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知,明治维新表面上好象是划时代的巨大变革,实际上只不过是一个新的高层机构摆在一个已经规模初具的低层机构上头而已!所谓的船小好调头,因此当明治政府上台后颁布《五条誓文》以开始全面推行变法图强后,其国运之蒸蒸日上便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
“你说的是……”恭亲王喃喃自语道,“若真能痛定思痛而革故鼎新,定会收如此富国强兵之效!较之倭人之维新,我之所谓洋务,不过小修小补的粉饰而以!长此以往,国力此消彼长,若两国有朝一日当真开战,我大清恐难有制胜之机啊……”
对面的文祥看着恭亲王,眼中已全是敬意——眼前的“鬼子六”虽已不复当年的风采,却能坦然承认今日之中国不如日本之处。在此时的中国,有这样眼光和胸襟的人,可以说何其少也?
“六爷看得如此清楚,果真是明见万里!”文祥叹道,“人言咸丰诸王之中,以六爷为才智第一!今日方知六爷果有过人之明,六爷君子坦荡,目光如炬,在下佩服!”
恭亲王听了却不言声,只是恍恍地望着窗外,半晌才道:“看得清楚便又如何?不在其位,难谋其事!……十余年有如一梦,醒来时人去楼也空。文相,心气儿再高,时运不济,也是难有指望的……”
听了恭亲王的肺腑之言,文祥也禁不住感叹起来。
他当然明白,恭亲王的这句“时运不济”感慨是因何而来。
清宣宗道光皇帝生前共有三后九子,长子薨于道光十一年(1831年)四月,而二、三两子幼殇。道光十一年六月初九日宣宗第三后孝全皇后生皇四子奕拧,即后来的咸丰皇帝。道光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1833年1月11日),在后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的静皇贵妃生皇六子奕忻。
道光二十年(1840年)正月初九,时年三十三岁的皇后驾崩,道光皇帝亲自为其定谥为“孝全”。在孝全皇后之后,道光帝未再立后,于是奕忻的生母以皇贵妃的身份成为了六宫第一人,而年幼的奕拧也交托给皇贵妃抚育。也许是年龄相仿,兄弟俩的感情十分亲密。
奕拧和奕忻虽还没有争夺帝位的念头,但他们的老师杜受田与卓秉恬却早已开始在暗中进行着较量。
二百五十六章恭王心路
奕忻的老师卓秉恬生前长期担任大学士,历任兵部、户部、工部尚书,死后谥为“文端”,是一位才德皆备的老臣。卓秉恬的性格也在言传身教中极大的影响了奕忻。奕拧的老师杜受田虽然职位较低(当时只是从二品但担任上书房总师傅),但在处事与琢磨道光皇帝心思的方面,却胜过卓秉恬甚多。
一次,道光皇帝率众皇子去南苑围猎,以借机考较各皇子。各位皇子也深知这次围猎对自己政治前程的重要性,而尤为看重的当数奕拧和奕忻。奕拧深知自己在骑射方面远逊于奕忻,行前求教于自己的老师杜受田。杜受田就让奕拧到时不发一箭,如皇上问起,可以说现在是春天万物萌发之机,正是鸟兽生息繁衍之机,实不忍杀生,以伤天和。围猎结束,众皇子中果然以奕忻猎获最多,而奕拧空手而归。道光便问四阿哥为何一无所获,奕拧便把老师临行前传授的复述了一遍,道光大悦,称赞四阿哥真乃仁君。立储的天平便开始倾向奕拧。
道光帝病重,把奕拧和奕忻召到床前入对,借此最终决定皇位的继承人。奕拧和奕忻深知这次召对的重要性,各向自己的老师请教。奕忻的老师卓秉恬则教授,如皇上问起,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条陈。而奕拧的老师杜受田认为在条陈时政方面,四阿哥肯定不敌六阿哥,惟一的办法就是当皇上自言老病时,不说话只管哭,以表仁孝之心。奕拧依照其言,果见其效,道光甚感欣慰,遂立奕拧为皇太子。而奕忻则同触手可及的皇位交错而过。
奕拧之所以成功上位,乃是倚了杜受田之力,而杜受田又靠揣摩宣宗皇帝心意取胜。尽管奕忻学到了卓秉恬因长期兼管京尹而获得的理政务实之才,但卓秉恬最终未能替奕忻取得皇位,大清帝国的历史,从那时起便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道光三十年正月二十六(1850年3月9日)未满十九岁的奕拧登上了帝位,改明年为咸丰元年。尊皇贵妃为皇贵太妃;追封早薨三兄为郡王,封弟奕忻为恭亲王(咸丰二年四月分府,命仍在内廷行走),其余诸弟皆为郡王。
志大才疏的奕拧也就是咸丰皇帝虽然有心振作,但却越弄越糟,随着太平天国的发展壮大,大清国的局面也越来越糟,此刻的奕拧显然不认为局面的败坏是因为自己志大才疏能力不足所致,在他看来原因在于内而军机、外而督抚都辜负了自己。咸丰三年,太平军林凤祥、李开芳部逐步逼近京畿,已对那些老臣彻底失望的咸丰皇帝这才想起了自己二十岁的弟弟——恭亲王奕忻。
咸丰三年九月,奕忻受命在军机处行走。这是在雍正七年军机处(房)设立以来的第三位出任军机大臣的亲王(第一位是怡贤亲王允祥,但允祥任职不足一年就去世了;而第二位成哲亲王永瑆也只入值军机十个月)。此刻的奕忻刚满二十岁,在军机处又属新进,但在咸丰的默许与支持下奕忻很快成为了事实上的领班军机大臣,咸丰五年初太平军北伐军全军覆没,而奕忻也因为“畿辅肃清,予优叙”。但却在咸丰五年七月被以“莫须有”的罪名罢免了。
直到咸丰十年八月初八日(9月22日),英法联军即将攻破北京之时,奕拧用肃顺之谋,以“坐镇京北”、“将以巡幸之备,作为亲征之举”为名逃往热河(承德),同时任命奕忻为“特授留守京师、督办和局、便宜行事、全权钦差大臣”留京善后。这个所谓的“钦差便宜行事全权大臣”其实是肃顺排挤奕忻的手段,这个职务把恭亲王送进了一个既危险而又难以措手的境况。
奕忻在北京由桂良、文祥辅佐开始了与侵略者的谈判,而就是在那时,奕忻也第一次戴上了“卖国贼”的帽子。
奕忻想起了往事,不由得流下泪来。
“……大沽未败以前,其时可剿而亦可抚;大沽既败而后,其时能抚而不能剿。至夷兵入城,战守一无足恃,则剿亦害抚亦害。……故不得不权宜办理。”事实上,在这样的情况下所谓谈判无非是任列强予取予求罢了,无论改换何人进行谈判也决不会有什么迥然不同的结果,此外躲在热河的咸丰又命令奕忻“将退兵各层迅速定议,俟该夷酋进城,即行前住画押换约,保全大局,毋再耽延,致生枝节。此时天气尚未严寒,该夷如能早退,朕即可回銮以定人心”。九月,条约达成,奕忻上奏自请议处,咸丰以“恭亲王办理抚局,本属不易。朕深谅苦衷,毋庸议处”为由赦免了做替罪羊的弟弟。
在这一过程中,侵略者的强大与先进无疑给了奕忻极大的震撼,奕忻由原先的“理智型攘夷派”(奕忻在咸丰八年上《通筹大局不能稍涉迁就折》主张拒签《天津条约》,之后又上《江岸通商贻患甚巨宜早筹战备折》主张积极备战)转变成了“师夷自强派”,咸丰十年十二月初十日(1861年1月20日)咸丰批准了由恭亲王奕忻、文华殿大学士桂良、军机大臣文祥等在9天前在《通筹夷务全局折》中提议设立的“总理各国(通商)事务衙门”统管一切涉外事务,并任命奕忻为首席总理大臣,桂良、文样担任总理大臣;为此奕忻得到了“鬼子六”这个称号。
咸丰十一年七月十七日(1861年8月22日)清晨,清文宗奕拧崩于承德避暑山庄烟波致爽殿东暖阁。留守京师的恭亲王奕忻很快就得到了咸丰帝驾崩的消息和遗诏的内容,抛开兄长去世的消息不说,奕忻对那张既在情理之中又在预料之外的“顾命大臣”名单感到了极度的震惊,他完全没有料到受命于危难之际的自己竟会被兄长彻底排除在新的权力中枢之外。不止奕忻自己,军机大臣文祥的落选表明了整个“恭王派”都遭到了排挤。在这种情况下,奕忻在已经委屈了多年以后,不愿再接受这样悲惨的未来。为了自己,也为了支持自己的众人,年幼的恭亲王毅然走上了反抗之路。
咸丰十一年八月初一(1861年9月5日)奕忻到达热河,在澹泊敬诚殿叩谒梓宫之后立即受到了两宫太后的单独召见。双方在会见中显然达成了推翻现有“顾命大臣”制度代之以“两宫垂帘、恭王秉政”的新制度的默契,为了不使肃顺等人起疑,直到回京,奕忻没有再和两宫太后单独会见过。双方的秘密交通改由醇郡王奕擐之妻(慈禧亲妹)负责传递。
咸丰十一年九月二十八日(1861年10月31日),两宫太后偕幼帝载淳及载垣、端华等七大臣抵顺义县西北的南石槽行宫。恭亲王奕忻在此接驾并受到了两宫太后的召见;大清帝国的政治中枢由热河再次回的了北京。
九月三十日(11月2日),两宫太后传特旨召文华殿大学士桂良、武英殿大学士贾桢、体仁阁大学士周祖培、军机大臣户部左侍郎文祥由恭亲王奕忻带领进见,载垣等人阻拦不果。两宫太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