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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沈幼帅亦是受了林文忠公言传身教啊!”文祥点头道,“怪不得船政不数年竟有大成!看来我亦得效法一番了!”
看到文祥已然被自己说动,林义哲心下暗自高兴。
林义哲担心文祥年纪大,今天经受了如此大的刺激,醒转之后心又一直为恭亲王悬着,有心想要他好好休息,于是在又和文祥谈了一会儿之后,他便告辞而出。
林义哲并不知道,在他离开文祥府上之后,文祥却并没有休息,而是下了床,在屋子里踱起步来。
“此子奇才!要么是国之栋梁,要么便能倾覆社稷!”
“如此英雄,该当如何使之入我之彀?”
此时的文祥,已然毫无睡意。
“这门生帖,我是要定了!”
林义哲回到贤良寺自己的寓所,已然是后半夜了,他掏出怀表看了看,离天亮还有四个小时。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林义哲也是没有了睡意,他躺在床上,闭目休息的同时,脑中还在做着同治皇帝去世后朝局的推演。
林义哲知道,尽管恭亲王因为儿子载澄“导淫”致使同治皇帝早亡,使得他和慈禧的关系极度恶化,但在慈安、慈禧和恭亲王这个年龄相仿的“三角组合”中,真正的核心却是年龄最小的慈安!
事实上,慈安在表面上的“清净无为”,正是一个国家元首的应有的超然姿态,从而放手让其他两位管理具体的行政事务,并且游刃有余、不露声色地调节着左右平衡:在褫夺恭亲王的“议政王”头衔时,她站在了慈禧一边;而在之后处死慈禧的宠信太监安德海,尤其在为同治皇帝挑选皇后时,她又联合了恭亲王。恭亲王与慈禧可以说均为人中龙凤,能如此周旋于这对龙凤之间的慈安太后,根本不可能是懦弱无能的庸才。
1865年两位皇太后对恭亲王的“修理”,效果是显著的。在一番深刻的自我批判后,恭亲王被允许重返领导岗位,但其定位却迅速地调整为一个大管家,而太后们则超越了“皇嫂”、确定了“女主人”的主导定位。那时在她们看来,恭亲王已经开始远离成为“多尔衮第二”的危险。
而这一次,她们又会如何的定位恭亲王呢?
林义哲一时间思绪万千,神驰万里。
恭亲王府里,仆人们正忙着给载澄搭设灵堂,一片愁云惨雾,而恭亲王则高卧于床中,目光炯炯。
文祥府中,白发苍苍的文祥,依然在屋中踱着步。
今夜对林义哲、恭亲王和林义哲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日,紫禁城,勤政殿。
“皇帝刚刚驾崩,他王庆祺便敢上折子说这些大逆不道之言,往皇后身上泼污水!真是丧心病狂!”慈禧太后狠狠的将折子摔在了地面上,破口大骂起来。
慈安太后看到慈禧太后怒目圆睁,额头青筋暴起,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李莲英!你马上去顺天府传旨,叫他们去把王庆祺这个狗贼给我抓起来!全家都抓起来!放跑了一个,我要他们通通掉脑袋!”慈禧太后厉声喝道。
“嗻!”李莲英应了一声,立刻带了两个小太监急急出了大殿。
“刘诚印!你去传我懿旨!叫老六即刻进宫!”可能是慈禧太后由王庆祺联想到了另一罪魁载澄,她站起身来,直接向刘诚印下达了命令。
听到慈禧太后不再称恭亲王为“六爷”,而是叫他“老六”,刘诚印心中不由得一凛,暗暗替恭亲王担忧起来。
“嗻!”刘诚印躬身应和着,带着几个太监出殿而去。
“妹妹!你冷静些!”慈安太后对慈禧太后说道,“须知人在气头儿上,最容易办错事的!”
慈禧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可能是肝火过盛的关系,她感到腹部一阵疼痛,禁不住弯下了腰,额头也渗出了汗珠。
几个小太监见状大惊,正要上前,却被慈安太后摆手止住了。
慈安来到慈禧身边,掏出手帕,轻轻的拭了拭慈禧额头的汗水,伸出手慢慢的帮她按揉着,眼中满是关切之色。
“你动不得肝气儿的,又忘了?”慈安轻声劝道,“再怎么说,老六也不是肃顺啊……”
听了慈安太后的话,慈禧太后怒气稍平,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此时在路上的刘诚印,想到刚才慈禧太后的样子,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一路上刘诚印心事重重,不多时,他便到了恭亲王府。
看到王府门前挂上了白纱,门口的石狮子也都缠了白麻,府门凡是红色的地方皆以白纱遮盖,刘诚印禁不住一愣。
刘诚印心念恭亲王安危,赶紧进了府门,见到仆中的仆人一个个也都是披麻戴孝,一颗心更是悬了起来。
王府的管家前来迎接,刘诚印劈头便问:“府上这是谁去了?”
“回大总管,我们家澄贝勒,给……给王爷……打死了……”管家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小声答道。
听了管家的回答,刘诚印大吃一惊。
“那王爷呢?王爷何在?”刘诚印赶紧问道。
“王爷在内堂,大总管请随我来。”管家说着,便在前面引路,刘诚印急急的跟在了后面。可能是过于心急的关系,刘诚印走得快,没有注意脚下,险些滑了一跤。
“雪天儿地滑,大总管小心脚下。”管家急忙扶住了刘诚印,说道。
“不打紧不打紧,快!带我去见王爷。”刘诚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着急地说道。
第四百一十三章以“爱”之名
管家急急忙忙的带着刘诚印来到了恭亲王所在的一间书斋,恭亲王听说刘诚印前来,立刻亲迎出来。
刘诚印看到一身素服的恭亲王面色灰败,两鬓一夜之间已然全白,心知他这一次受的打击极大,心中不由得更是忧虑。
“刘大总管来了。”恭亲王对刘诚印拱手为礼道,“请里边坐。”
“王爷,我奉西佛爷的懿旨,特来请王爷即刻进宫。”刘诚印首先说明了来意,并观察着恭亲王的反应。
“噢。”恭亲王只是应了一声,“臣遵旨即刻进宫。”
“王爷,西佛爷脸色不好,您过去后,多多宽慰些个。”刘诚印注意到恭亲王听了自己的这句话,脚下竟然打了个踉跄,刘诚印赶紧上前,扶住了恭亲王的胳膊。
“好,好……”恭亲王只是答应着,但身子却颤抖起来。
“听下边人说,澄贝勒……故去了?”刘诚印问道。
恭亲王的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痛楚之色,点了点头。
“既是澄贝勒去了,我当前去祭奠才是。”刘诚印道,“烦劳王爷指引。”
“多谢刘大总管……”恭亲王感激地点了点头,当下走在前边引路。
到了灵堂,此时的载澄尸体已然清洗干净,穿上了殓服,置于一口棺材之内,但并未盖棺。刘诚印来到堂前,焚香祭拜,烧了些许纸钱,然后便前行至棺木处,瞻仰逝者遗容。
刘诚印探首向棺内瞧去,见载澄静静的躺在棺内,神态安祥,仿佛睡去了一般,但他脸上的数道鞭痕却显得极是骇人,尽管皮肉翻卷处已然用针线缝好,但额头处皮肉脱落,白骨森然可见,一望之下,仍然令人不寒而栗。
刘诚印此时心中明白,恭王府管家说的载澄是给恭亲王打死的话,绝非虚言!
恭亲王远远的看着刘诚印做着这一切,原本忐忑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