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更名换姓隐藏身世,燕罡定是心有苦衷。
林泓逸答应过要保全她的性命是没错,可燕罡与他毕竟素不相识,有些事,林泓逸与她并不一定会持同等看法。
“怎么今日不自称妾身了?”他又问。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问得许卿卿怔了一怔。
她不语,他却愈发蹙眉:“你是不是只在对本王心怀有愧,或十分感激时,才会自称妾身?”
似乎……的确是这样。
许卿卿抿了抿唇:“殿下这么说,是希望我心中有愧,还是希望我心怀感激?”
“牙尖嘴利。”林泓逸既好气又好笑。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娶这么个女子为妃,瞧着哪里像个王妃,说起话来分明比刚入府的那些下人还要无礼……
可他一点也怒不起来,看着那张素净的小脸,心中就仿佛有一汪温泉涌起,面色竟是怎么也冷硬不起来。
经林修渊方才那么一说,燕承阙倒是没再将目光往这边投了。
也不知是不是这宫中的酒格外醉人,他喝着喝着,眼前就有些恍惚。
尤记起初遇那“故人”时,她年纪尚小,身形格外削瘦,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衣裳,抬起头瞧着自己时,那双眸子清冽极了,一如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日光。
这些年,她的模样在记忆中渐渐变得有些模糊,那双清澈的眸子他却从未忘掉过,时常从梦中闪过。每每醒来,他总觉得那一幕简直如昨日一般。
可那分明早已过去多年。
如今的他不叫燕罡,而叫燕承阙。
他不再是太傅之子,他成了一个父母双亡、流亡到戎疆入了军籍,因天资过人,为新帝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
此番回京,不是没有名媛贵女想要嫁他,可不管那些面容多娇艳,都比不上他年幼时看到的那张素净的小脸。 那时他什么都不懂,对她惹人非议的身世一无所知。
“皇上真的是你爹吗,若真是,为何会舍得将你关在冷宫里?”
“我是妃子所生,皇上不是我爹,谁是我爹?可他从未同我说过话,也从不来看我……”
“那还不好?我爹成天训我,我巴不得他不同我说话。”
“那……要不我们把爹换一换?我宁愿成日挨训,至少不会一年到头都难得见爹一面。”
“换了爹之后,我可就是皇子了!”
“那我就是太傅家的小姐了。”
“好,就这么说定了,咱们拉钩……”
……
现在想想,燕承阙只觉得心中微微泛苦。
身份这种事,从来都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作为一个冷宫妃子所生的公主,她又做错了什么?
也不知她如今在何处,是否已离开皇宫,安定下来……
骊国如此之大,人海茫茫,叫他去何处找她?
宴会热热闹闹,歌舞持续了许久,结束时已是傍晚。
燕承阙并未在宫中逗留,径直回了将军府。
这府邸是新帝赏给他的,府里的家丁亦是新帝所赐,十个丫鬟、十名小厮、两个厨娘,早已将所有房间收拾得妥妥当当。
有两名丫鬟曾是宫女,生得十分貌美,见燕承阙喝醉归来,立刻上前搀扶,手忙脚乱将他扶到了床上。
外头那些名媛贵女想要嫁入将军府,得经过喜娘精挑细选,可她们这些府里的人不一样,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若把将军伺候好了,得个名分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就在两个丫鬟半是期待半是羞赧地替燕承阙宽衣解带时,他的酒却渐渐醒了。
房中燃着炭炉,炉中炭火烧得太旺,热得让人难耐。
“将我的袍子取来。”他吩咐。
两个丫鬟皆愣了一愣,其中一人率先回过神来,起身取来了长袍。
燕承阙披上长袍,二话不说就出了房门。
外头的夜风有些冷,不出片刻就带走了他身上的炽热。
他沿着回廊往外走,不多时就到了外院。
“将军,您这是要出府吗?”有小厮迎了上来。
燕承阙点了点头,其实他也不知自己要去哪,总之不是这陌生的将军府,总之不是那间热得让人心烦的卧房……
长安街是个好去处,即便夜幕降下,也依旧繁华。
四周亮着灯火,行人来往如织。
他已好些年没回过京城了,路过那曾经的燕府,才发觉那里早已成了某个富商的家宅,年幼时再熟悉不过的屋宇也不知经了几番修缮,变得有些陌生。
他没想到,会在这附近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那女子坐在轿上,正好奇地往外瞧,撞上燕承阙的目光后,立刻慌慌张张地放下了轿帘。 燕承阙的心不由自主地悬起——他觉得,这女子与他在宫中见到的泓亲王妃实在很相像……
第五十六章 有我在,断然不会让你有事
“将军,将军?”身旁的小厮见他发愣,在他耳边轻唤。
燕承阙回过神,见那轿子已掉头走得很远了。
“去问问那是哪家的小姐。”他吩咐。
小厮领命去了,不一会儿便带来了消息:“将军,那是京城孙富商的侄女,叫孙诗潼,年方十九,尚未婚配……”
“我只是让你问问是哪家小姐,没叫你问她年方几何,是否婚配。”燕承阙道。
小厮挠挠头,嘿嘿讪笑了几声。
他还以为,将军这是一见钟情,看上了这孙小姐呢。
“对了,那孙富商昨日还往府里递过庚帖呢,将军,您要不要瞧一瞧?”小厮想了想,又道。
庚帖?
还是罢了。
燕承阙摆摆手,转身回了府。
他原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可喝了一盏茶之后,又不知不觉又想了起来,心中着实有些好奇。
那女子的眉眼与泓亲王妃相像,神韵却截然不同。
两孙面孔交替在脑海中闪现,令他有些狐疑……
“孙富商送来的庚帖何在?”他问身旁的小厮。
小厮“哦”了一声,毕恭毕敬道:“在书房中放着呢。”
这几日,富商大贾送来的庚帖堆积如山,可将军从未翻看过,也不知今日为何突然有了兴致,难道是因为先前在长安街上与那孙家小姐有了一面之缘的缘故?
孙家的庚帖,被压在最下边,小厮找了许久才终于找到。
燕承阙接过,翻开看了看,却不是孙诗潼的帖子,而是一个叫孙姝儿的女子。
“这孙姝儿是孙富商的嫡女,听说长得眉清目秀,琴棋诗画样样精通。”小厮解释。
想要同将军府攀亲,自然要用嫡长女来攀,而不会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远房侄女。
燕承阙只看了一眼就将庚帖放下了:“那孙诗潼是否住在孙府,我要见见我。”
孙诗潼住在城郊一处偏僻的院落,燕承阙找去时,她正拿着剪子修建院中的胜春花。
昨日偶然遇见,他并未瞧清楚这女子的容颜,今日一看,顿觉眉黛春山、眸若秋水,嫣红的脸颊娇嫩如花……
仔细瞧来,倒不觉得与那泓亲王妃十分相似了。
“许姑娘,您要的东西已全买齐了。”一个婆子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好些盒子,里头显然是些胭脂水粉,除此之外,还有一只红艳艳的风筝。
燕承阙的目光,不觉定住了。
“许……孙姑娘,这位是?”婆子狐疑地看着燕承阙,虽及时改了口,但那句脱口而出的称呼,还是被燕承阙听了个正着。
“许卿卿,你是许卿卿?”燕承阙脱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