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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活 第240节(1 / 2)

现在皇帝常年住在别宫,他倒是可以不在乎,但王良妃除非日后都住在皇产宅院里了,否则她得为皇帝去承受后果,她自然是最保守的那个,宁可内库每年流水价花钱,也不愿动摇了此刻的平衡——

不过,皇爷既然修了暖房,又下令各妃嫔外出过冬,难道……此后她们也要散住在城中宅院吗?不至于吧,如此固然可以省了不少使费,无形间又裁撤了许多冗员,但如此一来,皇家体统何存?省下来这些钱又花去何处?为了维系皇室体面,该花的钱可不能省啊……

窗外的童谣还在欢唱,一时又被欢笑声冲散,这暖房因为是找空地修建,比较靠近外墙,巷子里的动静听得分明,半大孩子们都拍掌笑道,“买活军送煤来了!买活军送煤来了!谢七姐亲自送煤来了!”

是谢七姐?!

王良妃和翠儿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向外眺望,她们是见过谢七姐的,她时常入宫来拜访皇后,也曾做过她们的老师,可以说是出入宫闱了,在宫中时她也并不傲气,给人以一种感觉,似乎双方的关系是十分平等的,当然,礼仪上说,她们的地位也的确差不多相当,只是,谢七姐从别宫出来,扭头就能出来发煤,而王良妃等人却只能住在别府之中,甚至连墙外的景象都不能看到。

热腾腾的早餐送上来了,才刚搬过来,还没完全安顿好,有些是在市面上买了送来,小厨房再重新加热的,有面茶、糖糕、竹节小馒头、打卤豆腐脑,杠子头小烧饼夹的清酱肉,又有一碗火腿干丝,王良妃心不在焉地用着,心中有个念头翻翻滚滚,几次涌到舌尖,又被压下去了:她想出门去看看谢七姐。

其实,这也不是不能做到,因为如今各府邸都忙着搬家,还要组织人手各处发煤做善事,护军、中人,人手都不足,宅院外只有几个侍卫,后门处是无人看守的,而王良妃作为别府做主的女主人,暂时掌着府中上下的钥匙。

事实上这当然是个漏洞,因为她自己,理论上说也是要被看守的对象,不过事多烦乱,这个纰漏暂未被人留意罢了,甚至这几日小福子出门买早餐,还是从王良妃这里取了一把后门钥匙出去,进出都没遇到第二个人,也就是说,王良妃自己快进快出,那是再没人能知道的。

她也不走远,就是悄悄地在街口看看买活军是怎么发煤的,他们的流程一定设计得很有道理,亲眼看看都能明白许多……朝廷那里,发煤的流程倘若没有参考买式的设计,不必多说一定存在大量的情弊和贪污。

王良妃深信,倘若没有用百倍的精力留心,这些煤绝不会流入真正需要的人家,只会肥了上下关节吏目的腰包,他们贪墨下来再去售卖,一个冬天还不知赚了多少——可这些煤是从她们宫妃的份例中省出来的那!还有许多宫女子,都不能跟到别府中来,在寒风中受冻,难道就是为了给这些蠹虫挣好处的么?

可她是能出这个头的人么?且不说小公主的安危,她自个儿得罪人之后该如何立身了,就说女特科,还没有开呢,万万不能在此时树敌……

但女特科究竟什么时候能开,她们这些妃嫔又到底能不能参考呢?!

思绪翻涌,在剧烈的斗争中,王良妃迟迟无法打定主意,只吃了一个松软的杂粮小窝头,一碗豆腐脑,两个水煎包并大半碗面茶便没了胃口,翠儿还劝道,“娘娘,您一会儿还要做早锻练呢——”

在没练起来之前,她一顿能吃一个窝头一个豆腐脑就顶天了,有锻炼习惯的人胃口是吃不小的,尤其是按王良妃制定的锻练表,她今日要练臀——好容易来了暖房,地方宽绰了,之前漏下的功课都得补上。那就更不能少吃了,王良妃又拿了一个水煎包,放在手上叹道,“我这一口气堵着胃,实在是吃不下去——”

窗外又传来了孩童们的嬉笑声,隐约还能听到有人高兴地叫道,“刘二,你娘好起来啦?多亏了六姐的煤!开春了让你娘出门做工去!就和咱们歌谣里唱着似的,女娘做工好,女娘做工妙——不过女娘能做什么工啊?”

看来,又一个家庭因为买活军的煤,得了些暖气儿,熬过了这个罕见的严冬,王良妃一想到朝廷预备发出去的煤就有些坐不住了:今年真太冷了,这些煤发对了地方就是一个家庭的活路,真不能为了求稳就由得他们放肆,得设计一个严谨的,难钻漏洞的口子,至少保证一半以上的煤发对地方——

她已打定主意,便三两口把水煎包吃完了,起身去净房,翠儿忙为她取了课本来放在桌上,王良妃出来时却已经脱了马面裙,穿上了昨夜晾在净房的毛裤,翠儿忙又推开屏风,王良妃道,“去取你穿的素面棉裤来,咱们……”

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任容妃还没过来问好:她们搬来别府中之后,便不必同睡阁子了,皇帝在别府东西跨院各造了两处暖房,任容妃住在西边,按照位份,每日都来给王良妃问安,两人一同吃早饭,有时懒怠些,在自己房里用了早饭也该过来了。

她可不想带着容妃这个小妮子出门去,这个把柄可大可小,王良妃虽和容妃亲善,但也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正要叫翠儿去传话,就说自己今日不舒服,让容妃不必过来时,小福子忽然从暖房小院外直冲进来,一身的雪泥,灰头土脸来到窗外——

主子床前的屏风开着,那就说明衣衫不整,小中人自然也不敢进门,只是在院子里凑着窗缝,压着嗓门急切地低声道,“大事不好了,翠姐儿、娘娘——容妃娘娘院子里的宫人前来报信——娘娘不见了!”

第474章 容妃失踪

容妃这是要把所有人都害死!

王良妃刚穿了一半的素面棉裤,一下落到了地上,她要去拉,指尖颤抖却是怎么都使不上力:虽然她和容妃都是妃嫔,但她位次在前,这件事闹出来,皇后不问责她如何服众?更有甚者,若是要遮掩此等丑事,阖府的宫人若是都跟着……那又该如何?!

宫人的命,一向是不值钱的,本朝已算是宫妃极舒心的时候了,再往前算,从成祖时算起,妃嫔殉葬、鱼吕之乱,宫里妃嫔侍女阉人,这命就和不要钱一样,总是一茬一茬的换,便是废止了妃嫔殉葬,再往下又有壬寅宫变、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等,哪一个不是上百上百的死人、清退?

在宫中做妃嫔,安分守己也能吃饱穿暖,甚至还上学健身的,也就只有本朝因皇帝无心后宫,皇后处事厚道公平,方才有这么一段好时光罢了。可这也是主子们给的好脸!倘若是有人仗着这份体贴为非作歹,甚至还有私逃出宫的,谁知道帝后会如何处理?

要知道,宫中秘事,外臣一向无由得知,譬如皇帝,幼时其母被李选侍虐待至死,这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情,可皇帝登基之后,闹出了移宫案,大臣们还敢拦着皇帝发落李选侍,言道李选侍曾有份抚养皇帝,此举‘有违孝道’!

这是当真不知道宫中的事情才敢说的话呀,王选侍当时还未入宫,入宫后听人说起,虽然皇爷当时忍下了这口气,可过了数年,当时出头的大臣,个个都没有好果子吃,而且移宫案中也是迷雾重重,李选侍从乾清宫移居仁寿殿后,未几仁寿殿失火,虽然母女两人勉强逃出生天,可如今也是深居简出,少在人前露面,皇后安排一切活动,都直接漏掉她和皇帝的庶祖母郑氏太上皇贵妃……

这些事,外臣可是丝毫都不知晓的,可见天家在宫中是多么的横行无忌了。而且,得罪了皇爷,在宫中哪还有什么好日子过?任容妃若是被找回来,那也只有赐死的份了,而她呢?

她主掌了这处别府,手里所有钥匙都是她的,任容妃出府的钥匙还是她给的——刚搬迁过来,甚么东西都不齐全,午饭、晚饭也还罢了,早饭实在供应不上,王良妃亲自把西侧门的钥匙给了任容妃身边的小中人一把,还拨给了二十两银子,方便他每日出门去买早饭,不管任容妃在何处吃,他们一院子的人至少能吃一口热乎的……

这样算下来,她就是流程中的‘直接责任人’啊!王良妃腿肚子直转筋,手颤着半日才把棉裤提起系好,脑子里乱糟糟的,半天想不出一个主意来,倒是总想着宫人密谈时听说的那些处决手段,什么赏白绫、赏毒酒,还有仁寿殿的火灾……宫里要一个人,一群人消失实在是太简单也太方便了,简单到甚至激不起一丝波澜……

……买活军,是了,买活军!买活军的《备案追杀令》!

从前只当新鲜看的报纸文章,现在却仿佛成了一根救命稻草,王良妃脑子一下飞快地转了起来,只觉得血往上涌,人一下都有些站不住,靠在屏风上歇息了一会,才把裤子穿好了,出来把小福子叫进屋内,“怎么回事?”

小福子也是哭丧着脸,显然意识到此事有多重大,颤着声道,“是容妃屋里的小宫人露儿,着急着过来想要咱们这开了煤库去,不然他们那里的锅炉要断火了,两边一对,觉察出来的。露儿说,今早起来锅炉的火就很小了,屋内也没那样暖和,还好容妃娘娘已往咱们院子里来问安了,否则娘娘若发火,可是要遭殃了。”

“奴婢一听,就知道坏了,也不敢声张,便找了个借口去容妃娘娘院子里张望了——果然无人!小寿子也不见了,说是出去买早餐去了。他手里可拿着娘娘给的钥匙,再说买早餐哪还有这会儿没回来的!”

小福子急得乱跳,“这又是才搬过来,兵荒马乱的,许多人的包袱都来不及解呢,也说不清是不是少了一两个包袱的,娘娘您看、您看——”

王良妃闭上眼使劲咽了一下,“门口的护卫们还不知道吧?”

“他们不知道——就那么几人,还老躲懒的,也就是咱们要出门的日子勤快些当值,平日里大门深锁,都在值房里耍子,到了晚上就是喝酒,只怕这会儿还没起呢!”

那就好,王良妃略放松了一点:这事儿暂只在宫人中知晓是最好的。至少如此还可由她来控制此事的走向和上报的时间。

“宫妃私逃,这是要杀头的丑事,若是传扬出去,没一个人能得好,你们可知道厉害?”

其实不必疾言厉色,翠儿、小福子都是机灵人,哪个不明白?翠儿也早吓得满脸是泪了,见王良妃有主意,都是不住点头,没口子称是,“我们听娘娘的,只娘娘能顾惜我们便好。”

“好,我一定顾着大家伙儿,”王良妃也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她心里的主意慢慢成形了,“现在你们先收拾细软,值钱的东西都包起来,翠儿在屋子里张望着,帘子放下来,若是西院来人了,别让进屋,把她们打发走。小福子和我出门去!要快,买活军就在巷子口,他们若走了可不好寻了!”

说着便示意翠儿找件棉斗篷出来,“去取你的,最朴素的,别叫外人瞧出咱们的身份!”

说实话,这也是如今棉衣流行了,否则要找些不露馅的衣服可真不容易,有份随着良妃到此的大宫女,自然穿的都是主子赏的衣裳,绫罗绸缎在民间难得,在宫中可不值钱。翠儿慌得手脚发软,取了两件斗篷来都不好,还是小福子机灵,飞奔回自己下处去,取了一件自个儿穿的薄棉斗篷并风帽,道,“娘娘快,把头发打散了梳个道士髻,藏在风帽里,瞧着便是个小中人了!”

还是他能体察上意,翠儿忙抖着手给王良妃梳了头,换了衣裳,王良妃蹬了一双皮靴,和小福子两人顶着透心的冷气出屋,她刚才还犹豫于要不要出院子去看看买活军发煤的步骤,这会儿限于情势,出府反而根本不算是什么事了。

眼看着小福子开内锁取了门闩,她一步踏出去,扫视着遍布雪泥的狭窄巷道,虽然这风景毫无特别,但心中异样的感觉还是一闪而逝,小福子闪身出来,把锁头拿到外面挂好锁好,王良妃和他互相搀扶着,在湿滑的雪泥上艰难前行,每一步走出见到的仿佛都是一个新天地,陌生却又那样熟悉——

她入宫也不过三四年,家中原本小户,这样的街景,本来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了,可不知为何,四年后再出来此处,又感到一切都是这样的陌生,长久的幽居,似乎让她潜意识中已经认定了外头全是潜在的危险,每一步都是那样的危机四伏,每一声市井的喊叫,都是那样的不怀好意。

“女娘做工好不好?”

前几日也听到的大嗓门女娘,又在高声亮嗓子了,王良妃跟在小福子身后走到巷头,便见到大街这一段围满了人,还有不少穿着补丁衣裳的人家正在排队,周围围着的则是看热闹的,都是笑着议论道,“卫妮儿这一冬天,嗓门是越来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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