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到奥斯顿已近一个月了,她想尽快融入新生活,所以她需要了解这个国家。天气晴好的时候,她会在侍从的陪伴下出宫体验民俗风情;风雪之日,则待在宫中图书馆学习奥斯顿的历史地理。莫辰有空时也会陪她出宫,被莫辰牵着手,漫步在摩丁堡的街头,听他带着自豪的口吻谈及这个城市的一切,淡淡的温馨和幸福感常常溢满心间。
可是有时依然会感到惘然。当莫辰告诉她星野离开蓝雅、去向不明时,她久久未语,巨大的失落感和沉重的悲伤从心底涌来,压得她几乎喘不气来。她真的从此失去星野了吗?十三年的相依相伴,她连正式道别都来不及说一声,两人就从此音信渺茫,天各一方了吗?
心中一片空荡,她离开了故国,抛弃了忠诚于她的骑士和人民,失去了亲人朋友,到最后连曾发誓永远守护她的星野也失去,现在她真的只有莫辰了。
“伊菲小姐,时候不早,该回去了。”晴月轻声提醒,她现在是伊菲的贴身侍女,对伊菲尽心尽力。
伊菲看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轻轻点头:“好的。”
乘坐车鸾回到辰光殿,一进内殿,就觉气氛有些不对,宫女太监们一个个屏声静气,垂手而立。见到伊菲,不是像往常那样立刻迎上来,而是像见到可怕的事物一样,慌忙向内通报。
伊菲心中讶然,见眼前阵势,她立刻意识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进入起居厅,只见莫辰面笼寒霜、怒气冲冲地站在那里,看到伊菲回来,凌厉的目光如剑般刺向她。伊菲愕然,莫辰从不曾对她凶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看见伊菲一头雾水的样子,莫辰冷酷地挥手,将一叠文件扔向她。纸片如雪,散落在伊菲身周,她缓缓俯身,拾起其中一片,扫了几眼,顿时色变,这居然是一份关于她出使西陆的报告
一行行读下去,报告中详细地记录她被海旭关入后宫、以及临行前和海旭共度一夜的事情。字里行间,无不暗示一个信息:她出卖身体,以换得西陆对蓝雅的支持。
伊菲头脑一片空白,茫然地扫过这些纸片,忽然瞟见了星野的名字,她急忙捡起来,看见上面记述星野在她房中过夜,清楚地记载了时间地点,甚至还有宫女的证词。
伊菲震惊不已,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的暗中监视中,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让莫辰憎恨自己吗?
“你有什么解释的?”莫辰冷声问道,冰眸中闪着狂怒的风暴。
伊菲心中苦笑,这份报告撰写的高明无比,基本上是基于事实,只是遣词造句无不引导着人往她行为放荡的方面想去。面对莫辰的盛怒,她该如何解释?承认她曾对海旭意乱情迷,承认她想让星野永远陪伴?
她叹了口气,直视莫辰愤怒的目光,平静地问:“我为什么要解释?”
莫辰一时气结,他一把提起伊菲的衣襟,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说是不是真的?”
伊菲心中陡然涌起了委屈和愤怒,就算是真的又如何?莫辰他有什么权力质问她过去的事情?她已经抛弃一切、背井离乡跟随他,还不足够说明她的心吗?
“你把我当成什么?”伊菲颤声反问:“你的禁脔?可以任意调查和责骂?”
“你是我的,我有权力管你的一切”莫辰的语气森严霸道,令伊菲不寒而栗,他在她耳边怒吼道:“再问你一遍是不是真的”
“即使是真的又如何?”伊菲挑衅地回答,不屈地直视莫辰。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伊菲脸上,扇得她旋身倒下,重重跌在冰冷的大理石地上。娇嫩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五道红色的指印,脸肿了起来,火辣辣地痛,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被逼了出来。
“贱人”莫辰愤怒地几近疯狂:“塞维尼玷污你,那你是被迫的,所以我忍了;但若是你自甘下溅,我决不轻饶来人”他大喝:“将伊莲菲尔打入冷宫,听候发落”
第三章 星河欲转千帆舞 第九节 冷宫
第九节 冷宫
寒风呼啸,卷着雪花从破败的屋檐窗隙袭入,屋里没有生火,阴寒幽暗。伊菲抱着双膝蜷缩在床角,脸颊依然红肿,却没有那么痛了,可是当泪水干涸、意识渐渐复苏,心底的疼痛却越来越深。
她到目前都不敢完全相信,莫辰居然动手打了她,那个发誓呵护她一生、视她若珍宝的男子。那声“贱人”仍然在耳边回响,他居然认为塞维尼玷污了自己,并一直把它作为心头的一根刺。她仰头微笑,任凭泪水淌过脸颊,辰,你可知道,那日被塞韦尼所逼,为了保护你,为了捍卫清白,我才选择自杀,那是我生命中最惨痛最黑暗最不堪回首的记忆,所以我从不曾解释,任凭流言蜚语。
出使西陆她又经历了怎样的艰难险阻?她承认在海旭的爱情攻势下,她曾有一度的迷乱,可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坚贞于辰。她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个散发着玫瑰香气的月夜,银发男子明明知道她的身心早已属于辰,依然郑重地承诺:“留在我身边,我会好好对你。”
如果是辰,能够做到吗?不会,辰的爱情容不得一粒沙子,他眼中的自己应该是一尘不染、纯洁无瑕的。所以他不会容忍星野陪伴在自己身边,也不会宽容自己和海旭之间的感情纠缠。
她追求的是平等的、相互尊重相互欣赏的爱情,而现在她终于明白,当她抛弃一切随他来奥斯顿时,他们之间便失去了对等。他视她为私物,可以任意处置她,决定她的命运和生死。
冷宫,伊菲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打入冷宫,姐姐要是知道,一定会嘲笑自己吧放弃蓝雅尊荣的身份,把命运交到一个喜怒无常的男子手上,因为捕风捉影的猜疑,就被打入凄凉荒芜的冷宫。她想起曾和姐姐争吵也被打过耳光,那时她还能在一群忠诚骑士的护卫下离开望京,而现在她连自由都失去了。
莫辰显然是为了防止她逃跑,在冷宫外设置了魔法警戒,还加派了御林铁卫防守。然而,她微微苦笑,莫辰并不知道她现在的实力,若是她真的要走,这些魔法警戒和御林铁卫又如何拦得住她。
她之所以没走,是因为她依然深爱着他,更是因为一种固执,她固执地等待他来道歉。她在心中狠狠发誓:辰我给你五天时间,你如果不来向我道歉,我就离开这里,跑到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让你后悔一辈子
第一天中午,一个聋哑的老太监送来食物——坚硬的黑窝窝头和发馊的菜汤。伊菲饥饿难耐,只得将就着吃。热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渗入窝窝头中,她狠狠咀嚼着,尝到了自己苦涩的泪水。
第二天夜晚,刮起了暴风雪,猛烈的寒风一阵阵吹进屋里,她哆哆嗦嗦地蜷缩在冰硬如铁的床角,身上只盖着一件从储物戒指里找出的披风。到奥斯顿后,每晚和莫辰同床共枕,卧室炉火融融,床上毛被柔软,莫辰总是把她抱在怀中入睡。回想往日甜蜜,泪水又禁不住落了下来,一滴滴,落在冰冷的床板上,凝成了冰。
第三天傍晚伊菲决定洗澡。她素爱清洁,喜泡温泉,以前在蓝雅每日都是温泉入浴,辰光殿里虽然没有温泉,也是日日香樨兰汤。三日不入浴,对伊菲来说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在冷宫废弃的厨房里,伊菲找着一个铁锅和浴桶。冒着风雪从院中捡来柴枝,融了积雪,洗净铁锅和木桶,然后烧起一大锅雪水。坐在炉灶边,一边偎着炉火暖和冰冷的手脚,一边看着白色的水汽袅袅升起。想着马上就能洗上热水澡了,她多日未展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
“你真的很顽强。”一个高傲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伊菲回头一看,见是紫若郡主。
“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你了,伊莲菲尔,落到这个境地,你居然还能微笑,我是应该赞扬你适应环境的顽强力,还是应质疑堂堂蓝雅大公的荣誉感和自尊心呢?”紫若不无嘲弄地说,她走到伊菲面前,用居高临下的目光打量着伊菲。
“那份资料是你准备的吧?”伊菲低头盯着跳跃的火光,声音平静的不带一丝感情。
“不错。连我都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放荡”紫若话音未落,忽觉一股慑人心魄的气机迎面袭来,她暗叫不妙,急忙抽剑防御。只见一道耀眼的光芒闪过,长剑铛然落地,伊菲的魔杖直逼紫若咽喉。
“如果按照你们奥斯顿的标准,我也许算是放荡,不过我不喜欢听这个词。”伊菲冷冷地说:“所以我决定拔下你的舌头,好让耳根清净。”
“你敢?”紫若强作镇静地威胁。
“有什么不敢,大不了杀了你,再离开这里。既然到了奥斯顿,总不好空手而归吧”伊菲目光渐寒,语气更冷。
紫若高傲冷漠的眼中终于出现一丝惧色:“伊莲菲尔,我来不是为了和你争执,而是想告诉你一个重要消息。”
“哦?你是想说我如果拔了你的舌头,就听不到消息了吗?”伊菲嘲弄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