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小鬼是存心找麻烦是吧,竟是见不得他多坐半刻般咳成这样?下次换这小子试试拖著两条又酸又疼的腿怎么走……怨归怨,莫磊最後还是忍不住缓缓离座站起了身,蹒跚地缓步走近。
「没看过比你小鬼还笨的,喝个茶也能呛成这样,你就不能把茶吞了再开口?急著投胎也别选这种方式,难看死了,下去准会被老头耻笑,拜托别丢我的脸,我可不想让老头以为我的眼光这么差,挑了个笨蛋作伴。」如常般的碎念,语声里却带著明显的宠溺意味,莫磊显然早忘了才刚说过要收诊金的那段,随手就下针替咳声不断的封擎云闭穴止咳,接著又顺势覆掌拍了拍背脊助他顺气,动作自然流畅,丝毫没察觉方才的言语与举止已让厅里多了两尊石化雕像。
「是,下次举杯前我会记得先默过你莫家的祖训。」俏皮地轻眨左眼,封擎云扬唇对著一脸黑线的莫磊笑了笑,怎会不知道这石头的坏语气都只是在担心自己,胸口不禁又是被这道熨烫心窝的暖流涨的满满。
顺过气,正当封擎云回头准备把话导入正题说分明时,却见帮里头的两位大堂主不知是为了什么全成了目瞪口呆的模样望著自己,脸上的表情有惊有吓更有著深深如置迷雾般的迷茫。
「菱菱,崭扬?」试探地唤了声,却是没什么成效,僵硬的两座石像依然恢复不了原状,封擎云不免也困惑地支颊出神,抿唇想著方才究竟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片刻凝思後他终於懂了让活人变石塑的祸首正是身旁的这颗大石头。
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已习惯话没正经地同这块石头开玩笑,也习惯任他在身上动手动脚的,可看在岑菱他们眼里大概无法接受吧,他们的帮主大哥怎会任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大辣辣地在身上毛手毛脚的?指头轻点颊畔,封擎云很是无奈地轻叹了口气,看来就算不是为了『她』的事,把泷帮交给烨还是再正确不过的,有莫磊在身旁不论再怎样严谨的帮规迟早也会被他砸的荡然无存,到时候自己身为帮主的身分只有更加尴尬。
果然,自己还是不适合这位置的……虽然创帮之初到现在,大家都是胼手胝足地哥们般地一同打天下,但是无规不以成方矩,泷帮今後需要的该是像烨那般沉稳冷静的领袖,而自己……再次扯唇笑了笑,封擎云偷偷瞥了眼身旁显然也感到纳闷的莫磊……被这石头引出来的那些,不管是本性还是朱墨相染的结果,实在都已塞不回原貌了。
许是被小鬼小鬼的叫久了,许是因为他给予的温暖放开了自我束缚的锁链,浮动的心说什么也再难回到以往无波宁和的假像下,这样的自己越来越想学他一般地率性而为,越来越想放下所有随他远走高飞,把一切的责任担子全抛在脑後遗忘,从今而後就只为……自己而活。
很自私,却是如今最想做的……这一生前二十年已全拘锁在牢笼里,无论自愿与否他都不想後半的岁月也继续如此,是莫磊,重新给了自己一对翱翔的羽翼,他要用这双翅膀尽情享受这片名为自由的天空,就只要……解决了『她』与古家的事以後。
只不过……若有所思的目光再转回了眼前的场景,封擎云唇角上笑意变得更深浓了些,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了,自从晨曦离开後……当务之急还是举手捂耳来的比较实在些,就不知道该不该也提醒莫磊准备著等会儿的震撼。
「老大?!」「臭红毛!」才刚捂起耳挥肘撞了撞莫磊示意,一声粗吼跟一声尖叫已是不分轩轾地同时响起,封擎云骤然觉得一阵细微的刺痛从颈侧旁传来,敢情是莫磊正抽手收针,却被这两声不预期的巨响吓了跳,自己颈上的肌肤只有倒楣沦为牺牲品。
「该死!」才在感叹著一时的坏心犹豫就立即换来这惩罚似的切肤之痛,耳边却听到莫磊的一声咒骂,随即一阵熟悉的湿暖就立即覆上了感到刺痛的地方,封擎云一愣後也不由地加入了石化的行列。
……不会吧……这石头……居然是用舌舔他的伤?!还当著……旁人面前?!随著软舌的吮舔,一阵又一阵的酥麻感早取代了原有的微疼,不仅如此还得紧抿著唇…瓣才能保证自己不发出丢脸的声音,但脸上的色彩可就没这么容易控制了,不用看封擎云也知道烫热的双颊大概已可以媲美红柿。
「还痛吗?不会吧。」足足等到舌尖上感受不著一丝的血腥味,莫磊才心满意足地抬起了头,却发现眼前的这张脸居然红的跟庙里的关公没什么两样,模样可爱是可爱啦但……轻轻刮一下会有这么痛吗?这小鬼不是向来迟钝的很?
痛?开玩笑,就算有这感觉也早被吓到九霄云外了还会有剩?这石头……到底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会叫人心跳停止的好事?!深吸了口气,好舒缓不自觉屏起的气息,封擎云连忙伸手捂著双颊降温,最好能在面前这两尊再度石化的人像解冻前恢复原状,要不可糗大了,就算他今晚找俩人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告知他与烨主从易位的决定,但也不用这般牺牲来破坏自己的帮主形象吧……
「臭丫头还有你这个姓郝不叫大娘的家伙,你们两个是什么意思?没事鬼吼鬼叫什么?是想我在小鬼脖子上雕花是吧?小心我先拿你俩们的试。」处理完灾情,莫磊也没忘了该回头找人算帐,小鬼家的这一票还真是个个欠人教训,丫头人小也就算了,怎么这个好大娘长这么大个儿脑子也没见多长些?
「你你……你们……」「老老……大。」又是同时响起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韵,这回也仍是很有默契地──结结巴巴说不全,岑菱跟郝崭扬两人你看我看你地显然谁也没主意该拿眼前这诡谲的气氛怎么办。
方才莫磊那暧昧至极的举动就算是傻子也该察觉出不对,而他们的龙头老大却只是红了脸而已?就这样?没怒斥、没推拒也没逃之夭夭?就连半句重话都没有?这一来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端倪了,谁会纵容个『外人』在身上又摸又拍外加红唇相印?然而摆在眼前的是老大竟连气也没吭上半声,这不就表示……表示……脸上的神色已是骇的青白交错黑灰掺杂,岑菱与郝崭扬依然是四只眼睁的老大,却是任谁也没勇气开口证实自己心中的推断,就怕心跳会在听到答案的瞬间真停了拍忘了动。
「……」同时间还有个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仔细的陪著两人杵在当场,封擎云微恼地斜睨了眼这颗从来只负责肇祸的臭石头,每次都是这样,每每惹事的是他,收拾的却偏都是自己。
说实在地,他根本连想都还没想过该怎么去解释与莫磊的特殊关系,如今被这么一搅和可好,连解释都省了,事实胜於雄辩,说破唇舌也没人会相信其实他们间对彼此情感的认同才是几天前的事,谁叫这石头的行为举止胆大到老夫老妻也自叹弗如。
正一团混乱时,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一室的尴尬,启门只见一名红衣雷火堂的弟兄神色匆忙地屈膝而立。
「秉帮主、岑堂主、郝堂主,哨林传报有些个暗卡被挑了兄弟,曲桥附近和雷火堂前刚刚也发现火光,巡守的兄弟们已先过去了几批。」
「哼,又是那些个南水的,这回居然敢在本姑娘面前玩火?真是班门弄斧嫌命太长,大哥,我去看看。」这些个送死的家伙还真是救命的及时雨,岑菱由衷感谢老天派人救她脱离苦海,话一撂就恨不得马上拔腿离开好舒展一下全身僵直的筋骨。
「菱菱,小心点别大意,我没估错的话,这回来打招呼的可能不是南方那些朋友。」目光倏然深凝,封擎云悄然握了握拳提醒自己定下心神。
她,终於还是按耐不住开始行动了……得不到的就出手毁掉,不留余地也没有任何转圜,向来就是她行事的风格,於人於己都逼迫著往死角里钻,只不知这一次她下决心想毁的……是泷帮还是……自己这枚绊脚的棋子……
「崭扬,玄土固守,你带碧水堂的弟兄帮菱菱肃清闯帮的来敌,记得,这一次手下不能留情,来人……很可能有二十年前『极乐谷』里的难缠角色,不用我多说,你们也该知道绝不能给他们任何喘息还击的机会,结束後到靛风堂会合,我想他们的目标是烨,虽然有铮在,还是尽可能早些过去以防有变,我会先过去帮烨。」
「『极乐谷』?!」封擎云话才出口,谨慎与沉凝马上就取代了两张脸孔之前的轻松神态,都不是甫出道的雏儿,对於『极乐谷』过往的赫赫声名他们当然如雷贯耳,传闻若是属实,今晚大夥儿可都不太好过。
然而叫两人感到不解的却是……『极乐谷』为什么消声匿迹多年後会在这时候选择突袭泷帮作为复出江湖的前奏?又为什么自家老大会说目标是他们那个冷冰冰的二当家呢?难道……
「老大,二爷老神神秘秘的就是因为跟『极乐谷』有关?连铮也是?」皱了皱眉头,郝崭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家第二号人物与这个三十年前的邪道门派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谁叫那两块寒冰脾性都古怪的很,这当口叫人不怀疑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