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昌仆眼神略黯淡了一下,背着手继续在房间里来回地走。他的相貌还是二十岁出头的美少年,举止形态却是一个离群索孤的老男人。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对林惠然说:“我今日来,可不是来还钱偿命的。”古古怪怪地一笑:“你是个笨蛋,被人戴了绿帽子,当了活王八,还把那两人当成宝贝呢。”
林惠然骤然变了脸色:“我不知道你今日所为何来,但既然来了,就由不得你再走。”单手抓起桌子上横着的佩剑,手腕翻转,耍了一个很酷的剑花。
昌仆见他这样,嘴角微微一动,勉强算是笑了一下:“你知道我的身份,还拿这些破铜烂铁吓唬我?”他双手抱臂,淡定地说:“你既然要留我,那我就不走。”下巴微微一扬:“那两个贱人呢?”
林惠然蹙眉:“哪两个?”
昌仆哼了一声:“子离和元流火。”
林惠然知道凭自己的力量是制不住昌仆的,因此这会儿只能想办法拖住他等子离回来,虽然很生气,他但还是忍着气说:“出去玩了。”
昌仆诡秘地冷笑了一声,忽然打开了房门往外面走,对林惠然说:“来,到后面的院子里,我给你看一处西洋景。”
林惠然半信半疑,但想到不能放昌仆离去,忙追上去攥住了他的手腕,说道:“你搞什么鬼?”
昌仆低头看了看两人手腕,愣了一下,半晌才找回了声音:“去了就知道。”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花园里走,昌仆声音轻而冷静:“那两个人之所以要追杀我,一方面是夺回那小贱人的身体,另一方面,却是为了堵我的口。”他歪着脑袋诡秘的一笑:“我上次用毒针伤了元流火,子离带着他遍寻名医,没有治好,后来嘛,只能用双修的法子,那倒是很有效。你是读书人,你知道双修的意思吧?”
林惠然脸色阴沉,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
昌仆叹道:“你以为那两个是什么好货色吗?你待他们亲如恋人兄弟,他们把你当猴子耍。两个人这会儿正在小柴房里像公狗母狗一样交|媾呢。”
昌仆停下脚步,下巴扬起,指了指一扇略微破旧的房间,那房子平日用来放家具,一般不会有人来,但是此刻,房间里却隐隐传来低低的喘息。
林惠然脸色沉如冰水,浑身发抖,一只手紧紧地攥住昌仆的手腕,几乎掐出了红印。他骤然抬起头,冲着柴门,高声喊道:“子离,他来了!”
昌仆一惊,转身要跑,一道背影从窗子里飞过。子离手持利刃,横着插向昌仆的身体,穿过了两道琵琶骨,昌仆惨叫一声,登时站在原地不能动弹了。
要不是顾念着元流火,子离早就把他一刀砍死了。这会儿只能暂且压制住他,再寻找时机要回元流火的身体。子离变出一套金灿灿手腕粗细的链子,将昌仆的手脚全部锁住,拴在了几千斤重的桥墩子上。子离笑着对林惠然说:“你看,我早就说了,这妖怪对你有情,迟早要来找你的。也亏得你反应快呢。”
林惠然却不笑,只平静地说:“我以为你们两个跑出去玩了,还在想办法跟他周旋,没想到两位躲在这里玩。”
子离哈哈一笑:“我啊,还不是为了给这个蜈蚣精留下点口实,叫他找你去告状,所以这段时间天天跟元流火玩,装得有多亲密似的。”他朝着柴门喊道:“流火,不要怕,妖怪已经被锁住了。”
停了一会儿,元流衣服头发整齐干净,慢慢从房间里出来,踏过门槛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几乎跌到。他脸色白得可怕,眼神也凄惶的很。远远地看了一眼林惠然和子离,元流火勉强开口:“抓到了吗?给我看看。”
子离踢地上的昌仆,昌仆的肩膀被一柄剑横穿过去,鲜血顺着刀刃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上,疼自然是很疼的,也亏得昌仆竟然能忍住一言不发。
子离肆意地踢了他一脚,又问元流火:“打吗?”
元流火勉强恢复了镇静,他这会儿想起了新仇旧恨,几乎吐出一口黑血,咬着牙齿道:“打!”
子离从手肘里取出一柄一尺长的小短剑,递给了元流火,然后说:“我用法力护住了这具身体,你随便往他身上捅,疼是很疼,不过伤不了你的。”
元流火蹲在昌仆身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开口道:“你好。”
昌仆脸色发白,黄豆大的汗珠滴滴滚落下来。他性格孤僻,唯一瞧得上眼的就是林惠然了,至于元流火,他看不起他,也不屑跟他说话。
“咱们两个这次算是正式见面了。”元流火语调轻轻的,自言自语似的:“我以前不认识你,也没招惹过你。可是你却杀了我全家,还夺了我的身体,害我如今人不人鬼不鬼。”
昌仆仰起脸,轻蔑地看着他:“你跟我讲道理吗?”
元流火翻转手中尖刀,劈手划过去,刀尖抵在他的下嘴唇,从上往下地割下去。
昌仆一声闷哼,那刀子从他的嘴唇切开,刀刃过处,皮开肉绽,血流如注,一直到小腹处才停止。宛如被生生剥开了一层皮似的,他的心脏肝肺连同肠子,一起从伤口流出来,淋淋漓漓地挂在外面。
子离卧槽了一声,打了一个寒噤,从元流火手里夺过了短刀,心想:这好歹是你自己的身体啊,要不要这么狠。
元流火意犹未尽,瞧他的意思,是要生生地活剥了昌仆的皮。子离大声制止道:“行了,你还想不想变成凡人了。”随便找了一块布,把昌仆的身体随便包裹了一下。甩了甩手上的鲜血,说道:“咱们都回去洗洗吧,血糊糊的怪恶心的。这家伙咱们改日再料理。”
元流火一直没有敢看林惠然,林惠然则全程远远地站在旁边观看,听见子离如此说,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
元流火呆呆地站在原地,子离走到他身边,低声说:“没事,我跟他说咱们在做戏。”元流火目光流转,一滴泪水滴落下来,他捂着眼睛,轻声说:“他刚才……一眼都没有看我。”
元流火暗地里哭了一场,当天晚上,三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子离连说带笑地缓和气氛,说是今天终于抓到了这个妖怪,要好好庆贺一番。又讲起了市井流行的笑话,自己讲自己笑,尴尬得要死。
林惠然神色平静,身体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有条不紊地吃饭吃菜,宛如机械似的,完全不被外力打扰。
元流火哭丧着脸,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筷子拨弄米饭,发了半天的呆,一粒米都没有吃下去。
子离瞄了他一眼,开口道:“流火,发什么呆,好好吃饭。”
元流火跟林惠然是同一款型的机器人,根本对外面世界没有任何反应。子离觉得这个气氛冷得可怕,匆匆放下碗筷,他借故跑出去玩了。
林惠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起身用汤勺舀了肉汁,浇在碗中的米饭上,然后端着饭碗坐在元流火身边,拿起勺子喂到他嘴边,声音低沉:“张嘴。”
元流火扁着嘴扫了他一眼,张开嘴沙哑道:“你干嘛不理我。唔……”
林惠然温柔地把一大勺米饭送到他嘴里,轻声说:“没有不理你。”
元流火抽泣了一声,一边吃饭一边哭,声音又轻又软地说:“你可不要不理我啊,你对我略微冷淡一丁点,我怕死了,心都要碎了。”
林惠然微微低头,长长的睫毛在英俊的脸上上投射出淡淡的阴影,他只是说:“来,好好吃饭。”
元流火本来吓得要死,如今见林惠然恢复了往日的温情,不禁又哭又笑,握着他的手撒娇。两人吃过了饭,去外面散步,见天色晚了,才一起回到房间。
林惠然坐在书桌旁写信,元流火轻快地铺床,又把汤婆子放在了一边,他温柔和气地说:“林公子,以后我给你暖被窝吧,汤婆子用多了会上火的。”
林惠然只是低头写信,并没有回答。元流火有些不乐意了,蹦蹦跳跳地跑到书桌旁,弯下腰好奇地说:“你在写什么呀?”
“我在和南方的朋友写信。”林惠然抬起头,眉宇不露悲喜:“我过几日去南方,四处看看。”
元流火愣了一下:“好突然啊,那我要收拾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