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得以查看一下那些送来的礼物,说不定会有所收获,但遗憾的是,那些东西已经连同整个宅院,被大火烧成了一片焦土。
说到大火,秦时月突然想到,“妹子,你是怎麽从大火里逃生的?”
秦时月的问题令余奉珠呆滞了一瞬,倏地,两颗泪珠从她眼眶中涌出。秦时月知她忆起了父母、兄长及府中人的惨死,也止不住心酸,他长叹一声,轻拍余奉珠的手,以示安慰。
余奉珠忍住啜泣,双目泛红,看著楚楚可怜。
“那商人分完礼物,推说父亲不在不便久留,不多时就走了。我把我挑的那些衣裙珠钗拿回房试穿。大概两三个时辰以後,我渐渐有些困乏,眼睛都睁不开,不得已躺在床上睡了。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觉得很热,透不过气,醒过来一看,整间屋子都著火了……”
余奉珠说到这里,脸色骤然变得煞白,好像有什麽恐怖的记忆在脑中苏醒了。她双手捂住头,身体不住地打颤。秦时月见状,忧心冲冲地轻唤:
“奉珠?”
“我……我醒了以後,房子……火……我……”
她的目光仿佛成了一滩死水,泛著惊惧的光,话也说得几不成句。
“奉珠,你怎麽了?”秦时月不明白余奉珠何以突然变成这样,方才她虽隐忍著悲伤,但至少还能理智、镇定地讲述当时的经过,她究竟想起了什麽?在著火的房间里醒来後,她又发生了什麽事?
“奉珠,你不要怕,”秦时月柔声安慰,将余奉珠揽入自己的臂弯,“现在没事了,有我保护你。”
温暖的怀抱和低语令余奉珠颤抖渐止,她伏在秦时月怀中,狂乱的心跳慢慢平复到与他相同的频率。她深深吸了口气,终於开口了。
“我刚睁开眼睛,就看到有个人影往我这边走来,我赶紧闭上眼装睡,感觉那人在我床边站了一会儿,他一定……是在观察我是不是还没醒……”
秦时月惊道:“这麽说,那人就是杀人放火的凶手?你看到他的长相了吗?”
余奉珠拼命摇头,眼泪飞溅,“没有……我刚睁开眼,马上又闭上了,什麽也没看清,否则他一定会立刻杀了我……我怕得快死了,我几乎以为他已经发现我在装睡,他要杀了我……!”
“奉珠……”眼见余奉珠又陷入癫狂,秦时月一急,倒是忽地记起一物。他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葱绿荷包。
“奉珠,你看,”他把荷包递给余奉珠,“这是你的东西吧?”
余奉珠的视线触到那荷包,倏地安静下来。她接过荷包,痴痴地凝视、摩挲著它。
“是了……我最终骗过了那人。等他离开、走远了,我拼命地往外跑,总算从烧著的房子里逃了出来,这荷包大概就是那时候掉在院子里了,後来我翻遍了全身都找不到……这荷包是小时候娘亲手给我绣的,她还教我放些龙脑和薄荷叶进去,说可以醒神……”
说到最後,余奉珠已是泣不成声。“原来如此。”秦时月应声,轻抚余奉珠的脊背为她顺气。那个荷包解释了为何众人都昏睡不醒却唯独余奉珠能够醒来。
待余奉珠情绪稍稍稳定,秦时月试探地问:
“关於那个凶手,你完全没有印象吗?”
余奉珠停止哭泣,面上显出一种怪异的迷惘。她缓缓摇头。
“我一直闭著眼,没看到他的样子,也没听见他说话的声音。但是……我好像记得,不,我总觉得……”
她语无伦次地说著意义不明的句子,再度用手捂住太阳穴,似乎冥思苦想到头痛难忍的地步。秦时月连忙制止她。
“好了,不想了,别难为自己。那麽,你又是怎麽到了这船上的?”
余奉珠放下手,轻轻吐气。
“我不顾一切跑出院子,那之後,我……”她突然收口,停顿了一时半刻,才接著道,“我不知道前面是哪个方向,只是用尽全力往前跑,後来跑到了胤湖边上,失去了知觉,醒来以後,已经在这‘怜香榭’里了。我向鸨母说明了实情,央求她让我躲在船上,不要走露风声。鸨母可怜我,便答应了,我便留在了船上。”
听说她一直留在这花舫上,秦时月不禁担心:
“你呆在这种风月场所,他们没有逼你做什麽吗?”
余奉珠一怔,随即明白了秦时月的意思。
“没有。这里的姑娘都是卖艺卖笑不卖身的。再说,鸨母把我当成客人,并不曾难为我。”
第六章…02
秦时月闻言,摇头叹道:“傻妹子,你可知道你躲在这船上,让我们好找?我和官府遍寻你不著,整日心急如焚。你怎的不去衙门报官?他们会保护你的。”
余奉珠合上眼,两行清泪缓缓溢出。
“我不敢回岸上,只要一想到上岸,就想起有人站在床边伺机要杀我的情形,我真的好害怕。我想,那人若然认为我也一并烧死了,应该不会再四处追杀我,我藏在这里比在岸上安全。而且……爹娘和二位兄长都已……惨死,房宅被烧,我……我还有何处可去……?”
她睁开双眼,惨笑一声。
“大仇未报,爹娘和兄长死不瞑目,可我……却怕得缩在这里,连动都不敢动……我死之後,有什麽脸面去见他们……”
“奉珠,你千万别这麽想,”秦时月劝解道,“你平安无事,你父母和兄长在天有灵一定会欣慰。他们会保佑你早日抓到凶手,为他们报仇。”
“月哥哥……”
“跟我离开这里,到我住的客栈去吧,”秦时月诚恳地建议,“我可以保护你,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余奉珠静默片刻,低声问:“我知道不该把你扯进来,但……月哥哥,你能帮助我抓住凶手,为我家人报仇吗?”
秦时月沈默一刹,郑重地点头。
余奉珠脸上终於绽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我跟你走。”
“白公子,再喝一杯茶吧。”客栈大堂里,小山战战兢兢地劝。
白疏影搁下茶杯,面上腾起玩味的笑,“你家公子到底打算何时回来?”
“这个……”小山擦了把汗,这要看他跟花舫的姑娘投缘到什麽程度──这麽回答的结果显然只有两个,一是公子被白公子修理得惨兮兮,二是白公子拂袖而去从此跟公子恩断义绝……相比之下,还是前者好些,毕竟白公子看上去温文尔雅,又不会武功,下手应当不见得有多狠;若白公子真的负气离开,公子那边自己也吃不了兜著走。
不过……公子要是再不回来,白公子也不知还有无耐性等下去。小山在心里念佛,公子啊,您赶紧回来吧……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小山的召唤,个把时辰之後,秦时月果真回来了。小山刚要在心里向佛祖致谢,瞥到跟在秦时月身後进入客栈的俏丽女子,险些不留神把舌头咬掉。
苍、苍天啊……公子,您在花船上会美人也就罢了,居然、居然还把人带回来……
秦时月乍见白疏影,著实怔了一怔,立刻,他的脸上便显出赧颜的惊喜。
“疏影,你……来了?”
无视青白著面孔以眼神向他示意的小山,秦时月快步来到白疏影身边,笑道,“我还思量著这几日去找你呢。”
找?小山听得糊涂,心说难不成公子知道白公子从哪儿来?可惜秦时月没心思为他解疑释惑。事到如今,秦时月不想也无法再瞒著白疏影了,他决定将自己与余家的渊源以及自己正在做的事向白疏影和盘托出。
“疏影,其实我……”
秦时月将一干实情原原本本地向白疏影道来,白疏影全无反应地听著,头微微低垂。或许是由於背光的关系,秦时月觉得他似乎浸在阴影之中,看不太清表情。
他向一旁的少女扬手道:
“奉珠,来。”
余奉珠听到他叫自己,便走过去。走到距离两人三四步远的地方,她突然脚下生根一般,站住不动了。
“奉珠?”秦时月哑然地望著她骤然失了血色的脸。余奉珠不作声,双眼死死地定在白疏影身上,上下打量了片刻,目光垂到了地面上。
“月哥哥,这个人是……”
秦时月把她的话当作了问句,介绍道,“这位是白疏影,是我的……”後面的话却有些说不下去。“是我爱慕的人”?能当著余奉珠的面这麽说吗?“是我的朋友”?这麽说又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心。秦时月思忖再三,硬著头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