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七年十一月,下午,北风呼号中,彭蠡湖畔渔港热闹非凡,忙碌了一日的渔船纷纷靠岸,带回大量渔获。
这里是彭蠡湖东南边缘,为鄱水入彭蠡湖河口处,名为鄱口。
鄱口码头上,许多人正忙着将大鱼小鱼分类、运输,人群中掺杂不少身着皂衣的男子。
皂色即黑色,皂衣即黑衣,这是吏员的“制服”,而码头上的吏员,为鄱阳郡的郡吏。
蹲在地上的李笠,手里拿着尖刀,抬头看着周围的“古装男子”,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皂衣,忍着打喷嚏的冲动,将杀好的鱼放到木盆里。
天气寒冷,水也冷,李笠不停从水桶里捞鱼,双手被水泡白,又渐渐被寒气冷透,手指动作有些僵硬。
他从清晨跟船捕鱼到现在,已经忙了大半天,累得腰酸背痛,却不得休息,上了岸还得杀鱼,直到天黑。
这么忙碌一天,却连一文工钱都没有。
探手入桶捞鱼,木桶里的水如同镜子,映照出李笠的模糊头像,只见头上长着两个角,其实这是梳着的两个发髻。
总角是未成年人的发型,男未及冠、女未及笈,便在头顶梳两个发髻,宛若两个角,是为“总角”。
然而三天前,他还是个成年人,睁开眼后,什么都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旁边一名皂衣男子见李笠发呆,用脚轻轻踢了他一下:“李笠!你发什么愣?赶紧做事!”
“好好...”李笠应承着,从桶里捞起一尾草鱼,草鱼不停挣扎,激起水花,洒了李笠一脸。
寒风吹来,他只觉脸上发冷、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手一滑,草鱼掉到地上,不停扑腾,求生意识很强。
如今人们把草鱼叫做“鲩鱼”,李笠举起刀,刀背向下,对准鱼头,用力一砸。
闷响过后,草鱼停止挣扎,李笠将其放到砧板上,麻利的杀起鱼来。
很快杀好,往盆里一扔,然后看看四周,看着宽广的湖面。
‘彭蠡湖,就是鄱阳湖的古称吧,我怎么就成古人了?’
他如是想,直起腰,看着周围忙碌的人群,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三天前,意外还没发生时,他过得好好的,第二天还要出差,结果现在一切都变了。
他成了鄱阳郡的捕鱼小吏,因为前不久捕鱼时落水,起来后被寒风一吹染了病,高烧不退,眼见着就要完蛋了。
结果“物是人非”,烧也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笠出身世服吏役的吏家,年纪十三岁,是“总角”,家中排行第三,按习惯被称为“李三郎”。
李家世代捕鱼,男丁服吏役都是为官府捕鱼,每月需上缴定额鱼获,有时官府会额外加派,指定上缴某种鱼类若干,称为“某鱼之役”。
因为这个时代有一种常见的捕鱼工具叫做“鱼梁”,所以捕鱼的小吏又称鱼梁吏,当然,养鱼小吏也是这个称呼。
如今天寒水冷,鱼群都聚集深水区,于是官府组织渔民在彭蠡湖上大规模捕鱼,鄱阳郡鱼梁吏悉数出动。
因为天冷、鱼肉不容易发臭,渔船入港后,鱼梁吏们还要现杀活鱼、切块,封入罐中制作“鱼鲊”,以便长期存储。
李笠杀了几尾鱼后,又开始琢磨。
旁人见他走神,低声提醒:“你又走神?赶紧干活呀,吴扒皮来了!”
这句话让李笠精神为之一振:这一世的记忆,对“吴扒皮”这个称呼有强烈的‘应激反应’。
他抬起头,发现前方有个中年男子往这边过来,其人身形消瘦,身着皂衣,一脸阴沉,身边跟着几个白直。
沿途小吏见着这位经过,一个个如同老鼠见猫,忙不迭的点头哈腰。
中年人姓吴,为鄱阳郡吏曹,人称“吴吏曹”,掌官府吏役调派,是诸小吏们的直接上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吏曹若是要整人,一句话就能让没有靠山的小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因为此人喜欢鞭挞犯错的小吏,口头禅是“扒了你的皮”,便得个诨号为“吴扒皮”。
吴吏曹来到李笠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冷地说:“李笠,你还没死啊?”
“回上佐,小人没死...病快好了....”李笠低头回答,时不时吸一吸鼻涕,对于小吏们来说,吏曹就是上佐。
他大病初愈,没得休息,就要出来捕鱼,若是再着凉发烧,恐怕就熬不过去了。
“嗯,没死就好,没死就继续捕鱼!”
吴吏曹哼哼着,语气冰冷:“你莫要忘了,缴纳乌鳢的期限还有两日,你之前交上来的鱼,还差许多!”
“回上佐,小人明白,小人不会误了期限的。”
“你知道就好,记住,乌鳢每尾至少二斤,还差十二尾,一尾都不能少,少了,我扒了你的皮!”
李笠不住点头称是,吴吏曹嚷嚷了一会,转身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围的渔民听得“乌鳢”二字,看向李笠的目光变得同情起来:冬天水冷,乌鳢都躲在泥淖里不出来,很难捕捉。
渔民大多知道冬天捉乌鳢很麻烦,和冬天捉青蛙差不多,基本上靠运气,运气不好,忙几天都抓不到一尾。
所以众人都觉得这个小子可怜,若误了加派,怕不是要被上官吊起来抽鞭子,抽得皮开肉绽。
李笠不管别人目光和议论,继续杀鱼。
乌鳢就是后世所说黑鱼,性凶猛,头如蛇、身如鲇,肉质鲜嫩。
这种鱼有类似冬眠的习性,当水温较低时就躲在水底泥泞,不出来活动。
所以天冷、水温低的时候,要捕捉乌鳢很麻烦,前几日他就是为了完成这加派,拼了命去捕捉乌鳢。
结果在寒风中熬了几日,不慎落水、染病,差点完蛋。
现在,期限就剩两日,而缺额很大,除非撞大运,否则就完不成官府加派的“乌鳢之役”。
然后被吴吏曹打得皮开肉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笠看着吴吏曹的背影在人群里消失,不以为意,心想:我有见识,应付这“乌鳢之役”应该足够了。
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笠又开始发呆,瞥见地面车辙里积水中,有一条挣扎的小鱼,心中感慨。
这就是‘涸辙之鲋’,虽然眼下还活着,但车辙里的积水迟早会干涸,待到那时,小鱼就要完蛋了。
按照梁国户籍、赋役制度,十六岁及十七岁为半丁,承担半赋役,十八岁以上为全丁,承担全赋役。
规定是规定,实际操作起来并不是这样。
未成年的李笠,因为兄长服吏役时病故,所以即便他连半丁都不是,也得出来干活,把自家欠下的役期服完。
把兄长欠的吏役服完,他就有十六岁,届时还得作为李家的半丁,把新一轮的吏役也服完。
过一段时间,继续服役,如果还是没钱免役,那就周而复始,到死为止。
这样的人生,根本就看不到希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笠当然不打算认命,琢磨着要改变人生,花了三天时间,才大概琢磨出自己所处时代的“时间”和“地点”。
自己所在的鄱阳郡,位于彭蠡湖东南方向,隶属江州。
朝廷国号是“梁”,年号大同,国都是建康。
梁国北边是‘北虏’,国号“魏”,这个魏国已经内讧,东、西对峙。
梁国开国迄今已近四十年,开国皇帝依旧健在,极其崇佛,据说曾出家为僧,然后被大臣们花钱“赎回”。
李笠觉得这个梁国,应该就是南北朝“宋、齐、梁、陈”的“梁”,那个爱出家的老皇帝,应该就是史书上所说的梁武帝萧衍。
南北朝的历史,历史课教过,他都忘得差不多了,但有一件大事,还有些印象。
这件大事让崇佛的梁武帝萧衍不得好死,梁国也随之衰落,被陈国取而代之。
想着想着,李笠挠挠头,心中嘀咕:所以,这大事叫什么来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临近午时,阳光照耀大地,鄱水两岸枯黄的芦苇沐浴着阳光,散发出别样的金黄色。
水面,一艘小船逆流而上,缓缓航行在近岸水域。
船上有三名总角少年,一人在船尾摇橹,一人在船头伫立,不时张望。
中间坐在船舱里的总角正是李笠,今日他带着两名伙伴来捕乌鳢,要在今日捕到十二尾。
冬天乌鳢难找,一日内捕到十二尾乌鳢,除非运气好,否则根本完成不了,而明天清晨郡廨点卯时,就是交鱼的最后期限。
期限一到,交不够的话,李笠就要被人吊起来打。
他大病初愈,若被人这么一折腾,恐怕小命不保。
此刻,李笠却不急,低着头,认真整理手中钓车。
这年头人们把装有轮状活动装置的器具称为“车”,譬如纺车等,钓车就是装有鱼轮的钓鱼竿。
鱼轮用于收纳长长的鱼线,装在钓竿尾部,钓者手握一般是右手钓竿末端,可以同时用右手拇指拨动鱼轮,收放鱼线。
装有鱼轮的钓鱼竿在后世很常见,在这个时代也已普及,不过材质很“环保”,都是竹木制作,如同小车轮,一般是八个叉状轮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渔家基本都熟悉钓车的用法,鱼梁吏自然也不例外,然而对于以捕鱼为生的人来说,钓鱼不如张网捕鱼的效率高,所以钓车用得较少。
李笠鼓搞着钓车,在船尾摇橹的少年看了看,觉得颇为奇怪,因为他看见李笠往钓线上绑青蛙。
用青蛙、小鱼虾等活饵可以钓乌鳢,这对渔家而言是常识,但入冬后乌鳢胃口不好,几近于停食,基本上不吃饵。
即便是活饵也不吃,所以冬天很难钓乌鳢,也很难捉。
这时节要捕捉乌鳢,只能蛮干,找一片可能藏着乌鳢的水域,布围网,然后用竹竿不断搅动水底,以期惊动乌鳢,让其四处逃窜,撞入网中。
即便如此,想要捉到乌鳢也很麻烦,基本看运气。
先前,李笠折腾了几日,只捕到三尾乌鳢,而李笠还为此染病发烧,差点就死了。
想到明日就是最后期限,少年有些担心的看着李笠。
但李笠却不担心,因为如今天气还没冷透,而连续两日都是晴天,太阳好,条件已经成熟,他有信心用一种‘秘技’钓到乌鳢。
摇橹少年有一双大眼睛,看着李笠准备钓饵,低声问:“寸鲩,这时节青蛙不好使啊...你去哪捉来的青蛙?青蛙不都躲起来了么?”
“寸鲩”是李笠的小名,他点点头:“嗯啊,可这不是青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抬起手,然后将手中之物向对方展示:“你看看。”
大眼睛少年仔细一看,眼睛瞪得更大了:
“这,这是假的青蛙?是鱼鳔...鱼鳔做的?”
一个对折的双鳔鱼鳔,外裹些许枯叶,两者构成一个类似青蛙身躯的物体,远远看去确实像青蛙,又有两条草叶做的蛙脚。
还有两个铁鱼钩钩在“青蛙”的尾部,分“左右”岔开,而“青蛙”的嘴部拴着鱼线。
少年只觉不可思议:这时节,用真青蛙都钓不到乌鳢,假青蛙就更别想了吧?
李笠见小伙伴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也不多说,笑了笑,拿着钓车站起身,向船头站着的少年低声说:“就这里了。”
船头少年闻言点点头,将一根竹蒿透过船头孔洞直插河底,让船只“定”在河面上。
此时船只所处水域,是一条无名小河汇入鄱水的交汇处,岸边有大片芦苇,水里靠近岸边的水底有水草。
水草不是很茂密,稀稀疏疏。
这片水域适合鱼儿晒太阳,又不至于光溜溜毫无遮挡,李笠判断应该是乌鳢喜欢待的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知道当天气连续晴朗、水温有些许回升时,处于冬眠状态的乌鳢有一定几率钻出藏身处,出来晒太阳。
天空上白云朵朵,李笠感受着阳光的温暖,深吸一口气,将钓车向上举起、后仰,然后向前方猛地一甩。
“青蛙”拖曳着鱼线向前飞去,鱼轮旋转着,不断释放鱼线。
须臾,“青蛙”落水,激起些许水花,然后浮在水面上。
两名少年死死盯着那“青蛙”,想要看看李笠要如何钓乌鳢。
关键的时候到了,李笠开始施展不存在于这个时代的秘技:
用握杆右手的拇指拨动鱼轮,以后世的路亚钓鱼手法,操作着“青蛙”在水面‘游动’。
路亚钓法是现代才出现的钓鱼技法,‘路亚’为音译,意思为拟饵,此钓法就是用拟饵钓肉食性鱼类。
路亚钓法所用拟饵多为假鱼、假虫,又有蛙状拟饵名为“雷蛙”,专门钓乌鳢黑鱼。
但冬天乌鳢不活跃,甚至处于冬眠状态,所以冬天钓乌鳢,公认难度不小,即便用路亚钓法也不例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却难不倒李笠,因为他专门学过如何用路亚钓法钓乌鳢,还有丰富的冬天实战经验。
此刻,他操纵的“青蛙”往船这边‘游’过来,时快时慢,弄出涟漪,搅动水面。
其他两个少年愣愣看着这“青蛙”在水面游走,慢慢向船靠近。
若不是事前就知道这玩意是假的,他们还真以为大冷天有青蛙不冬眠,跑出来溜达。
而“青蛙”一路溜达回船边,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李笠扬竿放轮,再次将“青蛙”投到那片水域,然后继续操纵着“青蛙”,往渔船这边游过来。
如此往复几次,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反倒是那“青蛙”的嚣张劲头连两名少年都看不下去了,心中嘀咕:大冷天的,哪里会有青蛙出来活蹦乱跳?
乌鳢有那么蠢?
正想劝李笠莫要发痴、妄图大冷天钓乌鳢,却听“哗啦”一声,水面突然炸出一片水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游得正欢的“青蛙”,消失在水花之中,与此同时鱼线猛的一绷、钓车竿忽然一弯:有东西咬钩了!
两人心中激动,还没喊出声,却见李笠不停用拇指拨动鱼轮收线,与此同时连续扬竿,扯着水中之物往渔船这边来。
水花越来越大,明显有大鱼在挣扎,其身影渐渐浮现出来:是一条尺寸不小的乌鳢。
水面上的动静越来越大,黑鱼被鱼线扯着往渔船过来,两名少年的心也提到嗓子眼。
他俩一人拿起抄网,一人拿起小抛网,做好补救准备。
李笠则全神贯注操作钓车,和乌鳢较劲,奋力将其扯过来,丝毫不敢松懈。
他知道钓乌鳢的要点就是一旦鱼儿上钩,全程必须绷直鱼线将其‘扯’上来,不给乌鳢以机会挣脱。
片刻,一条黑影被李笠扯出水面,拿着抄网的少年候个正着,用抄网将其兜住,放到船舱里一看,竟然是一条肥硕的大乌鳢。
另一人上前,熟练的抓着乌鳢,惊呼:“好大一条鱼,至少有六斤重!”
扭来扭去的乌鳢作着无谓挣扎,以自己的绝望,给三个捕鱼的少年以希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冷天的,居然用假青蛙钓到了乌鳢,真厉害啊!
两个少年脑海里同时冒出这个念头,看向李笠的目光满是钦佩。
见着小伙伴的“星星眼”,李笠微微一笑,拿出另一个鱼鳔假青蛙。
前一个假青蛙被那乌鳢咬破,鱼鳔瘪了浮不起来,自然就无法再用,不过李笠做好了准备,扎了若干假青蛙备用。
“寸鲩,怎么、怎么就能用假蛙钓上乌鳢了?”那个大眼睛少年惊讶的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这么大一条乌鳢在面前挣扎,事实说明了一切。
李笠回答:“因为天气好时,浅水区的水会回暖,于是泥里的乌鳢会睡醒,钻出来晒太阳,晒够了,再钻回去睡觉。”
“它晒太阳正舒服间,忽然被路过的青蛙坏了雅兴,气得不行,自然就扑上来咬,不一定是因为肚子饿才追上来。”
那两个少年不敢相信这种匪夷所思的说法,李笠不再解释,换饵完毕,把手一挥:“换个位置,我们继续!”
大眼睛少年高兴的说:“如今天色尚早,想来定能钓到足够多的乌鳢,明日真想看看那吴扒皮的脸色是怎样的!”
“脸色?”李笠喃喃着,见小伙伴看向自己,他摇摇头:“足额上缴,最多不过得吴扒皮一个‘好’字,他又能气成什么样子?脸色能差到哪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话说得在理,但大眼睛少年还是说:“即便如此,他打不得你,总是好的。”
大眼睛少年名叫梁森,另一位名叫武祥,两人与李笠年纪相仿,三人是同村,又是发小,关系很好。
‘不被别人打就是活得好?这样的人生岂不是太憋屈了?’李笠如是想,没有搭话,看着河岸,思索起来。
今日阳光好,从中午开始,到太阳落山前,因为浅水水域水温有些许回升,乌鳢跑到浅水水草区晒太阳的几率很高。
这个黄金时段不能浪费,乌鳢当然要继续钓。
但能否钓够十二尾,还是得看运气。
那一世他闯社会,被社会毒打多年,知道运气靠不住,所以为防万一,已经做了另一手准备。
他认为,自己和伙伴们在寒风中苦熬多日,不该只有得个‘好’字的回报。
所以,李笠决定要给吴吏曹一个大大的惊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翌日清晨,临近卯时,鄱阳郡廨外,李笠拎着鱼篓往侧门冲,点卯在即,迟到了可不好。
在外捕鱼的鱼梁吏,不可能每日都在郡廨点卯,但吏曹会在点卯时发布一些重要消息和命令,错过了,那可不好。
更别说点卯的时间通常是各种“最后期限”的截止时间,所以今日李笠不能迟到。
他家不在城里,昨日和小伙伴驾船回城,到城外码头时城门已经关闭,李笠当然进不得城,便和伙伴在船上凑合过了一夜。
清早城门一开,他直奔郡署而来,武祥和梁森则留在船上。
门吏认得李笠,也知道今日点卯是交乌鳢的最后期限,所以懒得盘问,任由李笠冲向门里。
刚进门没走几步,却有一个中年人转来,挡在李笠面前。
李笠定睛一看,却是自己亡父的故交刘德才,于是停下脚步,说:
“阿叔,我...”
身材稍矮的刘德才,算是李笠的‘世叔’,此刻不和李笠废话,简要的交代起来:
“三郎,我已和吴吏曹打过招呼,一会你被鞭挞,人家下手会轻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笠闻言一愣,想要说什么,却被刘德才催促“快去”。
刘德才是郡廨门下书佐,是有俸禄编制的佐吏,主办文书,类似于高级文员,在郡廨里地位不高不低。
李笠觉得,吴吏曹没道理光凭几句话就给刘德才面子。
所以,他猜刘德才肯定暗地里使了钱,却不说出来。
李笠欲言又止,见刘德才不停催促,知道时间紧,便拎着鱼篓往里赶,冲进一个院子,正好赶上关院门点卯。
院子里站满了小吏,而一身鱼腥味的鱼梁吏们站在前排,吴吏曹站在官舍台阶上,看着下面这帮小吏,哼起来:
“今日是交鱼的最后期限,你们还有谁没交鱼的,动作利索些!”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在李笠身上。
鱼梁吏们拼了命捕捉乌鳢,都完成了各自的数额,但李笠因为生病,误了几日,所以缺了很多乌鳢,很难在限期内完成这个加派。
所以,李笠手中这鱼篓里有多少乌鳢呢?
李笠见吴吏曹盯着自己,干咳一声,把鱼篓放在地上,然后打开,提出一条乌鳢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鳢嘴上穿着草绳,被李笠提着,不断扭动身子。
周围惊叹声起,因为大伙看清楚这乌鳢尺寸不小,至少能有六斤重,这时节能捕到这样的乌鳢,可以说运气是不错的。
大伙想看看李笠还能拿出多少乌鳢来,却发现没了。
只此一条。
众人看向李笠的目光,变得同情起来,而已经收了刘德才好处的吴吏曹,看向李笠的目光也不再凌冽,心想:
可怜啊小子,一会我会手下留情的。
然后开口:“李笠,期限已到,你上交的乌鳢,不足数,得受罚....”
吴吏曹官腔十足,见眼前诸小吏没谁求情,便看向身边,示意一名白直将皮鞭拿来。
“呃..上佐,小人有话说。”
李笠忽然发声,吴吏曹随后看着他:“说吧。”
“小人昨日捕获这乌鳢,到了夜晚,忽然得乌鳢托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吏曹听到这里,有些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其他人听了之后,表情各异:乌鳢给你托梦?说什么鬼话呢!
吴吏曹极力不让自己笑出声,认为这是李笠走投无路想出的馊主意,问:“托梦?那乌鳢跟你说什么了?”
“回上佐,那乌鳢说,它肚子里有帛书,让小人带它来郡署,掏出来,请上佐过目。”
“嗯,帛书?”吴吏曹沉吟着,看看李笠,一脸怀疑的表情,心中嘀咕:你小子往鱼肚子里藏书,莫不是找借口推诿,想免了乌鳢之役?
须臾,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变,变得惨白,尖叫起来:“你说什么?鱼腹藏书!”
声音凄厉,宛若被人一刀捅了腰眼,其他人见着吴吏曹如此脸色,惊得目瞪口呆:怎么回事?
小吏们不知道吴吏曹怎么回事,面面相觑,而作懵懂状的李笠,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其实心中正坏笑。
鱼腹藏书,经典的造反套路,他真想问一句:你们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
郡廨厅事,新任鄱阳内史柳偃端坐阶上,准备审案,这位仪表堂堂的中年人‘官气凛然’,一脸严肃。
厅事,又称‘听事’,是地方官处理公务、问案的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郡长官为郡守即太守,但鄱阳郡为鄱阳王的封国名义上的封国,所以郡守称内史。
左右佐官见柳偃时不时咳嗽几声,有些担心的看着府主,然后看向阶下,那里站着面色惨白的吴吏曹,还有鱼梁吏李笠。
两人面前案上,摆着一尾鱼。
一尾肥硕的乌鳢,已被开膛破肚,一名吏员此刻正小心擦拭从鱼腹里拿出来的物品。
那是一小卷布帛,在场众多官吏的目光,大多集中在这卷布帛上。
一旁做记录的门下书佐刘德才,此刻看着李笠,心急如焚。
如今李家就剩孤儿寡母,若李三郎出事,李家就要完蛋了。
刘德才知道李笠被乌鳢之役折腾得不轻,所以掏钱请吴吏曹手下留情,结果没想到竟然出了个‘鱼腹藏书’。
‘’鱼腹藏书’一出,必然引得朝廷关注,而朝廷向来对妖党都是斩尽杀绝。
刘德才在一旁心急如焚,当事人李笠也“心急如焚”,因为他就等着完事,然后做自己的事。
鱼腹藏书之事,在场的大小官员已经听吴吏曹说过了,得知郡内出了‘鱼腹藏书’,一个个如临大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末,陈胜、吴广煽动同伴造反,用的名头就是鱼腹藏书,篝火狐鸣,伪称天命。
如今,鱼腹藏书在鄱阳出现,明摆着有人意图不轨,企图煽动无知百姓造反。
这是谋逆大案,柳偃当然要亲审。
而他知道,六年前,即大同元年,鄱阳郡地界有妖道鲜于琛蛊惑百姓,伪造各种‘天命’,然后聚众造反,声势十分浩大。
鲜于琛妖党攻破广晋县城,杀害县令,裹挟大量百姓往鄱阳而来,鄱阳城内人心惶惶。
所幸前任鄱阳内史应对得当,组织官民守城,将妖党击溃,才保得鄱阳郡平安。
现在,又有人用鱼腹藏书这种卑劣手段,妄图煽动百姓造反了。
柳偃想到这里,看向李笠,目光如炬,将醒木一拍,声如洪钟:“大胆李笠,你有何居心!!”
他说话带着口音,却字字如刀,吴吏曹听了吓得瑟瑟发抖,牙齿打架,“格格”作响。
虽然鱼腹藏书是因李笠而起,但大案牵扯起来,吴吏曹怕自己会被连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到时候一家老小被人押到闹市砍头,何其凄凉?
李笠听得内史质问,却不慌不忙:我既然敢搞事,就有能耐把事情摆平。
人们称呼郡守内史为“府君”或“明府”,可不能称呼“大人”,因为在这个时代,“大人”用来称呼父母、长辈,或者称呼高位者、德高望重者。
措辞早已准备完毕,李笠做瑟瑟发抖状:“明府,小人只是每日捕鱼,不敢有何居心...”
柳偃质问:“还敢狡辩!你弄这鱼腹藏书,莫不是要学那妖道鲜于琛聚众谋反!”
柳偃说话带着口音,李笠勉强听懂,眼下见内史发飙,只是一直叫屈:
“明府!小人父兄当年死于妖道作乱,幼年丧父,恨妖道入骨,又如何会学那妖道造反?”
此言一出,众人窃窃私语,柳偃闻言看向左右。
事发突然,他刚才还在厅事处理公务,得急报说郡廨里出了‘鱼腹藏书’,便立刻审案,前后不过片刻时间,所以还不清楚鱼梁小吏的具体身世。
一名佐官赶紧近前,将下属刚上报的李笠身世告诉柳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同元年,鄱阳郡妖道鲜于琛作乱,李笠之父及长兄,连同亲族,没于兵乱。
李笠为鄱阳郡吏家子,没有宗亲,家道中落,年纪不大,身份寻常得不能再寻常。
柳偃闻言心中大概有了数,没有再质问李笠,而是将注意力放在那鱼腹藏书上。
他想得明白,当今天子虽然崇佛,有菩萨心肠,对宗室、士族十分宽容,但若有人涉及谋逆,那是绝不轻饶的。
如今自己治下冒出个“鱼腹藏书”,若处置不当,那可不妙。
柳偃见李笠叫屈,不置可否,所谓鱼腹藏书,他要亲眼看过,待得罪证确凿,就对李笠用刑,问出其他同党。
如果,此人是为了逃避鱼役而装神弄鬼,也得严惩,以儆效尤!
吏员将布帛收拾干净、展开,放在盘子里端上来,柳偃仔细一看。
然后愣住了:这写的什么玩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从鱼腹里取出的布帛,上面确实写有字,还是首七言诗,但许多字都缺笔划,让柳偃看得艰难,觉得诗作者好像不太识字。
但他仔细琢磨,发现这些错别字与其说是写错,还不如说是作者图省事,于是特意如草书般简略笔划,写的是...
柳偃琢磨了一会,猜测写的莫非是简笔字。
作者图省事写简笔字,读者读起来就难受了,亏得柳偃文学功底深厚,很快根据诗句意境琢磨出这些“简笔字”该对应什么字。
于是,一首七言诗跃然帛上:
游鱼得道修因果,却闻吾族祸根生。
愿舍残躯替众难,不负如来不负亲。
柳偃仔仔细细看了几遍,不由得惊叹:写诗之人,莫非是一尾得道之鱼?
这鱼儿自述得道,要修因果。
却听说同族有难,所以要用自己一条命,求官府放过他的亲族。
如佛陀舍身饲虎故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尤其那句“不负如来不负亲”,千言万语凝聚其中,鱼儿想要全了向佛之心,又无法忘记亲族之情,两相为难...
让人看过后,真想长叹一声:真是两难啊!
柳偃看着这首鱼腹诗,一言不发。
这件事,无非有两种可能,其一:确实是得道游鱼所作。
那么,若天子看到这首诗后,会是何种表情?
柳偃陷入沉思。
当今天子虔诚礼佛,前后两次舍身同泰寺出家为僧,若是看到这首诗,怕不是要激动万分。
还得装裱起来,每日观摩,让饱学之士剖析那得道之鱼的苦闷心情。
柳偃收起思绪,看向那条被开膛的乌鳢,又看看向阶下总角少年李笠。
神鬼之说,不可不信,但...
第二个可能:这首诗是李笠写的,或者其他人写的,托名一尾鱼所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这里,柳偃看向李笠的目光充满了杀气,但心中又有了疑问:
那么,此人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
按着诗的内容,并未鼓动百姓造反,若说图谋什么,更像是要免了那乌鳢之役。
也就是说,小吏自知无法完成吏役,于是装神弄鬼。
柳偃可不是榆木脑袋,平日信佛归信佛,不代表会信成任人愚弄的傻子。
为官那么多年,他知道奸滑小吏惯会欺下瞒上,所以要提防被小人算计。
但这件事颇为微妙,需要深思熟虑后才能作出决定。
为了有时间思考,柳偃让吏员将鱼腹诗誊抄数份,分发给佐官们过目,琢磨琢磨,自己趁机想个应对之策,以便有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定要把坏事变好事。
想到这里,柳偃咳嗽几声,心中略有懊恼:这乌鳢之役,还是因他而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离开建康来鄱阳上任,途中偶染风寒,咳嗽不止,医者开出药方后,又献温补润肺之法。
其法须得乌鳢做脯、熬汤,每日进食,所以才有了此次临时加派的乌鳢之役。
鱼梁吏终日捕鱼,为官府提供鱼获,现在额外捕捉一些乌鳢,又算得了什么大事?
柳偃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但现在闹出“鱼腹藏书”,麻烦就来了。
这件事必然上报朝廷,到时候他可能会被清流讥为牧守地方不恤百姓,以至于为了一饱口福,逼得一尾得道之鱼“舍身饲虎”。
若有如此讥讽,真是太难听了,就算把李笠‘正法’,这讥讽却不会消失。
柳偃出身名门河东柳氏,又是天子女婿,不能接受这样的声誉污点,所以很快就有了计较。
这帛书到底是谁写的,实际上不重要,重要的是上达天听后,天子想要什么真相。
柳偃正琢磨间,堂下官吏们看了鱼腹诗,一个个惊讶不已,同样为这首七言诗的内容震撼,细细品味着其中意境。
都在琢磨:是鱼写的?是人写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梁国崇佛之风兴盛,谁也不敢否认游鱼能够得佛法点化,由此得道、修因果,但也不会想不到有可能是眼前这鱼梁吏搞鬼。
片刻后,柳偃征询几位主要佐官的意见。
几位佐官都知道乌鳢之役因柳偃而起,但他们也不认为是什么大事,毕竟事出有因,况且士族子弟、当朝驸马想吃些乌鳢,这算什么事?
结果却出了“鱼腹藏书”,这突发事件无法遮掩,所以得赶紧“亡羊补牢”,把坏事变好事。
事情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子知道后,想要什么真相。
当官的人都不会是蠢货,几位佐官想通利害关系,一起陈情,建议应了鱼腹诗作者的请求,免了乌鳢之役。
这是做台阶让上官好表态,没有谁不长眼,敢这时候挤兑上官。
佐官们如此识相,柳偃很满意,思索片刻,看向李笠,缓缓开口:“李笠。”
等得有些无聊的李笠,闻言赶紧回答:“小人听令。”
柳偃温和的说:“你既然有得道之人托梦,那本官必然从善如流,乌鳢之役免了,本官断你无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出了一身冷汗的吴吏曹,听了内史的话,只觉死里逃生,几乎喜极而泣。
从一开始就紧张得不行的刘德才,闻言长吁一口气,心中感慨:老李呀,你家可躲过一劫了....
一切如计划开始、发展、结束,李笠准备的惊喜,确实让郡廨上下‘惊喜’不已。
但他不忘行礼,向上官叩谢。
佐官们齐齐称赞“府君英明”,柳偃点点头,又说:“来人,将这尾乌鳢好好...送到寺里,好好安葬。”
“至于已经交上来的乌鳢,活者悉数放生,死者,一并送入寺里安葬。”
。。。。。。
鄱阳城南,鄱水边上码头一隅,一艘小船上,李笠和两个发小蹲在船篷遮挡的船舱里,看着眼前一小堆铜钱。
李笠面色平静,梁生和武祥却很激动,面前的铜钱,为卖鱼所得,共计九百六十文,总重约十二斤。
卖的鱼是什么鱼?乌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昨日,李笠钓了不止一尾乌鳢。
今日,他带着一尾乌鳢进城‘送惊喜’,让梁森和武祥留在城外,驾船在鄱水上游荡,把剩下的乌鳢全都卖给过往客船。
冬天难见乌鳢,而乌鳢大补,所以即便售价比夏秋时高,梁森和武祥手里的乌鳢也不愁卖,很快就把鱼卖光了。
卖鱼所得,共计九百六十文,这就是李笠给发小们的惊喜。
李笠拨了拨铜钱,低声说:“你俩辛苦了,一人分三百文。”
话音刚落,武祥、梁森瞪大眼睛,看着李笠的目光,满是不敢相信:“寸鲩,这、这如何使得!”
李笠反问:“如何使不得?如没有你俩帮忙,我哪里钓得这些鱼?哪里能把鱼卖了换钱?”
“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好兄弟,就该这么办!”李笠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着,“按说要均分,但我多六十文,那是要谢刘叔帮忙求情。”
武祥和梁森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所撼动,一时间舌头打结,说不出什么推辞的话来,看着铜钱,不由得傻笑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还是少年,少年郎力气不够,给人帮佣,每日工钱能有十五文就不错了。
他俩跟着李笠这几日,居然赚了三百文,那可是替人帮佣二十日的工钱,穷小子忽然有这一笔横财,哪能不傻笑?
这真是惊喜啊!
李笠笑着让两人凑过来,拍拍二人肩膀:“好兄弟,就该同甘共苦!今后,但凡我李寸鲩有一口饭吃,绝不会让你们喝西北风!”
两人听了高兴得很,不住用力点头,李笠看着钱,想到方才厅事里的那位“柳府君”。
自古以来,能当官的都不可能蠢,“柳府君”和一众佐官,没道理不怀疑这诗是他写的。
但事情的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子想要什么真相。
鄱阳郡出了‘鱼腹藏书’,此事必然上达天听,崇佛的老皇帝看到了鱼腹诗,还能要什么真相?
真相就是这首诗为得道之鱼所写。
一尾鱼,得佛法点化,学佛陀‘舍身饲虎’故事救亲族,老皇帝可以把这件事当做证据,向大臣们宣扬什么是“佛法无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州鄱阳郡出了如此‘祥瑞’,好事?坏事?
这件事,官僚们拎不清?
那么,州郡各级官僚蠢么?不可能蠢。
皇帝蠢么?不可能蠢。
但有了一个崇佛的由头,皇帝能不高兴?
李笠认为,对于各级官僚而言,皇帝高兴才是最重要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并不重要。
所以,“柳府君”有什么必要去追寻事情真相?
李笠不怕冒险,所以才有了今日的‘惊喜’,完全不怕引火烧身,有把握全身而退。
他把辛辛苦苦钓到的几尾乌鳢留下一尾,其余悉数让伙伴拿去出售,换得一笔横财,让自己和伙伴好歹不白白辛苦两日。
为了以防万一,他让两个伙伴在城外河上向过往客船卖鱼,而不是在鱼市里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不会有人把两件事联系起来,即便日后想要调查,也查无实据。
搞这种事,风险当然有,但他把手尾收拾干净,就不会有问题。
现在,李笠看着小伙伴高兴,自己当然也高兴。
他如今能用的人,就是两个发小,那么让发小们跟着自己一起发财,是拉拢人心的必然手段,光靠友情,不能持久。
不过李笠还想到一人,那就是门下书佐刘德才,觉得自己要多和这位“世叔”联络联络感情。
方才在郡署,刘德才说已经和吴吏曹打过招呼,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但李笠却知道事情不简单:一定是花了钱,却不和他说。
李笠知道刘德才家境也不宽裕,能够暗地里出钱帮忙,说明还是很照顾他这个“世侄”的。
人情需要维护,能有如此长辈关怀,难能可贵,李笠决定还这个人情,毕竟,能有一个可靠的长辈帮忙,总是好的。
巩固巩固感情,顺便向对方打听打听如今的时局,那也是不错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下午,郡廨公舍,李笠正与世叔刘德才聊天,他买了一坛酒,还有些许小食,拎着来给刘德才道谢,谢的是刘德才帮他向吴吏曹求情。
当然,求情必然是使了钱的,刘德才不说破,李笠也不说破。
同理,李笠带着礼物登门道谢,虽没明说谢的是“花了钱求情”,但刘德才心知肚明,同样不说破,就和李笠聊起天。
刘德才是郡廨门下书佐,上级在郡廨值守,他当然也得在公廨守着,住在公廨,轻易不得回家。
李笠家不在城里,作为服役郡吏,要么驾船在外打渔,要么到城里郡廨宿舍住着,随时听候差遣,轻易不能回家。
所以,两人如今是在刘德才的宿舍交谈,而李笠的聊天水平比起往日忽然‘暴涨’。
那一世他闯社会,跑过业务、做过营销、推销,练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应酬起来游刃有余。
不过他现在不敢表现得过于“熟练”,否则没法解释自己怎么一夜之间就跟换了人似的。
刘德才想起一件事,问:“寸鲩,你娘知道你平安无事了么?”
李笠点点头:“阿叔放心,小侄从郡廨出来后,就去县廨找娘亲报平安了。”
刘德才见着“世侄”如今居然开窍了,心中高兴,话也多了起来:“你父兄当年,唉,若不是出了那事,如今你家家境也不会如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叔喝茶...来,小侄给您满上...”李笠给刘德才斟茶,然后坐下,用茶具煮茶。
见刘德才兴致高,他说:“往事不好提,一提,娘就难受....小侄家中,还得靠阿叔多照应。”
刘德才点点头:“你也要多注意些,你虽然只有十三岁,却也要挑大梁,莫要再出事,否则你娘怎么办,你嫂子和侄儿,怎么办?”
“阿叔说的是...”李笠一边回答,一边煮茶,这年头茶水的制备和后世不同,不是“沏茶”而是“煮茶”,还要放些佐料,仿佛是在煮粥。
刘德才看着李笠煮茶,回想方才言谈举止,见这侄儿说话、做事忽然利索起来,觉得有些奇怪。
之前,李笠和其他少年没什么两样,因为没有见识,所以行事畏畏缩缩,接人待物当然说不上顺当,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然而短短数日,表现竟然成熟许多,这是怎么回事?
但刘德才转念一想,觉得莫非是前几日那场高烧,把侄儿烧得聪明了?
李笠家不在城里,在彭蠡湖东畔一个渔村,因为村边有白色大石,得名白石村,村中多为靠水吃水的渔民。
白石村在鄱口以北,大概三十里左右距离,而鄱口在鄱阳城下游,两地距离大概八十里。
李笠阿耶、长兄早亡,二兄于今年年初过世,李笠家有寡母吴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氏作为女丁服吏役,如今在县廨后厨帮厨,当厨娘,母子同城却不得时常相见,因李笠要为捕鱼而奔波。
而李笠又有寡嫂林氏,也就是李笠长兄的遗孀,如今林氏带着儿子在白石村,守着家中几亩鱼池鱼塘。
李家两对孤儿寡母一起过日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也不知何时熬出头。
前不久李笠才大病初愈,逃过一劫,此次闹出‘鱼腹藏书’,也是让人担心不已。
刘德才不追问‘鱼腹藏书’的事情,只是关心李笠,说着说着又念叨起来:
“听叔一句话,你外出打渔,一定要保重,不然如你二兄那般,打渔受了风寒、病重不治,连媳妇都没娶,没留下香火人便没了,那要多凄凉?”
刘德才絮絮叨叨的说着,虽然听在李笠耳里有些啰嗦,但他却觉得心很暖,毕竟只有真关心自己的人,才会这么啰嗦。
两人聊了一会,李笠不动声色将话题转到别处,打听起时事来。
刘德才作为门下书佐,协助上佐处理往来公文,消息自然灵通,加上对李笠一家一直不错,正是打听时事的绝佳对象。
但李笠是个未成年小吏,不可能也不应该问出什么“当今各国形势如何”之类的事,他要问的,当然是本郡时事。
譬如鄱阳王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历朝惯例,宗王虽然有封国,但不之国...啊,这之国就是指在封国长期居住...”刘德才向侄子讲起鄱阳王府的概况来。
鄱阳郡,是鄱阳王的封国郡国,虚封,鄱阳王萧范,是当今天子的侄儿,之前在京为官。
宗室们都有官做,要么在京城为官,要么出镇地方,基本上都不会在封国的王府、侯府长住,鄱阳王也不例外。
鄱阳王现已外任,如今在雍州做刺史,雍州治所在襄阳,鄱阳王及家眷自然在襄阳。
自故鄱阳王那时起,两代鄱阳王基本都没在鄱阳住过多久。
所以,鄱阳城的鄱阳王府,虽然按理说是“主宅”,但实际上很冷清,毕竟鄱阳王在哪里,那里才是主宅。
不过因为鄱阳和长江之间通水路,往来方便,所以每年都会有一些王府家眷轮流来鄱阳小住,算是给鄱阳的王府增加一点人气。
也正是如此,刘德才特意叮嘱李笠,若碰到鄱阳王府的人,一定要躲着走,万一躲不过,受再大委屈也得忍着。
道理很简单,王府中人行事肆无忌惮,毕竟狗仗人势,不把寻常百姓放在眼里,这帮奴仆稍有不如意就动辄打骂,如同恶犬般。
若动起手来,把人打死、打残了,凶手往王府里一躲,地方官还不好管。
刘德才强调:“你是不知道,在京城,宗室多有凶顽之辈,甚至其随从、奴仆也颇为跋扈,建康城里的官府都不好管,所以那些王府仆人,难伺候得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室子弟在建康都横行无忌,你想想,这些人及左右随从在别处,能收敛么?”
这年头多有宗室横行无忌,其下恶奴狗仗人势,如此消息很重要,李笠不敢不记在心里。
又知道这个时代贵贱分明,而百姓基本都是文盲。
他当然不是文盲,但后世的学问,绝大部分无法和这一世的学问“无缝转接”,别的不说,这个时代写字写的是好像是‘隶书’,不是简体字。
之前的鱼腹诗,是李笠“借鉴”一首诗改编的,写的还是简体字,而某些简体字在这个时代,多半会被人认为是草书或者错别字。
李笠自幼丧父,因为是吏家子出身,当然没机会读书,不过得阿叔刘德才“启蒙”,学会读写一些常用字,也会基本的算数。
所以和别人相比,李笠算是肚子里有“墨水”。
但要和读书人比,根本比不了。
文盲,加上地位低下、没有靠山,每月为完成渔获定额而奔波,这就是李笠的现状。
。。。。。。
次日下午,鄱阳县廨后厨一隅,李笠正和娘亲吴氏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氏在县廨后厨帮厨,她样貌寻常,和许多劳动妇女一般,脸上满是沧桑。
鄱阳是鄱阳郡的郡治,也是鄱阳县的县治,吴氏和儿子李笠同城,却因吏役在身,不能常见面。
李笠来时,吴氏正在做菜,为县廨准备‘夕食’,她得知儿子来了,便拿来热腾腾的炊饼让儿子吃。
昨日,吴氏正在县廨帮厨,忽然听人说,说儿子涉嫌造反,好像已经被官府活活打死,当时就吓蒙了。
亏得李笠随后就跑来报平安,才让吴氏没有崩溃,如今又见着儿子,左看看右看看,总也看不够。
毕竟,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儿子。
李笠啃着炊饼,被吴氏看得心里发毛,生怕对方发现儿子“换了个人”,赶紧说:“娘,那长舌妇说的话信不得,你看,孩儿不是好好的?”
儿子还小,不知世道凶险,吴氏总是有些担心:“你前几日生病,如今又遇着这种事,可要保重啊。”
“嗯,娘放心,孩子会保重的。”
前几日李笠捕鱼时落水着凉、高烧不退,吴氏心急如焚,却请不得假,只能央着书佐刘德才帮忙看顾一二。
如今见儿子熬过来了,依旧放心不下,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家近几年连连遭变故,剩下两对孤儿寡母,吴氏承受了太多的悲伤和痛苦,可不敢想万一最后一个儿子出了事,自己还撑不撑得住。
后厨忙得很,吴氏不敢耽搁太久,又吩咐儿子几句,便打发儿子走。
李笠出了侧门,迎面撞见数人沿着街道往这边走来。
当先一人衣着光鲜,肥头大耳,一脸和蔼,见着李笠,笑容满面:“哟呵,李三郎,今日这么巧!”
李笠认得这人是放债的吕全,人称“吕掌柜”。
对于此人,李笠十分厌恶,却知道得罪不起,赶紧打招呼。
但吕掌柜却把手一摆:“算了,客套话不多说,我今日是来找你娘,说些要紧事情,不过既然你在,那正好...”
他吩咐随从:“去,进去把吴氏叫出来。”
然后再次看向李笠:“李三郎,如今年底将至,你家借的债,本、息要一并还了,你娘年纪大了可能记不住事,那好,你算是半个当家的,现在听清楚...”
“这笔债,你家到时还不起,之前抵押的鱼池可就得拿出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李笠听了吕全的话,有些惊讶,按着记忆,他知道自家欠了债,但不知道细节,因为这都是娘亲吴氏在操办的。
他更没有想到,家里赖以为生的鱼池鱼塘,已被娘当做抵押,用来借贷。
如果还不起本、息,鱼池就要被债主收走了。
按照这一世记忆中听到的闲言碎语,他发现这年头放债的利息都不低,远超月息3分3%。
在后世,月息超过3分就是法律层面的高利贷。
想到高利贷,李笠心中一股无名火蹭蹭蹭就冒出来,看着吕全,面色未变,心中却平静不了。
那一世,他家被高利贷搞垮了。
当然,法治社会,放贷的人很会钻空子,有各种办法回避相关法律条文,加上许多人确实等钱急用,所以高利贷实际上屡禁不止。
事情的由来,是他父亲经营着一家制造厂,虽然规模不算很大,但发展势头很好,结果碰到行业寒冬,流动资金不足,工厂周转不灵,眼见着就要完了。
银行不肯放贷救急,无奈之下,只能高息借贷救急。
结果工厂还没熬到行业回暖,利滚利滚出来的债务已经无法偿还,债主上门催债,各种手段都使出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父亲走投无路,最后上天台想要跳楼,被他拼命扯住,一家人抱头痛哭。
为了还钱,工厂没了,房子也卖了,一家人租房子住,依旧欠了一屁股债,他年纪轻轻闯社会赚钱还债,被社会毒打得遍体鳞伤。
一家人忙碌多年,省吃俭用,好歹还清债务。
现在,吃人的高利贷又上门了!
李笠盯着吕全,恨不得把对方活撕了,但他做不到,且不说打不过对方的随从,就说这借贷,以当前时代的水准来看,利息不算高。
这个时代,有一些有识之士意识到高息借贷的危害,但是“高利贷”一说并不流行,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借人家钱,不还钱还有理了?
更别说这吕全,是给鄱阳王府放债贷的,鄱阳王府在鄱阳,等同于至高存在,草民哪敢反抗?
刘德才昨日还反复叮咛,让他见着鄱阳王府的人可得绕着走。
闻讯赶来的吴氏,见着债主登门,儿子又在一旁,知道瞒不过儿子自家欠债累累的秘密,只能不住乞求:
“吕掌柜,此事可否缓缓?缓到明年夏天,我一定连多出来的利息一起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吕全听完,笑吟吟的说:“吴大娘,我呢,一向好说话。”
“借契上写的期限是几月几日,我就几月几日来结账,绝不提前一日,也绝不拖后一日。”
“你四处打听打听,我吕某人放债、收债,何时对借债的动过粗,向来不都是好借好还?”
“我知道你不会赖账,可延期还债这件事,我吕某同意,王府那边的管事也不答应,你莫要让我难做。”
“今年年底,王府那边是要结账的,债不过年嘛,你要么还了本、息,要么拿鱼池抵债,这件事,就是闹到官府,借契上可是白纸黑字,你觉得官府会怎么说?”
“你家有难处,我知道,但吕某人微言轻,在管事面前说不上话,不如....”
吕全说到这里,看向李笠,笑起来:“不如让李三郎到王府里,当面向管事求求情,求管事通融
通融?”
鄱阳王府那是什么地方,寻常小民进去,如同鱼上砧板。
吴氏闻言面色惨白,看看儿子,再说不出什么话。
李笠心中气愤,却无能为力,吕全见着母子二人哑巴了,笑了笑:“今日,我亲自登门把话带到了,期限一到,我再去白石村,结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待得吕全离开,吴氏只觉天旋地转,身体一晃就要倒地,被李笠搀着。
李笠扶着娘在一旁坐下,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该如何说,只见吴氏不住叹气,絮絮叨叨诉起苦来。
这些年来,吴氏主持家务,李笠还未成年,所以许多事情吴氏不让儿子知道,如今瞒不住了,要说些什么,也没什么用了。
只能诉苦。
李家连逢变故,先是大同元年,吕氏的良人和长子即李笠之父及长兄遇难,娘家也完了。
然后去年,吕氏的次子、李笠的二兄捕鱼时受寒、染病,熬到今年年初,人也没了。
短短几年时间,家中一下没了三个壮年男丁,积蓄也渐渐花光。
不仅如此,为了给李二郎治病,吕氏一咬牙,以自家鱼池作抵押,向放债的吕全借钱。
鱼池和儿子,当然是儿子重要,吕氏只盼次子熬过来,然后今年一家人努力赚钱,年底就能把债还了。
但儿子的命没保住,家里也没钱买‘恤’,也就是没钱免役。
于是吴氏不得不以女丁身份服吏役,在县廨帮厨,幺子李笠要顶李二郎的吏役,终日捕鱼累得要死要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家人哪里有多余时间去捕鱼赚钱还债。
现在,债主不通融,距离年底只有一个多月,吴氏琢磨着就算贱卖鱼池中的鱼儿,也凑不够钱还债。
还不了债,债主就会把鱼池收走。
虽然房子还在,李家的日子也能过下去,但这就和种田的没了田一样,日子只会越过越差。
这年头虽然许多人也养鱼,鱼价不高,然而鱼池养鱼是比出船捕鱼要赚钱的营生。
更别说李家如今就李笠这个“伪半丁”,还得靠鱼池养鱼作为主要收入。
而且平日捕鱼,若有鱼池,可以把鱼儿暂养在鱼池,慢慢出售,否则急着当日卖鱼,必定卖不出好价钱。
如果鱼池没了,李家也就彻底没盼头了。
吴氏说着说着,心如刀绞,却欲哭无泪,李笠触景生情,没顾得难受,想了想,问:
“娘,如今连本带利,得还多少钱?”
吴氏回答:“四万钱,以好钱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钱指的是完好的铜钱,李笠听后无语,不是他被吓倒了,而是琢磨四万钱在这个时代处于什么“价位”。
大概二十多年前,梁国大规模发行铁钱铁五铢,因为铁贱铜贵,所以一文铜钱铜五铢在民间顶数文铁钱铁五铢。
放债的当然精明,借契上的钱数都强调还的时候要还“好钱”好铜钱。
而四万钱,即四万文钱,按一千文为一贯计,就是四十贯,亦或称四十缗。
贯和缗,都是一千文的意思,李笠得刘德才教育,知道两个字的用法有讲究:
这个时代,一万钱以下,以千文为单位换算、计数时,人们习惯用“缗”,譬如九千钱是九缗。
一万钱以上,以千文为单位换算、计数时,人们习惯用“贯”,譬如两万钱就是二十贯。
李笠无法将当前币值和后世币值联系起来,却知道一匹普通的代步骑乘马,在鄱阳大概卖二万钱左右。
不久前,同村一户富裕人家建了座新瓦房,花了三万钱左右。
而村里许多村民家里若遇到急事,能够不变卖财物、不借钱就直接拿出三、四千钱的家庭,能过半都不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石村是一个普通的渔村,大半村民家境普通,那么三、四千钱这个数字,可以看成鄱阳郡许多普通百姓家庭的平均积蓄水平不是收入水平。
以这个参照标准来看,李家欠的四万钱连本带利,大概是十户平民家庭的积蓄不含固定资产,价值等于一座新瓦房。
这钱看起来很多,却也很少,因为据说那些富贵人家,平日里吃一餐,就值数千钱。
贫富之悬殊由此可见,很可惜,李家不是富贵人家,如今剩下的短短时间里想要筹钱还债,按常理来说,很难。
李家最值钱的家产就是鱼池,若是按时价出售鱼池,所得不止四万钱,但鱼池已经作为抵押,无法变卖。
其他家产即便变卖,必然是贱卖,值不了多少钱。
卖房子倒也行,用自家房屋保自家鱼池,大不了一家人在鱼池边上守夜小屋挤着住,只要保住鱼池,就能保住希望。
然而同村没人买李家的房屋,外人也不会来买,在村里放高利贷的吕掌柜倒是会买,但必然是趁火打劫。
看来,是没办法了么?
和欲哭无泪的吴氏不同,李笠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心中喊道:不,我有办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信心满满,决定要给吴氏一个惊喜:“娘莫要担心,孩儿有办法赚大钱还债。”
吴氏看着儿子,苦笑着,没把这话当回事,认为儿子这么说是为了宽慰她,李笠也不多说,跃跃欲试。
在后世,没有门路的普通人想发大财可不容易,但现在不一样。
他常看历史,历史的主角,回到过去之后,都是轻轻松松赚到第一桶金。
譬如最流行的烧沙子做玻璃,短时间就能发大财。
沙子到处都是,做玻璃还不简单?
李笠越想越高兴:我也要烧沙子做出玻璃器具,以此赚钱还债。
三日准备,三日试验,三日出成品,三日变现。
最多也就十二日,就能赚许多钱,要是搞不定,我名字倒过来写!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数日后,下午,鄱阳城内某私第,书房里,酒足饭饱的吕全打着饱嗝,斜坐在榻上,倚着凭几回神,一名仆人站在旁边,向他汇报事务。
又有一名侍女端着醒酒汤入内,在吕全面前食案上放好,然后从一旁柜子里拿出个琉璃碗,将醒酒汤倒入琉璃碗中。
片刻,吕全睁开眼,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接过侍女捧来的琉璃碗,将碗中醒酒汤慢慢喝光。
他没有把琉璃碗放回去,而是借着窗户外漏进来的阳光,打量着这晶莹剔透的海外奇货。
琉璃,古来有之,不但中原有,海外也有。
梁国东临大海,与海南大海之南诸国通海路,譬如交州以南的林邑国,再往南的扶南国、顿逊国以及盘盘国等。
而海南诸国以西,又与西海诸国相连,譬如天竺国、狮子国,再往西,就是安息国以及极西之地的大秦国。
每年春末,东南风大作时,就有海外番商乘大海船来到梁国,舶来不少奇珍异宝,也有许多海外用具,其中就有琉璃器,在建康广受欢迎。
这种舶来的琉璃器,被称为‘玻璃’、‘颇黎‘’,或者海外琉璃。
海外琉璃器有杯子、碗,也有各种首饰,有的琉璃器五颜六色,也有琉璃器透明如同水晶。
吕全手里的这个琉璃碗,就是舶来品,通体晶莹剔透,宛若冰块雕刻而成,若是装了美酒,可以清楚看到酒的颜色,看起来真是赏心悦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欣赏了一会,吕全发话:“说些城里有趣的事情。”
先前在汇报事务的仆人,问:“不知郎主想听何种趣事。”
吕全沉吟着,想了想,说:“不是说官府要将那腹里藏书的乌鳢好生安葬么?”
“是的,那乌鳢如今在寺里供奉着,每日都有法师诵经。”
“呵呵....”吕全闻言笑起来,笑了一会,又问:“那谁,就那乌鳢托梦的鱼梁吏,姓李的,家在白石村,家里欠钱还不上的那个。”
“啊,那是李笠。”仆人缓缓说着,边想边说:“小人按着掌柜的意思,这几日远远跟着那小子,看看他要找谁去借钱。”
“结果,这小子...这小子他...”
吕全听得有点不耐烦:“快说!”
“是,李笠此人,这几日在城外河边沙地一阵鼓搞,摆弄坛坛罐罐,又捡来柴禾烧火,好像是在..好像是在烧沙子。”
吕全闻言一愣,看看对方,确定自己没听错,思索起来。
片刻后,他看着手中琉璃碗,笑道:“烧沙子?他也想烧出海外琉璃?哈!真是痴人说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仆人见状笑着附和:“那是,若只是简单烧沙子就能烧出海外琉璃,那建康城里满街都是琉璃器了。”
吕全将琉璃碗交给侍女,起身在房内走来走去,哼哼着:“想当年,有海外番商到建康,售卖琉璃器,然后,又在城外搭了个窑....”
“他们就在那里烧制琉璃器,烧出来就卖,卖完立刻就乘船走了....多少人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个烧法,却只是弄清楚个大概,那就是烧沙子。”
“好多人都试着烧沙子,想烧出海外琉璃,结果你们猜,烧出什么玩意来?”
仆人跟着吕全去过建康,所以知道答案,却识相的做懵懂状:“郎主,他们烧出什么玩意来?”
吕全笑起来:“烧出一坨坨黑疙瘩,哈哈哈!”
“那李笠,以为烧沙子就能烧出琉璃来?做梦!”
“我听人说,北虏东边的国都邺城,也有西域番商贩卖海外琉璃器,也有番商在城外筑窑,烧五彩琉璃,以此赚了许多钱。”
“但是,也有许多人学着烧,就是烧不出,或者烧不好,呵呵..”
他看向侍女手里捧着的琉璃碗,哼哼起来:“他李笠算什么,也想烧出海外琉璃?就算祖坟冒青烟,真烧出来琉璃,又能如何?”
“了不起能做出五颜六色的琉璃珠,可这种琉璃珠卖不上好价钱,就算他烧出来,也抵不了债,你不用再盯着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夕阳西下,鄱阳城响起鼓声,城门即将关闭,门洞处许多人急匆匆进、出城,却有一人落寞的缓缓前行,穿过城门往城里而去。
其人头上有两个发髻,却是眉头紧锁的李笠。
李笠样貌端正,脸型轮廓类似国字,一双眉毛较粗,因为眉峰靠前的缘故,眉头和眉峰几乎等高,等眉毛皱起来后,就变成八字眉。
再加上喃喃自语,嘴巴微张,乍一看上去,他的脸仿佛一个‘囧’字。
李笠确实觉得有些囧,因为发财大计进展不顺。
这几日,他让武祥和梁森帮忙捕鱼,然后将自己手上的铜钱凑起来,买了一些坛坛罐罐,信心满满的溜到城外僻静河滩,开始发财大计。
那就是烧沙子,做玻璃。
许多里,主角‘回到’古代后,发家的第一桶金就是烧沙子做玻璃,他就要来个依葫芦画瓢,于是发财不过几日之间。
然而当李笠开始烧沙子后,发现烧出来的全都是焦黑的沙子,即便成形,也是一坨坨黑疙瘩。
想象中的彩色玻璃根本就没有踪影,透明玻璃就更别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日时间,李笠身上的钱都花得七七八八,烧沙子依旧烧不出玻璃,也就是说,他的发财大计完全泡汤。
所以名字得倒过来写?
李笠停下脚步,看着行人日益稀少的街道,有些回不过神,喃喃着:“这是怎么回事?”
片刻,他继续向郡廨走,边走边想。
到底是哪里不对?
不是说烧沙子就能烧出玻璃么?
李笠琢磨着,琢磨来琢磨去,陆续琢磨出一些可能。
烧沙子能制作玻璃,前提是能把沙子烧熔,但这几日,他烧的沙子根本就没彻底烧熔化。
原因大概是火焰温度不够高?
李笠想到了这可能,他这几日是自己收集柴禾做燃料,点火烧沙子,也许柴火温度不够高,熔不了沙子。
于是一咬牙,花钱买木炭,用炭火烧沙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结果还是不行。
但是,他记得以前看科普读物,说“古代”发现玻璃的过程很简单,那就是旅人在沙滩上露营、点篝火,次日发现篝火余烬里有玻璃,于是才发现了玻璃的制作工艺。
所以,不是燃料的问题?
李笠不知道这么想对不对,过了一会,他又想到一个可能:或许烧沙子时需要加某种助熔剂,以降低沙子熔点,就像那些冶金企业的熔炼工艺那样。
这很有可能,也许当年他看的科普读物里,那个旅人无意间烧出玻璃的故事中,混在沙滩篝火里的除了木柴、树枝,可能还有其他物质。
若真是这样,这种助熔剂到底是什么?
郡廨侧门就在眼前,李笠却想不到答案,停下脚步抬头看天,看看渐渐变暗的天空,良久,长叹一口气:“时间太短了。”
那一世他做推销、营销、跑业务,见多识广,加上做事用心,所以对许多行业都大概了解一些。
若假以时日,他认为自己一定可以慢慢摸索出在这个时代发大财的办法。
然而年关将至,家里欠债,期限所剩无多,若到时候还不上本金和利息,鱼池就要被债主收走了。
李笠不认为没了鱼池天就会塌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如一首诗里所说,千金散去还复来,他虽然做不出玻璃,但有信心日后能赚钱,赚大钱,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但娘亲恐怕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所以,还是得想办法。
想了想,冒出个念头:不如做肥皂?做肥皂也很赚钱。
主角常靠做肥皂发家,李笠觉得可以一试。
仔细想了一会,摇摇头:他不知道皂化工艺,也没有时间摸索。
问题的关键是在短时间内赚到四万文,李笠觉得这个问题可以分成两个小问题:创意和变现。
创意要独特,这样才值钱;变现要快,不然还不了债。
靠着现代人的见识,他可以有很多创意,但能够尽快变现的创意,相比之下少很多。
往深处想,鄱阳城里,有钱并且愿意花钱买他创意的群体是什么呢?
官宦,人家看不上他这个穷酸小吏;豪强大户,看他就像看上门乞讨的乞丐。
以上两种群体,还存在恃强凌弱的可能,如果他的创意确实不错,对方极大可能是硬抢,而不是花钱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么,除此之外,就只有商贾这个群体,看起来比较好打交道。
商贾一词泛指买卖人,在这个时代包含的意思是行商、坐贾。
行商,就是流动各地贩卖商品的人,贾就是开一个店铺有固定地址卖东西的人,李笠觉得自己若是有合适的创意,可以找鄱阳城里的行商坐贾变现。
鄱阳城是郡治,在鄱水边上,离彭蠡湖不算远,是个水陆交通繁华的地方,平日里往来商旅不少,这就是行商。
城里以及城外码头,又有不少邸店,这就是坐贾。
行商坐贾多,他若有合适的好创意,找合适的人谈价钱,变现起来很方便。
那么,什么是合适的创意?以及买卖双方要如何成交?
用钱买创意,先给钱的话,商人恐怕信不过他一个面生的小子;先说创意的话,李笠就怕对方翻脸不认账。
李笠想着想着,有些入神。
他赶在关门前进了郡廨,往十几人挤在一起睡的破旧宿舍走去,夕阳余晖照来,将他映在地上的身影拉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翌日下午,郡署后厨一隅,开饭时间,拿着大勺的厨娘一声吼,院门打开,院外等着吃夕食的小吏们蜂拥而入。
人人手拿碗筷,宛若饿虎扑羊,嗷嗷叫着扑向前方、排队。
如今开饭,谁排在前面,谁就能打到足够的饭菜。
若是排队排到后面了,轮到自己时,就是少得可怜的饭,以及菜渣,甚至没有饭菜。
汹涌的虎群...人群之中,李笠也奋力向前扑,奈何未成年的躯体瘦弱了些,很快就被挤出队伍,然后一个趔趄倒下。
还好碗没摔破,然而竹筷已脱手,滚到数步之外。
他抱着碗想爬起身,却被人挤倒,再次爬起来时,李笠惊悚地发现小吏们排队都排出长龙,龙尾巴已经到院外了。
‘我还是个孩子啊!都不让让的?’
李笠心中咒骂,一手拿着碗,一手拍着身上尘土,然后弯腰去捡那竹筷。
将竹筷在衣襟上抹了抹,嘟嘟囔囔往队伍尾部走去。
服吏役的吏户,从事着最卑微的“吏职”,所以又称小人吏。
和水产打交道捕鱼、养鱼等的是鱼梁吏,又有守草场的是守草丛吏、守橘子园的是守橘子吏等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人吏是没有俸禄的,因为服这种吏役,本身就是百姓为官府“服务”的形式,不过官府若能负担,一般情况下会包吃住。
但宿舍破败,位置有限,卧具得自己备好,人多就只能挤着睡。
小吏也可以在郡廨后厨吃饭,但后厨只会准备一定量的饭菜,人少就吃多些,人多就吃少些。
在官府服吏役的小人吏们,睡的是冬冷夏热的宿舍,吃的是味道怪怪的粗食,有个头痛脑热,自己解决。
睡不好、吃不好,但有地方睡、有饭吃,已经是不错的待遇了。
李笠排在队尾,饥肠辘辘,为了转移注意力,只能东想西想。
这年头,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没有一日三餐的说法,大家平日都是一日两餐,也就是“朝食”、“夕食”,上午一顿,下午一顿。
夕食吃不饱,挨饿到明早。
所以不怪大家打饭如同打仗,这真是弱肉强食,若不舍得花钱在外面买食物吃,就得在这里排队,不拼命排靠前的位置,肚子就吃不饱。
毕竟吃饱肚子是头等大事...
想着想着,李笠忽然灵光一闪:有了,我可以在吃的上面做文章!
他看过科普,说古代要到北宋时,才会出现“炒菜”这一烹饪技术,而炒菜铁锅,也是同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期推广的。
考虑到一项技术的发展需要时间,那么“炒菜”的起源大概在唐代。
李笠知道如今是南北朝时期,唐朝还没出现,那就意味着,这个时代肯定没有“炒菜”这种厨艺。
‘说到炒菜,我也会几个菜式的哟!’
他越想越高兴,又想起来,自己看过的里,就有主角回到古代后,用“炒菜”征服达官显贵的胃,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励志故事。
想到这里,李笠信心满满,仿佛肚子也没那么饿了。
烹饪方面的创意,可以卖给城里的酒肆、食肆,也就是卖菜谱,没有人会做但又好吃的那种,变现快。
等到他好不容易来到饭桶、菜盆面前,看着几近于空荡荡的饭桶,仅有残存菜渣的菜盆,李笠的好心情瞬间跌落。
打饭菜的厨娘,和吴氏差不多年纪,大概也有如李笠般年纪的儿子,所以看着李笠的目光满是怜悯,拿着个饭勺在桶里不停刮,以便多刮一些饭给李笠。
被人当成弱者,李笠心中无奈,然而他如今就是一个十三岁的“总角”,身材摆在这里。
‘但我很快就会发财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笠如是想,端着碗转到一边去吃,吃着吃着,心里有了计较:玻璃烧不出来,干脆卖菜谱,这次妥妥的赚一笔,把债还了!
。。。。。。
数日后,下午,鄱阳城南“常来”食肆里人声喧嚣,客人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菜,大堂里空位越来
越少,店伙计们忙着传菜、上菜,忙得不亦乐乎。
门口,出现了两个少年,其人所穿衣裤打着许多补丁,各自背着个包裹,手里还提着提篮,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特殊的气息。
贫穷的气息。
当中一人十分淡定,却是鱼梁小吏李笠,另一个少年有些局促,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相对而言的食肆,一副底气不足的模样。
此人正是李笠的同村伙伴武祥,武祥从没去过像样的食肆,因为那里不是穷人来的地方。
一顿饭菜,就能把一家人的积蓄吃光,他哪里敢进来。
至于梁森,在城外鄱水为李笠打渔,以便完成定额。
食肆里的伙计很快注意到这两位来客,一名小伙计赶紧迎上来,虽然他一看这两位的打扮就知道是穷鬼,心中鄙夷,却依旧笑容可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位贵客,里面请!”
来者皆是客,伙计热情地领着两人入座,又问要点什么菜。
武祥从没见过如此大场面,局促不安的坐着,有些紧张的看着李笠,而李笠依旧很淡定,示意武祥和自己一样,把包裹取下,放在身边。
小伙计耐心的在一旁候着。
李笠不急着要对方报菜谱,他之前打听过,鄱阳城里的酒肆、食肆应该没有“炒”出来的菜,所以...
关键时刻到了,李笠正要说话,却见一名上菜的伙计端着菜从旁边经过,他无意中瞥了一眼,发现托盘上放着一个铜铛。
铛是一种炊具,也可以当做盛食物的餐具,其模样和后世的圆形平底锅类似无长柄,深度较浅,有双耳。
而眼前这铜铛里,里面盛着热腾腾的炒鸡蛋。
后世家常菜里,再常见不过的炒鸡蛋。
那一瞬间,李笠只觉难以置信,原本想要跟伙计说的话,瞬间说不出来,脑海里飘过一连串问题:
炒、炒鸡蛋?炒?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年头有炒鸡蛋了?
不是说炒菜要到北宋才有么?怎么回事?这炒鸡蛋谁炒的?
莫非是点外卖送的么?
李笠脑袋发胀,心中呐喊:
里的发财秘籍不靠谱啊!
说烧沙子能做玻璃,结果我烧出来的是什么玩意?
说北宋才有炒菜,那这炒鸡蛋怎么回事?
我还想靠炒菜赚钱的啊!
一旁的武祥,见着李笠如此模样,只道发小内急想出恭,却又不知李笠到底要不要紧,而那小伙计见着李笠如此模样,心中纳闷。
转头一看,恍然大悟,再看向李笠,心中愈发鄙夷:你莫不是连这菜都没吃过吧?
鄙夷归鄙夷,伙计依旧满面春风:“客人莫不是看中这‘香煎鸡子’了?小店的‘香煎鸡子’用铜铛煎了直接上菜,风味十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鸡子即鸡蛋,李笠听对方这么一说,回过神来:“这是香煎....煎鸡蛋?”
见小伙计点点头,他又问一次:“是煎鸡蛋,不是炒鸡蛋?”
小伙计闻言有些无语,腹诽这家伙莫非没怎么见过鸡,问:“草鸡?哪来的草鸡哟。”
那一瞬间,李笠居然有绝处逢生、喜极而泣的感觉,想起如今铛的用途主要是煎,又想想煎和炒其实有些像。
再看着上菜伙计端着铜铛往一旁走,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原来是煎鸡蛋,不是炒鸡蛋,真是吓一跳。
但他被这么一吓,觉得自己之前的方案不稳妥,所以必须随机应变,改用另一套发财方案。
“实不相瞒...”李笠说着话,一手去解放在食案上的包裹,心中酝酿着说辞。
却听“咣当”一声,一把尖刀从包裹里滑落,掉在地上。
小伙计早就怀疑这俩寒酸小子有问题,如今见着对方失手掉了一把尖刀,瞳孔一缩,毫不犹豫转身就跑,然后叫起来:
“有贼人持械行凶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日我听说常来食肆遭了贼人,还纳闷这朗朗乾坤,怎么就有大胆狂徒胆敢在鄱阳城里行凶,结果再一打听,原来是场误会...李三郎,你可真是会来事。”
“唉,小子行事莽撞,让吕掌柜笑话了...来来来,小子给吕掌柜满上...”
”不是我说你...前几日那鱼腹藏书,也是因你而起,对吧?刘书佐,你当时也该在公堂吧?”
“啊呀,吕掌柜说的哪里话,神明显灵,与我这侄儿有何干系嘛,来来来,干了这杯酒。”
常来食肆某雅间内,李笠宴请债主吕全,顺便所说还债的事,郡廨门下书佐刘德才作陪。
李笠把小伙伴武祥和梁森也带来了,不过这两位顶不了什么事,李笠安排两人在大堂用餐,算是开开荤。
因为主菜还没端上,所以宾主此时交谈着。
吕全知道李笠今天请客打的是什么主意,却不以为然,因为李家如今穷途末路,而还债的最后期限就是明日,对方根本就还不了债。
所以李笠即便拉上那书佐刘德才过来求情,他决计不会松口的。
‘笑话,你刘德才不过是郡廨门下小吏,有何资格来与我求情?就算门下主簿在此,也无任何用处!’
吕全如是想,面上却笑盈盈,以看戏的心态,等着看这俩位接下来要如何求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鄱阳王府,在鄱阳没人敢惹,他给王府做事,可不只是狐假虎威,还想着极力表现,以便往上走。
最好能跟在大王或者世子身边听候吩咐,那可比在鄱阳吃残羹剩饭好得多。
鄱阳王的封国名义上在鄱阳郡,但鄱阳王及大部分家眷却不住在鄱阳,同其他宗室那样为国效力。
要么坐镇一方,要么在京为官,周而复始,几年都不会在鄱阳住一晚。
所以鄱阳城的鄱阳王府,更像是个别院,那些能跟在鄱阳王身边办事的人,才是王府里的红人。
在鄱阳的王府众人,更像是看守老宅的守户之犬。
想着想着,吕全看向李笠,李笠家在白石村,家中有几亩鱼池,他志在必得,只因为那鱼池位置不错,就在一条河边附近,一年四季都有活水可用。
随时都有活水,对于养鱼来说可是很重要的。
李家的鱼池又如同门户,挡在河与其他村民鱼池之间,拿下了,才好把其他鱼池弄到手。
吕全要拿下白石村的地,用出色的表现,争取往上爬的机会,而眼前这笑眯眯的李笠,在他看来不过是涸辙之鲋。
车辙积水里的小鱼,再怎么挣扎,也躲不过被晒干的命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宾主谈笑间,食肆伙计上菜,刚一进门,吕全就闻到了淡淡的香味,饶是他尝过无数山珍海味,也不由得被香味勾起食欲。
心中充满期待:这什么菜?好像没吃过?
“酒精考验”的李笠见主菜来了,赶紧起身,亲自为吕全端菜。
这个时代人们用餐实行分餐制,每人一个食案,有各自一份饭菜,自己夹自己的菜,不像后世,大家一起吃饭时围坐在饭桌旁,共享一碟碟菜肴。
四份菜各自放好,李笠归位,吕全定睛一看,上的菜原来是蒸鱼。
蒸鱼再常见不过,米粉作料也不稀罕,各地日常食用的鱼鲊就裹着米粉,但眼下这碟蒸鱼却有不同:
一块块鱼肉裹着的红色米粉,本身就散发着不一样的淡淡香气。
米粉,即碾碎成粉的米,有如此香气,吕全判定必然加有佐料,他就从中辨别出陈皮的气味,而红彤彤的鱼块下面垫着青菜,看上去赏心悦目。
他夹起一块鱼往嘴里放,细细品尝,不由得叫好。
鱼肉细腻,肥嫩鲜美,被米粉裹着,味道浓郁,鱼味之中夹杂着米粉香气,丝毫没有腥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至于米粉,不似寻常鱼鲊用的米粉,可能使用前经过某种手法处理,而盛着鱼块的青菜,吸收了经由米粉筛过的鱼肉香气,吃起来清脆可口,同样不错。
荤素同碟,鱼肉和青菜相互借用风味,却不会让人觉得味道混杂,如此风味给人的感觉,虽然不如山珍海味那么强烈,但也颇具特色,让吕全印象深刻。
仔细吃了几口,只觉齿间留香。
他把筷子一放,问:“莫非是这里的新创招牌菜?有意思。”
刘德才对此深表赞同,他多少也经历各各样酒席,却从未吃过如此风味的蒸鱼,想来应该是这常来食肆新推出的菜肴。
恐怕不便宜。
想到这里,刘德才有些担心的看着李笠,今日李笠宴请债主吕全,谈还债的事情,他作为李笠长辈来陪酒,说实话,有些不安。
区区郡廨门下书佐,哪里有情面能让为王府放贷的吕全高抬贵手?
刘德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过李笠只说今日请阿叔做个见证,把那债给结了,请酒的费用也无须担心。
所以刘德才满腹狐疑的赴宴,想要看看这小子要如何还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个小菜端上来后,接下来上的是鱼头汤,这鱼头汤也是食肆常见菜肴,但摆在大家食案前的鱼头汤却不一样:
不用常见的鲫鱼头熬汤,但熬出来的鱼汤却能做到色香味俱全。
首先是色,刘德才发现这鱼头汤水分外浓白,也不知用何种手法熬出来;
其次是香,鱼头汤为了去腥,一般要用姜,又要用料酒,但刘德才无法从这鱼头汤的香味中分辨出丝毫姜味、酒味,却有淡淡的茶香;
一个念头在刘德才脑海里闪过:莫非是用茶叶除腥?
接下来是味,他细细一品,除了鱼汤必然有的风味,还夹杂着莫名鲜味,似乎是用了某种佐料提鲜,具体是什么,分辨不出来。
刘德才作为书佐,参加的酒席其档次自然不会高到哪里去,只是确定这鱼头汤很好喝,而那鱼头...
这对半剖开的鱼头很大,不是常见炖汤的鲫鱼头,刘德才倒是能认出来是花鲢鱼头。
花鲢的头很大,但煮起来很麻烦,若是煮不透,汤会带着些许苦味,但若是要煮透了,鱼头肉也老了。
所以讲究的人都喜欢喝鲫鱼鱼头汤,至于这花鲢鱼头,因为难熬汤,要做得好吃也麻烦,寻常食肆都不乐意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德才看着眼前的鱼头汤,只觉若要把花鲢鱼头做成美味,恐怕成本不菲,所以他不由得看向李笠,心中愈发担心:
这一席酒菜,你如何付得起钱?
刘德才在担心,而吕全则眯着眼,慢慢品汤,李笠不动声色看着这位。
良久,吕全睁开眼,拍案叫绝:“好汤!好汤!”
他看向李笠,笑道:“李三郎,你如何得知常来食肆有新菜色?”
李笠笑而不语,见着气氛差不多了,开门见山:“吕掌柜吃得高兴,小子可就放了心,这不,明日就是期限了,小子想着,不如今日把债清了。”
吕全闻言依旧笑容满面:“哟,李三郎,原来你今日是要还债,那好,早日还清,你我都省心了,那么..”
他坐直腰,语气一转:“你家欠下的债,本、息共计四万钱,四万好钱,这钱不多,可分量不轻,大概要有五百斤左右。”
“五百斤,你莫不是用包裹裹着,四个人背来了?”
四万钱,即四万文钱,以一千文一缗贯计,就是四十贯,这个数量的钱,意味着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贯钱至少十二斤重,四十贯钱意味着分量将近五百斤包含穿钱的麻绳,光靠李笠、刘德才还有两个同村少年,根本扛不动,必须用车拉。
李笠听得吕全如此嘲讽,依旧满面春风,向候在一旁的食肆伙计点点头,对方转身出去,片刻,一人入内,却是食肆东主马青林。
吕全和马青林是老相识,他见着这位进来,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这位马青林寒暄之后表明,要为李笠还债做见证。
吕全不清楚马青林为何参与此事,看向李笠,听李笠说钱已经在常来食肆,他随之一愣。
须臾,吕全心中震惊,瞬间失态,指着马青林:“老马,莫非你、你、你给这小子出头!!”
其实他还有话没说出口:好大胆,你竟然敢搅合我的事情?你难道不知和王府作对的下场?
一旁的刘德才,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惊讶不已,而且他听出吕全的语气不善。
那位和吕全一般是个胖子的马青林,见着吕全面色铁青,正要解释,却被李笠抢了先:
“吕掌柜莫要误会,是我见那四万钱不好带着,所以暂时寄存在马东主这边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寄放?”吕全又吃一惊,看看李笠又看看马青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笠家是什么情况,吕全清楚得很,李家这几年多有变故,两对孤儿寡母,自保都难,根本就不可能短时间弄到四万钱。
马青林这开食肆的,又怎么会和李家扯上关系?这两家可从来没有什么交情!
吕全只觉有些乱,忽然他想起李笠和常来食肆的‘误会’,随即看着眼前食案上两样菜,再看向马青林,脱口而出:“你....跟这小子买了菜谱?”
“啊,是啊,呵呵...”马青林有些尴尬的笑起来,接着解释:“吕兄,我这...我这事前也没想到,他竟然是要拿钱来还你的债。”
见着事情果然如自己所猜,吕全只觉难以置信,嘴角抽搐着想说了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
‘见鬼了!居然让这臭小子凑够钱把债清了!’
美梦破碎,吕全气得身体微微颤抖,须臾,猛地站起来,指着案上鱼头汤,质问马青林:
“你疯了!这两样菜再好吃,所用食材恐怕多是寻常,所以菜谱不可能值四万钱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四万钱买两个新菜谱?错,这两个菜谱可不止四万钱。
你问我值不值?当然值了!
既然说值,那花这些钱买两个菜谱,甘不甘心?
当然不甘心啊!
这是常来食肆东主马青林的心声,此刻,他身处自家食肆后院,带着伙计,和其他两拨人一起,清点一缗缗铜钱。
那两拨人,一拨是债主吕掌柜及其随从,另一拨人是还债的李笠,及其作为长辈以及见证人的郡廨书佐刘德才。
李笠没叫武祥和梁森来后院,这两位依旧在食肆大堂吃喝。
李笠家欠吕掌柜钱,本息共计四万钱,现在双方就当面结清,刘德才、常来食肆东主马青林作为见证。
马青林看着那梳着总角发髻的李笠围着铜钱打转,又看着一脸铁青的吕掌柜,心中不是滋味,不由得想起那日的一幕幕来。
那日,一切如常,食肆生意不错,忽有两个穷酸小子上门,伙计一开始以为这两位是来用餐,结果发现对方失手掉落凶器,看样子是妄图持刀行凶。
但这是一场误会,实际上这两个小子是向食肆兜售菜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时马青林在食肆,听了对方的话,差点笑出声,因为他不认为这俩个穷酸小子能有什么像样的菜谱。
不过他觉得不妨看看,于是让两个少年在后厨鼓搞,看看对方能弄出什么美味。
不一会,那个名叫李笠的小子,整出了两道菜,一道菜名为“粉蒸鱼”,另一道菜名为“秘制鱼头汤”。
自诩见多识广的马青林,细细品尝了这两道菜之后,不由得对李笠刮目相看,因为这两道菜可以说独具风味,有购买的价值。
因为马青林自己就是厨子出身,意识到这两个菜后面意味着什么:
其一,粉蒸鱼,这道菜的意义在于‘粉蒸’二字,粉蒸鱼的米粉虽然和做鱼鲊的米粉用法类似,但又有不同.
也就是说,‘粉蒸’是一种新的烹饪手法,似乎各地从未见过。
当然,也许富贵人家的厨子会类似‘粉蒸’的烹饪手法,但马青林本人确实从未听说过这种烹饪手法。
粉蒸的食材,可以是鱼,也可以是肉,甚至可以是各种蔬菜,‘粉蒸’这个烹饪手法,可以玩出许多新花样来,当然有买的价值。
其二,秘制鱼头汤,这道菜的卖点在于鱼头,马青林知道鲫鱼鱼头汤才是广受欢迎的菜肴,但李笠能够把硕大的花鲢鱼头熬出美味的汤来,这可不容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各家食肆,即便能把鱼头汤做出花来,但终归是鲫鱼鱼头汤最受欢迎。
如果他的食肆能推出截然不同的鱼头汤,还能做得很美味,自然能引得食客纷至沓来,压其他食肆一头。
马青林判断这两个菜谱必然需要用到“秘料”,紧要之处在那粉蒸鱼的米粉预制,以及花鲢鱼头汤的浓白和去腥、提鲜方法上。
但是,买卖双方必然漫天要价、坐地还钱,马青林可不会按着对方的开价来付钱。
他认为这两个穷酸小子家境必然好不到哪里去,不太可能有什么珍贵食材或者香料用来烹饪,也置办不了什么复杂炊具,所以其“秘料”和烹饪手法,成本应该不高。
富贵人家不缺好厨子,更不缺好食材和调味佐料,这些厨子的看家手艺五花八门,不缺熬出浓白汤、给汤提鲜、给米粉增香的技艺和食材。
所以马青林觉得,这两个菜谱恐怕难入富贵人家法眼,也就寻常食肆能够将其作为招牌菜式,赚赚寻常食客的小钱。
因此,两个菜谱不值对方的叫价:六万钱。
马青林经商多年,见李笠和同伴不过是“总角”,阅历定然不足,甚至都没什么像样的见识,所以打算狠狠的杀价。
杀到六千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结果李笠二话不说,收拾包裹带着同伴往门外走,马青林冷眼旁观,未作挽留,却见这两位出了门后,直接往街对面另一家食肆走去。
那一瞬间,马青林只觉得脑袋要炸开,顾不得体面,亲自追上去,好说歹说,才把两位请回来。
是,他不认为这两个菜谱值六万钱,但若让他的对头食肆把菜谱买了去,事情可就不得了。
鄱阳城虽然热闹,但比不上寻阳、湓城和南昌,每日食客不多不少,几家食肆竞争,你这边多了一个食客,他那边就少了一个。
他可以不在乎这菜谱,但不可以让别的食肆得了菜谱。
否则一旦对方推出新菜又大受欢迎,那么许多熟客都被对方抢了去,如此一来自己的损失,可就不止六万钱。
‘好奸诈的小子,居然知道用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来谈价钱!’
想到这里,马青林再次看向李笠,看着看着,忽然心中一叹:唉,家里的小子若是能有李笠的手段,日后继承家业也就稳了。
马青林独自感慨,李笠忙着和吕掌柜“结账”,刘德才在旁边作见证。
看着这堆积起来的铜钱,刘德才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卖菜谱还债,亏你小子想得出啊..老李,你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刘德才感慨不已,但他还是纳闷,纳闷李笠什么时候学会几个罕见菜谱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之前那场高烧,烧得李三郎思路惊奇,无师自通,但说来说去,可能是吴氏虔诚拜佛,所以佛祖保佑。
李笠此时不知旁人所想,看着堆积成堆的钱,只觉后世纸币的好处真是多了不知多少倍:若按家财万贯来说,一万贯钱得多少辆车才拉得完?
眼前这四万钱,即四十贯,大概等价后世多少钱?
没有可靠的参照物,李笠当然无法知道正确答案,但他知道,自己会的两样拿手菜:粉蒸鱼、鱼头汤,卖得值了。
他当然不是什么厨神,只是为了省钱,经常自己在家做菜,久而久之,才练出一些厨艺,会那么几个菜肴。
虽然只是家常菜,但对于这个时代而言,也算是“秘技”,尤其是“炒菜”。
中原的饮食文化源远流长,发展到后世,有许多菜系,有无数种烹饪手法,无数美味佳肴。
但现在,似乎许多菜系还没成形,炒菜这种烹饪手法应该没出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会炒几个菜,但不会拿“炒”来换钱,一是没必要,二是没打算走“厨神”路线,因为自己的厨艺撑不起来。
再说走厨神路线没有前途,当乱世降临时,一个大厨又能如何保住自己好家人的性命?
不知过了多久,铜钱清点完毕,之前一直板着脸的吕掌柜,总算是回过神来,笑容重新浮现在脸上,将借契交给刘德才过目。
刘德才身为书佐,当然能写会算,既精通公文书写,也熟悉契约行文,而吴氏之前向吕掌柜借贷,也是他在一旁作证,并帮忙核对借契内容。
当日那张借契在手,上面有他自己的笔迹,却不敢掉以轻心,仔细看了又看,确定吕掌柜在上面写了“收讫”,向李笠点点头,将借契交给对方。
接着,又看着吕掌柜亲笔写一张收条、用印,确认无误,将其交给李笠。
李笠小心收好借契和收条,同样露出笑脸,和皮笑肉不笑的吕掌柜攀谈起来:
“如今年底,吕掌柜必然诸事繁忙,那么待得来年开春,小子还请吕掌柜吃酒,届时一定要赏光。”
“好,吕某就恭候三郎的请帖,对了,三郎若有借债需求,随时可找吕某。”
“那敢情好,小子日后多有急用钱的时候,还请吕掌柜施以援手...只是大家这么熟,借债时的利息可否优惠一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行,一切好说!”
双方道别,吕掌柜带着人将钱运走,走着走着,回头看向李笠,见李笠正和马青林交谈,他眼中闪过寒光。
‘臭小子,你以为事情就这样算了?’
。。。。。。
傍晚,鄱阳城响起鼓声,鼓声代表城门即将关闭,而宵禁即将开始,街道上行人来去匆匆,都赶着回家。
县廨侧门,吴氏呆呆站着,等着关门的门吏见这位杵在门口,一脸焦虑的模样,心想应该是在等什么人,便问:
“吴大娘,这都等了半日,你等的谁啊?”
吴氏刚要回答,却见街道上迎面跑来数人,仔细一看,却是儿子李笠,还有同村的武祥、梁森,以及书佐刘德才。
今日,李笠说要把债结了,吴氏怎么也不信.
她已经将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到处借钱,借不到,找债主求情也没用,自己都想不出办法凑钱,儿子又如何有办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儿子信心满满,又有刘德才跟着去,吴氏只能相信儿子真的能够创造奇迹。
如今见着儿子归来,心中既期盼又不安,赶紧迎上前。
她即满怀期望,却又不敢期望太多。
母子相聚,吴氏还没开口说话,却见儿子把一张纸塞到自己手中:“母亲,借契我拿回来了!”
吴氏闻言心中一震,看着手中那张纸,双眼满是不可置信。
她不识字,生怕儿子为了宽慰她而作假,于是看向刘德才。
“嫂子,三郎确实把债清了,这就是白纸黑字的借契!那吕掌柜还写了收条,三郎一并拿来了!”
刘德才如是说,一脸笑容,吴氏再看向手中借契,目瞪口呆。
债清了?清了?
吴氏攥着借契,呆呆看着儿子,依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连本带利,四万钱,说清就清了?
李笠看着身体微微发抖的吴氏,忽然眼前一花,往事浮现。
那一世,他为了还债,年纪轻轻就开始在社会闯荡,闯得伤痕累累,受过无数白眼,熬过无数不眠之夜,好多次想要轻生,最后还是咬牙挺过去。
终于有一天,他回到一家人住的出租屋,看着头发花白的父母,挥舞着手中的纸条,有千言万语想说,却汇做一句话。
现在,握着这一世母亲的手,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把债,还、清、了!”
吴氏听了,只觉热泪盈眶,抽回手,捂着嘴哭起来。
她的儿子长大了,能干了,家里的重担,不再是她一个人挑了。
夕阳余晖在青石街道上拉出两个抱在一起的身影,喜极而泣的哭声,回荡在街道上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临近年底,下午,彭蠡湖畔白石村里,家家户户升起炊烟。
渔船靠泊在码头,回家的大人们忙着准备今日的“夕食”,孩童们则在村里各处嬉戏打闹。
白石村为杂姓聚集的渔村,村民基本上都是靠水吃水的渔民或者养鱼户,没有什么人多势众的大姓,左邻右舍之间关系还算融洽。
村内一隅,一个平平常常的院子内,一名幼童从外面跑来,推开柴扉进入院子,跑向散发香气的厨房,又有一条大黄狗紧随其后。
幼童跑进,见着灶台边有个同样梳着总角发髻的少年在煮菜,上前扯着喊起来:“三叔!鱼做好了么?”
被人喊做“三叔”的李笠,自己都还未成年,因为年底官府放假,总算能够回家。
他见小侄子李昕眼巴巴看着灶台上的釜,于是笑起来:
“再等等,慢工出细活,一会三叔煮出来的鱼,定然好吃得让你舔碗。”
李昕眨着眼,用力点点头,李笠看着那大黄狗摇着尾巴近前,于是从砧板上捏起一块鱼肉,拿给侄儿:
“带着大黄出去看家,莫让老鼠溜进来,把美味都偷吃了。”
李昕应了一声,接过鱼肉,在大黄狗面前晃了晃,边往外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出厨房时迎面走来一名年轻女子,女子身着布裙,用布巾包头,手里提着竹篮,李昕向其喊了一声“娘”,女子点点头,继续往里走。
这是李笠的嫂子,他长兄的未亡人林氏。
林氏样貌平平,身高也平平,身材略瘦,面色有些苍白,见着小叔子正在煮汤,忙得满头汗,关心道:“小郎,不如嫂子来煮汤吧?”
按习俗,小叔子称为“小郎”,李笠不太习惯这种称呼,他看向林氏,笑了笑:“没事,嫂子帮个手就行。”
林氏也在厨房里忙起来,又看着小叔子忙碌,看着小叔子将米放在铜铛上煎,当米被煎得散发出香味后,再将其放入碗里碾碎成米粉。
然后将早已洗净、切好的鱼块和在一起,放在碟子里,加佐料,静止片刻,再放到蒸笼中蒸熟。
此即为“粉蒸鱼”的大致做法,林氏之前闻所未闻。
李笠没有藏私,把粉蒸鱼的烹饪方法细细和嫂子讲解,尤其最关键的米粉,那是一定要用心制备的。
米粉,就是碾碎的碎米,制作鱼鲊时都会用到,但是粉蒸鱼用的米粉想要香,碾碎之前必须先炒,这样才能让碾出来的米粉具备特别香味。
然后掺入陈皮等寻常可见调味料,“秘制米粉”就调制完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笠没打算这么早把“炒”的烹饪技巧透露出来,再说如今手头也没有炒菜锅,所以改良了一下做法,用铜铛来煎米,效果也是不错的。
至于那花鲢鱼头汤,不用酒和姜也能有效去腥的诀窍,就是对半剖开后先用茶水泡大概半个时辰一个小时,然后用铜铛煎。
这样处理后的鱼头,既没有腥味,煮出来的汤又浓又白,然后用自制味精土法味精提鲜,鱼头汤会很好喝。
如果这个时代有味精,那可真的能让天下英雄“竞折腰”,但李笠没本事制作味精,他所用的土法味精,是黄豆味精。
黄豆,鄱阳城内就有卖,于是他按着后世的家庭厨房做法,自制土法味精。
先将干黄豆泡水,直到泡胀,然后沥干水分,放到铛里大火煎至起泡,然后小火煎至金黄、酥脆即可。
等烹饪时将适当黄豆碾碎下料,菜肴就有了不一样的鲜味。
虽然这鲜味比不上真正的味精,用的黄豆也比不上名贵调料,却是物尔美价廉的土法味精,用来烹饪家常菜很合适。
这就是李笠的秘方,在后世不算得什么,正确的做法是用炒菜锅油炸黄豆,但是他利用现有炊具进行改良,土法味精的提鲜效果还是可以的。
以上就是两道菜的做法,李笠已经将其卖给了常来食肆的东主马青林,所得铜钱用来还自家欠下的高利贷,化解了一场危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之后,还剩下一些钱,可以过个好年。
林氏带着儿子李昕在白石村守家,所以不知道姑婆婆婆和小叔子具体是怎么把债还的,只知道小叔子年底放假回家后,做事麻利,很有主见。
如今煮菜讲得头头是道,让她听得入神。
心中只觉奇怪:怎么小叔子一场大病之后,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嫁入李家后,李三郎可从没下厨,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可眼下却知道复杂的菜谱,还说得头头是道。
莫非那一场病,让小叔子得了佛祖指点,领悟了什么?
梁国崇佛,上到天子,下到庶民都信佛,林氏和婆婆吴氏同样信佛,所以她只能把小叔
子忽然“开窍”归于佛祖保佑。
也不枉我天天念佛,终于得佛祖显灵,保佑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林氏如是想,多年来的郁结一扫而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临盆时难产,差点就一尸两命,亏得稳婆有经验,最后母子好歹熬过来,但她也伤了元气、落下病根。
祸不单行,儿子还在襁褓,舅公公公和良人死于兵乱,李家家境急转直下,年纪轻轻的林氏守了寡。
这年头,寡妇改嫁很寻常,没人会指责什么,林氏娘家人想让她改嫁,她却想留在李家抚养儿子。
加上临盆时落下病根,稳婆说她可能再无法生育,所以娘家人也不强求,毕竟无法生育的女子想要嫁个好夫家是很难的。
李家家境不错相对而言,有鱼池,林氏有两个小叔子,熬过几年,就好了。
然而,接连的变故,让李家家境继续跌落。
以至于家里负债累累,连赖以为生的鱼塘都要被债主收走。
眼见着日子越过越艰难,回娘家不受待见,想带着儿子改嫁也嫁不了,林氏心中抑郁,几乎没多少笑容。
即便有,也是强颜欢笑。
如今好了,债还了,小叔子忽然能干起来,行事很有主见,这让林氏松了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加上朝廷前不久昭告天下,让各地官府酌情放免服役女丁,婆婆吴氏得脱吏役,回家主持家务,林氏肩上的担子瞬间轻了许多。
最艰难的时候终于熬过去了,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林氏正憧憬间,粉蒸鱼已经做好,蒸笼散发出淡淡香味,让人闻了食欲大增。
忽然外面传来喊声,喊的是李笠的小名“寸鲩”,李笠让嫂子收尾,转出去一看,却是武祥和梁森来了。
两人各自拎着几条大鱼,笑眯眯的走进院子里,和正在收拾院子的吴氏打招呼。
见着李笠出来,两人拎着鱼冲过来道谢。
谢的是什么?谢的是每人三千文。
那日李笠还债之后,神秘兮兮的跟两个伙伴说有惊喜,待得放假回村,就在昨日,给武祥和梁森各自送了沉甸甸的三千文钱。
李笠有计划,要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就当自己是在创业,而跟着他一起创业的“老员工”可不能亏待。
如今新年将至,给老员工发年终奖不是应该的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武祥和梁森当然不知道什么“年终奖”的说法,但沉甸甸的铜钱,着实吓人。
三千文,至少三十六七斤的分量,这笔钱的数目,好像比他们自家的积蓄还要多。
两个少年当时就吓蒙了,硬是不要,还是李笠“恐吓”了许久,才傻笑着带钱回家。
现在,武祥和梁森以牙还牙,把沉甸甸的大鱼挂到李笠肩上,三人打闹起来。
一如往日三人在村头村尾嬉戏那般。
梁森捏着李笠的面颊,武祥扯着李笠的头发,而李笠一手掐着梁森的腰间肉,一脚踩着武祥的脚。
他在和伙伴较劲的同时,满不在乎的说:“谢什么谢嘛,打小起的交情,前些日子你们跟着我奔波,多辛苦,我怎么能亏待自己的好兄弟?”
武祥和梁森没见过世面,不善言辞,只是用熟悉的方式,表达对李三郎的谢意。
“寸鲩,过完年,我们还跟着你做事,一起捕鱼!”
梁森激动的说,武祥不住点头,李笠也很高兴:“好!我们一起努力,一起发财,将来住大宅子,有许多田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笠小名“寸鲩”,指的是一寸长的鲩鱼草鱼苗,武祥小名“黄团”,团即“团鱼”,也就是鳖。
梁森小名“灰鸭”,当然就是灰色的鸭子。
三人小名包含着浓郁渔家气息,自幼一起长大,终于在十三、四岁年纪,有了不同以往的志向。
嬉戏打闹的三人,让小院充满了活力。
李笠下定决心,接下来抓紧时间挣钱,带着小伙伴一起发财致富,然后置办田产、招募人手,想办法改变社会地位。
有了钱,就可以结交人脉、找靠山,壮大自己的实力。
这就是当务之急,是他最该做的事。
在院子一角做事的吴氏,看着幺子和伙伴嬉闹,看着笑盈盈的守寡儿媳,还有跟着凑热闹的小孙子,同样开心的笑起来。
儿子有本事了,家里有希望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年二十九,距离年三十还有一日,李笠忙完了家务,带着大黄狗转到村旁自家鱼池鱼塘边上,站在塘边小茅屋旁。
这是为守塘人搭的茅屋,李笠之前未服吏役时,晚上就带着大黄狗住在这小茅屋守鱼塘。
后来因为他要顶替亡故二兄服吏役,家里便雇了同村村民帮忙看鱼塘。
这里,不止李笠家的鱼塘,还有其他村民的鱼塘分布在旁边,举目望去,一片碧波荡漾。
李笠看着眼前一片碧波,又看着不远处的河流,心中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毫无疑问,赚钱是首要任务,没有钱,什么都别想,譬如他若想免吏役,就得赚够免役钱,此为‘恤’。
交钱免役之后,李笠才能有充裕时间做自己的事情,想办法赚更多的钱。
想着想着,李笠有些纠结,他目前还是想不起来,导致梁国衰落、老皇帝不得好死的那场大乱,到底是什么名字。
也不知道事件具体发生的时间,即无法确定从现在起,梁国的太平日子还能过几年。
不过他记得一个排名。
历史上的长寿皇帝排名,梁武帝萧衍排行第二,好像活了八十多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现在,李笠听刘德才说,当今天子年约七十七岁。
也就是说,梁国的太平日子大概还有五、六年。
五六年时间,李笠要做好准备,让自己和家人乱世里活下去。
所以,首先得赚钱,赚很多钱,然后还要找靠山,寻求庇护。
自古以来,想要日子过得好,就得有靠山。
但最后还是得靠自己,因为再过几年,梁国就要走向灭亡,届时大小权贵、各地豪强都自身难保,又如何保得他一家。
所以,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是最靠得住的,那么,最稳妥的办法还是想办法发财。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手里有了钱,就能结交人脉、买粮、买地、招募人手,这才是最稳妥的自保办法。
而现在,就一个现成的发财办法,那就是养鱼。
养鱼这个行业,古来有之,这一世他家世代捕鱼,又有鱼塘,那就有现成的‘生产工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养鱼能赚钱,无非是赚多赚少的问题,具体要看养殖规模和销售途径,以及成本控制。
他家就有现成的鱼塘,因为靠近鄱口,所以卖鱼倒也不用愁。
李家的鱼塘共三个,一大二小,形状不太规则,外围扎着一圈篱笆。
三个鱼塘里,一大一小用来养鱼,剩下一个小鱼塘用来暂养捕捞回来的鱼。
大鱼塘的面积约有八亩,小鱼塘平均面积大概是四亩,所以李家的鱼塘养殖面积大概是十六亩,在村里有鱼塘的家庭之中,只是一般水平。
这个时代的度量衡和后世度量衡肯定不一样,李笠张望片刻,初步判断梁国的“亩”要比后世的“亩”小一些。
三个鱼塘,是他父亲当年借助地势,引河水灌入洼地后适当修整所得,靠着这鱼塘养鱼的收入,外加入湖捕鱼所得,撑起家用绰绰有余,每年都能有些积蓄。
但是,养鱼的门槛低,只要有鱼塘,多多少少都能养一些鱼,以白石村为例,养鱼的人不少,大家竞争的结果,就是“共输”。
正如这个时代的许多养鱼户一样,李笠家鱼塘养的是鲤鱼,也正是因为大家都养鲤鱼,所以鲤鱼的售价长期上不去。
也有人捕捞其他鱼类暂养在鱼塘,养一段时间后出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彭蠡湖本身就是渔区,所以养殖的鱼卖不上价钱,而且养殖的风险不低。
李笠想着想着,眉头紧锁。
那一世,他会钓鱼,是为了接近爱钓鱼的客户,所以学会了路亚钓鱼等技法;
他还接触过养鱼,是曾经打算靠养殖发家、还债。
所以,他知道四大家鱼可以套养,而这个时代,养殖业的主力是鲤鱼,四大家鱼的说法大概要到唐时禁捕、禁吃鲤鱼后才会出现。
那么,套养四大家鱼,发财的几率很大,但养殖风险却不会减少分毫。
后世的水产养殖,有先进科技“保驾护航”,譬如充氧机、抽水机、溶氧仪,以及测量pH值、氨氮、亚硝酸盐的设备,随时监测鱼塘水质。
还有各种促生长的饲料,以及治病的各种药物。
但即便如此,也常有养殖户的鱼塘遭遇意外,死鱼、亏本,甚至血本无归。
有句话说得好:家财万贯,带毛不算,这说的是养殖业的风险大,成群牛羊看上去值很多钱,但只要一场瘟疫就死光,一文不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养鱼也是如此,养殖业的风险大,一有风吹草动,小康之家会瞬间返贫。
古代的条件还比不上现代,一旦饲养过程中出点问题,可能整个鱼塘的鱼都要翻肚皮。
这个时代养鱼,鱼苗长到能出售的尺寸,至少要花一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要出现一次意外,鱼塘就没收成。
如果前期投入大,遇到意外后不但会血本无归,搞不好还会欠债。
因为饲养过程中的各种成本,有时得靠借债才能承担,等把鱼卖了才有钱还债。
可即便一切顺利,养个三五年的鱼,又能赚多少钱呢?
李笠看着自家鱼塘,又看看附近别家的鱼塘,渐渐入神。
种田,看天吃饭,养鱼,同样也是看天吃饭,现在的他,家底薄,抗风险能力很差,若急着做养鱼的发财梦,很容易破灭。
“鲤鱼、鲤鱼...”
李笠喃喃着,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把人生比作一场游戏,开外挂的话,可以让游戏难度大幅降低。
李笠觉得自己想到的这个主意,绝对是个外挂,而且是超强外挂,以他家目前的条件,实现起来很容易。
“走了。”
李笠喊了一声,大黄狗似乎听得懂,跟着李笠往村子走去。
寒风夹杂着雪花吹来,他紧了紧身上絮衣,想着那个‘挂’,丝毫不觉得冷,只觉得全身发热,心中高兴不已:
游戏难度高?不要紧,开挂。
只是要等一段时间,并且做些准备。
等时机成熟,我就开挂。
外挂的名字,用英文来说,就是经典的一句话:showmethemoney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夜,房外细若柳絮的雪花不停飘舞,房内,李笠躺在床上,琢磨着‘开挂’,一旁地上,大黄狗蜷缩在火盆边睡觉。
李家小院有几间房,吴氏住一间,林氏和儿子李昕住一间,李笠和狗住一间。
这不是说李笠的地位如狗,而是因为大黄狗和他最熟,又是家里的帮手,所以就跟在李笠房里做个伴。
冬天的鄱阳会下雪,这种时候家境拮据的人家,全家人挤在一起,共用絮被取暖,而他家还算家境好的,至少不用几个人共用一张絮被。
李笠翻了个身,紧了紧满是补丁的絮被,正要继续睡觉,那蜷缩在火盆边的大黄狗忽然坐了起来。
大黄狗低声吼着,与此同时,李笠听到外面传来狗叫声。
狗叫声越来越频繁,想来是村里的狗儿们听到了什么动静。
‘眼见着就要过年了,莫非有贼进村准备置办年货?’
李笠如是想,爬起身,穿好衣服,探手往榻边摸去,捞起一根木棍,悄悄将房门推开一条缝,向外张望。
大黄狗颇有灵性,就钻在李笠脚下,同样伸头往外张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寒风从门缝漏进来,吹得房内火盆里的火苗不住摇曳,李笠看见隔壁房门也微微打开,母亲同样在向往张望。
李笠觉得这种时候,男人不可以躲在女人背后,即便是未成年,也不能当做逃避的借口。
他出了门,低声和母亲打了声招呼,带着大黄狗来到院子里,然后蜷缩在土坯墙墙角。
土坯墙不算高,成年人动作利索的话可以翻进来,如果真有人翻进来,李笠就要和对方拼命。
村里的狗叫声越来越密集,其间掺杂着许多人的呼喊声,李笠听着听着,心悬起来。
不会是有水寇来袭吧?那可就糟了!
彭蠡湖很大,有许多逃亡的百姓聚集在边边角角,脱离官府管辖,自己抱团生活,是为“山湖人”或“浮浪人”。
这样的群体亦民亦寇,有许多“山湖人”实际上“兼职”抢劫,偶尔袭击官道上的商旅,或乘船袭击湖畔村落,一直以来是不可忽视的治安问题。
沿湖村落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各村村民自己组织起来保卫家园,而官府也没有坐视水寇横行,组织游军负责维持治安。
游军,顾名思义是游动的军队,本来是军队中的编制,如今也常用于维持治安,其作用李笠觉得类似后世“治安联防大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游军的主官是“游军主”,郡内各游军由郡游军尉统领,而游军会驻扎在一些交通要道防备贼人。
譬如白石村南面的鄱口就驻扎着游军,其部分兵丁常驻白石村。
正因为如此,白石村相对安全,即便真有水寇来袭,对方的首选目标必然是商旅聚集的鄱口附近地区,拦截过往船只。
而不是只有渔民的白石村,毕竟白石村算‘鸡肋’。
白石村外有一圈木栅栏,且建有望楼,若水寇来袭,值夜的人会敲响楼上锣鼓,村民们会聚集起来抵御外敌。
李笠觉得如今锣鼓未响,反倒是许多人在嚷嚷,看上去像是在抓蟊贼,不像是抵御外来水寇。
既然是蟊贼,那就好对付得多,李笠心中稍定,紧握手中木棒。
却听左右院子里狗叫声激烈,仿佛有人往这边跑过来,李笠候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防备有人翻墙,却见大黄狗住嘴了。
他见状心中一动: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李笠躲在院墙后,听得脚步声传来,纠结片刻,依旧拿着木棒,猛地站起来,踩着墙角柴垛探头出墙,低声问来人:“是谁!!”
喊完后他才发现,不速之客就在不远处停下,和他之间只隔着院墙。
借着微弱光亮,李笠发现对方果然是熟人,熟得连大黄狗都不把对方当外人的熟人——梁森。
今日上午,李笠还和梁森打过照面,此刻的梁森,依旧穿着今日才换上的新衣,脸上却已没了上午时看到的笑容,只剩下惊慌失措。
梁森看见墙后忽然冒出来的人是李笠,惊觉自己已经身处李笠家外,脸上的惊恐消散了许多,但依旧气喘吁吁。
李笠直接翻出墙,关切的问:“怎么,家里遭贼了?那王八蛋跑哪里去了?我与你一起追!”
“别、别,寸鲩你莫要嚷嚷....”一向大嗓门的梁森此刻的说话声很小,仿佛做贼一般,他满是焦虑的看看后面,对李笠说:
“寸鲩,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就要继续往前跑,被李笠扯住手:“怎么回事?说来听听,我能帮上忙!”
后面的呼喊声渐渐变大,梁森愈发焦虑,见李笠如此关心自己,只是不住说:“你莫管,莫管。”
大黄狗从狗洞里钻出来,来到梁森身边,不住的嗅着,尾巴不停摇,李笠见着梁森如此模样,心中起疑,哪里会放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回事,你说清楚,我不能见着你出事不管!”
梁森挣脱不开,只能解释:“我家、我家欠了许多债...”
“家里还不上,明日债主就要登门,把...”
说着说着,梁森的呼吸声急促起来,带着怒火:“他们说要让我娘卖身为婢,要阿耶、我和弟弟卖身为奴!”
“什么?欠债?怎么你之前不说?”李笠被这消息惊得,“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也是今日才知道,我也是....”梁森说着说着,语气里带着哭腔:“怪不得我把钱拿回去的时候,耶娘依旧愁眉苦脸,我...我...”
“阿耶说,日子过不下去了,不如全家逃了,去做‘山湖人’,还与对方约了时辰,就在今晚...”
“今晚,今晚还有其他几户与我家一起、一起走...结果...”
“结果债主派了耳目在村里,发现不对,便跑过来阻拦,嚷嚷着要见官.....被我们..被我们失手打死了!”
“对方也有人手,又喊来里吏带人围堵,我特意往这边跑,要引开他们...”
李笠越听越心惊,但他好歹经过不少事,遇事不慌乱,知道眼下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自己也不可能挽留梁森,以免耽误对方出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毫不犹豫将身上絮衣脱下,往梁森身上塞:“情况紧急,你快跑,如今天寒地冻的,多穿一件衣物,莫要着了凉!”
梁森拿着絮衣,愣愣看着李笠。
想起那日在船舱里,李笠分他的三百文;想起那日在村里,李笠塞给他的三千文。
想起那日,三人欢天喜地的场景。
只觉心如刀绞,眼眶发热:“寸鲩...我..我...”
“快走,赶紧走啊!”李笠低声喊着,不顾身上发冷,推着梁森走:“快走,莫要像个小娘子,哭哭啼啼的!”
“追你的那些人,我来想办法拖延,快走!!”
梁森却哭起来,泪如泉涌,哭得一抽一抽:“寸鲩,我好想继续跟着你,跟着你捕鱼,跟着你一起赚钱...一起过好日子...”
“可日子过不下去了...我...我...将来,若有将来,定要还了你的恩情....”
说完,猛地鞠了个躬,穿上絮衣,转身向前跑。
梁森的话,让李笠心中某处响起“咔嚓”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看着伙伴远去的身影,他忽然觉得心好难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寒风呼啸,他打了个冷战,身后呼喊声越来越近,李笠回过神来,赶紧翻墙回院子,在院子里来回走动,踩出许多脚印。
。。。。。。
火把簇拥着李家小院,带队的里吏指挥手下在各间房里搜查,要抓杀人、逃亡的村民梁森。
总总迹象表明,梁森躲在院子里某处,先前院子里的许多脚印就是迹象。
裹着絮被的李笠站在旁边,一脸懵懂的看着这些人在自家搜查,吴氏则和林氏带着李昕待在房间里。
梁国的基层组织是村、里,百户为一里,里置里司里正和里吏。
这位里吏是白石村人,许多手下就是白直,也就是没有工钱白干活的“保安”,多为白石村村民担任,算是为官府服力役。
他们当然不会对同村的熟人吴氏、林氏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也没顺手牵羊,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拿走,纯粹就是找人。
李笠看着这群傻瓜被自己误导,在自家院子里搜索不存在的“逃人”,没有继续向前追捕,心中稍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故意在院子、房内弄出许多脚印,布下迷魂阵,为的是拖住追兵,让梁森就有更充裕时间逃跑。
折腾了一会,里吏确定从李笠房里“翻窗逃跑”的梁森,已经不在李家院子里,招呼手下继续追,临走前,不忘质问李笠:
“你为何让灰鸭进来?”
“啊哟,我和灰鸭打小就玩在一起,你也是知道的嘛!”李笠把手一摊,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
“这大半夜的他从我家路过,说家里走了几只鸭,我让他先进来喝温水...他..他...”
“他是不是犯了什么事?”
里吏看着李笠,看不出什么不对,想想这小子说得也有理,毕竟村里都知道梁森和李笠关系不错,于是叹了口气:
“唉,你啊,你是不知道事情会闹得有多大...”
李笠依旧一脸懵懂:“怎么了嘛,今晚这到处都是人嚷嚷着。”
“算了,你个小孩子懂什么。”里吏摆摆手,又向有些惊慌的吴氏拱拱手:“今晚打扰了,吴嫂,我也是没办法,改日过来给嫂子赔个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里吏带着人继续追,李笠去把院门关好,依稀听到这群人说着什么“全村连坐”。
这四个字可不得了,尤其后面那个“连坐”,李笠即便对这个时代的事情不太清楚,也知道“连坐”这个词意味着什么。
那日,他向刘德才打听时事,对方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回事,仿佛有感而发,发了一通牢骚。
“你可知,朝廷为何频频大赦天下?不是因为天子崇佛,想要宽恕天下罪人...”
“是因为百姓不堪重负,连年逃亡,逃亡的人越来越多,官府的编户越来越少,又追剿不及,只能大赦,以期逃亡的人回来,继续给官府缴纳赋税,继续承担劳役..”
“你还小,不知世道艰辛...这劳役吃起人来,比赋税狠了不知多少倍!说是一年服役二十余日,其实经常逾期...”
“官府发人征役,号为三五,就是三丁抽二、五丁抽三...”
“一人逃亡,合家充役,合家又逃,则取同籍,同籍皆逃,则邻伍连坐,邻伍逃亡,全村连坐...”
“一人自犯,到头来,就是合村皆空!”
李笠想起方才梁森的眼神,想起了对方的哭诉,深刻感受到伙伴追求美好生活的美梦破碎后,那绝望的心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由刘德才的牢骚,还有里吏队伍的议论,想到了这个时代的阴暗面。
沉重的徭役,让百姓不堪重负,一个村子,若有一户人家不堪重负、举家逃亡后,其左邻右舍要连坐。
这户人家逃了,但承担的赋税、徭役不能少,自然由左邻右舍分担,于是负担加重,那么就会导致更多的家庭逃亡,依附豪强大户,变成隐户。
逃亡家庭本该承担的赋税、徭役,又分摊在同村家庭身上,于是负担进一步加重,后果就是越来越多的家庭逃亡,形如雪崩。
到最后,整个村都为之一空。
想到这里,李笠只觉得后背发凉,他白日还琢磨着发财,殊不知就目前的状态,村里逃亡几户人家,会让更多家庭分担更多的赋税、劳役。
然后又有家庭受不了,开始逃亡。
这就是恶性循环,搞不好再过几年,白石村都为之一空。
真要是这样,他的发财梦,什么“showmethemoney”,统统都要破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新年伊始,本该喜气洋洋的白石村,今日却颇为萧瑟,新年前夕发生的村民逃亡事件,让村里其他人忧心忡忡。
虽然天气不错,阳光穿过云缝洒在大地上,晒得人身上颇为暖和,但村民的心情却有些冰凉。
此刻,许多村民聚集在湖边码头上空地,听官府来人宣布一些事情。
空地周围有许多兵丁,岸边又靠泊着一些打着各色旗号的官船。
一名身着戎服的中年男子,站在场地中心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向村民们大声说着话。
说一些陈腔滥调,无非说逃亡后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哪里有给官府当良民好云云。
人群之中,李笠定定站着,听台上这位姓张的中年人发表长篇大论,觉得很无聊,却又不能不听,因为他想知道官府会不会对白石村实行连坐,以此作为惩罚。
那晚,梁森和家人出逃,里吏追捕,抓不到人。
梁森后来如何,李笠不知道,但村里有几户人家逃亡,这件事让全村人过年时心中都有些许不安。
这不,刚过完年,官府就派人来安抚民心,来人的职务还不小,是郡游军尉。
郡游军尉,统领郡内诸游军,属于郡吏,当然,是上佐那一个层次,其职责是“遏防奸盗”,也就是对付郡内的贼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笠无法将游军尉这一职务和后世政府具体职务联系起来,琢磨着应该类似于“治安联防队总队长”一类职务。
游军行使类似后世警察的治安职责,手下队伍却如同军队编制,对付的目标不是寻常蟊贼,而是有组织犯罪势力集团。
那么,不断收纳逃亡民户的那些“山湖人”贼寇,就是郡游军尉要对付的目标。
与此同时,潜伏在各地的“山湖人”贼寇同党,也是游军尉要清剿的目标。
所以,那些有钱却没靠山的人家,若不想被游军尉判定为贼寇同党,就得花钱免灾,如果不识抬举,旦夕之间破家可不只是说笑而已。
李笠去年年底放假回家前听刘德才说过,年末,天子还专门下诏痛斥“游军之弊”,说多有游军以缉拿贼寇为名,勒索、敲诈富户,肆意鱼肉百姓。
甚至某些游军假扮贼寇,横行乡里、抢劫村落,本来应该保境安民的守户之犬,却成了破家灭门的吃人恶犬。
由此可见,对于寻常百姓而言,仅仅是郡吏上佐一级的游军尉,已然是“一言定生死”的人物,如今这人物在长篇大论,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质疑。
其实李笠就一肚子质疑想说出来,但他可不会作死,所以老老实实的听着,结果发现是浪费时间。
梁森等几户人逃了,他们该承担的赋税、杂役,必然分摊到别家,而为了惩罚逃亡实行的“连坐”,其具体实行措施有哪些,譬如要抓人坐牢什么的,游军尉都没说。
抓不抓人,或者对白石村惩罚性征收赋税,这是村民最关心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游军尉可能做不了主,也不可能越俎代庖提前表态,所以今日的长篇大论,没意思。
游军尉讲话完毕,村民渐渐散去,李笠正要回家,却被兵丁叫住。
李笠和逃亡的梁森关系不错,所以李笠以为自己被那游军尉盯上了,要把他当做梁森的同党,心中暗道不妙。
结果却是一名游军主找他问话。
游军主,就是游军的主官,如果说游军尉是连长,那么游军主就是排长。
叫他去问话的游军主姓彭,是为“彭游军”,所部驻防鄱口,所以白石村是其辖区。
这位彭游军看上去颇为年轻,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个子挺高,样貌端正,态度和蔼,笑眯眯的。
见着李笠来了,得旁人说了名字,开口就问:“你和梁森是好友?”
李笠回答:“是,小人和梁森是同村好友。”
“大过年的,出这种事,唉...你也莫要多想,官府做事,想来讲究凭据,你与梁森是好友,但不代表你就一定会是梁森同伙嘛。”
“若村里有风言风语,你莫要往心里去,游军尉方才也说了,若无真凭实据,官府绝不会胡乱抓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笠不住点头称是,又听对方说:“里吏为你作保,说你李笠绝不会...哎呀,里吏、李笠,同音啊这是,说得我舌头都打结了。”
说话这么风趣,让周围几个兵丁都笑起来,李笠也干笑着,看向对方,觉得这位游军主平易近人,给人的感觉,就像邻家阳光青年那样。
但专门找他过来说话,可不是为了说笑话,李笠不敢掉以轻心,只听对方继续说:
“你是鱼梁吏,终日打渔,将来可能在哪个湖汊碰到一些‘山湖人’...我是说可能,若真有那时,你遇到了熟人,好好和对方说...”
“就说寄宿山湖,总不如编户齐民,当今天子仁德,连年大赦,做错事的百姓,总是有机会回头的...”
同样是说话,这位的说话水平明显高过那姓张的游军尉,简单明了,虽然也是泛泛而谈,但好歹平易近人,李笠点头称是。
趁着对方说话停顿,李笠试探:“不知...小人不知,这件事,是否要抓人坐牢,还是要向村里加征赋税?”
那游军主笑道:“这事情可不是我们说了算,不过为了稳定人心,我听说上官不打算加征赋税,或者抓人连坐蹲牢狱,毕竟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
总算听到了一点有用的消息,李笠见对方没什么要说的,告辞,往家里走去。
走着走着,想到了梁森,想到了那晚对方说的话,李笠心情瞬间滑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唉,本来能依靠的人就少,如今走了一个,仿佛一双手臂,断了一边...
。。。。。。
院子里,李笠向母亲和嫂子讲起方才游军尉在码头说的话,虽然官府来人说的都是场面话,但既然说的不是狠话,那么有理由相信,官府不打算过多追究什么。
若要抓人、追罚,恐怕又有家庭承担不住,索性举家逃亡,如此下去,只会让白石村逃亡的家庭越来越多。
李笠觉得官府可能怕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态度才比较缓和,不过梁森等几户人家的赋税和杂役,不可避免的要分摊到村里。
逃亡的家庭之中,有吏家,所以,身为吏家的李家,今年必然被分摊一些赋役,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他的服役期会延长。
这就是现实,冰冷,不讲什么人情。
相对于李笠,吴氏和林氏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尤其年长的吴氏,经历的事情比较多,在她看来,吏家总比兵家要好。
因为捕鱼再辛苦,也比上战场送死好。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制备钓鱼用具“鱼卡子”,为即将开始的劳作准备工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鱼卡子是一种捕鱼机关,制作简单,成本很低,其结构在李笠看来,和后世的别针差不多。
用刀将竹子削成一指长的大号竹签,最好带竹节并且两头略微翘起,此时竹签是一个“一”字。
然后在中间位置帮上麻线,接着将其弯曲成“几”字,套上一截芦管,作为束缚。
芦管事先煮过,有韧性,再将泡过的谷子最好发芽放到芦管之中,于是一个类似于别针的机关就做好了。
这样的鱼卡子放到水中,鱼儿会过来吃芦管里的谷子,吃的时候必然会嚼烂芦管,于是原本是“几”字形的竹签没了拘束就瞬间弹开,变成‘一’字形,将鱼嘴卡住。
嘴被卡住的鱼儿挣脱不了,最后被人提起来。
鱼卡子结构简单有效,制作成本低,所以渔家大量制作,把几十、上百个鱼卡子做成“排钩”,大规模钓鱼。
所谓排钩,就是用一根较粗的麻线“纲线”,长数丈甚至十余丈,然后在这条纲线上每隔一段距离就绑一根子线,子线末端都有一个鱼钩或者鱼卡子。
这样的组合,使得鱼钩鱼卡子成排,所以称为“排钩”。
傍晚,渔民将排钩放入近岸水中,一头系在岸上并做好标记,然后在纲线上适当绑着石块让其没入水里,沿着水流布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到了次日清晨来收排钩,就能钓上许多鱼儿,形同用渔网捕鱼。
这样的钓鱼方式十分方便,渔民白日捕鱼,只需傍晚布设排钩,然后回家睡觉,次日就能收获不少鱼儿,省时省力。
所以,白石村基本家家户户都会制作鱼卡子,然后以此捕鱼,并且戏称被排钩吊起来的鱼儿们为“连坐”。
吴氏和林氏现在制作的鱼卡子,就是给李笠准备的,如今新年已过,李笠就要进城继续服吏役,为官府捕鱼,有了鱼卡子制作成的排钩,能多捕一些鱼。
李笠看着一个个成形的鱼卡子,思考起来。
鱼卡子结构简单,取材很方便,一个人一日都能制作上数十个,所以彭蠡湖区各渔村家家户户都会做,都会用。
鱼卡子的结构,决定了钓不上太大的鱼,因为大鱼的力量大,鱼卡子的绷力卡不住大鱼。
鱼卡子的诱饵可以是谷子,也可以是蚯蚓,但是以谷子为主,所以决定了“咬钩”的鱼儿基本上都是鲤鱼、鲫鱼一类杂食性鱼类为主。
诸如乌鳢这样的肉食性鱼类基本很难上钩。
所以,鱼卡子排钩钓鱼这个“行业”,“市场竞争激烈”,“各厂家产品同质化问题严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鱼卡子钓上来的鱼多以鲤鱼、鲫鱼为主,平均来说个体重量小但数量多、产出大,所以在鱼市卖不上价钱。
家家户户都在用鱼卡子钓鱼,但无法通过鱼卡子钓鱼获得多少收入。
李笠认为,这就是技术门槛低、同质化竞争的结果,等同于养鱼人都在养鲤鱼的同质化问题。
大伙终日忙碌,所获收入却依旧微薄,不过勉强糊口而已。
渔民想要做到收入明显增加,得另外想办法。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把鱼卡子换成鱼钩,最好用有倒刺的鱼钩,诱饵改用蚯蚓或者小鱼虾,那么排钩钓上来的鱼,其种类就会比较丰富,个体重量也大些。
但鱼钩的使用成本不低,对于手头拮据的渔民来说难以负担,非不想,实不能也。
想发家,摆在面前的困难都是实实在在的,但这难不倒李笠。
因为他有‘挂’,有见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春寒料峭,天气依旧微寒,清晨,彭蠡湖上浓雾弥漫,一座小岛旁,李笠和武祥将篝火弄灭,吃完手中剩下的热炊饼,然后解开系船缆绳,摇船收排钩。
昨晚布设排钩时,排钩一头系在船尾,然后沿着岸边草丛释放,此刻,两人协作收绳索,扯起许多鱼儿。
贪食的小鲤鱼或小鲫鱼,嘴巴被鱼卡子卡着,折腾了一晚上没逃脱,力气耗尽,现在被人扯出水面,只是无力的摇头摆尾,摆脱不了被人放进鱼篓的命运。
鱼篓不止一个,都挂在船帮外,大半浸入水中,关在鱼篓里的鱼随波逐流,等着最后命运的到来。
同样随波逐流的李笠和武祥,沐浴着晨曦,将被寒风和湖水弄得有些麻木的双手举起,放在嘴边不停吹。
待得双手微暖,他们摇船离开小岛,往彭蠡湖深处‘走’去。
武祥弯腰整理船舱,他的脸有些圆,五官有些‘淡’,长着一双眯眯眼,被风迎面一吹,眼睛更眯了,看上去有些像狐狸。
李笠一边摇船一边看着发小,笑道:“黄团,你昨夜说梦话了。”
武祥抬起头:“啊?那我说什么来着?”
’“你说:鸡,鸡,鸡...”
武祥笑起来:“嘿嘿,我昨晚做梦,梦到吃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好,等忙过这段,我请你吃鸡!”李笠如是说,见武祥嘿嘿笑起来,他继续摇橹。
摇了一会,武祥过来轮替:“我来,你赶紧把钓具准备好。”
昨日,李笠和武祥结束日间捕鱼后,将鱼获交给同村渔船,让其带回村去,两人随后在这小岛旁靠泊,顺便布设鱼卡子排钩,将就着在船上过了一夜。
收好排钩和钓起来的鱼,开始新一天的捕鱼作业。
在湖里过夜,那滋味可不好受,累、困、冷、饿,但两人咬着牙也得撑下去,因为这就是生活。
村里有人逃亡了,这些家庭本该承担的赋税、劳役,分摊在村里其他家庭。
李笠家和武祥家的负担当然也随之增加,所以,他们只能更加努力捕鱼,毕竟李笠还额外有每月定额。
为了多得一些渔获,就得在深水区捕鱼。
天气回暖,但依旧寒凉,水温回暖的速度也不快,所以大鱼基本上依旧潜伏在彭蠡湖的深水区,渔民们想要有好收成,就得寻找这些鱼儿聚集的水域。
彭蠡湖里分布着许多小岛,星罗棋布,其间又夹杂着许多鱼群聚集的水域,是打渔的好地方。
但鱼儿聚集的水域并不固定,所以如何找到鱼群的踪迹,事关鱼获多还是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捕鱼效率最高的办法当然是张网捕捞,网越大,捞到的鱼就越多,但网越大,需要的人手和渔船也就越多,这就导致“人力成本上升”。
李笠作为半丁都不是的鱼梁吏,家道中落,没有什么亲族,眼下只能靠武祥来帮忙。
本来还有一个梁森,但是....
两个少年、一艘小船,根本就摆弄不了大网,更别说大网很贵,使用成本高,目前用不起,只能另外想办法增加捕鱼收入。
武祥是渔家子,虽然还不到十六岁,却也要作为半丁,每年为官府服役。
现在新年伊始,武祥并不需要服役,所以小吏李笠要用平民武祥,不能白用。
武祥作为家中男孩,即便未成年,也承担着劳动养家的责任,就算他本人愿意白给李笠帮佣做工,时间久了,耶娘总是会有意见。
李笠不会这么做人,所以他不是白用武祥,这年头帮佣的“市场价”是日工钱二十到三十文成人价,他不付工钱雇佣对方,讲的是“分成”。
一起捕鱼的收入,四六分,李笠六,武祥四。
之所以不是对半分,道理很简单:李笠额外出技术,武祥纯粹出力气。
捕鱼需要力气,更需要技术,若是连鱼群在哪里都找不到,光有力气没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阳东升,湖面雾气渐渐消散,李笠和武祥摇着渔船抵达一处小岛附近水域。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李笠和武祥直接在湖里过夜,一大早就开始捕鱼,所以能够率先抢占既定水域,开始按计划行动。
距离渔船十余丈的水面上,漂浮着几个竹筒捆成的浮标,那是李笠做的记号,浮标下拴着聚鱼用的饵料。
此时,浮标附近水面有大量气泡从水下浮上来,说明已有许多鱼聚集。
船舱里有个盖好的木桶,李笠掏出破布堵着鼻子,将木桶打开。
微风吹来,武祥闻到一股酸臭味,这味道让他觉得难闻,仿佛是臭馊肉粥,其间还夹着着鸡屎,以及酸臭的动物内脏。
这味道太过酸爽,武祥赶紧掏出碎布堵鼻子。
早有准备的李笠拿起钓车,直接伸手从桶里捞出一小坨面团,然后将其粘在钓车鱼线末端。
这坨面团散发着酸臭味,李笠娴熟的扬起钓车,将面团“甩”到那浮标附近水域。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武祥静静看着,看着竹筒浮标附近水域,看着那入水面团之上、浮在水面的浮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面团入水必然慢慢化开,最后只剩下包裹在面团里的鱼钩,若是在面团化完之前没有鱼儿咬钩,这面团就是白白用掉了。
武祥当然懂得许多种钓饵,却想不明白李笠此次到底有什么底气,可以用面团钓白鲢和花鲢。
谁都知道,鲢鱼白鲢、花鲢很难钓,因为无论用什么饵,鲢鱼基本都不咬钩,钓上来的都是其他鱼类。
所以想要获得鲢鱼,最好用网捕,而钓鲢鱼吃力不讨好,但是李笠却说有把握钓鲢鱼,一钓一个准。
武祥很想相信李笠,但自幼就听人说钓鲢鱼很难,所以他好奇地看着李笠忙活。
忽然,浮漂动了一下,武祥看得清楚,知道是有鱼儿在水面下吞食面团扯到了鱼钩,所以才会拖动浮漂起伏。
李笠却不急,看着浮漂起起伏伏,武祥看得心急,差点喊出声,但好歹忍住了。
浮漂起起伏伏,仿佛在点头,不知过了多久,当浮漂再次沉下时,李笠猛地扬竿,与此同时快速转动鱼轮。
鱼轮上装有摇柄,李笠用左手抓着摇柄转鱼轮,收线速度很快,只见水面忽然水花炸开,一尾大鱼被鱼线拖起来。
“上钩了!”武祥激动得喊起来,一双眯眯眼瞪大了许多,赶紧拿起抄网做准备。
那鱼儿很大,所以挣扎起来十分激烈,弄得水花四溅,仿佛下一刻就能把鱼线弄断,气势十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李笠手中钓车用的是精选粗硕竹竿,麻线坚固,外加改装过的鱼轮,同样底气十足。
大鱼上钩,不能急着收线,先得“溜鱼”,把大鱼的力气消耗大半,才能给予“致命一击”。
李笠当然知道怎么溜鱼,他有备而来,只要鱼儿上钩,就不会让其脱钩。
他连续几日在这里放饵,吸引鱼儿聚集,即俗称的“做窝”,为了不惊动此时聚集在这片水域的鱼儿,必须速战速决。
不断收线、放线,不断扬竿,扯着那挣扎的鱼儿在水面走之字形,却又不断让鱼儿往渔船这边过来。
须臾,鱼儿被李笠“遛”到船边,武祥按着李笠事前吩咐,不等鱼儿出水,将抄网直接往水里抄。
抄出一条硕大的花鲢,放到船舱里一看,至少有七八斤重。
花鲢的鱼头很大,大到占了身体的三分之一尺寸,武祥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大头鱼”,那“大头鱼”也瞪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眼中俱是绝望。
“愣着作甚,赶紧把鱼收了!”李笠低声说着,上前取钩,他要趁着水面下聚集的鱼儿还没有被吓走,多钓几尾。
武祥高兴地不住点头,将花鲢放入鱼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按说水下有鱼群,应该撒网,但是他两个只能撒手抛网,很难网住大鱼。
武祥听李笠说过,初春水温还不是很高,所以本来是在水面附近活动的鲢鱼,这个时候基本在中层待着,水面一有动静,就往深水区钻。
手抛网入水的动静足以惊吓鲢鱼,而手抛网的下沉速度远没有鲢鱼往下游的速度快,所以,这个时候用钓竿钓,收获反倒会更大。
但也只有李笠才能做到“稳钓鲢鱼”。
想到这里,武祥满是崇拜的看向李笠。
李笠知道如何制作吸引鲢鱼的饵料,所以能够聚鱼。
李笠又知道制作‘专用钓具’让鲢鱼咬钩,这钓具外形像小竹笼,茶杯大小,名为‘笼钩’,专门钓鲢鱼,如今鱼聚集起来了,一钓一个准。
武祥是真的佩服发小,只觉对方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人又大方,说一起发财,就是一起发财。
李笠见小伙伴满脸崇敬的看着自己,笑道:“看什么呢,改日我教你钓鲢鱼,到时候,轮到你来扬竿了。”
武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如何使得,这是你的秘诀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我兄弟,说好的一起发财,我如何会食言?一起努力,将来住大宅子,买许多田产!”李笠依旧笑吟吟,武祥用力点头:“嗯!”
李笠又说:“放心,同样是打渔,我有办法多赚钱,一日赚往日一个月的钱,就不用那么累。”
李笠说的是真心话,也有底气,譬如现在,他就是努力多赚钱。
别人钓不了的鲢鱼,他能高效率钓起来,这就是商机。
他知道如何专钓鲢鱼,又有实际操作经验,这都是那一世从钓友处学来的技术。
所以有信心靠钓鲢鱼赚钱,降低劳动强度。
仅就目前而言,他和武祥两个人的小团队,用专钓鲢鱼的钓具钓鱼,效率比网捕高很多。
而钓上来的大鲢鱼,现在可以卖出好价钱,比撒网捕鱼划算多了。
换饵完毕,李笠扬竿放线,信心满满的对武祥说:“咱们努力些,过几日,我请你吃鸡,一人一只鸡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下午,鄱阳城一隅,常来食肆生意兴隆,东主马青林看着几乎客满的食肆,笑得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线。
再看看门外、街对面的其他食肆,看着这些食肆冷清的模样相对,马青林的笑意更浓。
食肆生意好,当然是因为菜肴大受欢迎,他年前买来的两个菜谱,做出来的“粉蒸鱼”和“秘制鱼头汤”,深受老顾客好评。
常来食肆本就有回头客,新菜得老顾客好评后,名气自然就很快传播出去,引来更多的客人光顾。
新年开门营业不久,食客纷至沓来,人气快速聚集。
一年之计在于春,得了个“开门红”的马青林,看着自家食肆内火爆的用餐情景,怎么能不心花怒放。
再看看生意冷清的几个竞争对手,马青林心中感慨:花的六万钱,果然值啊!
粉蒸鱼且不说,就说“秘制鱼头汤”,因为用的是白鲢或者花鲢鱼头做汤,和常见的鲫鱼鱼头汤有明显区别,且味道不错,尤其受到食客欢迎。
许多人都是听说常来食肆有招牌菜,能把白鲢、花鲢鱼头汤做得很好喝,特地慕名前来一饱口福,吃过之后赞不绝口,又向亲朋说好。
所以,常来食肆的“秘制鱼头汤”,名气很快打响,新年过后活跃起来的过路客商,在鄱阳城暂居时,都要过来尝一尝。
城里各官署的官吏,许多大户人家,都慕名派人来预定鱼头汤,让食肆备好鱼汤送上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尾白鲢或者花鲢,鱼头做汤,鱼身切块做“粉蒸鱼”,都能为常来食肆带来生意,生意如此火爆,马青林笑得嘴都合不拢。
但烦恼随之而来:
做鱼头汤就得有鱼头,还得是花鲢或者白鲢鱼头,毕竟人家就是奔着这种鱼头而来,可不能用其它鱼头充数。
所以白鲢和花鲢供应不上了。
马青林已经和鄱阳城许多鱼主和鱼贩打了招呼,以不错的价格收购白鲢和花鲢,有多少收多少,
但即便如此,白鲢和花鲢的供应依旧紧张。
仅仅常来食肆的需求量,不至于弄出如此场面,是因为其他食肆见着常来食肆把花鲢和白鲢鱼头做成好汤,也开始琢磨菜谱,同样开始收购白鲢和花鲢。
与此同时,大户人家的厨子也开始琢磨如何把白鲢、花鲢鱼头做好,伺候好雇主,自然也需要购买白鲢、花鲢。
突然骤增的需求,造成鲢鱼的瞬间‘短缺’。
鱼主、鱼贩们当然不会和钱过不去,乐意多卖鲢鱼,但做不到。
这年头没有谁能专门针对花鲢、白鲢进行“定向捕捞”,渔民捕鱼都是在鱼群聚集水域下网,网上来有什么鱼就是什么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说白鲢和花鲢是常见的鱼类,一网下去捞上来的鱼里常有鲢鱼,但不能确保每一网都能捞上许多。
这种明显只看运气的捕鱼方式,满足不了鄱阳城内对鲢鱼短期暴涨的需求。
马青林为了解决货源,这几日忙得团团转,此刻站在食肆门口,眼巴巴看着街道上的往来行人,那模样仿佛倚门远眺等着夫君归来的小娘子。
盼来盼去,总算是把那个人盼来了。
梳着总角发髻的李笠和武祥,推着个手推车往这边走过来,马青林见着李笠,就宛若见着了亲人,
迫不及待的迎上前:“李郎!鱼带来了么?”
面色有些疲惫的李笠,被这一声亲热的“李郎”弄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看着满脸期盼的马东主,笑着拍拍车上几个木桶:
“当然带来了,约定好的事情,我哪里能食言?”
马青林闻言眉头舒展,又问:“这里有多少?”
“总共五十尾。”李笠回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
马青林不停念叨着“好”,带着李笠和武祥进门,刚进门,迫不及待地在柜台附近“验货”。
五十尾嘴巴还一张一合的白鲢、花鲢,每尾至少有四斤以上,马青林看在眼里,喜上眉梢:“好,李郎言而有信,我也不能食言!”
按着年前说好的价格,马青林以每尾八十文重量至少四斤的价钱,和李笠钱货两清。
四千钱到手,李笠和武祥在后院清点铜钱完毕,各自把两千钱每千文一串,共两串绕在腰间,然后放下衣襟挡住。
马青林亲自送两位出门,一边走还不忘叮咛:“李郎,一定要按约定,定期把鱼儿带来。”
李笠笑道:“马东主放心,我李笠做事向来守信,只要马东主按约定收鱼,我定然有多少卖多少。”
“那就好,那就好!”马青林笑起来,由衷认为年前的买卖做得值。
李笠不仅买菜谱给他,还和他约定年后定期送来鲢鱼,当然,李笠也承诺绝不把菜谱泄露给其他食肆。
这样的约定,实际上看个人信用,但李笠和马青林约定卖鱼,这让马青林放心不少,如今见着李笠打算长期做买卖,心里自然高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笠和马青林交谈,一旁的武祥只觉心跳得厉害。
他和李笠忙了不过两三日,打渔的同时,专门钓白鲢、花鲢,如今带来四十尾,在马东主这里交货,立刻得钱四千文。
四六分账,自己分到一千六百文。
顶得上自己累死累活给人帮佣....
武祥算了算,按一日工钱十五文计,顶他给人帮佣一百天,那就是三个多月。
这让武祥觉得很震撼:三日的收入至少顶三个多月工钱,太厉害了!
因为梁森等几户人家出逃,导致村里负担加重,连不当家的武祥都知道日子愈发难过,他还发愁如何多赚些钱,结果李笠却轻而易举赚大钱。
靠的就是专钓鲢鱼,然后卖给常来食肆,因为有了约定,所以有多少就能卖多少。
如今忙三日的收入,顶过去三个多月的收入,那么,忙得大半个月,岂不是把过去一年才能挣的钱给挣了?
如此一来,耶娘也不用那么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武祥越想越高兴,多日来的疲惫仿佛瞬间就消失不见。
到了门口,两人和马青林道别,准备去还推车,武祥按耐不住心中激动,不顾旁边来来往往,低声问李笠:
“寸鲩,你那专钓鲢鱼的法子太神了!”
李笠自信满满的回答:“那当然,专用饵料,专用的钓具...要知道,那水怪笼钩可是专钓鲢鱼的利器!”
他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却被旁边经过一人听见,对方开口问:“水怪?何处有水怪?”
正在和武祥交谈的李笠被人忽然一问,转过头,见着居然是个总角少年,随即因为讲话被打断而不快,心中嘀咕:
小孩子?大人讲话,你一个小孩子插什么嘴!
却见其人身边跟着几个随从,当中一人,有些眼熟。
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和武祥就被这帮人‘架着’往食肆里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常来食肆内某雅间,一名衣着讲究的少年正在用餐,他面前的食案上摆着几碟菜,其中就有常来食肆近日推出的招牌菜:粉蒸鱼、秘制鱼头汤。
少年看上去年约六七岁,身边站着一名小童,时不时为其斟茶、换碟,看样子是随身僮仆,另一边则站着一位中年男子,身着寻常,认真看着少年用餐。
见少年眼神示意要吃粉蒸鱼,那僮仆先用一双银筷将一个粉蒸鱼块夹到小碟子里,然后仔细的剔刺。
中年人认真的盯着,生怕小童不仔细,漏掉鱼刺。
这一大一小伺候着少年,房里却还有其他人,角落里低头站立的一个总角,不是店家伺候客人的伙计,而是鱼梁吏李笠。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就在方才,他不过是提到了“水怪”二字,就被一位过路的少年插话、发问,李笠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便被对方的随从左右夹住。
然后把他和少年隔离开。
如此做派,明摆着少年身份不低,其随从之中,又有郡廨的门下通事。
李笠认得通事,对方也认得李笠,便让李笠跟着少年进食肆,老老实实在一旁候着。
还特地交代:对方身份不寻常,若有什么要求,都得听着。
少年的其他随从,如今在隔壁等候,门口有两名壮汉把守,而李笠的伙伴武祥则等在外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笠知道这少年来头不小,不敢造次,老老实实低头站着,侧耳倾听。
雅间的隔音效果也就那样,外面的喧嚣声隐隐约约传进来,但李笠听的不是外面的动静,而是房间里的动静。
这个少年用餐,居然没有什么明显声音!
吃饭、吃菜,没有砸吧嘴的声音;喝汤,没有砸吧嘴的声音,也不说话,甚至都没开口吩咐僮仆该干什么。
吃饭喝汤,轻拿轻放,几乎没有听到明显的筷子、调羹和碗碟相碰的声音。
细节表明,这是一个家教极严的小郎君在用餐。
即便按着后世的餐桌礼仪,喝汤不出声、不砸吧嘴,可以证明一个人有不错的用餐素质,在这个时代,对用餐礼仪十分讲究的少年,其家族社会地位怕是不会低。
李笠喜欢观察一个人的言行举止等细微末节,来判断此人的大概情况,但现在的他不可能抬头仔细盯着人看,只能靠听来琢磨对方的可能身份。
在综合其他信息,李笠得出的结果很模糊也很清楚:对方应该是官眷,至于其父或者家中长辈是什么官,就不清楚了。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用餐完毕,僮仆将碗碟收好,那少年看着李笠,问话:“方才我听说门下通事说,你是鱼梁吏?”
站得腰酸腿疼的李笠,听对方说话听得吃力,因为对方讲话不仅带着稚气,还带着明显口音,那口音有些熟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敢拖延,赶紧回答:“小人正是鱼梁吏。”
对方又问:“那你方才说的水怪是怎么回事?”
“回郎君,小人说的是一种钓鱼钩,不是说水里有怪物。”
少年闻言眉头紧锁,思考起来。
李笠依旧微微低着头,不和对方双目对视,因为按着他的卑微身份,这是一种很无礼的行为。
片刻,少年问:“你要钓何等样的鱼儿,要用到长得像水怪的鱼钩?不怕把鱼儿吓跑吗?”
李笠回答:“回郎君,人眼中看到的鱼钩像水怪,鱼儿眼中看到的鱼钩,不过是肥美的食物罢了。”
少年反问:“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对于这种文绉绉的质疑,李笠不打算搞什么“出位”的回答:“回郎君,小人家中世代捕鱼,只是知道这么做能钓到鱼,至于鱼儿到底怎么想...”
“反正鱼儿喜欢吃饵,那这么做就准没错。”
少年闻言点点头,又问:“那你钓的是什么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问题,李笠不想老实回答,因为涉及“技术秘密”,于是含糊着:“鲩、鲤、鲫,都能钓到。”
对方继续问:“那你来这食肆,看样子是卖鱼给店家?”
李笠继续打哈哈:“郎君说的是,小人每月为官府捕鱼,剩下的鱼儿售卖给店家,补贴家用。”
“你在外打渔回来,必然经过城南鱼市,然则不去鱼市,反倒舍近求远来这里...”少年沉吟着,稚气童音带着成年人的做派。
强烈的反差,让李笠暗道不妙。
“如今常来食肆的鲢鱼鱼头汤很出名...据说供不应求,店家必然出大价钱收鱼...你莫不是拿鲢鱼来售卖?”
说到这里,少年一拍食案:“哈哈,我知道了,你钓的是鲢鱼!”
话音刚落,身边那中年人低声提醒:“郎君,方才失态了。”
“呃...我...我知道了。”少年讷讷,好像有些怕那中年人,须臾又把注意力转回来:“你钓的是鲢鱼,对不对?”
事已至此,李笠只能坦白:“是,郎君说的是。”
少年大喜:“好,那你每日都交鲢鱼上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种莫名其妙且有些蛮横的要求,李笠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无论答应还是不答应,好像结果都会很坏。
他只好硬着头皮说:“小人愿为郎君效劳,只是吏役不能怠慢,郡廨那边...”
却听少年说:“你莫要推脱,我自有安排。”
。。。。。。
傍晚,郡廨,李笠在院子里吃炊饼,下午他被人耽误了时间,回来时厨房备给小吏们的饭菜已经被扫荡一空,只剩下些许米粒和菜渣。
但李笠早有准备,从常来食肆出来时,特地买了几个炊饼,分武祥一半,自己带着回来吃。
武祥如今不在役期,不是为官府做事,所以得自己在城中找住处过夜,于是转到熟人家去了,李笠不担心伙伴睡不好,担心的是自己要倒霉。
今日碰到的少年,看样子来头不小,居然要求他专门捕捉鲢鱼、定期上交,而随行的吏员满口应承。
现在回到郡廨,李笠就等着上面做决定。
这事情很麻烦,李笠就担心上官既要他完成每月定额,又要他额外捕捉鲢鱼上交。
但担心也没有用,这种事情他只能接受加派,没有任何说话的权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一会,有小吏过来找他,说吴吏曹有吩咐。
李笠三两下吃完炊饼,跟着小吏过去,见到了板着脸的吴吏曹。
吏曹负责分派吏役,而吴吏曹年前被李笠整了一次,吓得不轻,恐怕寿命都短了几年,如今见着李笠站在面前,哪里会有好脸色。
但该说的事情也得说:“你真是麻烦!成日里惹事!”
“现在好了,好了!上面让你定期交鲢鱼,每三日交十尾!”
“呵呵,就指定你哟,期限到了交不出来,我扒了你的皮!”
李笠脸皮厚的很,听着叫骂,心中没有半点波澜,只当这位在发疯。
面对最坏的结果,心中嘀咕,却不住点头称是。
等吴吏曹说完话,他便问:“上佐,小人每月定额要完成,如今加派鲢鱼之役,恐怕累死了都办不到。”
吴吏曹冷笑着:“那你死了么?”
“呃,小人还活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死,对吧?没死的话,但凡还有一口气,都得给我去捕鱼!”
“是,小人知道了。”李笠懒得做无谓的争辩,面对加派的鱼役,他无法拒绝,但这不代表他会老实办事。
呵呵,加派是吧?那别怪我又要搞事了!
老柳,小柳,你父子俩都得被我涮一遍!
李笠心中冷笑,他本来想找刘德才打听那少年的身份,但刘德才不在官署,现在见吴吏曹给他派役,便大概猜出来了。
别的不说就说口音,少年的口音和那日公堂上的‘柳明府’差不多。
‘柳明府’的口音据说是建康口音,所以李笠判断少年不是本地人,也许来自建康,很大可能是“柳明府”的儿子或者侄子。
一个几岁大的小家伙也给我玩加派,呵呵。
李笠边想边往外走,却被吴吏曹喊住:“李笠,你听清楚我说的了么?”
“小人...”李笠话说到一半,心中一动,赶紧试探:“小人琢磨着,上佐的意思,是小人今后只负责捕捉鲢鱼?”
吴吏曹听完李笠的话,点点头,他是真怕李笠这次又搞出什么事,觉得方才自己可能没把话说清楚,赶紧强调一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记清楚了,这个月,从明日起,只需要捕捉鲢鱼,每三日交十尾,至于常额,不需要管了。”
李笠听到这里心中一喜,因为他有办法高效钓鲢鱼白鲢、花鲢,如今只负责捕捉鲢鱼,时间就充裕了。
至于那鲢鱼交上去后,被人拿去常来食肆加工成鲢鱼鱼头汤,还是官厨自己做鱼头汤,不关他的事。
虽然腹诽方才吴吏曹说话不清楚,李笠还是面露笑容:“小人明白...只是不知,下个月的常额...”
吴吏曹没好气的摆摆手:“下个月再说!”
李笠赔笑,然后赶紧告辞,一边走,一边琢磨。
小柳?
老柳是天子女婿,小柳就是天子外孙...
这可是官宦子弟、富贵郎君!
现成的机会抱大腿,我是不是可以争取一下?
反正小家伙很好哄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笠想了想,放弃这念头。
首先,小柳旁边有个中年人,看样子是‘日常行为指导’,像影子一样,随时指正小柳言谈举止的不妥之处,所以他是没机会亲近小柳的。
其次,小柳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一个小吏想亲近富贵郎君?这不是做梦么?
最关键的一点,去年年末的鱼腹藏书一事,老柳恐怕已经怀疑是他搞的鬼,之所以不严查到底而是顺水推舟,无非是为了坏事变好事。
李笠觉得老柳不可能是傻瓜,若他现在接近小柳,耍些小动作,恐怕瞒不过老柳。
而老柳能容忍一个小吏忽悠自己儿子么?搞不好一不高兴发飙,他就倒霉了。
所以,李笠觉得安心捕鱼就行,省下来的时间,想办法去赚更多的钱,这才是正途。
想到这里,李笠差点笑出声。
每三日十尾?你知道我一日能钓多少尾么,小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夜,湖中小岛旁,李笠和武祥正在放排钩,因为两人以前经常放排钩,所以动作娴熟,但依旧小心翼翼,防的就是排钩缠绕,再无法解开。
李笠之前有“奇遇”,得免当月捕鱼定额,现在专门捕捉鲢鱼白鲢、花鲢,但晚上不是捕捉鲢鱼的时候,他自然要做“兼职”,放排钩钓鱼。
钓的不是小鲤鱼、小鲫鱼,而是价值更高的“黄芽子”。
“黄芽子”即后世所称的黄颡鱼,根据各地不同的叫法,又有嘎牙子、黄腊丁、黄骨鱼、昂刺鱼的别称。
黄颡鱼类似鲇鱼,体无鳞,通体黄色,其成熟个体尺寸相对小些,肉质鲜嫩,拿来烹饪有许多做法,在鱼市出售,能卖出不错的价钱。
但是,竹制‘鱼卡子’较难钓到黄颡鱼,因为这种鱼是肉食性鱼类,性凶猛,喜欢吃活饵,或者“荤饵”。
所以,李笠这次用的排钩,和往常不同,子线末端用的不是竹制的“鱼卡子”,而是铁制鱼钩。
许多子线鱼钩排列在一起,很容易相互缠绕,李笠是将排钩圈在箩筐里,子钩分别钩在箩筐边缘。
放线的时候要慢慢放,避免子线纠缠。
鱼钩很常见,但用鱼钩来做排钩,对于寻常渔民来说是一种很奢侈的行为,因为排钩动辄用到数十、上百个钩,而鱼钩不算便宜。
若把鱼卡子换成铁钩,把诱饵从谷子换成蚯蚓,成本不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有实力雄厚的鱼主们,才舍得给手下配上用鱼钩做子钩的排钩。
而李笠此次得免当月捕鱼定额,时间充裕了许多,所以他要抓紧时间大干一场,不惜为此下血本。
眼下他放的排钩,长二十余丈,子钩四百个,光是为了买鱼钩,就花了上千文。
简单平均下来,一枚鱼钩的价格超过一文,还算是铁匠给的优惠价。
这年头可没有商品化的鱼钩,寻常人想要鱼钩,得找铁匠现做,而铁匠对于这种买卖一般懒得搭理。
因为制作鱼钩虽然简单却费事,人力、物料成本就摆在那里。
若鱼钩要得少了,铁匠宁愿不做这买卖,只有一次性“批发”够一定数量,人家才愿意接活。
对于武祥来说,放一个价值上千文的排钩,不小心翼翼才怪,虽然最近这段时间他跟着李笠做事,动辄就赚“千钱”,但心态依旧没有变。
他渐渐长大,大概知道家中状况,也知道自家往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积蓄,能有四千钱都不错了。
眼下,一副排钩就抵他家之前小半的积蓄,哪里能不小心。
二十丈的排钩,分量十足,两人放完排钩后,把船摇到一旁岸边,系好缆绳,就在船上过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来是方便第二日一早就能开始干活,其次是守着这价值不菲的排钩,不然万一被别人扯了去,可是会心疼得滴血。
天气回暖,但夜里的湖面上依旧有些冷,两人拉起布制船篷,然后各自裹着絮被,坐在船舱里。
船头依旧点着渔火,李笠借助飘忽不定的火光,拿着一个名为“水怪笼钩”的钩组,向武祥讲解钓鲢鱼的要点。
“水怪笼钩”,是后世一种专门钓鲢鱼、鳙鱼的钩具,李笠用这个时代能找到的材料制作出来,其模样看上去就像一个长着许多触须的灯笼。
笼体宛若后世乒乓球大小,可以开合,而笼体外面、上上下下捆着八个子线,子线末端是鱼钩。
使用时,往笼体里放酸臭的面团,子线的铁钩什么也不挂,然后再用面团把整个笼体和子线都裹起来,一个钓饵制作完毕。
武祥之前从没见过如此奇怪的钓钩,他眼前这东西,看起来确实像怪物,所以说是“水怪笼钩”,倒也名副其实。
但他想不明白为何钓鲢鱼要用如此钩饵,因为正常来说,专钓鲢鱼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他从小就听人说,鲢鱼主要靠捞,钓鱼时没有谁敢拍着胸脯说,说我这饵入了水,上钩的必然是鲢鱼。
而现在,李笠就是要让武祥知道,钓鲢鱼的秘诀是什么。
这个时代所称“鲢鱼”,有白鲢、花鲢,白鲢即后世所称“鲢鱼”、而花鲢则是“鳙鱼”,这两种鱼对于垂钓者来说是“兄弟”,习性相近,钓法也类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相比其它鱼类,鲢、鳙的头部很大,鳙鱼头部更大,所以俗称“大头鱼”。
按照后世进化论的说法,鲢、鳙有这么大的头部,必然有功能上的需求,李笠给武祥讲解道:“头大,意味着鳃大,那么对于鱼儿来说,鳃大意味着什么?”
武祥颇为聪明,想了想,说:“莫非是吸水更多?”
“嗯,是这么个意思。”李笠点点头,尽量用浅显的道理,让武祥明白‘鲢’鲢鳙的生活习性:“马儿四肢强壮,所以跑得快...”
“鸟儿翅膀越大,飞得越高;人的嘴巴越大,能吞的东西就越大,而这鱼儿的鱼鳃越大,说明什么?”
“说明它们主要靠吸食水中小虫、浮萍,以此为生,你看,鱼鳃是不是像筛网?筛网越大,滤掉的水就越多,而拦下来的东西自然也就越多了...”
这个时代的人,不可能对水中鱼儿有深入的了解,而李笠知道,鲢鳙属于滤食性鱼类,这种鱼类的进食方式和一般鱼不同,食物为水中小小的浮游动物。
其进食特点为‘吸食’,或者说是‘喝’,而其它鱼类进食是‘吞咬’。
那么,通常钓鱼的钓法:鱼钩挂饵,以饵吸引鱼来咬,对于鲢鱼无效,因为鲢鱼的进食方式是‘喝’不是‘咬’。
而且,鲢喜欢酸、鳙喜欢臭的食物,口味比较重,所以,后世针对鲢、鳙的生活习性,有专门的制饵配方和钓钩组合。
若使用钓鲤鱼等寻常鱼类的方法钓鲢、鳙,上钩率很低,所以如今要获得鲢鱼,基本都是靠张网捕鱼,然后看看网上来的鱼有没有鲢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样的捕捞方式没有针对性,效率不高,主要看运气,很可能一网下去,捞上来数十尾大鱼,其中鲢鱼的数量也就几尾。
相比网捕,针对性的垂钓反倒高效,成本低、见效快,如果运气好,每日钓个数十斤都不成问题。
李笠和武祥两个少年,摇着船出去钓鲢鱼,不需要大网,不需要其他人帮忙,只需要寻常的钓竿,还有特制的钓饵,并且提前“做窝”,就能实现这个“小目标”。
饵料合适、找到鱼群活动区域的话,一天钓个数十斤都不成问题。
这不是李笠吹牛,后世的钓鲢、鳙高手,在合适的水域垂钓,常常可以一天钓上百斤鱼。
现在,郡廨让他每三日交十尾鲢鱼,按原有的捕鱼方式,是个沉重的负担。
但是,若针对性的钓鱼,即便运气一般,不到十天,他就能把一个月的数额搞定。
钓上来的鲢鱼,暂养在鱼塘里,到日子就拿去郡廨交,其他时间就可以忙自己的事情。
李笠说得头头是道,武祥听着听着有些小激动,虽然“一天钓数十斤鱼”听起来很夸张,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俩忙了两三日,就钓了五十余尾鲢鱼。
每尾都重四斤以上,加起来不就接近二百斤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三日的鱼获收入抵得上他为人帮佣三个月所得。
“你莫要小看钓鲢鱼,不但诱饵有讲究,提竿的时机也有讲究....”李笠继续讲解‘秘技’,还用实物来演示,让武祥听得入神。
“既然鲢鱼的习性是吸食,那么我们做的饵料就要有特点,入了水要融化,你是知道的,面团入水融化,宛若融成一团雾,这叫雾化。”
“饵料雾化,会吸引鲢鱼来吸食,那么藏在饵料团里的几个子线鱼钩,自然就飘散开来,鲢鱼吸着吸着,自然就会把那鱼钩吸进嘴里。”
“整个过程体现在浮漂上的样子,就是浮漂不停颤抖,但这个时候鱼钩只是被鱼儿吸到嘴边,还没入口,万不能提竿。”
“只有当鱼儿把鱼钩吸进嘴里,它才发现不对劲,这个时候就开始挣扎,所以,浮漂会猛地一动..这才是真上钩。”
“饵料的做法很关键,首先要酸臭,其次入水雾化后,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把握不好的话,鱼儿很难把鱼钩吸进嘴里...”
李笠几乎把钓鲢鳙的秘诀都交给了武祥,这种做法有风险,那就是日后武祥要是有异心,必然甩开他单干。
武祥的为人,他大概知道,觉得对方应该不至于做出这种事,而李笠认为,既然自己有心干一番大事业,心胸就得宽广些。
一个人若要创业,除去运气、能力不说,其气量的大小,决定了这个人能走多远,这就是李笠的看法。
不过是个钓鱼秘诀,就宝贝得不让人打听,这种气度如何能让其他人诚心跟着自己办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笠不认命,想要发家,那就需要有人帮忙,才能在从事鱼梁吏这一“主业”的同时,挤出时间搞“兼职”,也就是从事副业赚钱。
只有这样,才能快速赚钱发家。
当他手里有了许多钱,才有机会结交人脉,巴结靠山,改变社会地位。
等到梁国末年那场大乱到来时,自己和家人有自保的能力。
这场史书记载的大乱叫什么名字,他还想不起来,只知道自己大概有五六年时间做准备,所以必须争分夺秒,不能浪费时间。
眼下,李笠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那就是一年为期,在鄱阳城里买一个像样的宅子。
宅子所处地段一般就行,不需要太大,有院墙环绕,分前院后院,有水井,房间充足,包括安置数名仆人的宿舍以及存放生活物资的库房。
这样的普通宅子,在鄱阳城的售价,一般不低于二百贯二十万钱。
二十万钱,即二百贯,这是什么概念?
以米价做参照,如今米价,一般在每石一百文丰年、每石一千文灾年之间浮动,取均值,即粮价每石五百文。
李笠的“世叔”刘德才,是郡廨门下书佐,年俸不过百余石米,按一百五十石折算为钱就是年收入七万五千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这是收入,得应付家里各种开支,并不是盈余。
寻常人家,家里大多只有三、四千钱的积蓄,想要买一座二十万钱的一般宅子,很难,甚至建一座普通的瓦房大概三万钱都不容易。
所以,二十万钱是许多平民家庭一辈子都攒不到的钱,但相比而言并不高,因为这个时代贵贱分明、贫富悬殊。
李笠一有空就找刘德才闲聊,听说建康城里的纨绔子弟们,炫富的手段层出不穷,光一件拉风的外套都能值百万钱,那么他先定二十万钱的“小目标”,并不过分。
自古以来就有“家财万贯”的说法,李笠觉得自己若连二百贯的目标都不敢定,如何跨过“一万贯”这个富裕人家的门槛?
现在他就有个机会,不抓紧时间往“小目标”多走几步,太可惜了。
那日在常来食肆碰到的少年,经刘德才证实,就是鄱阳内史柳偃的儿子柳盼,这位也许是因为想吃鲢鱼鱼头汤,才让李笠专门捕捉鲢鱼。
李笠觉得这种年幼纨绔子弟的兴头能持续多久还是个问题,也许下个月他就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所以必须抓紧时间。
尽快实现“小目标”,然后赚更多的钱,以便练好“钞能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上午,鄱阳城南鱼市,鱼贩们向行人们高声吆喝、招揽生意,各鱼贩摊位的地上、案上摆着大小容器,里面有各式各样的鱼和水产。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鄱阳城外有鄱水,且距离彭蠡湖也不算远,所以水产丰富、价格低廉相对,寻常百姓吃得起鱼。
对于江南长江以南百姓来说,饮食就是饭稻羹鱼,自古以来就是如此,鄱阳也不例外,所以鱼市的人气很旺。
加上往来鄱阳城的客商不少,城内外邸店生意不错,虽然比不上州治寻阳、湓城以及南昌这三个江州大城,但鄱阳城也颇为繁华,对于水产的需求很大。
因此,鄱阳城南鱼市基本上一年到头每天都在“开市”,在鱼市里卖鱼的鱼贩很多,前来卖鱼的人也络绎不绝。
眼下在鱼市里摆地摊的李笠,算是鱼市的常客,当年他二兄还在时,就常带着他来鱼市卖鱼。
鱼梁吏每月都要给官府提供定额鱼获,除此之外多出来的水产,一般都会拿到鱼市来卖,所以李笠出现在鱼市,并不奇怪,也不怕那吏曹“吴扒皮”来找茬。
但是,现在有一群人来找茬。
一个十四岁左右年纪的总角少年,带着同样年纪的几个少年,把李笠的摊团团围住。
其人右手扯着李笠的手,左手攥着一条鱼不住挥舞,嚷嚷着:
“麻利些,赶紧的!卖或不卖,给个话,莫要咿咿呀呀像个小娘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少年皮肤黝黑,嘴有些大,相比李笠要强壮些,面相有些凶,嗓门也很大,围观的人们大多认得此人:
此人诨号‘大鲇彭’,因为嘴大,又有诨号“大口鲶”,是鱼市里一个小刺头。
李笠知道此人,在他看来大鲇彭就是“小混混”,当然这个时代没有“混混”一词,常见词是“恶少年”,亦或是“泼皮”。
现在,他在鱼市卖黄芽子,被大鲇彭带着人上门“强买”。
被恶少年围住的李笠毫不畏惧,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被两个恶少年堵在一旁的武祥,满脸通红,瞪着眯眯眼,一副要拼命的模样。
大鲶彭说起话来唾沫横飞,加上靠得近,弄得李笠脸上就沾着不少唾沫。
李笠后世跑业务时,什么场面没见过,等对方说完了,淡定开口:“我说大鲇彭,这黄芽子尺寸不小,一尾卖十二文够公道了,你出价五文,还铁钱,什么意思?”
“大鲇彭”继续嚷嚷:“什么意思?你把要死的黄芽子拿来卖,也有脸卖一尾十二文!”
一听说有人拿要将死的鱼冒充活鱼来卖,围观的人们齐刷刷看向地上木盆里挤着的黄芽丁黄颡鱼,又看向李笠。
“首先,我说过这是三日鱼,也就是最多活三日...”李笠淡淡地说,“其次,鱼市里又不是没人卖钓上来的一日黄芽丁,差不多的个头,十二文一尾很贵?”
大鲇彭冷笑着,把手中攥着的鱼向旁人展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黄芽丁身上三鱼鳍带着毒刺,不懂抓的很容易被刺中,然后伤口肿胀、疼痛难忍,但此人抓鱼的手法娴熟,看得出是个好手。
展示片刻,大鲇彭看向李笠:“你这鱼儿都吐血了!还敢说比人家一日鱼多活二日!”
李笠反驳:“那是你掐的,鱼肠都快被你掐得吐出来了。”
“你还狡辩!我是何等样人,如何会诬陷你!”大鲇彭举起手中鱼大声嚷嚷着,周围的人见了暗道要糟。
这小子家里有些来头,其阿耶是有名的鱼主,家里还开着鱼肆,兄弟多,亲戚也多,自己纠集几个恶少年在鱼市做买卖,平日里咋咋呼呼的。
遇见势单力薄的卖鱼人,经常仗着人多势众围住对方,压价强买对方的鱼,然后转手卖掉。
眼下这瘦弱的小子,虽然有个同伴,但比起大鲇彭一伙,明显落下风,现在大鲇彭寻了个由头不依不饶,大家都觉得这两个小子要吃亏。
李笠见大鲇彭老拿鱼说事,嘿嘿一笑,看着围观的人,说:“我,可是刚把鱼摆出来,就说清楚这是钓上来的鱼。”
“我若是心里有鬼,干嘛说出来?”
“你心里没鬼?”大鲇彭也笑起来:“谁不知道,这钓上来的黄芽丁,肚子都被鱼钩钩烂了?活不长,你凭什么说,这些鱼比别人钓上来的鱼多活一两日?”
“凭什么?”李笠依旧笑着,从腰间抽出一根竹棍,大小如竹筷,顶端似乎有铁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鲇彭以为李笠要动手,正要握紧拳头迎战,却见李笠将竹棍举起,向旁人展示:“大家看,这是我取钩的工具,可以把鱼钩取出来,却不勾烂黄芽子的肚子。”
说完,他伸手到一个小水桶,熟练的捉起一尾黄芽丁:“大家看我如何取钩。”
“钓黄芽丁时,性急的黄芽丁会直接把饵和钩吞到肚子里,然后肠子被鱼钩钩住,取钩很麻烦,取出来后,黄芽丁的肚子也被钩烂了。”
“既然肚子被钩烂了,自然就活不了多久。”
旁人听得李笠这么说,默默点头,确实,但凡钓过黄牙丁的人,都知道黄芽丁会把鱼钩吞到肚子里,而不是钩在嘴上。
无论怎么取鱼钩,都免不了钩烂黄芽丁的肚子。
李笠先向大家展示手中的黄芽丁,人们发现这黄芽丁的嘴巴有一截线露在外面,看样子是上钩后把鱼线剪断,鱼钩带着一截线留在黄芽丁肚子里。
这如今人们常用来延长上钩黄芽丁生命的办法,让带着一截线的鱼钩留在鱼腹,伤口小,黄芽丁能活长些,等卖鱼时再把鱼钩取出来。
李笠将自制的“取钩器”晃了晃,人们可以看见这“竹筷”顶端铁钩形状很特别,弯弯曲曲,又带着缺口。
李笠将“取钩器”顺着鱼线伸入黄芽丁口中,
只见他动了动手腕,然后把宛若竹筷的“取钩器”抽出来,其上,夹着一枚带线的鱼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家看见了,这钩上没多少血迹,鱼儿也没吐血,我这取钩器,能把钩轻松取出来,却不会钩烂黄芽丁的肚子。”
“所以,我钓上来的黄芽丁,能多活一些日子。”
众人看着李笠手中的“竹筷”,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如此,难怪敢说这是‘三日鱼’。”
李笠把鱼递给大鲇彭:“呐,见识少不要紧,不要到处大声嚷嚷!”
大鲇彭看着这嘴角无血迹的黄芽丁,听着周围人的议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只觉大失颜面,拿着鱼的手微微颤抖,呼哧呼哧喘着气,狠狠瞪着李笠。
他平日里行事咋咋呼呼,实际上心虚得很。
带着几个少年在鱼市混,就靠虚张声势唬人,如今被不起眼的李笠说“没见识”,只觉一股邪火冒上来。
大鲇彭将手一扬,就要把手中鱼往李笠脸上砸,而李笠瞬间暴起,忽然前冲,一手掐住对方喉咙,高声骂起来:
“王八蛋!我给郡廨交鱼,交这般鱼上去,上佐都没多说什么,就你个大口鲇话多!”
忽如其来的变故,让大鲇彭猝不及防,想要挥舞着双手要打人,却被李笠绕到身后,用手扼着他的脖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他少年们见着瘦弱的李笠居然敢如此行事,惊得手足无措,武祥抄起地上放着的扁担,双目圆瞪,盯着这帮恶少年。
李笠认为恶少年大多色厉内荏,欺软怕硬,遇到这样的人,越软越吃亏。
后世的混混是如此,古代的恶少年也不会错,李笠知道大鲇彭的虚实,所以不怕翻脸:“闹,闹!今日你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便给你一个说法!”
大鲇彭挣扎着,却无法挣脱,围观的人们见这刺头遇到克星,个个来了精神,想要看看大鲇彭会吃什么亏。
只见李笠一把将大鲇彭推开,不等对方扑过来,拿起一把杀鱼的刀:“大口鲶!要么按十文铜钱一尾买我的鱼,要么拿刀与我单挑,今日你不捅死我,便是我捅死你!”
此为强卖对强买,不服的话,拿刀互捅。
旁人看向李笠,不由得惊叹:这小子看着身材瘦弱,却是个狠人啊!
但李笠的“强卖”价钱很合理,大家看了他盆里的黄芽子,觉得按这尺寸以十文一尾的价钱收购,然后以十二文一尾转卖也不愁卖,一尾赚二文。
大鲇彭听了李笠的话,脸涨得通红,嘴巴一张一合,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之前见过几次李笠,而记忆里的李笠,是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子,往日来鱼市,被他大嗓门一吼,立刻乖得如同小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今却变了个人,变得比他还像恶少年。
大鲶彭向来欺负弱小,只有他强买,从没遇到过‘强卖’,一靠家里名头,二靠虚张声势。
可现在碰见一个更凶的,他就凶不起来了,毕竟自己是卖鱼的,不是卖命的。
李笠开始催促:“嗯嗯啊啊的,行不行,痛快些!莫要像个小娘子。”
大鲇彭听得李笠这么说,看看左右,先前的气势早已消失不见,他当然不敢拿刀来和对方互捅,而一尾鱼倒个手就赚二文,这买卖还是划算的。
但是就这么顺了李笠的意,他觉得气不顺:“谁要与你单挑,晦气!”
李笠见这刺头服软了,便向围观的人们说:“大伙与我作证,我与他定下买卖,一尾黄芽丁十文铜钱,价格公道,对不对?”
有人想附和说“对”,却见大鲇彭瞪着眼,便没有出声,但也有人不管这位要杀人的目光,高声说着:“对!”
“大鲇彭,买不买,痛快些!”李笠看着大鲇彭,大鲇彭也看着他,呼哧呼哧喘着气,片刻后说:“好吧。”
李笠把刀一扔,拍拍这位的肩膀:“呐,买卖就这么定了,我这里有二百余尾黄芽丁,共计两千余文,赶紧让人把钱拿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气鼓鼓的大鲇彭听到“二百余尾”,不由得惊讶起来,顾不得生气,低头看看地上几个木盆,数了数。
觉得手指不够用,便苦着脸估算起来。
片刻,觉得并没有那么多,又看向李笠:“你哪来这么多黄芽丁?莫非是画的?”
李笠笑起来:“画?你眼睛好不好使?我后面推车上还有好多木桶,鱼都在木桶里装着呢!”
大鲇彭看着推车里放着的许多木桶,看着桶里的许多黄芽丁,有些回不过神,他大概知道李笠的底细,不过穷酸吏家子罢了。
家里面没成年男丁,没什么帮手,所以他不认为李笠有本事自己弄来这么多黄芽丁。
但鱼确实很多,于是心中窃喜:发财了,发财了,这般大的黄芽丁有许多,即便每尾赚两文,累计也能赚不少钱,阿耶会夸我的!
大鲇彭心中高兴,脸上却藏不住事,不由自得笑起来,几个恶少年见着这位都笑了,便讷讷走到一旁。
他们只是来助个场面,带头的都不计较,自己又何必张牙舞爪。
恶少年们看向李笠,想起方才李笠那凶神恶煞的模样,眼中不由带着敬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笠让武祥赶紧准备交鱼,今日买卖成交,虽然售价比他的预期低了些,但也在接受范围内,最主要的是把货清了、变现,这才是最重要的。
平民百姓做买卖,最怕被小混混纠缠,因为耗不起,李笠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和大鲇彭纠缠下去没意思,所以要见好就收。
正忙碌间,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咦?李笠?你在此作甚?”
声音很熟悉,李笠抬头一看,却见是“柳郎君”柳盼站在面前。
身边跟着一个僮仆,一个中年人,还有一个吏员,后面还有几个随从。
吏员依旧是那位门下通事,这“出场阵容”,和那日常来食肆一模一样。
李笠从刘德才那里确认了这位“柳郎君”的身份:鄱阳内史柳偃之子柳盼,但他知道分寸,不妄想能亲近这个世家子。
柳盼看着地上的木盆,又看看李笠及旁边几个人,愣了一下,随后有些恼怒的问李笠:“你不去捕鲢鱼,在此作甚?”
“你竟敢躲懒,我让人处罚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李笠见柳盼要生气,不想倒霉,赶紧回答:“啊,郎君,小人是今日一早到郡廨交了鱼,才来这里...的。”
他没把“卖鱼”二字说出来,是不想被对方打破砂锅问到底,结果小家伙却是个“问题宝宝”,问题一个接一个:
“这是什么鱼?”
“回郎君,是黄芽丁。”
柳盼闻言想了想:“黄芽丁?这鱼有些面熟...莫非是建康城里说的黄颊鱼?”
“回郎君,小人没去过建康,不知郎君所说黄颊鱼是什么。”
“喔,我想起来了,这就是黄颊鱼,可好吃了!原来在鄱阳唤作黄芽丁。”
“郎君,这黄芽丁肉质鲜嫩,刺少无鳞,确实好吃,煮出来的汤也很鲜...”
柳盼点点头,蹲下来,看着那木盆里的鱼。
身旁的中年人想要阻止这种举动,却已经来不及。
旁边,大鲇彭看着这衣着讲究的小家伙,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刚要说话,却见着其人身后站着的吏员,居然是自己父亲的好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鲇彭知道“世叔”如今是郡廨里的“门下通事”,赶紧打招呼:
“阿叔....”
那吏员点点头,不停做手势,让“世侄”老实点。
正在看鱼的柳盼,忽然探手去抓鱼,李笠见着要出事,赶紧抢先出手,抓起一条鱼:“郎君小心,这鱼儿有毒刺,还是小人来抓吧。”
听得李笠说鱼儿有毒刺,柳盼身边中年人面色一变,赶紧扶着柳盼起来。
柳盼饶有趣味的看着李笠手中黄芽丁,问:“你会捉这鱼么?”
李笠回答:“小人会。”
“那好,我想吃。”
李笠闻言差点脱口而出:想吃回家吃去。
但他不可能这么说话,所以说出来的话是:“郎君若想吃,官厨自然会准备好的。”
柳盼依旧盯着这鱼:“你给我捉这黄芽丁,要捉许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笠心中叫苦,他可不想被加派黄芽丁,情急之下,一把扯过懵懵懂懂的大鲇彭:“郎君,这位彭小子家中经营鱼肆,惯会养鲇鱼...”
柳盼听得莫名其妙:“鲇鱼?我不吃鲇鱼,我要吃黄颊鱼..黄芽丁,你给我捉来。”
“郎君有所不知,这鲇鱼和黄芽丁模样类似,习性类似...”
李笠使出浑身解数,要把柳盼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出去。
捕捉黄芽丁,要么网捕,或者用鱼篮等陷阱来诱捕,这些办法能够确保捕获的黄芽丁无伤,或者无致命伤。
如此所得鱼儿,可以暂养在鱼池,养个月余都没问题,想吃卖的时候再捞起来。
若是钓黄芽丁,钓上来的鱼儿必然有内伤,活不久。
黄芽丁性凶猛,贪吃,吃饵的时候是一口吞,即便钓者马上扬竿将其提起,那鱼钩已经被鱼儿吞到腹部。
鱼钩不便宜,肯定是要取出来的,取钩的时候就会钩烂黄芽丁内脏。
所以钓上来的黄芽丁才有“一日鱼”的说法。李笠不想为柳盼钓这种钓起来后活不长的鱼,否则累得慌。
而大鲇彭家里经营鱼肆,其父是鄱阳地界小有名气的鱼主,家里有鱼塘,养鲤鱼也养一些鲇鱼,还能组织人手捕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今是春天,彭蠡湖地区向来有“春鲇”的说法,也就是说这时节鲇鱼肥美,正是大量捕捞的好时机。
那么,大鲇彭家里捕捉鲇鱼时,总会顺带着捞到许多和鲇鱼习性相似的黄芽丁,若一时半会卖不完,就会暂养到鱼池里。
对此,李笠总结道:“郎君若想要吃黄芽丁,找他家准没错!”
他不想额外承担“黄芽丁之役”,便把这事转到大鲇彭那边,却不是‘以邻为壑’。
能有机会服务官眷,这对于大鲇彭家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划不划得来,李笠相信彭家一定能算清这笔账。
柳盼听了之后,问大鲇彭是否属实,大鲇彭懵懵懂懂,哪里知道怎么回事,却见“世叔”猛地向他点头,还带着笑意,他便傻傻的跟着点头。
“那好..呃...”柳盼回头,看向那位吏员,其人赶紧恭敬的说:“郎君放心,此事小人必然安排妥当。”
“嗯。”少年点点头,又看了看黄芽丁,便被身边中年人转移注意力,往前走去。
一脸懵懂的大鲇彭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眼巴巴看着李笠:“啊呀,方才是怎么了的?这人是谁?”
“这件事,你回去,见着阿耶笑眯眯,自然就知道了。”李笠说完,一把揽着对方。
他发现这位似乎有些憨,比较好忽悠,于是临时起意,有了想法,不等对方挣扎,又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呐,今日这买卖,划算不?”
大鲇彭恍恍惚惚的点点头,李笠接着说:“这不,又有一桩买卖上门了。”
“啊?什么买卖?”大鲇彭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啊,白石村李三郎,你认得的吧?”
“嗯啊?”
“呐,我这里,往后常有黄芽丁卖,能活三日的,个头大,数量多,你收不收?”
“收...”
“收就一个字,可我的黄芽丁会有很多,你不打算全收么?”
“我、我...”
“呐,我每次运来上百尾黄芽丁,你全收,转手卖出去,每尾赚两文,那就等于白赚数百文,这还用犹豫么?”
“不、不犹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每隔三日,就运来黄芽丁两三百尾,你全包了,这就是稳稳的赚四百到六百文,每月来那么六、七次,你说能赚多少钱?”
“多、多少?”大鲶彭只觉手指和脑子不够用,李笠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按每月六次,每次赚个四百文,这么一算,每月至少二千四百文,你说好不好?”
“啊?好、好....”大鲶彭挠着头笑起来。
一旁的武祥,见这两位居然好的如同什么一样,肩并肩蹲在地上,商量着“进货”、“包货”,呆住了。
方才还闹得要死要活的,怎么一转眼就...
大鲇彭姓彭名均,武祥大概知道其诨号由来。
大鲇彭家捕鱼、养鱼、卖鱼,其父是鄱阳有名气的鱼主。
因为这位出生时,家里正好捕获一尾大鲇鱼,所以取小名“大鲇”。
这年头,小名叫‘大鲇’的少年可不少,所以这位被人唤作“大鲇彭”,又因为嗓门大、嘴巴大看起来大,也叫“大口鲶”。
平日里仗着家里人多势众,纠集了一群少年,在鱼市里卖鱼,经常惹是非,是出了名的刺头。
结果现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鲇彭带来的几个少年,见着武祥发呆,不住催促:“哎呀小子,你这鱼赶紧点清楚,我们好算钱!”
武祥赶紧点鱼,想着李笠下血本弄个排钩,一晚上就扯起许多黄芽丁。
又有特制工具“取钩器”,能够轻松的将鱼钩从黄芽丁肚子里取出来,不会把鱼儿弄得肠穿肚烂,如今在鱼市一出手,那就是好多钱。
他从没想过打渔也能如此赚钱,这段日子的经历,简直是在做梦...
。。。。。。
夜,鄱阳城内某民宅,房间里灯火摇曳,李笠和武祥坐在灯边,议论着这几日的收入,好为接下来做打算。
他俩的家都在白石村,在鄱阳城没有家,这处民宅是李笠最近租的,以便在城里有个落脚点。
自从李笠那日在鱼市和小刺头彭均‘不打不相识’后,两人这段时间‘眉来眼去’,居然就成了好友,一起合作发财。
对此,武祥不理解,趁着今晚有机会,他问:
“寸鲩,我觉着不公平,大鲇彭什么都不做,只是收鱼然后转卖,每尾可以赚至少两文,我们累死累活,扣去成本,也不比他多赚多少。”
李笠回答:“话不是这么说,你要知道,钱得拿到手里,那才是钱,也就是落袋为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看,自那日和他做了约定,这次我们用排钩钓来的黄芽丁,运到鄱阳马上就出手,不需要在鱼市摆摊卖,很快就能到这里好好休息一下,这不好么?”
“还是那句话,钱得拿到手里,那才是钱。”
李笠需要帮手,因为他如今的身份是吏家子,必须服吏役,形同被一个无形的枷锁锁着,所以需要培养武祥来做自己的帮手,那么该教的就得教。
他用手在碗里沾水,然后在案上写着,给武祥算账:“你看看,我们上次和这次,都是三日忙碌,得黄芽丁二百余尾..就按二百尾算。”
“每尾卖十文,那我们手里的鱼就值二千文,当然,这还没扣除成本。”
过年时,李笠特地教了武祥基本的算术,包括阿拉伯数字、乘法口诀,对方学得很快,所以能够理解李笠说的计算结果。
“但是,这鱼儿若是一尾都没卖出去,二千文也就只是一个数字,你要知道,做买卖,现钱最重要,没拿在手里的钱,那就不是钱。”
“同理,销售渠道也很重要,如果货物卖不出去,还得多耗时间摆摊,这划不来。”
“我们两个,打渔、将鱼运到城里,然后在鱼市卖鱼,三件事情,一个人都缺不了,在鱼市耽搁一日,其他事就耽搁一日。”
“现在,我们每次都以十文一尾的价格把鱼卖给大鲇彭,虽然看上去是亏了,但前后到手二千文,省了不少事,还能好好休息休息,这不是很好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是舍不得这差价,就在鱼市熬着,今、明两日,能把鱼卖完么?”
“时间值钱,也不值钱,关键是你的时间要如何利用,算账可得这么算。”
“我们要借助的,是大鲶彭的销售渠道,那么作为代价,让利给他,不是理所当然么?”
“更别说他是现结,而不是拖个三五日,要知道,做买卖最头痛的就是买方压货款!”
武祥努力理解李笠说的话,眉头紧锁,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线,口中喃喃有词。
李笠不催对方,见伙伴喃喃,自己也琢磨起来。
做买卖,渠道为王,掌握渠道的中间商,才能轻松赚大钱,李笠认为这种商业原理,古今通用。
他和武祥在湖上风吹日晒,辛辛苦苦捕鱼,运到鱼市,被中间商鱼贩大鲇彭轻轻松松过一手,人家赚的利润和他差不多扣除成本。
公平么?不公平,但这就是现实,中间商倒买倒卖赚差价,从赚钱效率来说这才是最划算的。
李笠也想有自己的鱼肆,有伙计帮忙卖鱼;有自己的食肆,自己推出各种新式菜肴,赚大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捕、养、运、销,一条龙,利润都留在自己口袋里。
这样就不会被中间商“雁过拔毛”,但自家情况就是那样,没有亲族可以依靠,刚摆脱债务,所以有些事情急不来。
武祥琢磨清楚了,又问:“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李笠回答:“这两日休息休息。”
“啊?寸鲩,我们不捕鱼了?”
“再这么下去,你熬得住?日夜待在湖上打渔,风餐露宿,成年人都觉得辛苦,不要说你我。”
李笠笑道,他为了让伙伴安心,透露个消息:
“我跟你讲,那大鲇彭吃差价吃得爽快是吧,吃上瘾就离不开了,这一来二去,交情不就有了?”
“我给他让利,就是要交他这个朋友,利就是饵,过几日,我就要把他钓起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上午,风和日丽,鄱阳城西郊,鄱水某处河段,岸边,李笠登上岸边一块大石,站好,然后将手中钓车一扬然后一甩,将一片亮闪闪的铁片甩入水中。
铁片如鱼形,沉入水中,李笠转动鱼轮收线,慢慢将其拖回来。
收线的动作很轻、很慢,钓车时不时左右摆动,那铁片缓缓从水里出现,宛若一尾小鱼,正慌慌张张的往大石头这边游过来。
石头旁岸上,诨号“大鲇彭”的彭均瞪大眼睛,看着铁片“游回来”。
武祥也在旁边站着,又有几个少年,同样盯着水面上那铁片。
铁片回到石头下,李笠将其收起,再次扬竿,让这反射着阳光光芒的诱饵再次落入远处水面,然后沉下去,再“游”回来。
反复几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就说嘛,鳜鱼怎么会吃铁片。”彭均嘟囔着,一脸失望的表情,旁边几个少年同样很失望。
昨日他们听鱼梁吏李笠说,有办法不用活饵,而是用铁片钓鳜鱼,于是一个个来了兴趣,想要亲眼看看是不是有鳜鱼蠢到连铁片都要吃。
鳜鱼喜欢吃荤,却没谁听说过能用铁片钓鳜鱼。
所以,彭均等少年和李笠定下赌约,无论结果如何,愿赌服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才他们看得清楚,李笠展示了那诱饵铁片,其实就是手指粗的鱼形铁片,打磨得铮亮。
再在这假鱼的腹部、尾部打洞,挂上鱼钩,再在“鱼嘴”处打洞,系上钓车的鱼线。
按着李笠的说法,这样的铁片假鱼就能用来钓鳜鱼。
彭均是不信的,他知道开春后,过冬的鳜鱼虽然不再聚集深水区域,但嘴比较刁,用活的小鱼小虾来钓都不一定钓得上来,用铁片怎么可能让鳜鱼上钩?
现在,见着李笠这么反复抛、收铁片,却没有丝毫收获,彭均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看法。
他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武祥,低声说:“呐,按约定,你们钓不到鳜鱼,得输我三百文。”
武祥哼哼着,眼睛眯起来:“彭郎,你们把钱备好才是真的。”
“嗤....”旁边一名少年笑起来,大家只当武祥嘴硬,明知道肯定输还不服。
彭均拍拍自己腰间,说:“我当然把钱备好了,不过看样子,你们输定了。”
见武祥不吭声,他懒得继续讥讽,这段日子他心情很好,因为李笠的缘故,他家有机会给官眷献鱼,所以阿耶很高兴,夸他会办事。
如今新上任的“明府”,多少人等着巴结,有机会给其家人献鱼,那是花钱都没法买来的机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彭均觉得一会就不要说什么怪话,免得让李笠难堪。
李笠还在徒劳的努力,彭均四处张望,只见岸上远处旷野有许多人聚集,还拉起布障,看样子应该是有人春游,一大家子人出来踏青。
出游的人,为了防止外人窥探女眷,自然就要拉起步障,以此为布墙,用以遮蔽风尘或视线。
这几天风和日丽,鄱阳城内许多大户人家出门踏青,郊外野地里一座座步障围成的小院比比皆是,所以没什么奇怪的。
张望片刻,彭均觉得有些无聊,见李笠还在那里扬竿、收线,觉得有些烦躁,开口说:“行了行了,你认输吧,我只收你一百...”
话还没说完,只听水声大作,他循声望去,只见河面上水花翻腾。
李笠快速摇动鱼轮收线,将上钩的鱼儿拖回来,那鱼儿拼命挣扎,拍打出大量水花,看得彭均等人心惊肉跳。
只有大鱼上钩时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们忘记赌约,都想着李笠能把这鱼钓上来,然后仔细看看到底是什么鱼,看这鱼儿到底有多大。
李笠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鱼儿挣扎的力量透过鱼线传递到他手上,他可以判断上钩的是一条大鱼,所以不能急,必须“溜鱼”。
把大鱼的力气溜得差不多,才能提线或者用抄网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按着经验,借助鱼竿、鱼轮的不断动作,溜着这条大鱼在水面游来游去,若即若离,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火候到了,大喊一声“抄网伺候!”,然后奋力扬竿收线,猛地将那鱼儿扯过来。
武祥已经拿着抄网爬上大石,见鱼儿近前,利索的将抄网往水里一抄,正好将大鱼抄入网中。
就在这时,那鱼儿垂死挣扎,拿着抄网的武祥被其一扯,居然站立不稳,就要往河里倒下。
一旁的李笠眼疾手快,险险抓住武祥衣襟,却被武祥带着,一起向前倒,眼见着两人就要掉入河中,已经爬上大石的彭均一把抓住李笠,拼命往回扯。
彭均即便块头比李笠大,但终究也是少年,不可能把两个人扯回来,但多亏他奋力拉扯,才为其他人跑过来救人争取了时间。
差点坠河的武祥被大伙拉了回来,手中紧紧攥着抄网,而抄网里一条肥硕的鳜鱼不住挣扎,让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好大一条鳜鱼!怕不是有十斤重!”
鳜鱼性凶猛,肉质细嫩,无细刺,味道清甜鲜美,可烹制多种菜肴,十斤重的鳜鱼,能卖出好价钱。
模样有些狼狈的李笠,看着网里挣扎的鳜鱼,又看看一脸惊喜的彭均,笑道:“如何,我没有骗你吧?”
“愿赌服输,愿赌服输!”彭均笑眯眯的说着,丝毫没有打赌失败的气馁模样,今日他真是大开眼界,绝不会耍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正要拿钱,却被李笠按住手:“算了,开个玩笑而已,待我多钓几尾鳜鱼,今日大家一起吃鳜鱼如何?”
“好!”彭均大喜,“我惯会炙鱼,不如就在这里生火炙鱼?”
炙是一种烹饪方式,其实就是烤,炙鱼就是烤鱼,李笠见彭均来了兴致,当然同意。
几位少年也激动起来,经过一段时间接触,他们发现这李笠行事很合自己胃口,又有本事,真是一个能人。
李笠今日志不在钓鱼,而是要找机会拉近和彭均的关系,因为对方家里人多势众,算是大户。
既然他没有亲族可以依靠,那么想办法结交些朋友就是理所当然的。
几个少年正欢乐间,旁边有人发话:“咦?李笠你怎么在这里?”
声音有些熟悉,李笠循声望去,却见是鄱阳内史柳偃的儿子柳盼站在旁边。
这位身边跟着的人,比上次多了一些,多了个年纪大约在十岁左右的少年。
那少年的衣着同样考究,是个小胖子,五官精致,脸有婴儿肥,双下巴,有肚腩。
小胖子看上去憨憨的,和身材一般的柳盼站在一起,仿佛数字“10”。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笠又碰到柳郎君,不由得腹诽:今日想用饵钓大鲇彭,怎么把你给钓来了?
“李笠,你钓的是..鳜鱼么?”柳盼看见李笠手里拿着鱼竿,随后看到武祥抄网里那挣扎的鳜鱼,激动起来:“这鳜鱼好大啊!”
李笠看看远处,那些步障围成的“院落”,恍然大悟:这是和另一个官宦子弟出门踏青啊...
那憨憨的小胖子看着网里的鳜鱼,又看看李笠,问柳盼:“这便是你说的那个姓李的捕鱼小吏?”
柳盼点点头,小胖子再看向李笠:“你很会捕鱼么?”
李笠行礼后答道:“回郎君,小人只是会捕鱼。”
“那好,我今日出来踏青,一会用膳,要吃鲫鱼,你马上弄来。”
一个小屁孩如此颐指气使,李笠心中不快,但对方的来头看样子不小,自己不过是卑微小吏,只能回答:
“是,小人想办法钓鲫鱼,只是事发突然,准备不足,就怕一时半会...”
憨憨的小胖子不等李笠说完,笑起来,笑容看上去十分可爱,但说出来的话却杀气腾腾:“啰嗦!钓不到鲫鱼,我打断你的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李笠听得对方轻描淡写说出杀气腾腾的话,心中一凛,赶紧缓和气氛:“郎君这话说的,怎么就要打断腿呢?”
“怎么,你不信?”小胖子依旧笑眯眯,李笠只能认怂:“小人不敢,小人马上准备准备...”
到处搞破坏的熊孩子,给人的感觉是火大,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抓起来狠狠打一顿,替他爸妈好好教训一下这不知好歹的小混蛋。
但是,当你面对一个可以随意杀人,却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熊孩子时,除了避而远之,没有更好的办法。
现在,李笠就想避而远之,但做不到。
跟着柳盼过来的这个小胖子,身份应该不低,笑得天真无邪,说出的话却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李笠从寥寥数语之中就能听出来,这是个不把人当人的熊孩子。
当然,对于身份不一般的小胖子来说,也许下人不是人,譬如李笠这种小吏。
后世的熊孩子对待小动物的态度是什么样,这个小胖子对待下人的态度恐怕就是怎么样,李笠不敢掉以轻心,只能小心翼翼的按着对方要求,准备钓鲫鱼。
小胖子只言片语间展示出来的跋扈,不光李笠看出来,武祥、彭均和其他几个少年也多少感觉出来,大气不敢出。
彭均家里颇有实力,但那是对于寻常人家而言,他记得阿耶就千叮咛万嘱咐,说官宦子弟不能惹,见到了能躲就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今这小胖子说话极其刺耳,来头不小,所以,彭均可不敢露出半点不快的表情,和其他人一起,按着李笠的吩咐做准备。
现在是春天,今日天气晴朗,倒是钓鲫鱼的好时候,李笠有把握钓到鲫鱼,临时起意的小胖子好歹没要求他钓个一百尾鱼,所以交差还是很有把握的。
但是,熊孩子经常想一出是一出,万一等会又提什么要求,那可不一定好应付。
李笠觉得与其祈祷熊孩子不要折腾人,还不如他自己先发制人,把熊孩子的注意力转移,早点打发走。
小胖子的来历是什么,他不知道,也没资格知道,其随从更不会介绍,因为卑贱的鱼梁吏没资格知道。
但按着这位的言谈举止,恐怕身份不低,李笠思索片刻,决定试一试:
“郎君,小人听说....”
小胖子一脸鄙夷的看着李笠:“听说什么?莫不是听说这河里有水怪,把鲫鱼都吓跑了吧?”
“不,小人听说,这附近有个好去处,风景不错...”
小胖子依旧笑眯眯:“风景不错?莫不是以为我好哄?若你是在王府里做事,敢如此奸滑,我就要让你好看!”
彭均等少年听了“王府”二字,不由得面色一变:王府的人在鄱阳城里都是横着走,这位怕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哟,他若打死人,不过是打死一条狗啊!
往日里在鱼市虚张声势的恶少年们,如今碰到一个真正的恶少年,只觉后背凉嗖嗖。
李笠当然也听到“王府”二字,虽然面色不变,但心中也为之一惊:王府!
他总算知道这小胖子的大概来历,想到刘德才之前跟他说的事情,琢磨着莫非是王府里的小王爷跑出来了?
当然,这年头没有王爷的称呼,“公子”一词倒是有,常用于显贵或世家子弟,不过最通用的称呼还是“郎君”。
李笠听刘德才说过,鄱阳王的世子已经成年,那么,眼前这小胖子恐怕是鄱阳王众多儿子中的一个,或者是众多侄子中的一个。
按刘德才所说,鄱阳城的鄱阳王府形同别院,每年偶有鄱阳王的家眷过来小住,好让这冷清的王府有些人气。
想来小混蛋是在王府里住久了十分无聊,所以耐不住寂寞出来找乐子。
怎么就碰上我们了?
李笠一边做准备,一边想办法应对,他觉得还是得主动些,把小胖子的注意力转移,不然就怕这位玩过火,把他折腾得死去活来可就不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了想,又开口:“郎君....”
小胖子有些不耐烦:“你再敢废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李笠迎难而上:“郎君息怒,小人忽然想到一个好玩的事情。”
小胖子听李笠这么一说,果然来了兴致:“什么好玩的?”
李笠说:“如今是春天,过冬鲫鱼很容易钓,不如小人和郎君打个赌。”
“你?”小胖子眯着眼,其随从立刻发难:“放肆!你是什么身份,和郎君打赌!”
其他随从看向李笠,满是鄙夷的眼神,却听李笠对小胖子说:“郎君,不如和小人来一次比试,小人赌..赌郎君钓的鲫鱼比小人多。”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都愣住了。
柳盼愣愣的看着李笠,觉得自己是不是耳朵有问题,把李笠的话听差了,武祥和彭均同样如此表情。
鱼梁吏每日捕鱼,以此为生,不敢说个个都是钓鱼高手,但总要比锦衣玉食的小郎君懂钓鱼,李笠打这样的赌,莫不是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笠又重复了一遍,小胖子听了之后瞪大眼睛,随后拍起手来:“好,有意思,有意思,赌注是什么?”
“小人若赢了,郎君随便赏个什么,郎君若赢了,郎君要小人如何,小人便如何。”
“好,好!我与你比!”
小胖子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什么,继续笑眯眯的盯着李笠:“尔等小吏,惯会使诈,一会钓鱼,你故意钓得比我少,那怎么算?”
这确实是个问题,一个人钓不到鱼,到底是真钓不上,还是故意钓不上,没有很好的客观评价标准。
李笠琢磨这小胖子的脾气必然是‘我说了算’,看年纪,‘中二病’大概已经开始犯了,所以...
很好对付。
他赶紧回答:“小人是否使诈,都由郎君来定,郎君说小人使诈,小人就是使诈。”
“好,好!”小胖子高兴不已,柳盼在一旁看着,颇为好奇,一脸期盼的表情。
李笠今日出来,带了几根钓竿和不少鱼钩、饵料,所以这场比赛可以很快进行,但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以及一场凶险的比赛,使得武祥和彭均等几个少年心中不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他们看来,李笠就像砧板上的一条鱼,是死是活,都是这王府小郎君一念之间。
即便李笠钓的鱼比小胖子少,可一旦小胖子不满意,存心找茬,硬说李笠是故意钓不上那么多鱼,那可如何是好?
武祥很担心李笠,却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心中向佛祖祈祷。
彭均也很担心李笠,找个机会站在李笠身边,低声说:
“李郎,我...我世叔是门下通事,就在那里,不如,我让世叔帮你求求情?”
彭均如此讲义气,倒是出乎李笠意料之外,但他胸有成竹,不需要别人求情,况且看那熊孩子的脾气,也不是一个郡廨门下通事能够劝得住的。
他对彭均笑了笑:“莫要担心,我自有办法,一会,你看着就行。”
彭均却急了起来,以为李笠要面子、硬撑,有些着急:“你莫要逞强,这不是闹着玩的,你不住在城里,所以不知道王府的厉害...”
“彭郎,谢谢你帮忙,但真没关系。”李笠低声说,“那小胖子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小孩子,看我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河边,相聚十余步距离上各自坐着一个垂钓者,其人身后,都围着几个人,默默围观。
又有两人在这两个垂钓者之间来回走动,领头一个,却是鄱阳内史之子柳偃。
他先看李笠垂钓,但鱼饵入水后,浮漂怎么都不动。
反倒是另一边,鱼饵刚入水没多久,鱼儿就咬钩,哗啦啦扯上来一条大鲫鱼。
李笠这边继续没动静,又过了一会,另一边再次哗啦啦钓起一条鲫鱼。
柳偃仔细看了一会,觉得李笠没有作弊,因为浮漂动都没动,这意味着根本就没鱼咬...
忽然,李笠钓竿的浮标轻轻一动,柳偃的心提起来,目不转睛看着,看着那浮漂微微颤抖。
片刻,浮漂猛地一沉,李笠忽然提竿,只见水花绽放,一条鱼被李笠钓了起来。
柳偃定睛一看,却是尾小鱼,大小和小拇指差不多,身体细长,不像是鲫鱼。
耳边传来欢呼声,他转头看去,却见好友又掉起一尾鲫鱼来。
此情此景,形成强烈反差,柳偃不由得愣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偃今日和好友出城踏青,却遇到在鄱水畔钓鱼的李笠,如今好友和李笠比赛钓鱼,李笠打的赌,让柳偃百思不得其解。
他知道李笠是鱼梁吏,所以李笠若要在这场钓鲫鱼比赛中钓得比别人少,那就只能作弊。
也就是故意钓不上鱼,譬如浮漂只要一动就提钓竿,如此一来,肯定一尾鱼都钓不上来。
为了防止李笠作弊,柳偃来监督,因为钓鱼所用饵料是李笠一行人带来的,所以他先检查饵料。
柳偃钓过鱼,知道钓鱼多用蚯蚓,不过李笠带来的饵料不是蚯蚓,而是类似于面团的玩意。
用法,就是取一小团黏在鱼钩上,和蚯蚓钓法一样。
面团只有一篮,没有分层,散发着淡淡香气,让人闻了都觉得嘴馋。
但吃是不可能吃的,所以柳偃觉得饵料没问题,却见李笠将鱼饵一分为三。
好友先挑了一篮,然后李笠让同伴随意从剩下两份里拿一份,提前撒在河里,说是聚鱼。
李笠自己再拿第三份。
这样一来,李笠不可能在饵料里作弊,于是比赛开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结果柳偃看得清楚,好友接连钓上鲫鱼,而李笠只是偶尔钓上一些小杂鱼,数量少得可怜。
这是怎么回事?
柳偃想不明白,看向李笠的目光,满是不解。
。。。。。。
水面上漂着的芦杆浮漂猛地一坠,岸上垂钓的小胖子蹦起来,惊喜的呼喊着:
“又上钩了、又上钩了!!!”
他奋力扬竿,鱼线绷直,将一物从水中扯出来。
那是一条大鱼,在水中奋力挣扎着,忽然发力往水里钻,其力道之大,竟然扯着小胖子往河里扑。
一旁早有准备的随从赶紧扯着小胖子,小胖子着死死攥着鱼竿,奋力把那鱼儿往岸上扯,口中不住嚷嚷着:“休想跑掉!”
手舞足蹈之间,唾沫横飞,衣衫不整,宛如寻常顽童,哪里还有一副尊贵小郎君的模样?
站在旁边的柳盼,瞪大眼看着这人、鱼相互较劲,眼见着钓竿弯曲、鱼儿在水中来回游动,也紧张得双手紧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胖子嗷嗷叫着,把上钩的鱼往岸上扯,眼见着鱼儿被他越扯越近,兴奋不已:“抄网!抄网伺候!”
其僮仆拿着抄网候在旁边,见着鱼儿被扯过来,赶紧往水里一抄。
身陷绝境的鱼儿拼命挣扎,拍打起来的水花把小胖子的脸都弄湿了,却依旧躲不过被人兜住、拖上岸的命运。
小胖子顾不得狼狈,跑近一看,却是一尾肥硕的鲫鱼,比成人巴掌还要大。
随从们赶紧奉承:“恭喜郎君,又中一尾!”
“哈哈哈,我看你往哪儿跑!”
小胖子激动得满脸通红,让人拎起鲫鱼,取了钩,往旁边木桶一放。
木桶里,已经挤着十余尾鲫鱼,有大有小。
柳盼探头去看,由衷感慨:“你可真行啊,钓得如此多的鲫鱼!”
小胖子愈发得意起来:“嘿嘿,这不算什么,上次我钓的鱼,比这还多!”
不远处,正在钓鱼的李笠也扬竿,但钓起来的鱼却是一尾小杂鱼,食指大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胖子见着李笠钓上鱼,过去一看,却是小杂鱼,又看看李笠身边桶里寥寥可数的几尾鲫鱼,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哈哈,我钓的鱼比你多,我赢了!”
然而按照赌约,应该是李笠赢了。
李笠可不蠢,这时候还纠结什么赌约,眼见时间也差不多,他把鱼竿放下,向小胖子行礼:“小人技不如郎君,小人输了。”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小胖子笑得几乎背过气,被自己口水呛得咳嗽起来,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你这鱼梁吏,钓术如此之差,不害臊么?”
“郎君说得是...”李笠小声的说着,看上去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顿了顿,又说:“郎君赢了,小人听郎君处置。”
“处置?”小胖子笑眯眯的看着李笠,想了想,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今日高兴,不与你计较。”
“不过呢,你要知耻,知道么?一个鱼梁吏,钓术这么差,你到底怎么回事?”
“是,小人明白,小人知耻。”
李笠诚惶诚恐的说,见这熊孩子被他哄得高兴,暗暗松了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嚣张的熊孩子,也只是个小孩子,只要应对得当,哄得对方高兴,对方必然忘乎所以,风险就消失于无形之间。
他哄得熊孩子高兴的同时,没有显露自己的钓鱼技术,避免被对方进一步折腾的可能,顺利过关。
武祥和彭均站在一旁,愣愣的看着,他们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李笠钓鱼居然会输给一个锦衣玉食的王府小郎君。
但事实就是这样。
半个时辰里,同样在一个河段垂钓,王府小郎君的鱼饵一下水,水里的鱼儿像饿疯了一样,一个接一个来咬钩。
李笠那边的饵,仿佛是一坨屎,鱼儿几乎碰都不碰,他们看得仔细,看得出李笠不是故意钓不上鱼。
而就在不久前,李笠用一个铁片都能钓上不好钓的鳜鱼。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想不明白。
小胖子钓了许多鱼,自然兴奋不已,柳盼见其钓鱼钓得‘神乎其神’,也来了兴致。
他也钓过鱼,觉得十分无趣,傻傻坐在水边垂钓,许久都钓不上一尾,有时候浮漂动了动,把竿一提,鱼根本就没咬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盼不喜欢钓鱼,结果现在....
小胖子见柳盼跃跃欲试的样子,豪爽的把钓竿递过来,跟在柳盼身边的中年人见状,赶紧让僮仆上去挂饵。
柳偃等挂饵完毕,迫不及待的扬竿,将鱼饵放入水中。
他有些紧张的看着浮漂,就怕半天都没有鱼儿咬钩、扯动浮漂。
结果没过一会,浮漂猛地向下一沉,柳盼心中激动,想也没想就猛地提竿。
鱼竿的那一头明显有重物扯着,还不停地扯:那是咬钩的鱼儿在挣扎。
柳盼心中一喜,拼命提竿,果不其然从水里‘扯’起一条鲫鱼,那鲫鱼不断挣扎,激起阵阵水花。
“啊!上钩了,上钩了!!”
柳盼顾不得什么‘风度’,兴奋地大喊大叫起来,小胖子见小伙伴钓上了一条鱼,也激动万分,欢呼着上前帮忙。
两人一起将鲫鱼‘扯’上来,看着这活蹦乱跳的‘大家伙’,笑得很开心。
陪伴柳偃身旁的中年人,见柳偃高兴得手舞足蹈,也面带喜色,又看看李笠,满是不解的表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只是他,其他随从们看着李笠,都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自家郎君钓鱼是什么样子,各自随从心里都有数,但今日亲眼所见,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但比赛十分公平,看不出李笠有何作弊的可能,所以,所以只能说自家郎君运气真的好?
李笠见两个小郎君兴致勃勃,识相的将手中鱼竿递过去:“二位郎君高兴,不如多钓些?”
“好!”小胖子接过鱼竿,笑眯眯的说:“今日我高兴,有赏!”
然后回头看向随从:“拿一枚金铤来,赏给他!”
金铤,即扁状金块或金条,尺寸不定,重量从数两到数十两不等,据说富贵人家就喜欢囤积这玩意。
李笠见那随从真掏出一枚手指大小的金铤,不喜反忧,心中叫苦:
这玩意收了,熊孩子接下来还有什么要求,他可就无法推脱,毕竟拿人手短。
李笠判断小胖子肯定要在鄱阳住上一段时间,若是无聊的时候想起他这个拿了金铤的鱼梁吏,叫他来陪玩,那怎么办?
金铤是好东西,但为了远离熊孩子,宁可不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笠觉得自己不能直接拒绝,因为可能会让熊孩子觉得这是‘给脸不要脸’,对方一不爽,可是马上会翻脸的。
“小人谢郎君赏,奈何家贫,这金铤拿回去,必遭贼人惦记,日后怕不是要倒霉...”李笠小心说着,尽量不激怒小胖子。
“不如,郎君把钓上来的鱼儿赏一些给小人,小人和同伴的一顿饭就有着落了。”
“是么?”小胖子看看金铤,又看看桶里的鱼,想了想,说:“你说的也对,罢了,你就拿几尾鱼去吧...一人两尾,不许多要...不许要最大的!!”
“是,小人谢郎君赏。”
李笠说完,赶紧示意武祥和自己上前拿鱼,装在鱼篓里。
然后默默候在一旁,看着这两个小子钓鱼。
彭均和同伴见着这两位小郎君钓鲫鱼钓得不亦乐乎,怎么都想不通,更想不通李笠为何不要金铤,却不好问。
好不容易等这两位尽兴,带着随从回布障那边,留在河边的李笠一行人,才松了口气。
彭均总算等到机会,想开口问钓鲫鱼的事情,又担心李笠面皮薄,被人说钓术差、脸上挂不住,便说:
“反正如今回去也误了吃饭的时辰,不如就地生火,我炙鱼给大伙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那我再多钓些鱼。”李笠笑道,“这次,运气不该那么差了。”
少年们附和着,在野地里捡枯枝,忙着生火,李笠则整理起钓竿,继续钓鱼。
武祥寻了个机会,低声问李笠:“寸鲩,方才是怎么回事?我想不明白。”
“不明白?”李笠闻言笑起来,压低声音:“关键就在那饵。”
“饵?”武祥听了后,思索片刻,再问:“莫非是专钓鲫鱼的饵料?”
李笠点点头:“没错,专门为鲫鱼准备的饵,当然,鲤鱼有时也会咬钩。”
“我今日给大鲇彭准备的饵是特制的,没想到有了新用处,让那王府的小郎君用上了。”
“你是知道的,过了冬的鲫鱼,春天时肚饿,所以胃口很大。”
“但是河里水草不丰盛,小鱼小虾也不活跃,那鲫鱼有什么吃什么,不讲究,遇到这特制的饵料,如同饥肠辘辘的人闻到肉香,那不得如饿狗抢屎般扑上来?”
“而我方才用的饵,虽然没差别,但挂饵的时候,手里抹了一些别的玩意,所以饵料味道变了,两相对比之下,鲫鱼当然往小胖子那边过去,见饵就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才我让你们提前往河里扔这些鱼饵,就是要聚鱼,鱼多了,咬钩就更快,这样的比赛,我不需要故意让,也能让小胖子钓上许多鱼。”
武祥恍然大悟,他只知道此次钓鱼比赛,王府小郎君和李笠用的饵不是活饵,而是杂合面、米粉、谷子的饵料。
看上去,两人用的饵料一辆,却不成想里面有如此玄机。
得了答案,武祥不再发问,李笠想着自己的“秘制鱼饵”,有些感慨。
这饵料的秘密,是那一世跟一位钓了几十年鱼的老手学来,这一世正好用上。
虽然不是起眼的知识,但很有用,本来今日想用在大鲶彭身上,拉近双方关系,却正好用来对付熊孩子。
然而富贵人家的熊孩子不好伺候,李笠想到方才那个小胖子的言行,有些后怕。
后世,服务熊孩子不好,大不了被投诉、丢工作,可这年头的纨绔子弟,服务不好的话,很容易丢性命,或者被虐待。
所以,金铤不能要,珍惜生命,远离熊孩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河边,彭均和同伴张罗着炙鱼烤鱼,成功点起篝火,李笠坐在一旁,看着声称“炙鱼手艺很好”的彭均折腾。
他烤鱼的手艺还行,但用篝火烤鱼很容易把鱼熏黑、烤焦,所以就不献丑了。
李笠知道野炊时用篝火烤鱼要讲技巧,否则烤出来的鱼不好看。
这个问题,对于普通人来说不是问题,反正吃起来好吃就行,但彭均炙鱼的手艺不错,炙出来的鱼外表焦黄而不是焦黑,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增。
达到“夜市摊”的水准。
李笠用篝火烤鱼的水平一般,反正达不到“夜市摆烤鱼摊生意火爆”的水准,他见彭均把烤鱼炙鱼弄得如此飘香,由衷佩服对方的手艺。
因为没有佐料,所以香味较淡,但大家肚子都有些饿了,所以烤鱼的肉香勾动馋虫,一个两个的肚子都叫起来。
几个少年聚在一起吃烤鱼,彭均又多炙了几条,动作十分熟练。
隐约间听到步障那头传来欢声笑语,李笠想了想,把彭均拉到一旁:“我说大鲇,你烤...炙鱼手艺不错?”
彭均满脸自豪:“那是!说到炙鱼,我可是....”
李笠打断了彭均即将开始的滔滔不绝,又问:“你...会铁网炙鱼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铁网?什么铁网?网不是麻绳编的么?”
“呃...好吧,我说错了,你会铁板炙鱼么?”
“铁板?用铛就行了,再说那叫煎吧?”
一番对话下来,李笠挠挠头,思来想去,还是很好奇,再问:
“我说,你这炙鱼手艺不错的话,怎么没想开个食摊?”
“食摊?你莫要说笑了...”彭均笑起来:“炙鱼能卖几个钱...”
“往来鄱阳的商旅,有钱的若要吃酒菜,自然会去食肆、酒肆,手里没钱的,凑合着吃鱼鲊下饭也可以,谁还吃炙鱼?”
“再说,炙鱼得慢慢炙,要注意火候,不然容易焦黑,食客哪有那性子慢慢等哟...”
说到炙鱼,彭均的话就多了起来,他虽然未成年,但自幼跟着家人做事,所以不是懵懂幼童,心思总是有一些的。
他也想过法子赚钱,但很难,毕竟半大不大的少年,能想到什么法子赚钱?就只能学别人那样卖鱼。
李笠看看正和武祥说话的几个少年,问彭均:“你带着兄弟们卖鱼,指着这卖鱼钱过活,手头能宽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唉,只能混个肚饱...”彭均说着说着,开始叹气:“我们连半丁都不算,鱼市里那么多成人在揽活,我们平日行事不咋咋呼呼的撑起场面,怕是连混个肚饱都难。”
‘所以,这是鱼市恶少年的心声喽?’
李笠如是想,不过他倒是能理解一个人为了赚钱而撑场面,后世许多大老板即便实际上负债累累,也要人前光鲜,这没什么奇怪的。
但看上去咋咋呼呼还有些“脑子转不过弯”的彭均,居然颇有想法,这让探出口风的李笠不由得心中一动。
他听彭均念叨了一会,心中计议已定,正色道:“大鲶,我这里有个项目...啊,挣钱的法子,你有兴趣不?”
彭均闻言来了精神,见李笠颇有主意,便想听听对方有何挣钱的法子。
李笠说话的声音忽然充满磁性:“呐,这个挣钱的法子,我叫做项目,这个项目投资少、利润高,当月投资、次月回本,包教包会,欢迎加...咳咳,加把劲就能赚钱...”
两人正嘀嘀咕咕间,远处的营地忽然骚动起来,不一会,有人在拆步障,其间有数辆牛车缓缓出来,往鄱阳城方向走。
看样子是要打道回府,不过天色尚早,李笠好奇心起,便壮着胆子到营地去打听消息。
他用一条炙鱼,从柳府一名仆人那里打听到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听说,我是听说啊,听说有人造反,聚集党羽攻打郡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笠听了真是吃一惊:“什么?造反?”
“对啊,听说闹得很大,就是这个月的事,是安成郡出的乱子,听说妖党占了安成、庐陵,连南昌也有逆贼在躁动!”
“郎主怕逆贼也在鄱阳有同党,暗中图谋不轨,便让家眷赶紧回城!”
。。。。。。
鄱阳郡署,一处官舍,李笠正与刘德才交谈,这几日鄱阳城内流言满天飞,都是关于安成郡妖党造反之事。
流言有很多,自相矛盾的内容有很多,李笠想听最真实的消息,所以来找刘德才打听消息。
“那是安成郡先出的乱子,安成郡,在豫章郡以西,是江州和湘州之间往来步道的必经之处,那里有大族安成刘氏...”
刘德才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沾水在案上画示意图,以便让李笠好理解几个关键的城池位置。
“安成刘氏,那是汉时刘氏封藩延续下来的香火,而此次聚众作乱的人,正是出身安成刘氏,姓刘名敬躬。”
“他妖言惑众,又以妖术迷惑人心,几年下来,信徒甚众。”
“刚过新年,他就聚众作乱,安成官员猝不及防,只能仓皇出逃,安成郡随即被乱兵所占,而其党羽在庐陵郡响应,很快便攻破郡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妖党气焰嚣张,居然僭称帝号,置百官,简直是沐猴而冠!”
“贼兵夺了府库军械,聚众数万,往豫章郡而来,郡治南昌城里也有贼人躁动,看样子是妄图里应外合...”
说到这里,刘德才将杯中茶喝完,叹道:“唉,那妖党作乱,从起事到逼近南昌,不过半月时间!”
李笠赶紧斟茶,然后问:“怎么官军如此不堪,竟然让贼人轻易得手,接连拿下两处郡治,如今连南昌也岌岌可危?”
“此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为叔说多了,你也听不懂。”刘德才点了点案上画的草图,“你看,安成郡在豫章郡以西,庐陵郡在豫章郡以南...”
“贼人若拿下南昌,向北就能逼近寻阳、湓城...”
“寻阳且不说,贼人若拿下南昌,分兵往鄱阳而来,走陆路也不过数日,他们还可以乘船走赣水顺流而下,再入鄱水来鄱阳。”
“届时鄱口首当其冲,白石村也就危险了。”
李笠看着草图,面色凝重。
梁国的江州,若把政区比作一个圆上北下南,左西右东,那么豫章郡郡治豫章可以看做是圆心。
安成在左西、庐陵郡在下南、鄱阳郡在右东,江州州治寻阳在上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豫章城若是被乱兵攻破,鄱阳也要跟着倒霉。
李笠对梁国的历史不是很熟,除了知道有一场导致国家衰亡的大乱,对梁国其他时期发生了什么事,基本上不知道。
所以,他不知道发生在大同八年初、江州地区的这场叛乱“威力”有多大,不知道其规模和影响范围有多大,不知会不会波及鄱阳。
但他觉得这场叛乱应该没有成功,别的不说,就说细节:妖党那边,首领刘敬躬已经称帝,置百官。
刚攻下两个小郡的郡治,就称帝、置百官,这想法极其弱智。
李笠不住腹诽这帮人不懂得“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一副“过把瘾就死”的草台班子作风。
可想而知带头的人及其骨干完全没什么远见,就是草台班子瞎胡闹,搞不好两三个月就完蛋。
刘德才见李笠面色凝重,以为他担心家里,便说:“不过你莫要多想,听说豫章内史已经募兵守城,而江州刺史已经开始调兵救援。”
“之前,妖党是有心算无心,所以官军才接连兵败,如今坐镇江州的湘东王肯定会调精兵平乱,想来妖党不会猖狂太久。”
李笠听到“湘东王”,便问这位宗王什么来路,和封国在鄱阳的鄱阳王是什么关系,刘德才大概说了一下。
湘东王,是当今天子第七子,现任江州刺史,而鄱阳王,是当今天子侄儿,现任雍州刺史,湘东王和鄱阳王是堂兄弟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州是江防要地,按惯例自然是宗室坐镇,湘东王是大同六年任江州刺史,按着前几任刺史的任期来看,应该会在江州待上至少三、四年,然后回京,或者转任别处。
说着说着,刘德才又说:“如今多有野心勃勃之辈行妖术,蛊惑人心,聚众作乱,大同元年,我们鄱阳不就出了妖道?而如今,不光江州,别处也不太平。”
“阿叔,不知何处又有妖道作乱了?”
“不是妖道,是豪族,江州的安成郡有豪族作乱,我昨日....”
刘德才说着说着把声音压低,“我昨日听人说,听说岭表以南的交州,去年年底也有豪族作乱,今年年初已攻破州治!”
“交州刺史、武林侯萧谘渡海逃到广州,朝廷即将调兵平叛,我听驿使说,调的是岭表官军,就近平叛...”
“对了,武林侯是鄱阳王之弟...”
岭表就是岭南,梁国在岭南的统治核心是广州,州治番禺。
而广州以南西南的交州,就是汉时交趾郡。
那地方太远,李笠不感兴趣,他只关心在江州西南部燃起的烽烟会不会烧到鄱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开什么玩笑,我刚谈好一个项目,要是战火烧到鄱阳,这项目怕不是要黄了...’
李笠心里想,想着想着忽然有了个念头。
做什么买卖,都不如打仗来得爽快,只要打了胜仗,获利不比做买卖多得多?
作为个人的“发展规划”来说,若是趁着豫章郡募兵而投军,借着平定变乱立军功,然后凭着战场情谊聚拢一群可靠的部下,在往后数年时间壮大队伍。
那么将来...
李笠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自己没有一身出众的武艺,也没有家传的部曲私兵,无法在官军平叛时“大放异彩”。
当了兵,搞不好连铠甲都没有,拿着把生锈的刀上战场,然后被流矢射中,卒。
或者另一种悲惨的结果:投军后还没来得及立功,那妖党就完蛋了,届时想脱离军队而不得,一家人被编入兵户,比吏户更贱。
想到这里,李笠觉得这想法太不靠谱,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下午,鄱阳城内某小院,厨房里,彭均正在准备食材,而李笠在外向几个少年鼓劲,这是他向彭均推荐的“创业项目”,准备了一段时间后,即将开业。
创业,在后世很常见,最容易上手的就是餐饮,其门槛很低,不一定要开个饭店,摆个摊子卖早点同样是创业。
卖早点,譬如卖鸡蛋灌饼,看上去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又辛苦,很多人觉得不值一提,但实际上地段好、生意好的早点摊,赚钱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现在,李笠给彭均出的主意就是开个食摊,经营一种特色食品,这种食品取材方便,属于“快餐”类食品,走大众化路线。
最重要的是,这种食品在鄱阳从来没人做过,所以“钱景”一片光明。
化身“创业顾问”的李笠,给彭均制定了一系列方案,抽空对彭均及其小伙伴进行“培训”,从原材料、食材配制、烹饪、销售,每一个环节都由他来手把手教。
这种创业的套路,李笠门清,不是他做过这样的工作,而是被人以“连锁加盟”的骗局骗过。
创业,自己做小老板,赚多少都是自己的,如此诱惑,许多人都跃跃欲试,那一世急着还债的他当然也不例外。
拿着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一些钱,加盟一个品牌连锁。
并不是所有“连锁加盟”的商家都是骗子,但骗子实在太多了,急着创业发财的人也太多了。
他就是其中之一,结果毫不意外中了“连锁加盟”骗局的套路,钱如同投入无底洞,忙碌数月却两手空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满怀希望到希望破灭,那滋味真是刻骨铭心。
他的见识和心理抗压能力,基本上都是血泪换来的,现在按着创业套路来一遍,却不是想骗钱。
看着满怀希望的彭均,看着几个跃跃欲试的少年,他想到了当年的自己,那个想要靠“加盟连锁”创业、发财、还债的傻瓜。
此刻,他慷慨激昂的说着:“我们的目标一定要明确,讲的就是一个‘快’!”
“彭郎说得没错,往来鄱阳城的商旅之中,有钱人就不介意在食肆花时间用餐,而囊中羞涩的人呢,随便在哪个食摊凑合着吃点东西即可,譬如炊饼,反正方便就行。”
“那么,我们食摊的食物,做起来要快,不能让客人等得太久;吃起来不能太麻烦,得方便别人带走,譬如一边走一边吃。”
“鄱阳城南码头,客流量大,食肆多,食摊也多,大家各显神通,靠着特色食品招揽顾客,我们要想生意好,同样也得有特色。”
“这可不好办,因为那么多商家竞争,我们要赚到钱,得确保一点,那就是同样的成本,我们的食物更好吃。
“或者,同样好吃,我们的售价比别家低。”
“但那都是其次,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我们这新开的食摊,一定要打响名气,争取一开业就聚拢人气,所以,开业优惠是必须的。”
几个少年这段时间听李笠指挥,协助彭均做各项准备,如今见开业的日子在即,一个个心中激动,却也有些担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担心食摊开业后生意不好,大伙的努力到头来全都泡了汤。
这种心情李笠理解,因为他体验过,事到如今,说多了没意思,所以他让大家继续按着自己的规定,开始进行食摊的操作演练。
武祥在一旁看着李笠“教学”,心里有些担心。
他看着大家满怀信心的做准备,当然希望食摊开业后生意好。
但彭均自己没多少钱开食摊,家里也不看好,所以没给钱,是李笠借钱给彭均,才让食摊张罗起来。
武祥担心彭均做食摊亏了,李笠借给对方的钱收不回来,日后又如何向对方要债?
“亏本?不可能的”李笠胸有成竹的说,向发小发下豪言:“我定下的项目,仔细算过成本,开业后必然赚钱,不可能亏本。”
。。。。。。
下午,鄱阳城南,鄱水北岸码头,商旅来去匆匆,有人进出鄱阳,有人只是路过鄱阳而不入城,但乘坐的船只都要在码头靠泊,装卸货物,补给物资。
码头向来人气旺盛,这样的地方也是商家必争之地,因为人气意味着商机,所以鄱阳城南码头岸上街道两侧聚集着许多邸店、逆旅旅店、食肆、茶肆、酒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家做的都是过路客的生意,邸店、逆旅提供住宿、货物寄存以及货物代售服务,食肆、茶肆、酒肆提供饮食。
各店铺里或者街边又有艺人表演杂戏,以此取悦观众的同时获取收入来养家糊口。
所以,鄱阳城南码头一直都很热闹,而各商家之间的竞争也很激烈,大家都使出浑身解数来拉拢客人。
口舌伶俐的伙计们在自家店铺门前不住吆喝,只要有机会便热情搭讪过往行人,街道上吆喝声此起彼伏,让大家听着听着都习以为常。
许多没有本钱开店的人,也在街边摆起食摊,出售廉价的饮食,为那些囊中羞涩的旅人和过往行人提供一日两餐。
街上人群之中,几个皂衣吏员离开码头,向城门走去,走着走着,停下脚步。
在他们面前不远处,有人在路边一食摊前排起长队,其中多为少年,看样子是排队购买那食摊的食物。
食摊上竖着一个招幌,其上画着个大鲶鱼。
那鲶鱼的图案极其夸张,嘴巴很大,咬着竹筒。
所以看上去就是大鲶鱼咬竹筒的图案,让人印象深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吏员之中,公干归来的吴吏曹,目光落在队伍前列、正站在食摊前的一个背影。
那背影他认得,正是鱼梁吏李笠。
年前的“鱼腹藏书”事件,吓得吴吏曹不轻,所以他一见李笠就来气,眼下见着李笠排队买小食,气不打一处来。
如此悠闲,居然还有闲钱买小食!
吴吏曹知道李笠如今专给鄱阳内史之子柳偃捕捉鲢鱼,不需要承担每月鱼获定额,说实话他很不爽这小子如此惬意,所以缓缓向前走去。
要借机骂几句。
李笠转身离开食摊,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着:“好吃,真好吃,得多买些....”
跟在旁边的武祥,有些尴尬的看看左右。
他也学着李笠说话,但说话的音调有些怪,明显的底气不足,仿佛做贼心虚。
当然心虚,武祥从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自卖自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笠见有人走过来,用手肘捅了捅武祥,然后一脸陶醉的继续喃喃:“好吃,真好吃,得多买些...”
从身边经过的路人,听得这么一说,不由看向李笠手里拿着的竹筒,随后看向食摊,看着食摊前排起的长队。
那人来了兴趣,问李笠:“小兄弟,你买的是什么?”
李笠回答:“吃的,竹筒饭,竹筒鱼饭,可好吃了。”
那人见李笠一脸笑眯眯的样子,看看他手中的竹筒,愈发感兴趣:“竹筒饭?没听说过呀?”
李笠赶紧鼓吹:“对,就这一家有卖,别处买不到的。”
那人听了,赶紧去排队,武祥在一旁,见李笠又招揽到一个生意,真是佩服得紧。
李笠为了给大鲶彭的食摊招揽生意,想了个主意,那就是让人假扮顾客,在食摊排队买竹筒饭,营造出生意兴隆的样子。
那么,过往行人见了,肯定就会起兴趣。
假扮顾客买东西、营造人气,这样的假顾客被李笠命名为‘托儿’,而为了省钱,李笠拉着武祥一起‘做托’,向旁人‘宣传’,以便快速为食摊聚拢人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多人喜欢凑热闹,如今见着食摊生意如此好,又见招幌上画着咬竹筒的大嘴鲶鱼,再听‘托儿’说是闻所未闻的‘竹筒饭’,十分好吃,很容易来兴致,纷纷去排队。
李笠继续向前走,却迎面撞见面色阴沉的吴吏曹。
吴吏曹看着李笠手中拿着的几个竹筒,问:“李笠,你买的是什么?”
亲自排队做托的李笠当然不能老实交代,赶紧说:“啊,上佐,小人...小人在买夕食。”
吴吏曹冷笑:“夕食?你如今颇有闲钱嘛,在外面食摊买饭菜吃了?”
“上佐,如今天色已晚,回郡廨的话,就只剩下残羹剩饭,小人便只能在外买些小食....”
“李笠,方才你嘴里嘟囔着什么?念经么?”
“上佐,这...这竹筒鱼饭很好吃,上佐要不试试?”李笠说完,将手中一个竹筒递过来。
吴吏曹把注意力转到他手上,发现这竹筒为正常的一节长度,有三指宽,散发着热气和香气。
奇怪的食物,莫非是以竹筒做容器,装着鱼肉和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吏曹如是想,看着李笠:“这东西有甚好吃的?不过是以竹为碗罢了。”
“上佐,这是把鱼肉和生米放到竹筒里一起煮熟的,唤作‘竹筒鱼饭’,味道可香了,不如尝一尝?店家已经给竹筒开了个口,很方便的!”
“去去去,一边去!”
“上佐,这竹筒饭真好吃...”李笠将已经被砍了两刀的竹筒掀开,随即一阵香气扑鼻而来。
吴吏曹和几位吏员闻了香气,原本鄙夷的表情消失不见,李笠赶紧趁热打铁,将揭下来的竹筒片做勺子,斜插到开口的竹筒里:
“上佐请尝尝。”
吴吏曹接过竹筒,只觉竹筒筒体温热,然后试着吃了一口,只觉这鱼饭味道不错。
稻米香味、鱼肉香味夹杂着竹子的清香,闻起来感觉不错,吃在嘴里,感觉更不错。
“不错啊,这竹筒鱼饭....”
吴吏曹喃喃着,早已忘记找茬骂李笠,就这么站在路边,吃着新奇的竹筒鱼饭,其他几个吏员,分别从李笠和武祥手里接过竹筒,细细品尝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竹筒为碗,竹片为勺,吃起来很方便。
鱼肉鲜嫩,好像没有什么刺,用的鱼应该是黄芽子,所以吃起来很方便,不需要慢慢挑刺。
最主要的是味道不错,分量合适,一个成年人吃完一个竹筒饭,不觉得撑,但也不觉得饿。
吴吏曹一边吃,一边打量那食摊,见着食摊生意如此红火,问李笠:“这食摊是新开的?”
李笠熟练的说:“上佐,这食摊确实是新开的,开业优惠,买三送一!”
“买三送一?那也得花不少钱把?”吴吏曹看看手中竹筒,又看看食摊:“竹筒、鱼和米要钱,煮饭烧的柴也要钱呐。”
“上佐,这竹筒鱼饭不贵,三文钱一个。”
“什么?三...三文钱”吴吏曹有些不敢相信,“这么便宜?店家莫不是算错账了?”
看看眼前这已经排起长队的食摊,他觉得不可思议:“如此用料,如此味道,成本都不下三文,还三文一个,这般做买卖,能撑几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午后的阳光下,画着大鲶鱼咬竹筒的招幌迎风飘扬,招幌下的食摊生意兴隆,购买竹筒鱼饭的人们排起长队。
排队的人们慢慢向前走,有人在等候的间隙,聊起当前时事:“听说了么?官军势如破竹,解了南昌之围!”
另一人点头:“对,我也听说了,还听说那逆贼在阵中被官军生擒,其同党也悉数被抓,数万贼兵瞬间瓦解。”
“哎呀,这次官军可真是厉害啊。”
“当然了,先前那是一不注意,被逆贼钻了空子,后来一认真,自然就一战擒之。”
“我听说,官军兵分两路,一路大张旗鼓往南昌而来,一路却是骑兵,径直往安成而去,抄逆贼老巢。”
“逆贼老巢被官军拿下,消息传到南昌,围城的贼兵马上就乱了,官军乘势内外夹击,一战便大获全胜...”
食摊伙计见着两位聊得高兴,赶紧问:“哎哟两位,不知是要小店的竹筒鱼饭,还是要南昌的逆贼人头呀?”
“啊,啊呀,原来排到我了,好,来三枚竹筒鱼饭!”
“好嘞!竹筒鱼饭三枚,九文钱,谢谢光顾!”
近日以来,名号为“大鲇彭”的食摊生意十分火爆,排队的人很多,让整条街的其他食摊乃至食肆黯然失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食摊里的架子上摆着一个个竹筒,竹筒大概有二三指粗,看上去是一节完整的竹筒,散发着热气和淡淡的清香。
这味道是多种香味混杂,有米香,有鱼肉香,还有竹子的清香,过路的人见着食摊排起长队,好奇了就过来看。
闻到清香,本来只是看热闹,却忍不住要买来尝尝。
摊位上,几个年轻的伙计忙得团团转,有人负责接待顾客,问对方要几个竹筒鱼饭并且算钱,有人负责收钱并将对应数量的竹筒放到一边。
那里,又有人专门用刀将竹筒剖开缺口,然后递给食客。
再有一人,为食客讲解如何将竹筒饭打开。
那竹筒打开之后,只见里面是米和肉混杂在一起,米是一般的稻米,而鱼肉是细嫩无刺的黄芽子肉。
吃一口,只觉唇齿留香,一个竹筒鱼饭下肚,即便是成年人也觉得不饿了,分量还是可以的。
收钱、给竹筒鱼饭,同时给竹筒开口,看起来两个人就能做的事,却是四个人分工,又有两个人在一旁打理蒸笼,将一笼笼蒸好的竹筒鱼饭拿出来。
此外,还有两人在旁边另一个架子旁,不接待排队的食客,而是接待附近食肆跑来的伙计。
这些食肆伙计,是为各自店里用餐的客人跑腿,来买这新奇的竹筒鱼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按照摊主和各食肆东主的约定,食肆伙计每外购三个竹筒鱼饭,其本人能从食摊处获得一文钱的跑腿费。
食肆也能如此获利一文。
同样的办法,也用在码头那边的船家,这些船家的邸店在船上,就靠泊在码头附近河面上,为过路船只直接提供饮食。
若船家来人买竹筒饭,跑腿的伙计及船家同样也能获得“每三个竹筒鱼饭得一文跑腿钱”的收入。
虽然生意火爆,但食摊内几个伙计分工协作,忙而不乱。
从上午到现在,食摊前队伍一直都很长,但排队的人们前进速度很快,排队的顾客在脸上露出不耐烦神色之前,便能买到香喷喷的竹筒饭。
又有一个伙计在旁边不住高声吆喝:
“竹筒鱼饭!竹筒鱼饭!三文一筒管饱,方便携带,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
傍晚,鄱阳城里响起鼓声,鼓声传递的消息就是城门即将关闭,而宵禁即将开始。
城内一处小院,李笠正和彭均等一众伙伴吃饭,一边吃竹筒鱼饭,一边交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吃饭时说话,有些不雅观,不过寻常人家没那么多讲究,李笠此刻也不是和大伙闲聊,而是主持一场总结会,总结食摊开业以来的经验和心得。
“销量,大家都知道了,今日的销量,比起开业当天,翻了三倍,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鲶彭的名气打响了,客似云来。”
李笠一手拿着竹筒鱼饭,一手比划着:“开业时,我们请了许多少年捧场,当时的销量有水分。”
“但是,现在没有‘托’了,竹筒鱼饭都是实打实的销售,这是大伙努力的结果,三倍,翻了三倍,当初投入的成本,已经赚回来。”
“有别的食摊、食肆也模仿我们做竹筒饭,但没一家比得过我们,大鲶彭食摊的竹筒鱼饭,是独一无二的!”
“这是为什么呢?四个字,物美价廉,我们能以不到三文的成本,做出一份好吃、耐饿的竹筒鱼饭,这就是我们的竞争力。”
“关键就在于成本控制,这段时间以来,我们严格按照事前规定的流程,制备竹筒鱼饭,快速、高效,口味有保证,这才是关键。”
“所以,再坚持下去,食摊就一定能变成食肆...”
李笠说到这里,看向彭均,彭均接过话茬:“按照事前说好的,食摊销量翻三倍,工钱也要要涨,好,从明日开始,每人每日工钱,从原来的二十文,涨到六十文!”
少年们听得彭均这么说,一个个喜出望外:
平日里少年给人帮佣,日工钱能有十五文就不错了,如今工钱涨了,干活一日,顶得上过去四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之前跟着彭均在鱼市卖鱼,不过混得个‘包吃包住’,然后每月得些钱,饿不死。
如今,得李笠指点,跟着彭均办食摊,一开始还担心食摊办不下去,如今看形势,食摊迟早如李笠所说会变成食肆,而他们的工钱,是实实在在的涨了。
李郎果然有本事!
想到这里,少年们愈发钦佩李笠。
彭均接着说:“但是呢,我们还得继续努力,如今销量大涨,就怕忙中出错,竹筒鱼饭做不好吃,回头客变少...”
他看了看李笠,又说:“李郎统...统计过,增长的销量中,在食摊排队购买的‘摊食’涨幅较低,大头是外..外卖...”
“也就是说,食摊的顾客,很大一部分是各食肆、码头处的过往商旅,而他们之所以知道竹筒鱼饭,是因为有伙计介绍。”
“这些伙计为何向客人介绍竹筒鱼饭?当然是因为有提..提..”
李笠适时插话:“提成。”
彭均点点头:“对,提成,人家帮我们介绍生意,那是有好处的,正所谓共...共赢。”
“所以,食摊生意要好,必须和这些跑腿的伙计们打好关系,那么,我们营业时,对这些伙计要和颜悦色,不能板着个脸,说话不能不耐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彭均所说,大部分都是李笠教的,毕竟这年头的人们对于‘快餐行业’没太多系统的概念。
李笠不算是专家,但总归是见过、听过,所以能够以‘创业顾问’的身份,指导彭均创业、发财。
如今,食摊度过第一阶段,开了个好头,把名声打响,接下来,就是再接再厉。
彭均不太清楚该怎么办,全靠李笠指点,如今见着食摊生意果然火爆,投进去的成本都赚回来了,做东主的当然高兴。
城南码头虽然人气旺,但商家多,竞争激烈,彭均知道自家虽然在这街上有个位置,却不敢在这里做食肆生意。
结果,李笠确实有好办法,不但教会他如何做好香喷喷的竹筒鱼饭,还制定了一系列“策划”,为食摊的买卖红火做好准备。
其一,是严格制定竹筒鱼饭的烹饪流程,譬如竹筒的准备、鱼肉和糙米的用料比例、入笼蒸煮的时间,都有严格的规定。
其二,强烈要求必须备足人手,相互间分工协作,而不是一个人兼做几个活,为的就是突出整个流程的“快”,并且不容易出错。
因为他的食摊经营的是“快餐”,必须突出一个“快”字,不能让食客排队排太久,避免对方排得不耐烦了中途改变主意离开。
也不能因为“快”而手忙脚乱、算错钱,自己吃亏,或者让食客觉得麻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了达到这个要求,多几个伙计、多开几份工钱是值得的。
其三,开展“外卖”服务,专门让两个伙计负责“外卖”,接待为客人跑腿来买竹筒饭的别家食肆伙计,并给对方跑腿钱。
当然,这得他事前先和各食肆东主谈好,要有让利,免得被对方认为自己引诱伙计吃里扒外,到时候引起众怒可不好。
其四,食摊还未开业,就大规模囤积尺寸合适的竹子,防的就是万一:万一生意火爆,竹子供应不上,这就不好了。
其五,开业初期,雇人做‘托’排队,营造出生意火爆的情景,快速聚拢人气,然后以过硬的“质量”,留住回头客。
其六,薄利多销策略,三文钱一个竹筒鱼饭,利润很薄,但要的就是薄利多销,同时以“价格门槛”挡住跟风者。
竹筒鱼饭的做法不复杂,若买卖火起来,必然有人跟风,所以需要“价格门槛”。
这个门槛让对方的成本不足以撑起三文一个的“竹筒鱼饭”,那么这买卖也就只能大鲇彭食摊能做。
林林总总,李笠制定的赚钱方案很复杂,彭均真是大开眼界,而实行起来的效果不错,开业前期花钱雇人排队,果然引来大量食客,然后变成回头客。
而他的“竹筒鱼饭”很快打响名气,进出城的人们来买,过路不上岸的商旅来买船上商家伙计跑腿,不需要雇人,食摊前也排起长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么火爆的生意,即便扣除各类成本,盈利也颇为可观,食摊的赚钱能力,比他在鱼市的小鱼摊强多了。
众人散去,彭均想着自己之前还在鱼市‘强买’李笠的鱼,有些不好意思:“李郎,你的恩情,我不会忘的!”
“什么恩情哟...我也投了钱的不是?”李笠笑起来,“你我兄弟,相互提携不是应该的?”
“再说了,你的食摊生意好,就能多买我的黄芽丁,我也是能靠卖黄芽丁给你来赚钱的嘛。”
李笠低价、大量卖黄芽丁给彭均,也是竹筒鱼饭成本低的一个关键因素,他不忘交代彭均:
“对了,那账目可得做好,等过段日子,让你阿耶看看,可以是个惊喜!”
“嗯!”彭均用力点点头。
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在阿耶面前证明自己也很能干,如今食摊生意火爆,阿耶还不信,等过段日子,把赚来的钱往阿耶面前一放...
想到这里,彭均再次强调:“李郎,你的恩情,我不会忘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午后,鄱阳城南码头依旧喧嚣,而街边大鲶彭食摊的生意依旧火爆,顾客在摊前排起长队,时不时有伙计打扮的年轻人领着提篮在食摊旁来来往往。
不远处的树下,站着几个人,其中两个是总角少年,一人是诨号“大鲇彭”的彭均,一人是刚到郡属交完鱼获的鱼梁吏李笠。
彭均看着自己的食摊开业以来每日都生意火爆,不住的傻笑,哈喇子溢出嘴角都忘了擦。
一旁,彭均的父亲彭仲夏笑得合不拢嘴,他见着自家不成器的幺子经营食摊居然有如此成就景,那叫一个开心。
“三郎啊,我活这么久,可从没见过做买卖能这般做的...”彭仲夏亲切的与李笠交谈,俩人仿佛世交的叔侄,关系密切得很。
然而彭仲夏之前并不认识李笠,甚至跟李家没有任何交情。
李笠同样一脸熟络的说:“彭伯,这都是大鲇有本事,我只是帮忙出个主意,算不得什么。”
“嗨,大鲇这孩子懂个什么!卖鱼都卖不好,若不是你出主意,出这个‘竹筒鱼饭’的主意,他还不知道要花家里多少钱!”
“彭伯这么说就不对了,大鲇一直很努力的,你看,卖鱼也不是卖得不错?那日我把许多黄芽丁拿到鱼市卖,卖许久都卖不出去多少,大鲇接过来,马上就卖得精光。”
“这说明什么,说明大鲇在鱼市人缘好!人家不信我这常客,却信他彭家老幺...说到底,还是彭伯人缘好、信誉高不是?”
没有那个当阿耶的不喜欢别人当众夸自己儿子好,没那个当儿子的不喜欢别人当自己阿耶的面夸自己能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笠一番话,不但夸了“小彭”,连“老彭”连带着也夸了。
彭仲夏是鄱阳有名的鱼主,活了半辈子,经历了不知多少事,李笠一个少年,三言两语就说得‘老彭’笑眯眯,当然是李笠功夫了得。
这种三言两语间拍马屁且不显得突兀的“技能”,那一世闯社会的李笠已经几乎“点满”了,应付起‘老彭’绰绰有余,听得彭均不住挠头。
先前,彭仲夏听幺子说要开食摊,而且还是在城南码头附近开,卖什么‘竹筒鱼饭’,三文钱一份,他是不同意的。
那地段商家多,食肆、食摊多,想要赚钱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彭仲夏认为儿子的想法太幼稚,至于背后出主意的那个李笠,也幼稚。
儿子想跟家里要些钱做本钱,他不给,结果儿子居然和那李笠一起凑钱,把食摊开起来了。
彭仲夏觉得儿子欠磨练,所以冷眼旁观,就等儿子的食摊经营不下去,乖乖回鱼市卖鱼。
结果食摊开业以来,生意日渐火爆,彭仲夏也专门去看过,震惊的同时觉得不过是‘几日鲜’,等竹筒鱼饭的新鲜劲过后,食摊就没什么指望了。
然而,食摊的生意持续火爆,以至于往来鄱阳码头的鱼主、船主及客商们,有认得他的,见面后都说:“你家大鲶出息了,竹筒鱼饭不错。”
一开始,彭仲夏还以为这是场面话,等儿子把账簿拿来给他看,再看看赚回来的一堆钱,彭仲夏才意识到,自己儿子真有本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做阿耶的当然希望儿子有出息,如今儿子转了性,出息了,彭仲夏哪里能不高兴,当时就夸起儿子来。
彭均最想的就是得到父兄认可,如今靠着自己努力,做到了,心中别提有多高兴。
想到这里,彭均抹了一把嘴角,然后抓着李笠的手,由衷感激:“李郎,这可真是多亏了你啊!”
李笠见对方沾着口水的手就这么抓着自己,有些无奈,但也真为“创业成功”的彭均感到高兴:无论是现在还是后世,创业可不容易。
只要不是作奸犯科,那些努力奋斗的人们,无论从事什么行业,他认为都值得尊重。
所以,他不会像后世的某些“创业顾问”,打着帮创业者创业致富的名号,弄什么“品牌连锁加盟”,实际上却是要骗对方手里的血汗钱。
眼下,见着食摊生意火爆,李笠拍拍彭均的肩膀:“彭郎,你要好好干,争取把食摊做大,把买卖做大!”
彭均用力点头:“嗯!”
他没想到,这食摊的生意能够如此火爆,而李笠教的“绝招”,看来确实有用。
把竹筒当做容器,将鱼肉黄芽丁和米一起放到竹筒里煮熟,看上去很简单,但实际上一点也不简单。
因为米要提前泡过,煮得半熟,而“秘制配料”也要提前煎过,煎出香味,然后把米、配料和鱼肉黄芽丁一起放到竹筒里继续蒸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此一来,配料的香气、鱼肉的香味、竹子的清香混合在一起,能让人品尝出来,却不会混杂成怪味。
但最关键的一点是控制成本,鱼肉不能放太多,也不能太少,确保味道的前提下,控制成本,才能让三文钱一份的竹筒鱼饭有销路、有赚头。
李笠提供大量廉价的黄芽丁,然后教他如何控制成本,所以,他的食摊才可以做出物美价廉的竹筒鱼饭赚钱,而不是赔本赚吆喝。
竹筒鱼饭这种做法,别家想模仿,很容易学会,却做不到他这样的“成本控制”,所以,没有人可以做到他食摊竹筒鱼饭的物美价廉。
这一点,决定了在鄱阳城南码头,没有任何人可以和他的食摊打“价格战”,这就是李笠所说“独一份的买卖”。
当着各家店铺的面,把钱赚了,别人照着学还学不来!
。。。。。。
鱼市一隅,武祥在和鱼摊伙计清点货物,他带来的货物当然是鱼,都是黄澄澄的黄芽丁,个头不小。
旁边推车上的一桶桶黄芽丁,鱼摊按照约定的收购价,虽然比鱼市均价偏低,也能卖得数千钱。
这是武祥用排钩钓的黄芽丁,大概是两晚的鱼获,所以,仅就黄芽丁这鱼儿来说,他和李笠这段时间的收入是每三日得数千余钱。
有一日是路上消耗的时间,包括运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劳作三日所得,扣掉成本,也抵得上武祥家之前多年积蓄的大半。
这样的买卖很划算,但就是累,武祥和李笠白日捕鱼,为柳郎君捕想吃的鲢鱼,晚上放排钩钓黄芽丁,日夜都在湖上熬,又累又辛苦。
还得把鱼运到鄱水上游数十里外的鄱阳,每次到岸时,两人都累得腰酸背痛、双手无力。
毕竟,他俩连半丁的年纪都不到,成年人这么熬都不能熬太久。
所幸,如今手头有了钱,他俩就雇人摇船运鱼,花钱省力。
而李笠购买大量鱼钩,做成排钩,每组长二十丈,子钩上百,然后租给同村们,并传授用“取钩器”取鱼钩的手艺。
如此一来,让白石村渔民捕获的黄芽丁大增,武祥低价收购,一起运来鄱阳,卖给彭均的鱼摊。
这就是李笠想出来的赚钱法子,不是很复杂,却很有效,让武祥佩服不已。
他知道李笠帮彭均想了个赚钱的法子,就是卖竹筒鱼饭,专门用肉嫩刺少的黄芽丁做肉馅。
如今这食摊生意很好,武祥看了都觉得难以置信,随后疑问来了:
为什么李笠不自己开食摊、卖竹筒饭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需要在鄱阳码头,就在同样热闹的鄱口码头开食摊,那里也方便运鱼,离白石村也近,可李笠却不干。
武祥实在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
“为什么?道理很简单,没那力气,就不要挑那担子。”
房间里,李笠又开始给武祥解惑,如今是晚上,他们在租住的“出租屋”休息,开始交流心得。
武祥不明白为何李笠不自己做食摊,李笠便把心中所想讲出来,也算是把人生的经验分享给伙伴。
彭均开食摊卖竹筒鱼饭,如今大获成功,获利最大的自然是彭均这个“创业者”,而李笠作为“创业顾问”,获利相比之下就小很多。
但李笠不后悔,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做饮食,必须选在人气旺的路段,然后还能拿到位置摊位或者店面,应付房东,应付黑白两道的各种变相索取勒索。
这都是隐形的成本,一般人意识不到,或者说不重视。
而这成本随时会变,和饮食店的生意火爆程度成正比,别的不说,若生意好,房东随时涨房价,涨幅搞不好比饮食店盈利的涨幅还要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笠知道,鄱阳城南码头这地方寸土寸金,无论是官、吏还是豪强大户,都盯着这个聚宝盆,鄱口那里也是如此。
所以,在这种地方创业不是不行,可若是要站稳、占好位置,得有人脉,得有靠山。
这人脉、靠山是大还是小都无所谓,至少要有,让别人知道你不好欺负,出了事能够摆平。
人脉、靠山可以是朋友、世交,可以是宗族、姻亲,可以是官吏或者豪强大户,但这些他都没有。
食摊的生意火爆,说明他的创业方案没错,但没有人脉和靠山的他,能在别人觊觎之下守住这个食摊么?
不能。
所以,与其自己冒险创业,忙到头来给他人做嫁衣,还不如让家里有些实力的彭均去创业,他在一旁指导,收“指导费”,卖核心技术,然后交个朋友。
顺便搭顺风船,作为“金牌供应商”,为彭均提供黄芽丁,对方生意火爆,自己的鱼获也不愁卖,同样薄利多销。
毕竟彭均做出了“有多少收多少”的承诺,这对于没有水产销售渠道的李笠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更重要的是,彭均之父是有名的鱼主,亲戚多、朋友多,算是地头蛇,他可以通过和彭均打好关系,试着结交彭家这个‘人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武祥听了之后,恍然大悟,李笠说的道理,之前从没人跟他说过,但他很聪明,一听就懂。
却为李笠感到可惜:“寸鲩,那你要如何赚大钱呢?”
“这话,说的不对,是‘我们该如何赚大钱’。”李笠笑道,“按之前说好的,你帮我,帮我打渔,我就有时间去忙别的事情,也来个创业。”
武祥好奇道:“寸鲩,你要如何创业?”
“日后便见分晓。”李笠没有多说什么。
饮食业的利润,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而他既然要做,就得做暴利行业。
毕竟,作为吏家子,社会低,又无可靠宗亲帮衬,想要快速发家,只有靠暴利。
做暴利行业,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但李笠却不觉得,因为他考察过实际情况,初步琢磨出一套可行性极高的赚钱办法。
这种赚钱办法,绝对没人想得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鄱阳铁冶,一座炼铁炉冒着浓烟,许多炉工围在出铁口处忙碌着,为迎接即将出炉的铁水做各项准备。
如今天气转暖,虽然未到炎炎夏日,但炉工们却大多光着膀子,这是因为炼铁炉附近温度极高,而铁冶里也是热浪滚滚。
炼铁炉里出来的生铁,是以铁水的形态展现在众人面前,炉工和铸工们要把铁水引入各类“模范”,铸造出多种器具。
官冶铸造铁钱,就是用“模范”批量浇铸出来的。
将矿石炼成生铁后,可以进行‘深加工’:锻工把冷却成形的生铁锭、生铁条放入炭火炉里加热,将其烧得通红,再不断的锻打。
如此反复加热、锻打,将生铁中的杂质打出来,锻打成熟铁锻铁,其重量有所减轻。
至于钢的冶炼,如今常见的冶炼方法叫做“搅钢法”,就是往生铁炉里的生铁水加铁矿粉然后不断搅拌,于是有可能获得钢。
李笠听不太懂工匠们的讲解,感觉这种制钢工艺很像玄学:结果难以控制,“搅”出来的不一定是钢,也许是熟铁。
这就是当前时代铁冶生产生铁铸铁、熟铁锻铁和钢的常见流程,而鄱阳城的铁冶,现在则采用来自建康的一种较新的工艺来制取钢,那即是“宿铁法”。
其原理,是在燃烧的炉子里,将特定量的生铁条和熟铁条放在一起,然后不停加热,持续数日。
生铁熔化成液态“宿”在胶状的熟铁上,渐渐地,熟铁条变成钢条一定几率,不是必然成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种工艺,感觉也是玄学。
李笠如是想,放下手中炭笔,将写有字的白纸收好,看着眼前忙碌的工匠们,陷入思索。
生铁、熟铁和钢,实际上都是铁,或者说是铁碳合金,其物理特性不同,生铁硬而脆、熟铁软而韧,钢则两者两者兼顾。
究其原因,在于含碳量高低。
含碳量的高低,是生铁>钢>熟铁,那么让碳含量高的生铁,和碳含量低的熟铁融合在一起,进行“碳交换”,持续一段时间,便能得到碳含量适中的铁碳合金——钢。
这是李笠综合后世知识得出的结论,所以鄱阳铁冶制钢的工艺“宿铁法”,确实不是玄学,而是工匠们通过长期经验积累,总结出的合理工艺。
但是这样的制钢方式成本极高。
先把铁矿石熔炼为生铁,再将生铁锻打成熟铁,然后,将生铁熔化成铁水,和同样烧得通红的熟铁“宿”在一起,持续加热数日,才有可能获得钢。
全程需要消耗大量木炭,也需要大量人手,这种工艺必然成本极高,熟铁的价格降不下来,钢制品的价格更不用提,铁制品难以推广。
李笠不太懂冶金,但他身处铁冶现场,仔细观察后得出许多结论,并发现一个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炼铁炉炼铁时间很长,因为要不断烧火以熔化铁矿石,工匠们需要不断往炉里鼓风,但鼓风设施居然不是推杆式活塞风箱,而是人力推动的皮制巨大风囊。
风囊就是一个特大号的皮囊,需要人不断推动才能运作。
李笠看了一会,觉得这玩意的鼓风效率比不上风箱。
但是,后世只有部分农村家庭做饭时才偶尔使用的推杆式活塞风箱,在这个时代似乎还没出现。
李笠看着十几个操作风囊的总角,只觉得心酸:
这些孩子最多算半丁,被官府征发服力役,在铁冶干活,工作条件恶劣,劳动强度大,和童工差不多。
童工好歹还有微薄的工钱,这些孩子连一文工钱都没有。
李笠通过和铁冶工匠聊天,知道一些大型铁冶的情况,譬如京城建康的东冶,使用“水排”水力驱动的鼓风装置,其核心依旧是风囊鼓风。
而鄱阳城就在鄱水边,不是没有条件上水排,之所以靠人来推、拉风囊,是因为成本比上水排划算。
鄱阳铁冶的产量很寻常,所以每座炼铁炉不需要太多风囊同时运行,动用服力役的百姓就行了,毕竟这些人力是免费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用上水排鼓风,全套设备日常维护要花许多钱。
李笠通过现场实地考察,发现了一个机会,那就是他若“发明”推杆式活塞风箱,肯定是一个“划时代”的发明。
但是,工匠的地位很低,他“发明”风箱出来,最多不过得上官一个“好”字。
不仅如此,这个时代的冶炼工知道煤可以用来炼铁,但烧煤炼出来的铁很脆,所以还是以木炭炼铁为主。
而煤炭,鄱水上游就有地区零星出产,有人将其贩卖到鄱阳,作为替代木炭的燃料出售。
李笠不是没想过,若他“发明”煤炭焦化技术,也就是“发明”焦炭炼铁技术,献给朝廷,会不会因此发达?
感觉不靠谱。
搞不好官府会因为他对冶金“有心得”,于是将他转籍,从卑贱的吏籍转为更卑贱的匠籍。
感慨一番后,李笠往铁冶一隅走去。
他来到一处打铁棚,从腰间解下装着鱼的鱼篓,交给笑眯眯迎上来的小学徒,又和正在打铁的铁匠们打了声招呼,便坐在一旁,看铁匠制作鱼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世有各类自动机械制作鱼钩,长长的钢丝从机器入口进去,一个个鱼钩就从出口出来,生产速度极快。
而现在,只能靠铁匠手工制作,一个个慢慢做,费时费力费炭料,所以成本不低。
这种在后世极其落后的工艺,却是当前时代的主流,李笠已经记录下主要步骤:
一,将熟铁条烧红后截断,然后锻打成薄铁片,就像铁匠给官府打造的铠甲甲叶那样,但要更薄些。
二,再把铁片烧红,然后“切丝”,于是得到了一根根截面为矩形的铁丝,就像作菜时将冬瓜切丝那样。
三,将铁丝的一头锤扁,一头磨尖,然后将其弄弯,便制得一枚鱼钩,当然,若要鱼钩带倒刺,还得多一道“铲刺”的工艺。
四,将鱼钩烧红然后放入水中急速冷却,是为淬火;冷却后再适当加热一段时间,是为退火。
淬火工艺能让金属制品变硬,退火工艺能让金属制品变韧,只要把握好火候,一枚硬而不脆、韧而不软的鱼钩就做好了。
一连串的步骤下来,耗时耗炭耗人工。
这个时代和后世不一样,并没有商品化的鱼钩广泛销售,鱼钩是纯粹的手工制品,没有统一的大小尺寸,没有统一的售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要鱼钩,就只能找铁匠做,具体情况,要看个人和铁匠的约定。
和铁匠关系好,或者对方好说话,用一条鱼、几个鸡蛋就能换得若干鱼钩;
若关系一般,那价钱就有得谈,便宜与否,完全看个人口才和铁匠心情。
有的铁匠嫌麻烦,因为鱼钩又小、做起来又麻烦,所以宁愿不赚这钱,任别人说破喉咙也不愿做。
但有时候由不得铁匠愿不愿意,鱼钩都必须做,这样的客户自然来自官府、富贵人家,但也只是官吏、贵人们垂钓怡情,才会对鱼钩产生些许需求。
李笠这段时间往铁冶跑得勤,舍得花钱,又会套近乎,和铁冶的铁匠们关系不错,加上要的鱼钩又多,所以成了“大客户”,能以较低的价格买到质量过硬的“定制鱼钩”。
今日,他就是来收货,因为时间还早,所以优哉游哉等着,和铁匠们说说家长里短。
李笠已经想了个赚钱的办法,那就是自己购买鱼钩、麻线,制作长二十丈带着上百子钩的排钩。
然后租给同村渔民收适当押金,归还时若鱼钩少了,按数量以合理价格从押金里扣除就行。
有上百个子钩的排钩价格不菲,白石村里许多渔民没那么多钱买,但李笠的排钩租金合理,所以村民们租得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李笠的母亲和嫂子就在家,出租排钩,然后开始试着养殖蚯蚓。
租排钩、养殖蚯蚓,就是李笠给家人安排的一个创业项目。
用大型排钩钓鱼,对蚯蚓的需求很大,虽然蚯蚓在地上到处都可以挖出来,但总是要花一定时间,于是配套卖蚯蚓也是商机。
在后世,除非是超大规模养殖蚯蚓,一般的家庭养殖蚯蚓,技术门槛很低,成本也不高,操作起来方便。
李笠没学过,却听别人介绍过。
因为蚯蚓就是常见的钓鱼鱼饵,那些开放垂钓的鱼塘,经常向花钱钓鱼的客人出售自家养殖的蚯蚓。
现在,母亲和嫂子在家,养鱼的同时养殖蚯蚓,出租排钩、卖蚯蚓,不需要繁重的体力劳动,也不需要四处奔波,在家里就能操作。
养殖的蚯蚓也可以喂鱼,省下一笔饲料钱,也可以拿来喂鸡鸭。
现在他家只是开始尝试养蚯蚓,具体细节要摸索,所以数量不算多,等过得一年半载,养殖规模增加,卖蚯蚓给同村渔民,收入可观。
等规模再大些,可以向其他养鱼、养鸡鸭的村民出售蚯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赚的钱、省的钱看起来不起眼,但实际累积金额却很可观。
如果排钩租出去越多,蚯蚓的需求量越大,收入还会水涨船高。
两个女人加上一个幼童“在家创业”,扣去各类成本,收入不菲,至少比出去帮佣划算,又能顾家,又能相互间有照应。
家里除了养鱼、捕鱼,慢慢还会有更多可靠的经济来源,这就是李笠要努力的方向,虽然不是暴富,但这样的创业成功率高。
虽然没有彭均卖竹筒鱼饭那样直观的发财,但对于一个连遭变故的家庭而言,这样的创业,才是最合适的。
“小李三啊!!”
突如其来的一声咆哮,把李笠吓得一个哆嗦,他循声望去,却见那大嗓门的铁匠笑眯眯站在面前。
“小李三啊!鱼钩都齐了!你点点!!”
铁匠都是大嗓门,因为工作环境为高噪音,导致听力不同程度受损,所以铁匠说话都很大声。
李笠只觉耳朵嗡嗡作响,赶紧大声回答:“好的,不用点,准没错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点点、点点,这帮兔崽子不太会数数,保不齐少了些!!”
“无妨!多几个少几个,没关系!”李笠大声说着,几乎要吼起来,他从怀里拿出几个大小不一的木制模件,递给铁匠:
“老规矩,按着这木模,做模范,然后用生铁浇铸出来!”
“啊?!你说什么?!”
“我是说,按着这些木头模子,做出个一模一样的模范,然后用生铁浇铸出来!”
“哎哟,小李三!你成日里做这些奇怪的物件,到底有什么用处?!”
“嘿嘿,发财的用处。”
铁匠打量着这几个木模,笑道:“嗨,这玩意能发财?你又拿我取笑了!!”
李笠笑笑,不多做解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鄱阳街头,李笠靠在街边的树,看着街道两旁店铺,看着店铺前不停吆喝、揽客的伙计,将视线转到手中拿着的小本子。
小本子上记着他的“市场调查”结果,凝聚着这大半月来的心血,而发财的商机,就隐藏其中。
他是在捕鱼期间抽空做的“市场调查”,捕鱼很累,把鱼运到鄱阳也很累,但再苦再累,他也得想办法寻找商机,多找几条赚钱的门路。
这个时代的社会形态和后世完全不同,经济繁荣程度相比之下简直是“凋零”,但不代表没有商机,因为这个时代多得是家财亿万的富商。
所以,李笠要尽可能寻找潜在的商机,但只能靠自己的观察来做进一步判断。
片刻,李笠将小本子收好,起身往街道一边走去。
鄱阳内史之子柳盼,对于鲢鱼鱼头汤的“执念”已过,种种迹象表明,最迟下个月,李笠就不能专门给官眷捕捉鲢鱼。
他又要为了完成每月鱼获定额而日夜劳碌,届时劳动强度大增,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李笠觉得若以司机来形容自己的“职业”,为柳盼捕捉鲢鱼就是“专车司机”,工作相对轻松一些。
而完成每月鱼获定额就是“出租车司机”,每天一睁眼就欠了许多钱。
只有先把这些钱填上,剩下的收入才是自己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他为了抓紧时间,一有空就在城里做“市场调查”,或者在“出租屋”里鼓搞一些东西。
李笠走过一个路口,一边走一边想事情,忽然“啪”的一声,一粒石子砸在背上,他停下脚步,回头张望。
这段路上行人寥寥,大家好像都在忙着赶路,没谁看着他。
李笠继续向前走,又被人扔了一粒石子,砸在背上。
他再次回头张望,发现路边蹲着几个乞丐。
定睛一看,看清这几个乞丐容貌后,李笠暗道不妙,转头就走。
“啪”的一声,第三粒石子砸中他的后脑勺,有些疼。
再疼也得忍!
李笠心中念叨着,想要跑,却听后面传来喊叫声:“不给钱就想走?!!”
脚步声起,几个乞丐冲过来,很快追上李笠,左右挟持住,押着他往回走。
李笠全程无抵抗,心中叫苦,任由对方将自己带到一个胖乞丐面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错,胖乞丐。
那胖乞丐看着李笠,气势凌人的说:“你,为何不给钱就走了!”
李笠看着眼前这胖乞丐,不住腹诽:
搞什么啊!你什么不扮,偏偏要扮乞丐,天底下哪来这么胖的乞丐?
还双下巴的胖乞丐!
此刻,即便心中有千万头草泥马跑过,李笠还是苦着脸说:“郎君,小人囊中羞涩,施舍了钱财,明日就要饿肚子了。”
“我在这儿讨钱,你居然敢不给!!”胖乞丐嚷嚷起来,原来是之前李笠在河边碰到过的“王府小郎君”。
这王府小郎君应该是鄱阳王的儿子,但名讳是什么,李笠不知道,也没资格知道,但知道这熊孩子不好惹,所以打算装作看不见。
奈何跑不掉,只能叫屈:“郎君!方才小人一时没注意,真没看出是郎君在此啊。”
“你果真没看出来是我?”小胖子一听来了兴致,脸色瞬间‘阴转晴’。
“回郎君,小人是真没认出来...”李笠见着这位如此表情,又见其后几个“丐装”随从一脸郁闷,心中震惊,腹诽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们真不怕死,任由小王子...不,任由小郎君出来扮乞丐,这事情让鄱阳王知道了,你们身上莫非有许多层皮给人扒?’
‘不对,保不齐日后鄱阳王为了家丑不可外扬,把我也灭口了!’
想到这里,自诩见多识广的李笠不由觉得心惊肉跳,看着眼前这脸上抹着些许黑灰的胖乞丐,心中怒骂“熊孩子作死”,却只能想办法周旋。
李笠实在想不通鄱阳王怎会养出如此儿子,索性装疯卖傻:“郎君在此,莫非是追踪某人?为了防止对方识破身份,便有如此打扮?”
小胖子听他这么一说,先是一愣,随后一拍手:“好,这主意好!比讨钱好玩多了。”
“呃,郎君,不知郎君追踪何人,小人可否帮忙?”
“你...”小胖子看着李笠,沉吟片刻:“我在这...没意思,一文钱都没有,你知道哪里施舍的人多么?”
“郎君,不如先换一身衣服....”
“我不换!今日若讨不到一文钱,我不换!!”
“郎君,小人这里就有一文钱...”
“拿开,你现在才给,这钱不作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笠见着这小胖子居然如此喜欢扮乞丐,不依不饶要讨到钱,腹诽不已,他觉得自己若是鄱阳王,真是不想认这熊孩子是儿子。
“你,马上给我想个好玩的主意来!”
“郎君,小人见识少,实在...”李笠话说到一半,眼见着小胖子脸色“晴转阴”,暗道不妙。
为了自救,李笠只能‘急中生智’。
“郎君莫急,小人有个主意,不如,先换了一身寻常衣物,然后....”
“快说!”
“好好,然后...再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小胖子一开始还不高兴,听李笠说着说着,渐渐眉开眼笑:“好,好主意,就听你的!”
。。。。。。
街道上,一身布衣的小胖子昂着头走着,一双眼睛不住打量路两旁的店铺。
眼前这段路是食肆、酒肆集中的地方,因为正好是下午‘夕食’的用餐时间,所以各家生意是不错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胖子身后,跟着同样身着布衣的随从,而其中有个总角少年,却是李笠。
李笠跟在小胖子身后,没有左顾右盼,而是盯着对方的背影,仔细琢磨着这小胖子“行为艺术”后面是怎样的心理状态。
小胖子应该是鄱阳王的儿子,按说出身王家的孩子应该家教好,左右也不敢带着小家伙去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但这小胖子居然扮作乞丐沿街乞讨,如此“放飞自我”的行为,明显是因为“严父”不在身边。
按着刘德才的说法,常年在京城或外地任职的鄱阳王,时不时让家眷轮流到鄱阳城内王府这个大宅居住,算是充人气。
也就是度个假的意思。
所以,到这里度假的小胖子,也许平日里被阿耶管得严,一肚子坏水无处泼,如今没了管教,天不怕地不怕,自然就开始作死。
其随从难道不知,鄱阳王知道儿子扮乞丐讨钱后会发飙、后果很严重?
李笠认为应该知道,但他们若不顺小郎君的意思,恐怕马上就要倒霉。
所以,这些随从左是死,右也是死,无非是缓死、立刻死的区别,只能硬着头皮跟小郎君扮乞丐,期盼没人发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结果却被我撞见了。
李笠只觉自己遭了无妄之灾,为了摆脱麻烦,便想了个办法,即让小胖子玩得高兴,也要把风险降低。
小胖子偷跑出来玩,玩得不高兴,他们要倒霉;小胖子在玩的过程中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也会倒霉。
熊孩子是异常生物,不可以常理待之,所以李笠要剑走偏锋。
过了一会,小胖子在一家酒肆门口停下,这酒肆装潢不错,进出的客人也大多衣着光鲜,看上去就是“高消费”的地方,不是布衣能够消费得起的。
小胖子却偏偏要进去。
“客人...”酒肆伙计皮笑肉不笑的上前打招呼,小胖子看着对方,强忍笑意,向伙计说:“嗯,给我来个最好的雅间,上最好的酒菜!”
那伙计看了看眼前的小胖子,又看看其身后跟着的人,感受到一股贫穷的气息,于是面无表情的说:“客人来得不巧,本店雅间满了...”
李笠跟在一旁,听得伙计这么说,眉毛一扬,心中喃喃:作死开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酒肆内大堂,小胖子板着脸坐在榻上,前方跪着一群人,旁边又围着一群人。
跪着的,是酒肆东主、掌柜、伙计们,围观的,是酒肆内的食客。
而小胖子身边,站着一个中年人,此时正大声呵斥着跪在面前的酒肆东主等人:“大王若是知道,你们对郎君如此无理,你们是有几个脑袋够砍!”
“詹管事!小人真不知是郎君来了,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啊!”酒肆东主哭喊着,不住磕头,既是向这个中年人求情,也是向小胖子求情。
身后,掌柜和伙计们也是如此,跪地磕头,认错、求情。
那个一开始接待小胖子的伙计,此刻已经吓得面如白纸,跪在地上,浑身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酒肆东主不住求饶:“小人怠慢了郎君,小人有罪,小人知罪,请郎君息怒,请郎君息怒!小人愿意受罚!”
“只是小人上有高堂老母,下有垂髫孩童,求郎君开恩,给小人一条活路...”
“小人一贯和气生财,从没有羞辱过客人,今日纯属误会,这、这...詹管事是清楚的...”
被称为‘詹管事’的中年人,姓詹名良,是鄱阳王府管事,与酒肆东主算是认识。
詹良刚赶到这里,气还有些喘不顺,见这群人哭喊着求饶,看向小胖子:“郎君,不知要如何处罚这些刁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胖子看着眼前这群人,又看看周围的食客,看着这些人不敢和自己对视,他虽然板着脸,但心中激动不已。
再想想方才的一幕幕,他真想大呼:刺激,刺激,太刺激了!
方才,鱼梁小吏李笠给他出了个主意:扮做布衣,光顾酒肆。
按李笠的说法,他这么走进去,酒肆伙计必然狗眼看人低,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保不齐还有各种冷言冷语。
那么,他若是要雅间、点最好的菜、最好的酒,对方必然出言讥讽。
不仅如此,进出的客人们见他这穷酸模样,却要吃好喝好,肯定讥笑不已,甚至故意摆阔,炫耀自己多有钱,而他却不名一文。
不要紧,先来个据理力争,和酒肆争辩,对方只会愈发得意,说各种大话以做恐吓。
于是乎,在众人的嘲讽下,在所有人鄙夷的目光之中,他亮明身份还得找管事来证实。
尊贵的身份,让所有人大惊失色,先前的高高在上,全都变成匍匐在地,如此反转,如此强烈的反差,光是想都让人激动不已。
店家知道自己得罪了王府小郎君,怕是要被抄家灭门,心生绝望,必然跪地求饶。
此即为‘反转’、“打脸”,极其刺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事情发展正如李笠所说的那样,等王府管事得了消息赶来这里,证明自己身份后,小胖子亲自体会了何为‘扮猪吃老虎’。
‘反转’、‘打脸’,简直是三伏天喝冰镇酸梅汤,爽得不行!!
小胖子想到这里,下意识看向李笠,见李笠对自己点点头,他看向跪在面前的酒肆东主,板着脸说:
“大胆刁民,竟敢看不起我!”
酒肆东主不住磕头,涕泪横流哭喊着:“小人知错了,小人知错了!求郎君开恩,求郎君开恩啊!”
“好,那....”小胖子说着说着,忽然语气一转:“此事,我不计较,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啊?”酒肆东主的表情瞬间凝固,其他人,包括围观的食客,一个个都愣住了。
小胖子清楚的看到,酒肆东主脸上的表情由绝望变成疑惑,然后是喜悦,眼睛、眉毛、嘴巴各种‘扭曲’。
多种表情交织在一起,那脸色可真是精彩得很。
“多谢郎君开恩,多谢郎君开恩!”
绝境逢生的酒肆东主,喜极而泣,连同掌柜、伙计哭喊着“谢郎君开恩”,旁边围观的食客们震惊之余,不由得交头接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窃窃私语传到小胖子耳中,虽然在他听来,说话声带着口音,听不太懂,但惊讶、赞许的语气是听得出来的。
毫无疑问,面前这帮人被‘二次反转’所震惊,围观的人,也被‘二次反转’震惊。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严惩酒肆东主、掌柜、伙计,却没想到,他却说了句‘下不为例’,这就是‘二次反转’。
一次反转,一次刺激;二次反转,又来一次刺激,此即为李笠所说‘双份的快乐’。
小胖子看着眼前跪地众人喜极而泣,听着围观食客的低声惊叹、称赞,激动之情几乎要破胸而出,只觉全身上下,没有一个毛孔不舒坦。
爽!爽!太爽了!!
这种极度刺激和爽快,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反转、再反转,把众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更是让他觉得..觉得..
觉得还是三个字:太爽了!
这种爽快,无法用语句形容,小胖子激动地呼吸急促,见李笠干咳起来,猛然回神,向酒肆东主说了几句场面话,‘飘然离去’。
出了酒肆大门,小胖子只觉骨头都轻了几斤,全身舒服得很,看李笠越看越顺眼:“不错,不错,李笠,你这主意不错!”
“今日我很高兴,你要什么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郎君说笑了,小人只是提个建议,最后是郎君拿的主意,小人如何值得赏赐?”
李笠低声回答,不忘提醒:“只盼郎君日后再去别家酒肆时,手下留情..”
“嗯,我知道,莫要涸泽而渔嘛!”
“那,小人家中有事,小人告退...”
“去吧、去吧...”
李笠离去,詹良看着李笠的背影,陷入沉思。
他来得匆忙,所以直至现在才注意到郎君身边这个陌生人。
所谓陌生人,指的是非王府中人。
但是,“李笠”的名字,詹良可不是第一次听到。
见小胖子笑眯眯向前走,詹良特地滞后些许,然后招招手,让小胖子一个随从过来,再指着李笠的背影:“那个李笠,不是第一次见郎君?”
随从回答:“是,之前见过的,在城外河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么,这李笠,是郡廨里打渔的那个鱼梁吏?”
“是他,就是他。”
詹良闻言点点头,再次看向李笠的背影,嘴角弯起。
。。。。。。
“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英雄...小哪吒...”李笠哼哼着歌曲,走在街道上,偏西的太阳将他的身影拉在青石路上。
影子的头部,是两个凸起,这是因为李笠梳着总角发髻。
他未成年,所以发型自然是这模样,而神话故事里的小哪吒,也是这个发型。
未成年的身份,却有成年人的见识,而且是现代的见识,李笠觉得自己将来一定大有可为,毕竟年纪轻,一切皆有可能。
小哪吒神通广大,我也有神通的哟!
李笠如是想,走着走着,想起今日的套路。
扮猪吃老虎的套路,简单又有效,在后世是许多影视作品、网络文学作品常见的套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套路之后就是大反转,甚至还有再次反转。
你问我这种反转爽不爽?
爽,真爽!
李笠哼哼着,慢慢向前走。
正走路间,嘈杂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又有金属的撞击声,还有许多人的吆喝声,李笠回头一看,发现街道上有大队兵马正在前进,往这边过来。
这队伍打出的旗号,他看不懂,却知道来者不善,看样子应该是去抓人,要抓的人恐怕不少,所以才兴师动众的。
小步前进的士兵们披坚执锐,看气势却不像什么精锐官军,李笠觉得与其说是正规官军,不如说是歪瓜裂枣的协从军。
他看着这一大队人马从身边过,忽然觉得旗帜上的图案有些眼熟:好像年初在白石村见过。
那时,因为梁森等几户村民逃亡,郡游军尉到白石村安定人心。
想到这里,李笠明白这就是缉拿贼寇的“治安军”——郡游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方居然在鄱阳城里行动,李笠觉得莫非是在缉拿妖党余孽。
年初,安成郡豪族刘氏出了个“创业者”刘敬躬,聚众起事,攻打郡县,一时间风头很盛,结果很快就被官军击败。
刘敬躬妖党主要骨干被一网打尽,余众消散。
不过也许还有党羽潜逃,潜逃到鄱阳,亦或是先前就潜伏在鄱阳,如今暴露了,引来官府缉拿。
李笠停下脚步,和其他行人一般站在路边,踮脚眺望,看看游军要到何处去缉拿贼寇。
却见对方将一个食肆团团围住,而那食肆正是“常来”食肆。
李笠正好要去“常来”食肆,找东主马青林说一些事情,如今见着游军围了食肆,心中一凛:莫不是有逆贼党羽在食肆用餐,被闻风而来的游军围住了?
他随着路人涌上前,在常来食肆大门外不远处停下,和其他看热闹的人一起,伸头看官府缉拿人犯。
食肆外围着士兵,观众们看不见里面的状况,只听到各种呼喊声、吆喝声、打砸声,又有叫骂声和哭喊声。
见着此情此景,李笠忽然开始畅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像士兵对挟持了人质的贼人说:“里面的人听着,你们手上的人质已经被我们射死了,赶快出来投降!”
不知过了多久,士兵们押着人从食肆里出来,李笠仔细一看,顿觉难以置信:被押出来的人当中,大多是食肆伙计。
而食肆东主马青林,亦在其列。
带队抓人的将领,正是郡游军尉,也就是那日在白石村高谈阔论的中年人,此人姓张,李笠认得出来。
而站在郡游军尉身边的一个布衣男子,看上去有些眼熟,对着被押出来的人指指点点,不停说:“这个是,这个也是。”
看样子是带路来抓人的“出首者”。
出首,即告发、告密,李笠看着此情此景,心中只有几个念头:怎么回事?马东主犯事了?那食肆还开得下去?
常来食肆要是完蛋了,我的鲢鱼该卖给谁?
“是他,是他,就是他!”
尖锐的喊声响起,李笠循声看去,却见游军尉身边那男子大声喊着,抬手指着自己这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笠对这男子有印象:此人是常来食肆的伙计。
他下意识回头看身后,想看看对方所喊的“是他”到底是谁,结果身后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
有士兵冲过来,左右两边看热闹的人赶紧往一旁退,只剩下李笠一人孤零零站着。
“是他,他就是李笠,他就是马青林的同党!”
男子的呼喊声中,一脸懵懂的李笠被冲过来的士兵按住,然后被对方如同老鹰抓小鸡般抓走。
回过神来的李笠拼命喊冤:“做什么,你们抓错...”
话还没喊完,肚子就挨了一拳,疼得他弯下腰,又被人从后面踢了一脚,踉跄着倒地。
挣扎着向爬起来,又被人打了一拳,反扭双手绑了,押着继续往前走。
他愤怒的回头看,却见那男子看着自己,眼睛里满是得意的笑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弥漫着腐烂霉味的牢狱,狱卒将伤痕累累的李笠从外面拖进来,扔进一个牢房内,见李笠面向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名狱卒啐了一口唾沫:
“装死是吧?你就趴着吧!”
几只小虫从角落发霉的稻草堆里钻出来,爬到李笠身边,转了几个圈,见其一动不动,便爬上身。
李笠身上的衣服多处破裂,裂口下是触目惊心的伤口。
有淤血的伤口,有流血的伤口,宛若一笔一画,写出“皮开肉绽”四个字,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其他牢房里的囚犯,原本正在打盹,见着有新人进来,纷纷来了兴趣,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倒霉鬼。
现在看见是前几日就被抓进来的小子,如今受了刑罚扔回来,感觉活不了多久的样子,囚犯们便一个个继续打盹,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狱卒来巡视,见李笠倒在地上的姿势没变,相互间交换了一下眼神,开门进去,将李笠翻过来。
几只小虫从李笠身上窜出来,又钻到稻草堆里,一名狱卒探手到鼻子旁试一下气息,又把把脉。
“有气,死不了。”
狱卒起身,看着鼻青脸肿、闭着眼的李笠,看着这宛若破败稻草人的少年,叹道:“倒是个硬骨头,受了刑,别人都招了,就他不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另一名狱卒看看奄奄一息的李笠,冷笑:“骨头硬又有何用,其他人都招了,他不招,也不妨碍府君判个斩首!”
两人出了牢房,将牢门锁好,向外走去,边走边说:
“哎呀,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常来食肆的东主马青林,平日里多面善的一个人,谁曾想竟然是那安成妖贼的同党!”
“唉,这种事,谁说得准?说不得是被人诬告,熬不住刑,为求痛快,就这么认了也说不一定。”
狱卒消失在走廊尽头,又过了一会,躺在地上的李笠终于有了动静。
他睁开眼,看着上方,感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撕裂感。
鞭挞的感觉,就是皮肉被撕裂,火辣辣的疼,感觉全身都是口子,要散架了。
他被官府抓了,罪名是“马青林同党”,而马青林的罪名,是作为安成郡刘敬躬妖党的余孽,潜伏鄱阳,图谋不轨。
马青林是不是妖贼贼同党,他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己肯定不是马青林的同党。
所以,即便自己被皮鞭抽得死去活来,他也没有屈服。
然后就是新一轮刑讯“套餐”:测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梁国的“特色”刑讯手段,简而言之就是饿犯人:饿三日,一粒米、一滴水都不给吃。
李笠被抓的当天,就被鞭挞得皮开肉绽,没认罪,次日开始接受“测罚”,饿三日。
三日期限到,不认罪,又被鞭挞,然后扔回牢房。
他已经奄奄一息,却不认罪,但这样的坚持好像没有什么用,按着狱卒所说,其他人都招了,就连马青林也招供,承认自己是妖党余孽,指认李笠就是同党。
所以,他不招,没有意义。
‘屈打成招,这是屈打成招!’
李笠心中怒吼,充满了愤怒,却无能为力,自己被人抓进来,还没机会伸冤,就被打得遍体鳞伤,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明摆着要收拾马青林。
顺便把自己也收拾了。
想到这里,李笠觉得很奇怪,若马青林是无辜的,却落得如此遭遇,恐怕是有人惦记上马青林的家财,所以勾结官府中人,设计陷害。
可他一个小小鱼梁吏,家境窘迫,没道理被对方连带着收拾...
再说,他和马青林之间的关系并不密切,无非是卖了两个菜谱,然后每月定期卖鲢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这里,李笠忽然想到带路抓人的那个食肆伙计,想起对方那得意的笑容,不由心中一震:
王八蛋,莫非是吕全那个放高利贷的在搞鬼!!
。。。。。。
上午,郡署,鄱阳内史柳偃在厅事里听佐官汇报案情,这案情非同小可,种种证据表明,涉案人员是之前造反的安成豪强刘敬躬的余党。
刘敬躬出身安成刘氏,今年年初聚众造反,很快攻下安成、庐陵两郡郡治,然后进攻豫章郡治南昌。
此人极其狂妄,居然僭称帝号、置百官,攻打南城的贼兵有数万之众,号称一月之内攻下江州州治寻阳。
但却是一群乌合之众,被官军抄了安成老巢,随后在南昌城下大败,刘敬躬及其同党被活捉,押送建康,在闹市斩首示众。
刘敬躬完蛋了,但江州各地肯定有其余党在苟延残喘,所以各郡官府都在缉拿妖党余孽,而就在前不久,有鄱阳百姓出首,说常来食肆东主马青林就是刘敬躬同党。
其人是常来食肆的伙计,声称发现马青林暗地里谋逆的证据,前几日带着游军去抓人,将马青林及其同党悉数捕获。
郡游军尉在常来食肆及马青林家中搜出不少证据,经过拷问之后,马青林及其一些伙计悉数招供,承认是刘敬躬的同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在鄱阳暗中谋划,等着乱兵攻打鄱阳时做内应。
人证物证俱全,相关案情,如今已整理成卷宗,上呈柳偃过目。
柳偃在上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李笠。
李笠为鄱阳郡吏户,是捕鱼的鱼梁吏,去年年底捕捞乌鳢时,得乌鳢托梦,说鱼腹藏着帛书,是为“鱼腹藏书”。
柳偃对这件事印象很深,为此免了乌鳢之役,还特地下令官府往后不得让鱼梁吏捕捉乌鳢不限民间捕捉,所以他记得李笠。
考虑到鱼腹诗可能是伪造的,柳偃觉得此人心术不正。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李笠写的鱼腹诗,但柳偃认为此人有充足理由伪造鱼腹诗,目的是免了乌鳢之役。
而自己的儿子柳盼,年初时迷上吃鲢鱼鱼头汤,不知怎么的就认识了李笠,还让其专门捕捉鲢鱼,然后让小吏拿着鲢鱼去常来食肆,让那里的厨子做鱼头汤。
这种小事,柳偃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现在看来,十分不妥。
鱼腹藏书一事略过不提,就说李笠接近官眷,动机不明,加上年前白石村有人逃亡,家在白石村的李笠,又与逃亡之人关系密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仅如此,李笠也和常来食肆东主马青林有明面上的来往....
种种迹象表明,李笠受马青林指使,在鄱阳暗地里活动,策应刘敬躬妖党。
譬如,可能是李笠从中牵线,鼓动同村的梁森等人逃亡,去向不明,这些逃户极有可能加入了刘敬躬聚拢起来的贼人群体。
接着,马青林指使李笠想办法接近官眷,以接近柳盼为契机,伺机下毒,毒死父母官,以便弄得郡中大乱,配合刘敬躬造反。
这一切,都有人证物证,马青林及其手下也已招供,即便李笠嘴硬,怎么打都不招,也不妨碍案情真相大白。
柳偃仔细看完案情,却不急着下结论,而是看向面前等待垂询的郡游军尉。
郡游军尉张行,已经将整个案件的案情审问清楚,并将相关人员及亲属拘捕在狱,其中也包括李笠的家人。
现在,面对内史的询问,张行条将若干疑问一一作了回答,条理清晰。
柳偃对张行的回答很满意,但还是没有下结论。
原因有两个,其一,整个案件的侦破感觉太顺利,各种人证物证俱全,这种几近于‘应有尽有’的情况,让柳偃反倒有些嘀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二,就是郡游军尉这个职务。
郡游军尉,郡分职吏名,虽然是吏,但权力不小,一举一动,牵涉甚广。
去年年底,天子下诏,斥责游军尉之弊,柳偃当然知道这诏书的内容,也知道游军之弊由来已久,各郡游军尉多有害群之马。
这些害群之马,以缉拿贼寇为由,敲诈辖境百姓主要是富户,若有不如意者,必然加以构陷,弄得许多人家破人亡,家财为之一空。
所以,眼下这个大案,有可能是郡游军尉一手炮制,为的是夺那常来食肆东主马青林的家产。
为此,不惜颠倒是非、屈打成招。
鄱阳郡游军尉张行,此人行为举止没有不妥之处,柳偃自上任以来,也派人暗地里打听过,没听说郡署里的官吏有何明显的恶行,张行也不例外。
当然,表面上看不出的问题,不代表实际上不存在,仕宦多年的柳偃,不会轻易相信一面之词,他知道自己得多个心眼,免得被人骗了还不自知。
若张行所说是真,那么他去年就有可能被那小吏李笠骗了,若张行所说是假,他就不能被这郡游军尉借刀杀人。
游军之弊,天子明白,却无法罢免各郡游军,因为这有现实需求,柳偃作为鄱阳内史,同样也不能将游军尉罢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到底该不该相信张行?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要证据说话。
如今张行办案,收集的人证物证俱全,柳偃知道自己若挑不出毛病,就只能把这案子办成铁案。
如此一来,那鱼腹藏书就成了笑话...
柳偃想着想着,只觉有些头痛,鱼腹藏书里的诗,天子看过之后,唏嘘不已,果然让人装裱起来,时不时让大臣们议论一二。
若这事可能是个骗局,那天子的脸面可挂不住....
想到这里,柳偃又看起卷宗,时不时咳嗽几声。
他的病从去年拖到现在,时好时坏,不过近日有好转的迹象,所以精神不错。
此案被抓的人,除了一人都已招供,那个不招供的人,正是李笠。
李笠受了鞭挞,又受了测罚之刑,据说已经奄奄一息,却依旧不认罪,所以柳偃有些拿不定主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么执着的少年,到底是死不悔改,还是其中内有冤情?
柳偃知道测罚之刑的威力,他在别处任地方官时,只要对犯人用测罚之刑,犯人都没有不招供的。
但是,受了测罚之刑的李笠就是不认罪。
更别说其人还被鞭挞得皮开肉绽。
鱼腹藏书一案,柳偃见过李笠,这个小吏的模样,他依稀记得。
所以,他想知道是何原因,让这个少年如此倔强、死不认罪呢?
别人都招了,他不招,也改变不了被定罪的结果,却这么坚持,是心存侥幸,还是...
还是真有冤屈?
柳偃思索良久,向张行说:“此事干系重大,不可等闲视之,本官自有计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牢房,遍体鳞伤的李笠躺在地上,他看着假装坚强的小侄子李昕,心中除了愤怒,还是愤怒。
李笠被游军抓进大牢,打得死去活来,这还不够,对方还把他家人也抓来了,同样投入大牢。
母亲吴氏、嫂子林氏,因为是女囚,所以关在别处牢房,而小侄子李昕,因为年纪小,按说要和林氏关在一起,却被人领来,让他叔侄相聚。
虽然没有人传话,但这种行为李笠看懂了:你若是不懂事,自己死了不要紧,连累家人的话,李家可就要绝户了。
何为“懂事”?
当然是认罪,承认自己和马青林是一伙的,受马青林指使,犯下许多罪行。
那么罪行是什么?
狱卒就来念叨过,在李笠面前念叨,仿佛自言自语:“你好大胆哟,说动同村出逃去投妖贼,又接近官眷意图投毒....”
这就是幕后主使的手段,悄悄地威胁他,让他“懂事”。
认罪,自己去死,争取机会让家人苟活,不然,李家绝户。
“家中情况如何?”李笠忍着疼痛,尽量以平静的语气发问,强忍着泪水的李昕听了,回答:“他们来得急,我们被抓走时,还没来得及和左邻右舍交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么?鱼塘呢?”
“阿叔放心,一直雇人看着,武叔说会帮忙看家,想来不会有事的。”
居然被一个小家伙安慰自己,李笠觉得有些心酸。
他侄子年纪小但性格倔强,不是遇事便哭哭啼啼的性子,所以如今虽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未曾流出来。
李笠受了测罚之刑,又被鞭挞,已然是奄奄一息,后来得侄子照顾,喝了几日稀粥,好歹撑住,体力在慢慢恢复。
但是,距离结案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