乘泯再也当不了医生,都怪她,全都怪她。明明知道杨乘泯马上要去北京学习了,明明知道杨乘泯马上要有更好的前途了,为什么要在杨乘泯回来的那个时候跳楼,为什么要让杨乘泯看见。
照片支在装骨灰的盒子后面,装骨灰的盒子放在叠好的衣服上面,陈牧成跪瘫在这几个东西面前,手里死握着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