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德摇头,说:“我这儿刚缝完针,在喝成大脑穿刺,不喝。”
八拍的脸又沉下来,NaNa伸手拉木德,说:“喝饮料呗,别摆这么臭的脸嘛。”
木德看着NaNa,很尽力的考虑的样子,然后说:“好吧。”
那天晚上南四酒馆在举行Free Battle的擂台赛。
木德曾经也参加过这种比赛,就是一对一的自由说唱,用英文可以骂脏话,用中文只能进行隐晦的人身攻击。每个人90秒的时间,谁先哑口无言谁就会被哄下台。每场比赛会有一个坚持到最后的MC,奖励是在南四酒馆白吃白喝一个月。
木德看到他对面的八拍嘲笑般的咧咧嘴,“这就是Hip…Hop吧?”语气里的轻蔑显而易见。
木德也笑笑,说:“今晚这儿都是Hip…Hoper,不想挨揍就别轻易发表你的意见。”
八拍看了一圈自己的周围,喝了口啤酒,说:“妈的,进敌方根据地了。”
那晚八拍对木德说了许多话,关于理想人生死亡之类的。
大部分时间木德并没有很注意的去听,只记得到后来两个人开始称兄道弟,木德大着舌头说:“朋克摇滚活泼积极,就像祖国八九点钟的太阳。”
八拍说:“不,嘻哈软中带硬反对强权是祖国实现四化的有力文化武器。”
然后两个人哈哈大笑,一箱啤酒见了底。木德头顶的伤口有些发痒,台上获了胜的MC正握着一瓶百威喊着什么。
“Every mother fucker here,god bless you!There is a heaven above you forever!”
木德忘记了这句《Don’t Cry》里的歌词是那个赢了的MC说的还是八拍说的,但心里却很温暖。事实上任何人的祝福都能让木德温暖起来,像是一种单纯的生理反应。后来木德每每听到《Don’t Cry》里的歌词,都会产生一种这歌是唱给我自己听的感觉,这种一厢情愿的想象的确能让人振奋,从而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但有时也会让人无法自拔,像是坠入了某种污秽的地方,温热但却恶心。比如许多男人都要到妓院去寻找慰籍,这显然要比手淫无耻得多,但也温暖许多,毕竟和一个人拥抱与和左手或是右手拥抱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木德自作多情的目的也正在这里。《Don’t Cry》就是写给我的歌,不论这世界上有多少人爱这歌。是的我任性我惟心我龌龊可是我温暖,我就是比那些手淫的人高一个档次,爱咋咋地。
七点整木德送走了八拍。
火车隆隆驶离的时候站台上的人忽的变少。上午木德留下的血迹已经干涸成了黑褐色,很无耻很阴险的一滩。木德的头越来越疼,他无力的瘫倒在候车大厅里的长椅上,仰头看着透明的木架棚顶。天空是深蓝色的,有些不知是什么颜色的光晕淡淡的闪着,从点到面,温柔又恣肆的溶化,哗啦啦的坠落,先快后慢,缓缓的银白色铺天盖地。木德看到无数的冰晶张着翅膀飞进车站,一瞬间这里似乎又布满了阳光,亮白色的冷清的阳光,映着六面体的轮廓蹦跳旋转。木德把眼睛睁大,视觉的据点猛的拉升,撞上了透明的木质棚顶。以颗颗的冰晶不停的颤抖,呼嚎着自己折断自己,冰冷的爱抚,每一丝的温度都会引起一阵不明的呻吟,痛苦或快乐,一切在下坠,不论死活,却落地有声。
木德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火车站的,只记得十几分钟的工夫雪就积了好厚,脚底下吱吱的声音让他觉得很踏实。温度很低,木德觉得自己的鼻腔中正在衍生出多余的液体,呼吸时咝咝作响。街边超市的招牌很亮,在雪天里鲜艳的好像绽放在乞力马扎罗山脊上的玫瑰。木德进去,趴在冷柜上想找一些醒酒的饮料,一小瓶褐色的茴香伏特加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拉开柜门把那瓶酒拿出来,端详许久。那团小小的褐色之中仿佛蕴含了一股强大的能量,在硬木塞的阻挠下,能量越积越多,却笼了一层无处释放的落寞。木德把酒拿在手里,付钱,离开。雪仍在下,很稀疏却始终雾气缭绕。木德靠在街灯下,拧开木塞,一种略显尖酸的香气融入了冰冷的呼吸中。木德看着莹黄的灯光里渐渐淡去和渐渐着重的雪花,仰头狠狠喝下一口酒,辛辣的茴香的气味一瞬间便灌满了喉咙。木德轻轻的咳了一阵,眯起眼睛环顾自己的周围。路灯,这里的路灯好漂亮啊。文弱的翅膀一样的花纹盘旋在乳白色的灯架上,流转入淡黄的光晕之中舒展的像一对婴儿的脚趾。夜幕,向上看,四周的楼房绝顶着耸立,压在一盏盏的灯光之上,重镶了团团光芒的边缘。木德的眼角忽然张紧,浑身温热起来。他仿佛被人在背后推了一把,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腿一软,趴倒在雪地上。
木德并没有失去意识,他觉得自己在躺着,身体里的血液都快凉透了。后来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很轻很远,像是妈妈的声音。有人在用力拖起他,但这人的力气显然很小,因为木德知道自己的一双脚还留在雪地上,像是被锯了下来,一道很清晰的痕迹跟在他被拖走的方向后划了好长。脚渐渐的麻木了,可是身上却很温暖。木德觉得有人正在抱着自己,很用力的,互相的体温都已经融在了一起。木德抬头想要看看那个人是谁,路灯的光却把那个人的脸孔映得一片苍白。木德突然感到了一阵倦意,他闭死眼睛,将头重重的垂贴到那个人的胸口上。
过了很久,木德努力的睁开眼睛,努力的控制稳自己颠来倒去的视线,发现自己的眼前是一片压得很低的粉色的天花板。身下软软的,溢着一股安静的馨香。木德转了个身,脸颊贴在了浅灰色的床单上,他隐隐的听到有电视的声音,于是撑起身子,这才意识到了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屋子不大,但是却很干净整洁。地板和天花板都是粉色的,四面的墙壁却是阴天般的灰色。木德定定的看了一圈,脑子还是麻木的不愿想问题。这时电视的声音又响起来,木德爬下床,随着声音的方向摸到门口,推开门。房间里被橘黄灯光浸染的无比艳丽的粉红色流泻到了一间昏黑客厅的地板上,木德的影子立在那片粉色之间,像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符号。
木德看到电视,白花花的播着午夜新闻。电视前的沙发上蜷缩着一个身影,很用力的抱着一个大大的枕头,像是女孩,极其娇弱的样子。女孩睡着了,长发披散在肩膀的两边,遮住了一侧的脸。木德悄悄的走近,突然生出一种想要撩开女孩头发的欲望。他把手伸过去,轻轻的触碰女孩的额头,意料之中的,女孩醒了,惊异的抬头,长发滑落开,是透透,木德向后退了一步,张张嘴没有说出话。透透也害怕似的向后靠,把那个枕头更加用力的抱在胸前。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木德问透透:“这是你家?”
透透说:“嗯,你喝多了,倒在我家门口。”
木德突然回忆起了刚才抱他的那个人,头顶受了伤的地方有些发热。
“那个,”透透抬头,用手把头发束到脑后,“你走吧,我爸爸妈妈可能快回来了。”
木德愣了一下,说:“啊,行。”然后转身,他看到地上有一堆很脏的衣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他才发现自己正穿着一件陌生的黑色衬衫。
透透说:“你刚才吐了,我帮你换了衣服,我爸的,你穿走吧,哪天再来拿你的衣服。”
木德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自己拿回家去洗吧。”然后弯腰去拾衣服,可能是酒劲儿还没过,木德的小腿一阵酸疼,身子歪倒下去。
透透从沙发上起来想要扶住木德,可是却被木德扯倒在地上。
一阵天旋地转,木德发现透透正被自己压在身下,用手抵着他的胸口。透透的呼吸变得急促,长发披散在地板上。
“起来啊。”她说,声音小得仿佛风吟一般。
木德看到透透的嘴唇微微的张开,颈窝下白皙的皮肤不安的起伏,一阵阵和刚才床上的香气极其相似的呼息让木德的口腔发干。
“起来呀你。”透透又说,语气里有些严厉。
透透用手去推木德的肩膀,木德的脑门儿一热,低下头去用力吻住了透透的嘴唇,透透害怕的惊叫了一声,更加慌乱的挣扎起来。木德牢牢的压住透透瘦削的肩膀,疯了般的扯开透透睡衣的领口。
“你放开我。”透透的声音虚弱无力,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木德却并没有停止动作。他的舌尖在那对几乎透明的耳根下游弋,然后向下,他发现透透的颈窝很深,有一种冰冷的苦涩的幽香,仿佛曾经储满过泪水一般。
泪水。木德想起什么似的止住了亲吻,坐起身子,向后顿缩着。
透透也坐起来,用手抓紧被扯掉了扣子的衣领,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对不起,”木德的酒醒了,“我刚才……”
“你走!”透透抹了抹泪水,又有新的流在了脸颊上。“我不想再见到你了,你走。”
“透透,对不起。”木德也快要流泪了,他真的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滚!”透透尖叫,声音哑哑的,“你滚!”
木德像是被吓着了,转身跌撞着跑出门,重心不稳的下楼,身后透透的哭声变得更加无法控制起来。
木德跑出楼道,脚下一绊跪倒在雪地上。他看着投映在白色雪地上的黑色阴影,忽然觉得自己很肮脏。
夜里的风冷的刺骨,也让木德更加的清醒,他开始回忆这一天里所发生的一切。早上,他本打算跟透透表白;晚上,他却差点强奸了透透,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一切竟都发生在透透的家里。木德想到这儿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心脏仿佛被人拴在了吉他弦上弹了个降F调,剧烈抽动和低沉的重音一瞬间便轰灭了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