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紫禁城,勤政殿。
“皇帝,今儿个的这些折子,都是参劾林义哲的?”慈禧太后看到同治皇帝将一些折子只略略一翻便放在了一边,一会儿便摞起了厚厚一打,不由得皱了皱眉,问了一句。
听到慈禧太后的问话,本来哈欠连天的同治皇帝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神智一下子变得清醒了许多。
“回皇额娘的话,这些个折子,都是参劾林义哲的。”同治皇帝有些心虚的答道。
他之所以将这些折子挑出来放在一边,是想把重要的折子批完后,再集中处理这一批,偷一把懒,但却没想到被母亲一眼看穿了。
“都是哪些个言官上的?”慈禧太后又问道。
“回皇额娘的话,有大理寺少卿余雷森、通政使于凌辰、监察御史刘浩良、翰林院编修王士俣等人。”同治皇帝一口气说了四个言官的名字,之所以上折子参劾林义哲的言官中他能记住这四个人的名字,完全是因为他们写的折子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的缘故。
“这些个折子里头都参了林义哲些什么?”
“回皇额娘的话,这个……余雷森参劾林义哲蒙敝圣聪,变更旧制,擅权逾越,借和谈之机,向日人索要巨款,以求肥己……”同治皇帝小心地看着母亲的脸色,说道,“他说和战与否,乃是决于天子,怎可轻易付与下臣……”
慈禧太后不屑的轻哼了一声,“他还说什么了?”
“余雷森还说,林义哲之所以如此勒逼日人,索要其无力偿付之款,意在使和议破裂,重开战端,以求贪天功为己有,此次不经允准,便擅自调动兵舰,前往琉球,非为字小存亡,存琉球之国,乃是欲要进攻日本之藉口……”
“真是满篇的混帐话!”慈禧太后脸上怒气涌现,同治皇帝赶紧住了口。
“还有谁说了些什么?”慈禧太后又问道。
“回皇额娘的话,通政使于凌辰奏称林义哲一意逼迫日本,乃是为一己之私,好使朝廷多给他银子造船,是以故意索要巨款,刁难日人,欲使两国决裂,他便可从中渔利,台湾之役,本因番民而起,日人因番民残害其遇难船民,是以兴兵问罪,原是保民义举,而林义哲为讨好番妾,竟不顾大局,挑起衅端,以至朝廷劳师靡饷,又使朝廷背负好战之恶名,用心险毒之极……”
“好一个‘保民义举’!是非不辨,黑白颠倒竟至于此!”听了同治皇帝的转述,慈禧太后勃然大怒,“真是好一管秃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见到母亲发怒,同治皇帝的心不由得一哆嗦。
“皇额娘息怒!这些个言官总是如此,语多虑诳,不必当真……”
“不必当真?此还是大清臣子所言吗?我看他于凌辰是收了日本人的银子了!如若不然,怎么会如此向着倭寇说话?”慈禧太后怒道。
第三百八十九章冷雨夜
“皇额娘息怒!儿子也觉着这当中有甚是可怪之处,是以没有急于处置……”同治皇帝看到母亲怒意愈来愈盛,额头顿时汗下。
“果真叫那林义哲说中了,咱大清朝的事儿办不好,就是坏在这些个没长心的东西身上!”慈禧太后指了指那一叠厚厚的奏折,厉声道,“这些个混帐,著刑部严加查办!若有通倭情形,重惩不贷!”
“儿子遵旨!”同治皇帝听得浑身一哆嗦,立刻应声道。
侍立一旁的翁同龢听到同治皇帝的回答,不由得大惊失色,他有心想要为参劾林义哲的言官说几句话,但他回想着刚才慈禧太后话中的“通倭”一词,心里也是一激灵,争辩的话便缩在了口中,再也说不出来。
尽管翁同龢疑惑于慈禧太后为什么会从于凌辰的奏折之中一下子想到言官们“通倭”上来,但他心里也明白,这种丧失气节操守的事,在那些穷酸们身上,绝对是有可能发生的。
此时此刻,在总理衙门,中日两国的判断,仍然在继续进行着。由于日本外交使团的团长也是首席谈判代表大久保利通因“病”缺席,谈判主要是在林义哲和伊藤博文之间展开。
郭嵩焘在自己的日记当中,详细记下了当时的谈判情景。
“十二日,和谈重开,大久保仍未到席,伊藤为首,木户次之,余与林鲲宇同其对谈。”
“林鲲宇曰:‘贵使见我此次节略,但有允、不允两句话而已。”
“伊藤曰:‘此为和谈,辩论亦不可?’”
“林鲲宇曰:‘辩论自然可以,然所订条件,丝毫不许减少。’”
“伊藤曰:‘即以此已议款项辩说。第一,赔款七百万镑,为数甚巨,我国实难担当。’”
“林鲲宇曰:‘此为已减之数,所减一百万镑,乃因我皇太后万寿在际,格外开恩,已然减无可减,若贵国不允,战端重开,则赔款更巨矣。’”
“伊藤曰:‘赔款如此,固日本无力给予,款若更巨,则更无从给矣。还请少减为是。’”
“林鲲宇曰:‘款数已万难再减,我舰现在琉球,此为城下之盟,不能不如此。’”
“伊藤不能答,林鲲宇又曰:‘日本变更旧制,维新变法,铁路、电报、采矿、商贸皆有大成,又改良币制,可谓财源广大,区区七百万镑之数,未必因此而减色。’”
“伊藤曰:‘维新仅有小成,地仅农产,出粮尚不能自给,财源无多,无法可开,若付此款,款未能付尽,则我民皆死矣!还请再减。’”
“林鲲宇曰:‘日本居四海通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