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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着左思明这么闹了一个下午,皇上的酒宴顾戚便没去。娄辛安走时,看出对方心情不好,所以当顾戚找了理由推托时,娄辛安也只能默默点头。
夜风曳月,几两孤星。
周崇进来的时候,顾戚室内连烛火都没点,黑漆漆一片。
“你这是......灯也不点,晚膳吃过了么?嗯?”周崇沉沉的嗓音浸在黑暗里,有种柔情漫开。
娄辛安手脚麻利的点了灯,又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案上,几碟御制的菜肴摆了出来。
周崇挥手,屏退了娄辛安,然后挨近顾戚。
顾戚闻到对方身上还留有的酒香,怕是他盛悦轩才散的席,就亲自来了,又看着小桌上的几道菜,都是自己平日里喜欢的味道,不免心中感到一阵感慨。
“朕听说左思明烦了你一个下午,怎么反倒把自己闹不开心了?”周崇含笑说着,人坐到了小桌的对面,顺手夹了片桂花糖藕凑到顾戚嘴边,盛情难却,顾戚坐直了身体,吃下糖藕,自己也拿起筷子,道,“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室内亮了起来,今夜议事院里格外安静,想必盛悦轩的酒宴,皇上请了许多人去,唯独最该到场的他落下。
周崇看着对方细嚼慢咽的吃东西,大概有半个月没见他了,依然这副清清淡淡的样子,不温不火,不冷不热,只要自己不说话,他依然可以与自己相对久坐。有时候他静的出奇,这种感觉和以前相似但又不同。周崇记得,以前他的目光会跟随自己,偶尔还会拧眉沉思适时提些想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而今,同他说话,又显得疏离。但是亲昵的搂他或者吻他时,他却不躲了,虽无回应,但也不再抗拒,只是勉强。仿佛是慑于他的君威,不敢造次。
周崇看不太明白,大半年就这么亦近亦远的相处。也只有在每月看他喝药时,才会有种近距离的温情,周崇心里即失落又满足,失落是他喝药时竟毫不犹豫,他是真的以为自己得的是寒症?满足则来自于能搂他喝药的那点濡沫,他未抗拒,彼此微末的亲昵,仿佛是唯一的馈赠。要说这种畸形到令人都想不透的关系,仿佛彼此谁都没有再向前挪一步。
然而,太医院的刘院使已经紧张焦急到不行了,每次煎药前,都要再三确认要不要告诉易常侍实情,这药可是要喝死人的。更何况他中的是情蛊,别到时候各自后悔。
如今,离他再次发作的日子又不远了。今晚的盛悦轩,原本就是想借此和他好好商讨。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周崇发现许多事,只要开始考虑起他的感受,自己就再也无法硬来,不能再像从前了,换来的就是他再次默然离开。
......
周崇想的太投入,给自己斟的酒早已溢出玉杯,桌上是一片酒渍。
“皇上......”顾戚不得不提醒,拿开酒壶。
周崇回过神来,顾戚赶忙拿来干布擦拭。
“今年秋收,各地呈上来的折子颇多,有些走神了。”周崇搪塞了句,“还不知道萧楚生那边,能收多少呢?”
顾戚却笑了,“皇上,那地方是今年刚开始的,微臣觉得不用指望,哪有那么快见成效的。”
“但是开平郡那带,本就风调雨顺,气候适宜,也指不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皇上,如果种地只因气候一个原因,那也太简单了。需要解决的事情非常多。”顾戚摇头,又夹了块糖藕放入嘴里。
“那还请易常侍说来让朕听听。”周崇笑问。
顾戚放下筷子,想了想,“微臣也只是略有涉猎。一开始是要先把各种杂粮都试着种一点看看情况。然后要先养地,光养地就有长有短,有些土地养个一年半载倒也可行,有些土地就得先养个好几年地,才能判断能不能种出粮食来。还有筑坝,蓄水,灌溉。要不是有阿耶江流经开平郡,那么连水都会成问题。”也正是因为还有可行之处,所以在萧楚生去种地这件事上,顾戚并没有觉得不可行,反而算是历练,他相信萧楚生会做的更好。
“那你觉得那片大荒地需要多长时间?”周崇问。
“少则两三年,长则五年能略有收成就不错了。”五年,五年也是往少了里头说的,真要那么简单,开平郡的吕太守会将那地方扔着不管?这又不是东礁的贫瘠,完全是不同的概念。再是那边紧挨的那道天险,天险后面就是南冥。
南冥......怎么办?顾戚又陷入了为难。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似君臣,却也不见得像朋友。
周崇及有耐心的陪着顾戚,看着对方把一碗饭吃完,这才满意的放下自己的酒杯,又扫了眼他这住处,实属有点寒碜,“明日,让娄辛安陪你去内务府,在宫里挑个雅致的地方,你看如何?”
顾戚一愣,常侍入住宫苑,那又不一样了,这是要有册封仪式的,女为司,男为辅,掌皇上小印,直接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他就不再是臣子,而是辅君,可摄政权倾朝野,能与君王同寝,亦有生杀予夺的权利。可这个位置一旦坐上去,那就是另一种囚牢。
周崇说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此时看到顾戚愣怔的模样,才觉有些唐突。但话说出去了,那就不好收回,可私心里就是想让他离自己近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沉默片刻,周崇自嘲笑道,“永伤,朕现在越来越觉得,人不如稀里糊涂点,才过的舒坦。但是,朕又能怎么办?要是你这次没回来,朕大概就这样胡吃海玩一辈子,即使中洲乱成一锅粥,和朕有什么关系。除你之外,朕从来没想过要去求什么天下贤才。谋士终不过是为了身后名,而朕......我只想活这一辈子。”周崇一手敲着桌案,到后来连朕都不屑说了,“但是自从遇到你,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让我有些其他想法了,似乎找到了一些为之想付出的东西。”周崇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方小印,想都没想直接推到了顾戚面前。“你收下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来问我,以前你能为了我,或者为了大显周朝,杯酒释兵权,帮我稳定朝政。这次,我给你更多的。朕相信你。”
顾戚看着桌案上那枚刻有蟠龙绕柱的玉制小印,这等同于对方将大半个大显周朝就这样拱手让给了自己,顿时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有想过自己能以这种方式就掌握了大显周朝,如此轻易,如此轻易的就坐稳了整个中洲。眼中明明灭灭,疑惑之外更多的是对周崇的震惊。
“永伤,之前我朝有过一个客卿,他来自齐凤阁,叫顾戚。”周崇平静的开口,但是那双眼里却瞬间充斥着鄙夷与不屑。
顾戚如此听到自己,觉得即可笑又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