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前蹄声如雷，在大队黑甲骑士的簇拥下，莫辰策马向这边奔来；伊菲隐在窗帘后，她被海旭拥在胸前，浑身颤抖，泪水如雨零落。
“你就这么想回到他身边吗？”海旭低低地问。
伊菲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她含泪痴痴望着越来越近的莫辰，他风尘仆仆，面色冷峻，眼眶深陷，冷毅的目光掩饰不住心焦，英俊的容颜显出几分憔悴。他一定是在寻找自己，千里迢迢，从奥斯顿到蓝雅，一路追踪到此。
辰，我就在这里她想大喊，口中却发不住一点声音，她想挣扎，浑身却没有一丝力气。她和辰之间，仅有一窗之隔，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经过。
突然，莫辰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勒缰住马，座下黄金飞马发出一声雄壮嘶鸣，前蹄扬起，生生收住奔势。身旁其余人也纷纷勒缰住马。
伊菲的心提到嗓子眼上，莫非莫辰发现她了？她透过窗帘的缝隙急切地望着莫辰，希望他能回头，能发现自己。
一股森严的杀机从身后袭来。
“我本不想节外生枝，但他们若是敢过来，我倒很想和奥斯顿皇帝交交手。”海旭冰冷的气息吹拂在伊菲的脖颈上，令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莫辰环视四周，目光扫过伊菲所在的窗户，但终究没有停留。他挥了挥手，指着对面的旅馆，像是下了什么命令，几十名骑士飞身下马，冲进旅馆。
旅馆中顿时传来一阵冲撞打砸之声，间杂着哭喊惨叫，老板娘冲出门外，扑到一奥斯顿军官脚下，苦苦哀求：“求求你们住手”
那军官不耐地皱眉，扬手挥刀，寒光闪过，老板娘痛哭流涕的脑袋被砍了下来，骨碌碌滚落街头，尸体倒下，汩汩冒着热血。
眼前一幕过于血腥，伊菲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哭泣。两年来，她居于深宫，虽知中土有战事，但莫辰不愿谈及，她也不曾多问，她竟不知奥斯顿军队居然如此残忍
莫辰，阻止他们的暴行伊菲在心中呐喊，可是莫辰高高端坐马上，眼见老板娘惨死，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冷静得令人窒息。身边奥斯顿骑士均一脸沉静，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看到了吗？在奥斯顿人眼中，蓝雅人命贱如蚁。”海旭冷嘲道：“不是每个人的命都像你这么金贵。”
奥斯顿士兵很快就将旅馆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地出门。莫辰神色淡淡，没有显出特别的失望，大概他早就预料到了结果。
就在他准备继续前行之际，一声暴喝划破长空：“跟他们拼了”只见前方的巷口冲出几名挥舞着刀斧的大汉，他们身后跟着一群拿着菜刀木棍的民众，个个神情激愤，来势汹汹。
“杀了奥斯顿狗决不做奴隶”当头那大汉怒吼着，双手持刀，挥向一奥斯顿士兵，那士兵猝不及防，被劈了个正中，顿时血花四溅
莫辰面无表情地扬手挥下，身旁奥斯顿骑兵立即高举长矛，策马向蓝雅民众冲去，顿时响起一片厮杀惨叫之声，黑色旋风过后，蓝雅平民尸体横七竖八地倒着，鲜血染红了长街。
血红的残阳映照着莫辰冷峻的面孔，伊菲有一瞬间的恍惚，此人真的是自己的辰吗？眼前似乎有两个辰的影子在交错，一个是深情款款温柔呵护自己的爱人，另一个是视人命为草芥、残酷血腥的暴君……
一名军官正在向莫辰禀告着什么，莫辰一边听取报告，一边调转马头。在他策马转身的瞬间，伊菲听见他口中传出冷酷的命令：“屠城”
第三章 星河欲转千帆舞 第六节 无处话凄凉
第六节 无处话凄凉
熊熊火光、杀戮惨叫声中，海旭带着伊菲乘乱离开。他身形轻捷，带着她在荒原山林间飞奔。她的心沉若铅石，夜风在耳边呜咽，犹如惨死的亡魂在哭泣。不知道走了多远，海旭终于放下她，解除了麻痹术。
“让我回去，我要制止他”伊菲一恢复自由，就情绪激动地想往回跑。
“已经晚了。”海旭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以奥斯顿军的屠杀效率，那座城市恐怕已经没有活人了。”
“你为什么不制止？”伊菲悲愤地问，“那时你应该放了我，让我去制止，莫辰一定会听我的话”
海旭用怜悯的目光扫了伊菲一眼，“我为什么要制止？我又不是蓝雅人的救世主。莫辰是征服者，他有权力决定战败者的生死。你的怜悯又有多少价值？也许可以拯救这座城市，但同样的杀戮在中土的每个城市每个村庄都在发生，你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改变莫辰吗？你是想回到他身边，用眼泪用哀求去感化他吗？如果你真的天真或者说愚蠢到这个地步，我也没有必要帮你找回记忆了，因为曾经的那个伊莲菲尔真的死了”
夜晚林间静谧，只有虫鸣萦绕耳边。伊菲精疲力竭沉沉睡去，长长的眼睫毛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似乎还在悲伤。
海旭半躺在伊菲身边，手支着头，凝视着她的睡容，目光却延伸到了别处。傍晚那幕再次浮现眼前，突见莫辰时，一个疯狂念头涌现心头——只要杀了莫辰，一切都将宣告终结就在他几乎控制不住杀机之时，蓦然看见莫辰背后有七点黑星在斜阳中闪过，隐隐可见一团漆黑能量正在其中旋转流动。
莫辰居然被黑暗神附体他心头大惊，意识到事态正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一旦莫辰的意志被完全控制，黑暗神将借助他的身体降临迦伦大陆，到那时，将再也没有什么力量阻止黑暗蔓延，除非——
周围的空间骤然远去，四周充溢着清澄的光线，一个威严的声音在海旭的意识深处响起：“海旭，你还是不愿意和我签定契约，接受我的降临吗？”
“我是暗夜君王，怎么会和光明神格签定契约呢？”他曾经这样微笑着拒绝，他是自由的海旭，决不受任何力量，哪怕是神的制约。然而此时，他却感到自己失去了往日的从容，是不是因为有了想保护的人，所以才会变得患得患失？
“你再考虑一下吧。”那声音轻叹，“你应该明白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光线消失，四周再次恢复幽暗静寂，海旭神思转回，看见一双清澈的眼眸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你也会害怕。”伊菲的声音轻柔如梦。
“我不是神。”海旭平静地回答。
夜色中，两人静静对视，伊菲忽然绽放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虽然透着虚弱，却足以令海旭心动。
“朦朦胧胧地觉得，我好像曾经喜欢过你，说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吧”伊菲躺下，仰望漆黑深沉的夜空，幽幽地说。
海旭唇边泛起一丝怀念的笑容，夹杂着些许邪魅：“第一次见你时，你站在月下潭水里，身无寸缕，却骄傲地挥着魔杖，要对我动手。”
“噢，是吗？原来我曾经那么勇敢过。”
“你美丽得令人目眩，所以我决定要你。”
“那你得逞了吗？”
他微微沉默，“没有。”
她侧过头，轻笑起来，令海旭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昔日的伊菲已经回来。
“看到你沮丧的样子，我很开心。”她好像真的恢复了旧日神彩，不再是那个哭哭啼啼一心想回到莫辰身边的柔弱女孩。
他伸出手来，细细抚摸她绝美的容颜，她的笑容微敛，没有闪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