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它好像猴子一样四肢并用。
骨节扭曲的手指死死的扣着床,拼命摇晃,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亚伯特立刻跳上床,挡在马修的前面,警惕到盯着那个小怪物:“你是什么东西!”喊了一声才发现,除了马修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能看到他。
婴儿扬起狰狞的笑。
嘴角一直咧到了耳边,牙齿如同锯齿一样,铁锈般的颜色,他咔嚓咔嚓的的嚼着什么,亚伯特定睛一看,发现那是婴儿出生时的脐带,现在那沾满鲜血的东西还连着怪物的肚脐。
“咯咯咯,死了吧,死了吧。”
它突然跳过来,亚伯特想要阻拦,却发现它穿过了自己的身体。影子一样的亚伯特怔在原地——他怎么忘了,自己是一个无形的存在,他根本保护不了马修!转过身,他冲过去扑在马修身上。
“它在这儿!”
有人在门口大喊,亚伯特看过去,看到赶过来的修斯、贾斯汀和杨。看到怪物骑在马修身上之后,几个人也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怪物,你要是敢动他一下,我就让咬断你的喉咙!”贾斯汀率先失控的大喊。
怪物听到声音。
缓缓的转过头,锯齿般的牙上沾满了碎肉和鲜血,被咬断的脐带还挂在身上。他歪着头,咯咯的笑,手却掐住了马修的喉咙:“死了吧,死了吧,咯咯咯。”
它扭曲的手指,微微收紧——
【第三十夜】(3)
我在黑暗中沉睡了很久。
在意识完全抽离的状态下,我毫无知觉。直到一支箭簇猛地扎进我的胸口,夹杂着怪异膨胀感的剧痛席卷而来,将我即将消散的意识又硬生生的拉了回来。我咳了几声,胸口的疼痛令我虚弱的呼吸更加颤抖。
“恩……”
我因为痛楚而微微沉吟着。
压在我身上的温热身体也因此而变得有些颤抖,他的呼吸紊乱的扑在我的颈间,那味道很熟悉——是亚伯特。我努力的睁开眼,昏暗稀薄的阳光涌进来,但我仍旧有些不适,眯了眯眼,亚伯特模糊的轮廓一点点变得清晰。
“醒了。”
他撑起胳膊俯视着我,乌黑的瞳里映出我瘦削的脸。
我的脸有些扭曲,像是被水氤氲开一样,难道是——“你哭了吗?”
“当然没有!”
他用手大力的搓了一下眼睛,眼眶更红了:“因为你我好几夜都没睡了!”他的眼眶和鼻尖都有些红,眼睛下的眼带又肿又红,可饶是这样恐慌与无助,当我醒来时,他还是那样冷冰冰的只说了一句“醒了。”那感觉就像是。在某个乏味早晨,我一觉醒来,他躺在我身边,漫不经心的看过来一眼,将手中的报纸翻过一页,然后说上一句:“醒了。”
想到这。
突然觉得这场景真是温暖极了。
“为什么不睡觉?”
我说得有些费力,感觉有空气夹杂着话说出去,显得空洞无力。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竟是有些愉悦的。
“因为你不能死。”
他瞪着我:“你要是死了,就没人叫醒我了。”
我突然有想笑的冲动,可唇刚一扯开,就有血腥味溢满口腔。我的嘴唇苍白干裂,这么一动,牵扯除了口子,有血丝渗出来。这时,一个带着百合花味道的湿巾凑上我的唇,湿润冰凉的感觉冲淡了刺痛。
这时候,我才发现了周围的情况。
在我醒来的那一瞬,女仆就凑上来用剪刀剪开了我的睡袍,帮我取出箭簇,处理伤口。精灵大夫似乎对我施了治愈法术,所以我并没有感觉到多疼。她们七手八脚的帮我治愈伤口,耳边净是些叮叮咚咚的声音。
“王怎么样?”是杨的声音。
“血已经止住了,其他情况还要再观察。”
“观察观察,你总是说观察!老头你到底会不会治病?”这次暴怒的是贾斯汀。
“他似乎格外的关心你。”
亚伯特不冷不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对他的话感到莫名其妙,因为我并没有看到当我昏迷时,贾斯汀所表现出的急躁与担心。而这时候,我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揣摩亚伯特的语气了,只是虚弱的“恩”了一声。
“贾斯汀你不要着急。让大夫慢慢来。王他为什么一直在说话?”后面这一句,是杨对精灵大夫说的。老头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手里忙忙活活的:“王可能忘还陷在某种梦魇中,应该是种灵境。”
“灵境,谁对他施的灵境?”
贾斯汀拧了眉毛,倏地转身看向另一个人,厉声问:“是不是你?”
角落里被质问的人影一缩,缓缓走出黑暗,硕大的眼瞳里是愤怒。可他能说什么呢?下一瞬,羞愧取代了愤怒,他抿了抿唇,只是低声的说了一句:“没有。”
面对别人的不信任,他无话可说。
毕竟,背叛的人是他。
杨一听,立马转身拦住贾斯汀:“他没那么高的法力,你镇定些。”
贾斯汀甩开杨:“你要我怎么镇定?大战刚刚过去,现在又突然有个怪物从玛丽的肚子里爬出来。就在刚才,他差点就咬断了马修的喉咙!他一直都那么强大,但他却差点死在了那个怪物手里!”
“你没理由不镇定。”
杨似乎对与贾斯汀的暴怒感到无法理解,于是淡淡的说出事实:“你只是俘虏。”
他的语气里并没有敌意与不善,只是阐述事实。在他敏锐慧婕的商人头脑中,俘虏被囚禁,他没有理由为打败自己的人感到担忧。
他没有得到,所以没必要付出。
杨总是太理智,他无法理解人与人之间的某种微妙感情。它太过微妙,以至于只有在危机感强势的逼近心房时,才有可能将那种有可能永远要淹没的情感激发出来。而恰恰,贾斯汀被激发出了这种古怪的情感。
杨和贾斯汀在门边争论。
我的耳朵在阿尔说出那句话后,就开始嗡嗡的响着。
“是阿尔吗?”我问。
“是他。”亚伯特的声音有些沉重,此刻他已经从我身上爬起来坐到了一边。
“是我。”众人并没有听到亚伯特说话,只当我刚才是在问他们。于是阿尔走过来,在距离我十多步的地方站定。他似乎有些局促,犹豫了一会儿才单膝跪下,低着头:“尊敬的陛下,是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
“是我用箭杀死了那怪物。”
“怪物?”
我蹙眉,拂开女仆正在给我包扎的手,艰难的坐了起来。
她们立刻摆上靠枕,我靠上去,胸口上火辣辣的疼着:“是什么怪物?”
“是……”
阿尔有些犹豫。
我的目光在他们几人之间徘徊了片刻后就移到了床边。
那里有着浓郁的血腥味,散发出一股酸酸的腐臭味道。我直起身勉强看了一眼。
那是一只婴儿大小的东西。
一支箭插/进它的额心,它的眼睛瞪得很大,似乎可以看到白眼球上面细细的血丝。嘴有些扭曲,长大到无法想象的程度,嘴角裂开,有白绸的液体流出来,锯齿般的牙齿上还有些碎肉。
那碎肉。
应该是他肚脐上粘连着的东西。嫩红细长的东西,还有半截挂在嘴角。那应该是——脐带。我的心咯噔一下,似乎已经猜测到了什么。突生出一种无力感,难道真的像我梦中所想的一样吗?
“怎么回事?”我闭上眼睛,叹气。
“这是公主诞下的婴儿。公主她已经……”杨没有说完。
眉头一颤。
虽然已经猜出了大半,可听到事实时,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愤怒在胸口一点点的成型,不像原来那样强烈、那样无法控制,而是缓慢的、无法停止的燃烧着。我已经被他们逼到了崖边,当初的那些犹豫终于彻底的消失在火焰之中,我不得不付出些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