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告诉皇上你把盘龙佩作此用途,你这平信侯就不用当了。”雨化田冷言道。
梁春锦要示好却落了个空,脸上也没了笑容,沉默不语开始布菜。
雨化田瞥他一眼:“本公来不是陪侯爷吃饭的。”
梁春锦听罢放下碗筷,一开口却说:“我府上的账本被人盗了。”
雨化田没听到事先想过的梁春锦会说的话,倒被勾出了几分好奇:“哦?侯爷如此紧张,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雨公不要取笑,只是些府上的吃穿用度和进贡帐目,但丢了却是极麻烦,若落入用心不轨的人手中更是不妙。”
雨化田拈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品尝,闲散地等梁春锦把话说完。
“可否请雨公帮忙调查?追回府上的账本。”
“平信侯抬举西厂了,这等重要的差事还轮不到我来干。”雨化田拂去指尖的糕点粉末,语气中尽是不屑。
梁春锦不再逼他,收了盘龙玉佩让下人引雨化田离府:“既然雨公不答应,我也不好强求。”
雨化田心头盘算几下,还是离了平信侯府。
梁春锦目送雨化田的背影,嘴角暗含一丝笑容。
九龙腾
马进良就在平信侯府外候着雨化田,手中捏一张南京来的密报,但其实他已事先读过,那张密报上什么都没有。
雨化田远远走向大门,马进良身姿挺拔在不远处望着他,手里还牵住缰绳,身旁的骏马时不时打响鼻,白色呼气在萧瑟的冬景里格外温暖。
雨化田原本少许烦躁的心情又恢复了往日冷静。
还好朱见深答应让他挑了这些番子,至少现在并不是孤立无援。
雨化田走到马进良面前什么也没说随即摊开掌心,马进良便把那张密报放到他手中。手指触到雨化田掌心的纹路,马进良迟缓片刻,又马上收回自己的手。
雨化田看看他,低头展开纸张发现空白一片,又捻起纸放在鼻端闻了闻,没有任何隐字水的味道,转手又还给了马进良。
“废纸一张,吞了。”
马进良照做,舌苔上顿时留了雨化田掌中香气,冷香味道竟是清苦的。
“暖轿呢?”
“属下让他们先走了。”
“多此一举。密报变成白纸傻子都知道是被人截了,”雨化田掀开披风跨上骏马,下巴微微昂起,“还轮得到你来跟我单独商议?”
“属下蠢钝。”马进良牵起坐骑慢行,他取道偏僻,周围除了风景不见人影,倒像小厮带着自家主人漫步游春。
雨化田哼笑:“想必你也知道了梁春锦和薛檀的关系,这纸为什么变成白的,可想而知了。”他回头远眺平信侯府,眉梢眼角隐约有怒气跃上。
“属下以为不是平信侯截的。”
“呵,你倒比我清楚他,你以为他带兵打仗杀过那么多人都是用来开刀刃的吗?”
“愿闻督主指教。”
“他今日找我叫我帮他寻府中被盗账本,这种不痛不痒的小事扔出来是想警告我别动薛檀。”
马进良闻言道:“督主可曾答应?”
“蠢货,我会顺他意给我使绊子?”
“督主明鉴。”
雨化田用余光扫了一眼专心牵马行走的手下,不禁笑道:“进良这张嘴真是越来越甜了。”
马进良藏在面具后的脸有了些愉悦的表情,不过雨化田是看不到的。
“谢督主夸奖。”
“今天只有等酉时的消息了,你盯紧灵济宫的出入人手,一有消息立即向我禀告。”
“那密报的事……”
“不用管了,”雨化田沉吟,“薛檀他截了也只是把自己的勾当再看一遍。等谭鲁子和赵通回来再议。”
雨化田回灵济宫后又加紧换衣去了昭德宫,临走时带了那盒从摊上买来的胭脂收进怀中,马进良帮他系好腰带站在一旁瞧见,心里不知怎的有些失落。
桃花香进了宫又会变成什么味道。
雨化田自有一套手段去哄万贞儿,街市上的寻常胭脂更能显出他的别出心裁。进了昭德宫,万贞儿正在戏耍爱犬,繁冗华美的服饰让她整个人的动作变得笨拙,雨化田平时波澜不惊的面上挂住几分笑意,上前揽住万贞儿的腰。
“几日未见娘娘,思念得紧……”说着在万贞儿的腰上掐了一把,万贞儿嘤咛一声瘫软靠上雨化田肩头。
“心肝宝贝开心果,今儿又有什么新鲜东西让我高兴高兴?”万贞儿勾住雨化田的脖子,尖长的指甲搔过他的皮肉,眼中满是渴求。
雨化田将她送至榻上,掏出怀里的胭脂盒给万贞儿瞧,一手脱了她的鞋抚上光嫩的小腿。
“年间寻了些平常人家的戏耍玩意儿,这盒胭脂外表虽糙香味不俗,便留意给你带了……”他接着逗弄万贞儿,揭开胭脂盒将那桃花制的香粉抹了些在自己唇上,去轻碰万贞儿的脸颊,“年节本该十分高兴,偏有人来扰我……”
万贞儿轻吟问道:“……哪个不长眼的来惹我的心肝宝贝开心果,你大可以办了……”
雨化田妖魅一笑,去亲吻万贞儿的耳垂,吐出一个名字:“薛檀。”
又过了两日,雨化田没有回灵济宫。
马进良没有再像年间一样去记日子,而是等了两天一夜消息,南京那里再无音讯。
他忍不住还是派了雨化田的侍从去宫里报信,薛檀的案子举步维艰。
雨化田彼时口中含了一颗果子正在喂万贞儿,听到报信牙关微一用力咬破了万贞儿的嘴唇。
那女人也不恼,反而在他怀里更加放荡:“你尽管去办,皇上那边有我……”
雨化田望了眼菱格檀木窗外的天空,阴沉沉一片,似要落雪。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宫里待了十几年,还从未好好赏过一场雪景。
马进良第三日撑了一把伞去接雨化田,抱着督主平日爱穿的貂裘守在宫门外,雪已经没过脚踝。
一顶小轿子渐渐从茫茫白雪中现了出来到达宫门,雨化田出轿子时身上已经披了万贵妃的斗篷,面目隐在连帽中。
“进良,我几日没有回灵济宫了?”雨化田坐进官轿前问道,声音有些许疲倦。
“不算今日,一共两天。”
雨化田又深深瞧了他一眼道:“你穿我的裘衣吧,雪天冷。”
马进良回道:“属下不敢。”
雨化田便回身不再理他,关了轿帘坐进去。
一路上马进良踩着雪在轿旁护行,手里抱着貂裘并不觉得寒冷,只是想到雨化田从宫里出来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安。
平信侯果真如雨化田所说不可测。
漫天大雪渐渐覆盖了整片京城,白茫茫一片看不清道路。
拾芳华
雨化田回到灵济宫后有整整一天没有出门,晨始盘坐在蒲团上闭眼念诵楞严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