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华一直端详着他,发现了他的异样,探身问:“师尊,没事吧?”
通天教主扶着桌沿站起身,道,“只是有点乏了,回去躺一下。”
朱华立即跟着站起,“我扶你过去。”
通天教主摆摆手,“不必。”
水火童子见状心里暗叹,上前扶住道人,对朱华道:“邙山君和白狐主好好吃着,我先把教主送回房去。”狰亦跳下椅子,跟了上去。
通天教主微跛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朱华喟然道:“我的这位师尊,看来真是不大喜欢我。”
他不喜欢你?白狐主听了只想苦笑。
“他一直就是那性子,你别多想了。”白狐主劝道。
“他的身体也一直那样么?”朱华问。
“对,一直都那样,”白狐主似是不喜朱华总问通天教主的事,皱着眉道,然而想了想,又叹了口气,“那老东西的身体,现在可能更差了吧。”
人间的除夕都有守夜的习俗,水火童子吭哧吭哧搬着几大箱烟花到丹房前的空地上。他抹抹汗对朱华道:“我去找火折子,邙山君能请教主过来?”
朱华去了通天教主寝宫,见屋里暗着。踟蹰一下,转身欲回之时,屋内又一下子点起了灯。
通天教主推开门,见了夜色中的人影,道:“朱华?”
朱华走上前,柔声问:“师尊,要不要去放烟花?”
不要再叫我师尊了,通天教主想脱口而出,然而却也知道自己不可如此无状。当初是他替朱华做的选择,他必须承担后果。即使朱华一直无心的折磨着他,他也不该对如此无辜的朱华抱怨。
二人到了丹房前的空场地,白狐主已经把一个烟花筒打开摆在空场中央。水火童子攥住一把滋花兴冲冲跑来递给通天教主,道人接过来,不大熟练地在空中摇了摇,星星点点的金色火光,宛若划过夜空的流星,渐渐消逝在黑暗中。
朱华一直凝望着通天教主,只觉得后脑仁隐隐作痛。心里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想要接近他。想要听到他温柔的声音,想要看到他眼梢的笑意,想要闻到他颈间的檀香。这莫名的强烈念头,几乎将他的心脏撑破。
烟花冲上深蓝色的夜空,伴着一声划破苍穹的裂响,无数紫红色的流星四散在夜幕,此起彼伏。犹如绚烂璀璨的生命,凌驾巅峰,展现出最美的一面,又悄然逝去。
朱华不是一个容易被气氛打动的人,然而这一刻他的心却倏然紧紧疼了一下。他的手不由自主握住了通天教主的手腕。
通天教主侧过头看向他。
“师尊,你不会走吧?”朱华幽绿的眼眸凝视着通天教主,“别走……”
通天教主被这双如同五百年前一模一样的眼神深深摄住,整颗心颤抖地几欲破裂。
——这一次又是你先拉住我,又是你叫我不要走!
通天教主一瞬间很想紧紧抱住眼前的人。他是那么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然而他却如同转瞬即逝的烟花,已用尽了生命之火,须臾便要烟消云散。
想要流泪,但通天教主只是深深呼吸着,每一次吸入的空气,都仿佛是一把利刃,一次次刺穿他的心口。为什么爱一个人要如此痛苦,为什么总有那么多放不下的负担,为什么不能抛开一切去爱?
烟花一朵朵绽放在夜空,光艳夺目。绚烂消散后,夜空清寥如故。
翌日早晨,白狐主站在云海阑干边,看朱华舞矛。
他不时张望那乌顶的大殿,过了一盏茶功夫,通天教主从丹墀上缓步走下。水火童子跟在他身后,狰和穷奇不知从何处也聚到了云海。
朱华不知何意,于是只笑道:“师尊也来云海了,莫不是要看我练功?”
通天教主道:“不是看,是来给你喂几招。”
朱华不知道人意图,道:“师尊身子不好……”
通天教主道:“无妨,你尽管出手。”
朱华看看白狐主,他却似乎也在等朱华出招。这二人如今倒是一条心了?朱华实在摸不到头脑。
“好!”他言罢,持矛攻去。这场景让他隐隐有种熟悉之感,后脑又开始作痛。
白狐主有些忧虑,通天教主已不比昔日,不知还能接朱华几招。道人当时说要试探朱华那股力量时,他便觉得勉强;只是二人就那点交情,他也懒得劝他。
通天教主一直笼着手,任凭朱华左挑右刺,他也只是躲闪,却连手都不掏出来。
白狐主没想到久病沉疴的通天教主还留着不少本事,也不由刮目相看。
被通天教主如此无视,朱华心头自然上了火气,步伐不由加快。
通天教主也随之快了身法,青丝在半空中飞扬,长袂凌风。
如此不温不火打了十几个回合,通天教主突然横臂唤出青萍剑。朱华一惊,道人已飞上前来。青萍剑竟毫不留情,直刺朱华面门。
几乎是想也未想,朱华猛地用丈八蛇矛架住。通天教主只觉整条右臂一麻,紧接着青萍剑竟脱手而出,哐然落地。
那丈八蛇矛毫无阻挡地刺去,一直到通天教主的颏下才堪堪停住。
他被矛尖逼得微微扬起脸。
朱华浑身散发着让人畏惧的气势,一旁观战的狰不由退了两步,白狐主紧紧握住双拳,水火童子低声惊呼:“教主……”
青萍剑脱手的一瞬间,通天教主放弃了防卫,而将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朱华陡然狂涨的灵力上。
他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
猛然间,共工的死时一击毙命的模样,鸿钧老祖的话,巨鳌瞬间一现的铅花,以极迅的速度一一晃过他的脑海。
通天教主霎时间一脸惨白。
朱华慌忙收了矛,惊道:“师尊!”
话音未落,通天教主眼中露出五内俱焚般的痛苦神色,蓦地呕出一滩红得刺目的鲜血。
☆、第三十六回 三教主聚紫芝崖
紫芝崖上,长风清冽,草木摇动。
通天教主玄衣曳地,衣带飘举,一双黑眸深若藏海,难以窥探。
天上祥光四聚,绚烂耀眼,千百朵莲花扶摇升起。
通天教主清冷道:“难得师兄们来看我。”
他话音刚落,一个手拄扁拐气质沉静的道人便从莲花中现身,同时另一个白发雪衣的仙人亦翩然落在紫芝崖上。
太上老君看到通天教主的一刻,心中骤然一痛。一千多年了,早已物是人非。三个师兄弟终于再次相聚。山风呜咽,不知在倾诉什么。
“二位特地将我约来此处,有话便直说吧。”通天教主背对着悬崖,衣袂在风中飞扬。
太上老君道:“师弟如此玲珑之人,想必已勘破蛟精身上那股力量了。”
“他在共工台获得的力量,正是劈天神斧。”太上老君又继续道,“世人都以为盘古开天辟地时所用的神器劈天神斧是一把真正的兵器,其实却不然。劈天神斧实则是一股凌驾于众仙之上的无可匹敌的力量,足以劈断天地四极,使这世界天塌地陷,重归混沌。” 那一日朱华从炼妖炉中出来,出手太过迅速,太上老君未能看清那股力量。数日来他来回卜卦,方窥到端倪,破了有人的障眼法。
通天教主目光冷若冰霜。
“我与元始师弟商量,觉得应该趁劈天神斧的封印尚未完全解除之时,封印蛟精。”太上老君道。
“劈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