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晴不由得抓紧了挟持她的少女，觉得很害怕。
冰瞳察觉到她的害怕，叹了口气，看看并没有什么人追来，便在林中的一片空地上落了下去。“砰——”司晴一声坠地。
“你走吧。”冰瞳坐在树上说道。
司晴不敢相信自己有这等好运气，她迟疑地抬头看去，树阴隐藏了对方的脸，只有长发随树阴晃动，脖子上的鞭子一圈一圈地放松下来。
“冰瞳你放开晴！”
司晴不敢相信地回过头，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他了，此刻见到了，竟然感觉像是在做梦。突然她感觉刚刚已经松开的绳子瞬地收紧，一股劲道把她拉撞到树根下，鞭子紧紧紧地收住她的脖子。她只能双手扯开鞭子，勉强睁开眼，看清面前站着的人。也许是晚上，看不清他的面容，他的头发，但司晴知道他就是练离庭。
“你那碗酸梅汤，我还没有回报你，你倒自己又找上门来。”树梢上，冰瞳冷冷地开口。
练离廷一滞，说道，“信里我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我最不爽的就是这一点，”司晴觉得鞭子收得更紧了，“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练离廷看向冰瞳，说道，“你的性格，你会听么。”
月光照亮冰瞳的脸，冰瞳突地一笑，“不会。”她说。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正如月光一寸一寸收尽。
鞭子收得很紧，司晴一点声也出不了，一时之间，三人僵持。
“练离庭！”树摇风响，司青仪从后边跟上，“我妹妹等你这么多年，你不要告诉我说你跟这个密教的有染。”
司晴的眼睛也看向练离廷。
“这个时候，自己人就不要攻击自己人。”那男人无奈说道
自己人？司晴脖子上的鞭子越收越紧，“好姐姐，”冰瞳声音甜美，却透着无边的寒意，“还没请教姐姐跟练大哥什么关系，都骂翻天了，我还搞不清状况呢？”
“我妹妹是他未婚妻。”司青仪嚣张开口。
冰瞳看向练离廷，练离廷看向司晴，缓缓道，“她是我未婚妻。”
这一眼，即是跨过了多年的时光。
“未婚妻？结了婚还能休妻，定了婚还能悔婚，未婚妻算什么？”冰瞳嘲讽地开口嘴。另外两人眼看着司晴被她的鞭子缠住多时，艰难吸气，命悬一线。
“冰瞳，你不要乱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其实冰瞳不是很清楚回音的意思，她们才刚刚成年，对很多事都不是很清楚，想不清未来，但冰瞳知道回音很难受，冰瞳要保护回音，不让回音痛苦。
司青仪看到妹妹在痛苦中挣扎，心里一横，侧身鸣剑而袭。
“游龙惊凤。”冰瞳轻声自语道。
这一招‘游龙惊凤’，是司青仪的父亲在她幼年时亲自教她的一招，司青仪苦练多年也算颇有威力，但偏偏这一招也是冰瞳小时候看熟的一手，由她的母亲花腔耍来。
司青仪袭到，冰瞳侧身一转，挂到另一根树枝上，长袖一闪连拍带扇将时青仪击落到身后的树丛中，枝叶纷响。但随着一声“姐姐”的惊呼，冰瞳才发现练离廷已经从她鞭下夺人。
冰瞳大怒，长鞭一甩，追击而去，“你要谁也不能要她。”
只要是姓司的，我和回音都不会原谅。
可是这一次，练离廷反应很快，他夺走司晴后，马上回身倒劈过来。
这一刀来势猛烈，冰瞳又正好向他迎过来，练离庭刚觉得手上有承重感，血便溅了他一脸，他自己也很惊讶，他真的辟到冰瞳了。
真的劈中了，冰瞳听到回音在自己耳边尖锐地一声嘶喊，痛到不知是痛，什么都听不到了。
这一刀劈在她右肩，血肉撕碎，冰瞳的右手连带鞭子把练离庭扇出去。
那鞭子飞出去，倒卷在一棵树上。
浓郁的血一点一点染红了她的青衣，慢慢地渗透，听到血
冰瞳捂住右肩不断涌血的伤口，跌跌撞撞向后退撞到一棵树，又撞到一棵树，密林纷纷向前涌去，她看着练离庭惊讶的表情消失在树阴后，连同天旋地转的树阴一起扭曲的惊讶。
惊讶，是的，她看的很清楚，也看了很久，只有惊讶。
只有惊讶而已。
这个地方，这片林子，从此她永远也不要再来了。
永永远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从此，她生命中的某一部分，就随着那条鞭子，遗留在某个不知名的树林里，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在这密林里乱跑乱撞，树枝树根绊住她，这片黑森森的林子如此之大，大到她怎么也逃不出去，找不到出口。
血淅淅沥沥淋了一地。
宛若泪光。
黑漆漆的树林里，升出一线光亮，密教求助的信号弹，它在一瞬间照亮了夜空，可是随即又湮灭了。
于是留下了更浓重的黑暗。
无边的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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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母亲
更新时间2010…12…10 20：29：21 字数：1761
冰瞳左手提着药包从医行里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了。已经是秋叶分散的时候，在这一个月里，伤筋动骨，崩裂发炎，下人们故意怠慢，嘲笑奚落。并且，没有什么人来找寻她，没有。
有些事无可奈何，像流水一样过去了，一点痕迹也留不下，只有那个总不愈合的刀伤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生怕遗忘了。
她抬起头，看看夕阳落暮，生命仿佛一下缓慢下去，静静地，安静地。
伸出手，遮住满满目阳光。
“驾闪开闪开”一辆马车横冲直撞而来，路上行人纷纷躲闪，一时乌烟瘴气，人仰马翻。
冰瞳本来正在愣在路中间，幸亏被好心人往后拉了一把。
那马车绝尘而去，一时骂声不绝于耳，“什么人啊”“有钱了不起啊”“切。”“神经病。”
“见谅见谅，我家夫人突染疾病”跟在后面骑马的人连声道歉。
冰瞳抬头看了一眼。
不知何处吹来一阵风，吹开她额前的碎发，吹开那马车的帘布。
只是一眼而已，看得也不是很清楚，而且很多年了，怕是认不得了，到底是不是呢。
“娘。”
冰瞳猛回头，看见路边一个小女孩缠着一个中年妇女，娘，娘，她叫着。
那个下午，回音站在路口，看向已经不知去往何处的马车，烟尘绝迹。慢慢地，眼泪充溢了她整个眼眶，然后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往下坠。
我以为我已经忘了你，我以为我一直都看不起你，我以为当年我们已经一帐两清，我以为我会永远都不会再记挂你。
可我现在已经开始懂你。
我想要回家了。
你知道么？
青洲离湖洲不算太远，追上那辆马车只是迟早的事。冰瞳远远地跟在后面，即不相近也不远离。以前她心里总有千般计策百番思量，此刻又一次归为虚无，什么也没有想，只是沉默地跟着。
十一年了，想必连她当日里所住庭院里的草木都一一枯死，还留下些什么呢。
她跟着他们进茶室，住野店，独自一人在楼下举茶对饮，看着那些熟悉的不熟悉地人忙来忙去。
她茫茫然举杯饮茶，一低头的花色凋落。
“姑娘，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么，没有的话我可以坐么？”说话人身着沉绿色锦衣，他注意这女子已经很久了，这一路他遇见她很多，很多次。
音律。她听见过他们叫他音律少爷。她点了点头。
“我看见你很多次了，你也要去青洲么？”音律左手托住袖子，右手握茶壶柄，均匀地浇茶杯一圈，拿起杯子荡荡，方才提壶把水灌上。
冰瞳呆呆地看着他的动作，她走的时候，他才只有三岁，路都走不好的……
“哦，我家是开茶庄的，所以对这个比较讲究。”音律注意到她的表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
“开茶庄的，”冰瞳靠在椅背上，慢慢说道，“我想吃青洲的茶果，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季节。”
“哎吃茶果有什么季节不季节呢，一年四季各式各样地都有，品茶这种事，只有看心情的，何必拘谨于季节呢。”音律说得兴起，他对面前的女子很有好感。
“可是我喜 欢＇炫。书。网＇吃一种青色的，圆圆的，还有点酸。”
“那个，”音律皱眉，有点窘迫地说道，“那个好像不是茶果，是一种糕点，不过茶果也是糕点的一种。”他又急急加上。
“抱歉，我很多年都没回来了，不太记得了。”
“原来你很多年都没有回青洲了，”音律问道，“那你在青洲还有什么亲人么？你是来投靠亲戚的？”
“你这么会说话，家里是不是有很多姐姐妹妹。”冰瞳笑笑，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音律看到冰瞳笑，便也笑了一下，他说，“我本来是有一个姐姐的，但是在我三岁时，家里闹瘟疫，姐姐就在那场瘟疫中过世了。”
过世了。
“姑娘你呢，有兄弟姐妹么？”
“我？”冰瞳看看音律，缓缓说道，“我可能有一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