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圻略略的想了想,便说,“其实也不曾说过什麽话。”
梅十三分辨不出这话的真假,心里越发的烦恼,白圻犹豫了一下,却又问他道,“他寒症发作,痛得厉害麽?”
《六月雪》 10 (2)
这个“他”又是谁,他连猜都不必猜了。
他又失望又愤恨,心中绞痛不已,便忍不住嘲讽说,“我又不是他,怎麽知道痛不痛?”
他冒死前来,这人问的却还是那个九殿下,明明都甚麽不记得了,为甚麽还是牵扯不清。
白圻见他不快,似乎也有些为难,温柔的同他说道,“若是你不高兴,我便不问了。”
他愣了一下,心里却越发的痛了起来。白圻不言不语的望著他,可那眼神里哪里还有一些不再过问的意思?梅十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露出毫不在意的笑容,看似随意的说道,“白圻,你如今这般牵挂於他,不过是那枚龙角的缘故罢了,不然你连他是圆是扁都不记得了,又怎麽会这样的关心他?”
白圻脸上的神色难以言说,却并不开口。
梅十三话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九殿下的龙角。方才没有把龙角拿出给那五殿下,一是太过惊骇,二是心有不安,如今却想,不如竟把这东西给了白圻?
只是他却不敢冒失,便问,“五殿下究竟要你替他做了甚麽事?”
白圻叹了口气,答道,“他要我将四海都冰封起来。”
梅十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责难的话脱口而出,问道,“他难道疯了麽?”
这五殿下怎麽会这样的荒唐?四海之内的水族,难道他全都不管不顾了麽?
白圻沉默了片刻,才说,“我同他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只先封了北海。”
梅十三震惊的後退了几步,颤抖的问白圻说,“你?你。。。照做了?”
他不知道是这话里的哪一层意思更让他害怕些,是白圻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还是白圻竟然肯做出这样的事来?
白圻见他脸色变得惨白,便已知道这人此时的心中所想。
白圻很寂寞的笑了一下,说,“你是不是在想,我究竟是个甚麽东西,怎麽能有这样大的本事?”
梅十三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
白圻却并不想听他答话,只是淡淡的接道,“你想的这话,连我自己也在想,可惜连这名字也是你告诉我的,除了这个,我再甚麽都不知道的。”
梅十三见白圻口气虽然轻淡,眼睛却并不看他,知道这人心里也不好受,他胸口又闷又痛,想说句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说甚麽才好,便暗恨自己无能。
白圻却又补了一句,说,“十三,若是我记得了,第一个便是告诉你知道。”
梅十三眼眶一热,慌忙低下头来,怕被这人瞧见自己掉泪的模样。
这个人说的话究竟是有意还是无心,他是不知道,可他却明白,这其中,并没有半句假话。
梅十三想起那枚龙角,要不要装作糊涂一并给了白圻,他一时之间还下不了决断。如今九殿下被收在其中,也不知是死是活,若是九殿下施法只为自保,他把龙角给了白圻,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可若是不给,他又怕这人对著五殿下吃亏。他曾听说过,有些妖怪被道人或和尚在身上
种了东西,妖气慢慢被吸干,那东西长成之时,便是宿主亡命之时,多麽利害的妖怪,也是吃过这样的亏的。
白圻多看了他一眼,突然说,“不过五殿下倒是和我说过一个故事。”
梅十三心中一惊,抬头望住了白圻,想起五殿下在帐中同他说过的话,心突突的跳了起来,犹豫的问道,“是甚麽?不会是後羿射日的故事罢?”
白圻惊讶的咦了一声,说,“原来十三是听过的,那便没甚麽好讲的了。”
他正在想著龙角之事,原本心中烦乱,听白圻这样一说,便随意的说道,“讲来听听,怎麽不讲?”白圻伸手拉他近身,要他坐下,然後才一本正经的说道,“再讲一次也不妨的,你知道上古曾有十日麽?”梅十三忍不住微笑,因为白圻这口气实在温柔,简直就象是在和小孩子讲话似的。
不过这後羿射日的故事,原本就是小孩子都知道的,哪里还用这人特特的又讲一遍?
白圻见他虽然笑著点头,却仍旧一副等著听故事的神情,便也认真讲道,“传说羲和是帝俊的妻子,她为帝俊生了十个儿子,那十日便轮流职守,普照万物。但那十个太阳年纪尚小,吃不得苦,每日行走於空中,实在纍得不成样子,羲和心疼孩子们,便取了东海的扶桑木做了一架车,只是这世上却没有谁可以拉起这架车。因为就连帝俊都不敢接近那些孩子,更不要说寻常的飞禽走兽了。常羲是帝俊在西荒的妻子,知道了这件事,便亲自送了羲和一匹白马。那十个太阳自从得到了那匹白马,每日都驾著马车尽情的在天空中奔驰玩耍,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所在,结果人间从此陷入灾难之中。帝俊知道了这件事後震怒不已,送了羿红色的弓,白色的箭,本想让他吓唬吓唬那些孩子。”
《六月雪》 10 (3)
白圻讲到这里,顿了一下,微笑的看著他,说,“後来的故事,你自然也是听说过的了。”
他的心口一跳一跳的。後来的故事,他自然是听说过的。
羲和一下便失去了九个儿子,悲痛不已,沉入东海不愿再醒来。最小的太阳眼看著自己的九个哥哥们被後羿射下,惊吓不已,不敢再离开扶桑树,若不是东君强逼,只怕这世上的人,再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可惜这第十个太阳也因为慌张逃命的缘故,折伤了翅膀,再也无法恢复从前的模样了。
白圻又继续讲道,“帝俊为了这件事懊悔不已,便亲手斩杀了那匹白马,又将常羲关在西荒,不许她再见自己的女儿们。”
梅十三想起那一夜在山中他亲手挖出的马骨。若是那匹神马是为了这样的缘故落在了山中,那麽五殿下费劲心思的算计,他也算是能明白了。
他想起那时浸入骨髓的寒冷,便忍不住暗暗发抖,静默了片刻,终於说道,“这个故事和我听到的不大一样。”
白圻“哦”了一声,似乎并不觉得奇怪,只说,“五殿下说这个故事是听昆仑山的神女讲的。”
梅十三心里一动,觉得有甚麽东西呼之欲出一般,但又没有丝毫的头绪。他说,“这不奇怪,我听说他们三人的母亲原本就是昆仑山的神女。我只是觉著奇怪,若是羲和四处都寻不到可以拉车的神兽,怎麽常羲就能送出这样一匹天马来?更奇怪的是,羲和居然会接受她的礼物?”
羲和和常羲,一个在西荒之边,一个在东海之中,两个女人距离得那麽遥远,却有著同一个丈夫。若是可能,只怕永远都不该相见才对。
白圻怔了一下,突然说,“我好像想起了甚麽,却又记不真。”
梅十三的心扑扑直跳,便说,“你觉得这故事跟你有甚麽关系?”
白圻摇了摇头,轻声回答他说,“我也不知道,只是听了你的话便觉得心里难过,却不晓得为甚麽。”
梅十三想了想,说,“若是要我说,只怕你便是那匹被帝俊亲手斩杀的白马化成的,不然你那一身的寒气,还能是怎麽来的?”
白圻半晌没说话,梅十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甚麽。
昆仑山在西北之处,若五殿下的话不假,那麽神女也该知道那白马究竟是甚麽才对,”
最後终於叹了口气,说,“真不知是哪一辈子欠了你的。”
说完,便从怀里掏出那枚龙角来,说,“你从前的那位小主子发了寒症,痛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