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叔,麻烦您给我封一千两银子。呃,对了,这是我爹同意的,您不要为难。”
曹掌柜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太阳今天是打从西边出来的?直到两个人拿着银子离开,曹掌柜还是很不适应。
两匹马的脚力都足够好,但还是很难走。陈家堡到新力屯不过二十几里,整整一个时辰,快晌午了,他们才走了大半的路程。
陈海平果然想对了,距新立屯五里,他们遇上了十三奶奶和石头娘。
自从陈海平在家里混出名号,十三奶奶的地位也随之摇身一变,然后就把石头娘给要了过来伺候自己。因为儿子和石头亲如兄弟,十三奶奶自然也不会把石头娘真当下人看待,说她们是姐妹还差不多。
陈海平傻了,但十三奶奶的地位非但没有下降,反而更上升了。这一次出来,十三奶奶坐的是陈家最好的马车,够大也够舒服,暖炉吃食应有尽有。
他们遇见时,四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跟在车旁小跑,他们每人肩上都扛着一把大铁锹。
“是少爷,是十五少爷!”车把式老刘最先喊了出来。
陈海平翻身下马,把缰绳甩给石头,然后快步向车门走去。
这时,车帘已经撩起,十三奶奶坐在那儿,泪眼婆娑,嘴唇哆嗦,双手抖个不停,但一动也动不了。
“娘!”咕咚一声,陈海平双膝触地,一个头重重磕在了这大雪覆盖下的大地上。
在石头娘的搀扶下,十三奶奶连滚带爬从车上下来,一把把儿子搂在怀里,号啕大哭。
这场景,无人不动容,所有人的眼睛都湿了。
起风了,陈海平起身,把十三奶奶抱进了车厢里。直到这时,十三奶奶还是没有缓过来,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死死抓着儿子的手哭个不停。
一边安抚着母亲,陈海平对车把式老刘吩咐道:“老刘,把车赶回去,先不回家了。”然后,又对站在车门外的石头娘道:“干娘,您上来。”
干娘?石头娘有点晕,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
见石头娘发晕,陈海平对石头道:“石头,把你娘扶上来。”
路都打通了,回去就很方便,一路通畅无阻,不多一会儿就到新力屯了。
屯子有一百多户人家,其中八成是陈家的佃户。十三奶奶的娘家人丁不忘,除了父母,就只有一个弟弟,今年二十六岁。这一次十三奶奶的弟弟定亲是续弦,老婆得病,前年故去的。
见十三奶奶回来,跟着又看见好好的外孙子,十三奶奶的父母登时就乐晕了。
只要有一线可能,有哪个父母会忍心卖自己的女儿?但没办法,穷啊,穷到只有卖女儿,才能让女儿有口饭吃的时候,那就只有卖女儿这一条路了。
这就是命,穷人的命,但尽管如此,尽管穷人的命贱,不值钱,但心是一样的,对女儿的愧疚还是会像毒蛇一样,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爬出来啃啮自己的心。
还好,女儿的命好,有了一个争气的儿子,但谁又曾想竟然出了这种意外!现在,这一刻,看到活蹦乱跳,没一点毛病的大外孙子,两个老人又怎会不潸然落泪?
看见姥爷姥姥的神态,陈海平心里发酸,他完全理解两为老人的心,知道他们的苦,他们的乐。
给两位老人见过礼后,陈海平对舅舅道:“舅,今天我请全村老少爷们的客,不管大人孩子,有一位算一位,全都请。你现在就去买东西,猪牛羊鸡鸭鹅,有什么买什么,一定要买够。”
十三奶奶娘家姓余,这位舅爷大号叫余得水。余得水一听外甥的话,嘴不由咧了一下,我的妈呀,这得花多少银子?现在村子里的人虽说不挨饿,但油水还是少得可怜,看见肉不都得跟恶狼似的。而且还管够,这得多少肉啊!
外甥的银子那就是他的银子,余得水肉疼的钻心。
脸沉了下来,陈海平眼里有母亲,有姥爷姥姥,但没这个舅舅,这个舅舅完全是派生的,存在的意义就在于他是两位老人的儿子,是母亲的弟弟。
不再理会舅舅,陈海平对那个四个给母亲开路的年轻人道:“今天谢谢几位了,辛苦你们了。”
四个年轻人就在旁边,听到了这位十五少爷的豪语,心里都开花了,现在陈海平跟他们道谢,一起躬身道:“不谢,我们应该的。”
陈海平道:“还有事得麻烦你们,今天我请客,麻烦你们去村里说一声,就说村里的肉食我以一倍的价钱全买了。吃不了的,最后再平均分给大家伙。”
四人都晕晕乎乎的,看着陈海平的眼睛都有点发直。这种事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过。
这时,陈海平又对石头吩咐道:“拿二百两银子。”
银子拿来后,陈海平把银子交给一个年轻人,吩咐道:“你们拿这些银子去找村长,让他安排这件事。”
第十一章 欢乐
二百两银子!不要说双手捧着银子的那个小伙子,就是两旁看着的三个年轻人,他们的眼睛无不都是一个劲地乱颤。
这倒不是说四个人太贪婪,而是这么多银子所代表的东西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太震撼了。年景好,他们可以不挨饿,但基本没什么剩余,而一旦年景不好,那就得卖儿卖女了。一两银子能买两石大米,要是买他们平日吃的杂粮,就是四石,这差不多是五口之家小半年的口粮了。
一口二百多斤的大肥猪也就二两银子,这得买多少肥猪啊!捧着银子,四个年轻人深一脚浅一角,晕晕乎乎地走了。
最没深沉的还是这个舅爷,余得水的眼睛里恨不得射出俩钩子,把那二百两银子给钩回来。
余家是屯子里的首富,房子新盖的,最好也最大,而这些表面上是十三奶奶经手的,实际上都是三爷吩咐人办的。
回到暖火火的堂屋,又是好一阵纷扰,十三奶奶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安顿好了母亲,陈海平直起腰,刚要说什么,这时,村长来了。
新力屯有陈、张、余三大姓,其中又以陈姓人最多,所以村长照例由陈姓人出。
陈海平不认识村长。
以前,因为母亲的关系,他也常往新力屯跑,但那时他对这些泥腿子没什么兴趣。又因为威名在外,泥腿子们对这个小魔王自然更是敬而远之。
现在不同了,现在的陈海平对贫苦的劳动人民怀有一种朴素的革命感情。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意味着未来。
“启立来了,快里面坐!”见村长来了,余大福立刻迎了上去,热情地招呼道。
“叔,我来代村里的老少爷们谢谢十五少爷。”村长边走边回应道。
村长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跟着先前的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人手里拿着银包。陈海平站在一旁,默默打量着村长,心中微微有些惊讶。
村长是个四十出头的汉子,人极壮实,初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此人举手投足,身上隐隐有一股精悍之气。
这种精悍之气不是天生的,而是长期磨练出来的,陈海平心中断定,这个村长不是做过盗匪,就是从过军。
“来,海平。”余大福把外孙子叫了过来,给他介绍道:“海平,这是你启立叔。”
“启立叔您好。”陈海平恭恭敬敬躬身一礼,神色间没有一丝纨绔之气。
“哎哟,十五少爷,不敢当,不敢当,折杀小人了。”陈启立慌忙推却。
“叔,我是半大小子,您是长者,有什么折杀不折杀的。”陈海平笑道:“来,叔您上座。”
就是这个半大小子,却让陈启立在不知不觉间露出了甚至是他自己都已忘却多时的锋芒。等意识到到这个的时候,陈启立不由心里吃了一惊,他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