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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九殿下便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拳头,当时的情形,仍旧历历在目。派去的人回来,只拾得腰带一条,尸骨都荡然无存,回报与二殿下,说那摘星涧被血水染得通红,许久都难以退却。
梅十三看著这人一双眼睛已经渐渐发红,心里隐约觉得不妙。
九殿下顿了片刻,又说,“我那时也不曾疑心到他的身上,只是後来生病,听我身边的侍从闲聊,说二哥原本是要素音来瞧我的病,可这人偏偏又去了昆仑山,我才想。。。”
梅十三蹙起了眉,刚要发问,便听九殿下与他解释道,“我娘并非龙族之人,她原本是昆仑山上的神女,与天庭也并不来往。我自小体弱,若是有了伤病,她也不要宫里的人医治,自己便拿出药来,教大哥和五哥割破手指,滴些血进去,煎熬之後喂与我喝,便好得极快。问她是什麽,也只说是昆仑山上的神草。”
梅十三这才哦了一声,便大致猜出了这前因後果。
只怕是三人血脉相连,神草化在药里,便有奇效。神女本是爱护幼子之意,不料却五殿下其心可指。
梅十三只说,“若是因为这般缘故,只怕他更不会放过。。。你们两个。”
九殿下点了点头,说,“所以我在落霞山中习得一种法术,可将浑身的法力收放自如,为的就是防他。”
梅十三想,果然树大招风,人人都要装作无能才好,可怜我这样的妖精,没什麽神力,只有受人摆布的命。他心下虽然惨然,却只是问说,“那你说能救他,又是如何?”
“我说的法子,并不是骗你,”九殿下看他一眼,犹犹豫豫说道,“只是这却费些时日。”
梅十三便有些不信,说,“怎麽个救法,你与我详细的说来!”
九殿下突然一笑,说,“你唤我季麟,我便详细说与你听。”
梅十三心里恼怒,却并没吭声。
九殿下见他面上不快,也不大乐意,轻轻的哼了一声,也不再逼他,便说,“这法子还得要你出些力气。”
梅十三没想到这人竟然又说这样的话,气得几乎要冷笑,本欲发作,但回转过来,心想,我原本就是个没本事没用处的妖精,如今要救白圻,只能指望这人了,他不过是个孩子罢了,想要什麽便给他好了,何必与他计较,纠缠於这些?
他此时只要白圻平安,其余便什麽也不顾了,只说,“你要我怎样,一件件说来。只要你还我一个完好的白圻,你要我死我便死,要我生我便生。”
九殿下见这人话说得狠,心下便生不快之意,想著难道你要救他,我便只想他死麽?
他哪里知道梅十三此时的心思,只是这件事关系重大,也由不得他胡来,所以也不再与这人置气,只当作没听到一样,便说,“我不知道白圻是什麽妖怪,值得五哥这样的大费周章。可五哥的脾气我是再清楚不过了,他若是不知道我已起疑,只怕不会这样早动手。我听你方才的话,他虽然坏了白圻的封印,却也不敢强逼,如此说来,只怕白圻也不是个寻常的妖怪。”
梅十三想起五殿下那时在帐子里的话,心中便是一痛。五殿下那时和他说话,便挑明了说白圻不是凡物,要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别再痴心妄想,免得日後伤心。
真是笑话了,这世间哪里会有那麽些的痴心妄想,所有的只不过都是些情不由衷罢了。
梅十三笑了起来,只说,“果然五殿下也是这样说,还说若是我把白圻巴结得好,或许还能给落霞山留一条生路呢。”
《六月雪》 9 (2)
九殿下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梅十三又记起一事,便索性一并说了出来。
他同这人说道,“我年幼的时候,这山里曾有许多大池,只是如今不知怎麽都变得这样小了。我那时曾在一个池底遇到个人,他同我说过,说上古的时候这山里曾落下来个妖怪,不知究竟被封在哪里,他便是为了寻那妖怪迩来的。我那时见他疯癫,也不信他的话,如今想来,或许有几分可信。”
九殿下疑惑的问说,“你说那人是你在池底遇著的?”
九殿下见他点头,便又细细追问了起来。事隔多年,他哪里还记得清楚,答了几句,便又著急了起来,当时便说,“你问这个做什麽?若是寻得著他,我这几日早就去问了,哪里还等到你来。”
九殿下见他这样焦灼,便仔细的打量了他几眼,才又说,“听你形容那人的言行。。。倒教我也想起一件事来。”
梅十三毫不客气的问说,“怎麽?”
九殿下慢慢的说道,“五哥他曾经和我说过,上古的时候,日月交辉,游龙盘旋,不受驱使,在世间自由自在。又说後羿射了九日,剩下的一个太阳躲在扶桑树上,不敢出来,东君强带他出行,驾驭的也不过是马车,哪里象如今天界的排场,随便一个仙人出行,便要龙族拉车,平日里还要听天界的号令,按时行云布雨,错了丝毫便要受罚,哪里还有往日的威风和自在。”
梅十三心里却想,拉车也轮不到你来拉,龙族如今也是威风的紧,人果然是不知足的。这上古时候的事,如今还想他做什麽。於是便随口说道,“若说白圻是上古的妖怪,也不知道是个什麽。若是知道了,只怕还好想法子。”
九殿下却笑了起来,说,“怎麽是妖怪?若是说起上古,自然不象当下,物要分正邪,人亦分贵贱,那时都不过是一家。”
梅十三听到这里,便忍不住嘲讽道,“那是,若是心正,自然是神,若是心偏,自然是魔。”
九殿下见他这样说,终於发起了火来,说道,“照你这样说,这世上的人哪里还要拜神,只去拜石头便好了,那是最最无情的,自然公正无私!”
梅十三不知道自己的话又惹到了这人的哪一处,可说者无意,听者或许有心,他当时便说,“那是自然,你几时见过那些肉眼凡胎的去拜过真神!”
说完却又恼恨自己,何必与这人斗嘴?
九殿下定定的看著他,终於说道,“我知道的,你觉著我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连白圻也救不了,所以你心里很是瞧我不起,恨不得离我远远的,对不对?可你自己也没什麽法力,除了我,也寻不著别人相助,所以还是不甘不愿的来求我了,可你为的却是白圻。”
梅十三的心里就是一惊,难道这个人竟然是知道的。
九殿下便望著他说,“我知道你与白圻是旧时的好友,亲如手足一般的情谊。。。”
梅十三心一抖,不知道这人这时提起这话是什麽缘由,便含混的应了。
九殿下看了他一眼,很是窝火的说道,“也许因为我带你进宫的事,惹他生了气。我那时刚回宫,心里很多事也不能同他说,便冲他发了好些火,他才要离开的。”
梅十三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恼恨,心里却想,这个人果然还是不知道的。
九殿下眼圈有点红,说,“我心里从来都不曾把他当作下人看待,可他偏偏就是会惹我生气。。。”
梅十三抿紧嘴唇,生怕自己说出什麽会後悔的话来。
九殿下放软口气,有些恳求般的同他说道,“这一次若能平安,你替我在他面前多说些好话,我看他待你是很好的。”
梅十三的胸中一窒,转过脸去,强做镇定的说道,“他都已经不记得你了,还说这些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