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迈勒凝望着纳吉布的背影,唉声叹气地说道:
“纳吉布……他是我的亲爹啊!他当年离开我和娘,一个人到外面闯荡,再没有回来过。他发了财,从没有想到过我们,他受了苦,我们也不能关怀他。他是我失散多年的亲爹啊,他在家乡很贫穷,但他是一个老实的农民,他在城市很富有,却成了一个十足的恶棍。”
11
一切补给准备好后,卡迈勒要回水绿洲,黛斯蒂蒙娜本想把他留在城里,但长期的朴素生活使他难以忍受亚历山大港的奢华气氛,加上对乡亲的思念,他留下女儿独自奔向大漠。霎时间,惊雷怒吼,乌云翻滚,沙漠上挂起了狂风,紧接着下起了大雨,卡迈勒策马狂奔,涕泪横流,风雨打在他的身上,他的心格外的冰冷,他朝着天空咆哮道:
“炽热的大地,满天的阴霾。”
“我在孤单的痛苦里奔驰,我在雷电的轰鸣里致哀。”
“狂风吹起了无数的黄沙,古老的丛林在疯狂摇摆。”
“毒蛇在饥饿地寻觅,秃鹫在低空里徘徊。”
“可怜的姑娘,无垠的沙海。”
“你的声音如泣如诉,你的美貌万人青睐。”
“强盗的巢穴多么阴森,谁能来保护你的贞洁?”
“苍天为你洒泪成雨,把一切不幸都掩埋。”
卡迈勒思念爱人,痛不可忍,不一会儿雨过天晴,阴云散尽,大地上出现了七彩虹霞,卡迈勒看见水绿洲的乡亲们正骑着骆驼,成群结队的往亚历山大港前进。在队伍的最前方,一头白骆驼上坐着一位姑娘,她穿着雪白的衣裳,领着大伙纵情歌唱,卡迈勒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朝姑娘奔去,把她搂在怀里。
“我亲爱的海伦!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海市蜃楼呢,真的奇迹啊!”
卡迈勒欣喜若狂,手舞足蹈,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海伦,把她抱起来亲个不停。
“那真是太好了,应该感谢伊西斯女神的恩典,让你返回到我的身边。”
12
前往亚历山大港的途中,海伦为卡迈勒讲述了别后的故事。
“我经过子母湖不多远,遭遇了蝎子王的强盗。他们用绳索把马绊住,我摔在了地上,他们将我的双脚绑在马肚皮下面,又牵着我的马的缰绳,飞奔向大漠深处。”
“那时候是正午,沙子好像着了火,我的衣服被磨掉了,身上也被烫坏了。强盗的营地在西边的沙漠里,那里离尼罗河很远,父亲剿匪也没有到过那里。”
“等到了贼窝,强盗把我推进了一间大屋,那是他们分赃的大厅,他们把我翻倒在地,开始打我嘴巴,打得我出了血,他们又想奸污我,这时候蝎子王来了,把他们赶走了。”
“那里的疫情比水绿洲还要严重,男女强盗在地上翻来滚去,他们抓破了自己的身子,直到鲜血流尽而死。蝎子王让手下人分了赃物,自顾自逃命去。”
“强盗们抬出了黄金珠宝,每一件上都沾满了罪恶。他们抢光了财物又去抢马,把贼窝翻了个遍,拿走了所有的粮食和水,甚至没有给蝎子王留下一份,然后就逃走了。”
“蝎子王抽出刀,他看了看刀子,朝我走了过来,我以为他要杀我,那我就再也见不到爱人你了。可是他没有杀我,他割断了我的绳索,又把刀交给我。”
“他哭着对我说,那把刀是他父亲给他的,父亲让他保护受难的人,他却用刀杀人越货。他说他犯下了滔天罪恶,已经不想活了,然而他没有勇气自杀,就让我杀了他。”
“我笑着对他说,他虽然是蝎子王,但也是救我的恩人,如果没有他,我已经被强盗们折磨死了,我怎么能杀他呢?”
“他于是告诉我,无论是洗劫绿洲,还是绑架我到此,都不是他授意的,因为灾情严重,每天都要死人,手下人已经不听他指挥了,他们已经疯了……”
“蝎子王和我走在一起,我俩一路朝子母湖走去,我们的身上既没有干粮,也没有水,炎炎的烈日下,我们想活下去,只能靠两条腿。”
“我身上既有刑伤,又有烫伤,伤口流着血,我浑身疼痛,举步维艰,蝎子王搀着我,我才没有倒下去,我们路上遭遇了毒蛇,蝎子王抽出刀子把毒蛇杀死,他自己也受了伤。”
“因为没有饮食,我俩不久就跪倒在地,我们把自己的衣服撕开,包扎好手掌和膝盖,在滚烫的沙子上跪着前进,夜幕降临,我们不敢休息,一直朝着东去。”
“又是白天,太阳烤得浑身的血都蒸发了,我再也走不动,倒了下去,蝎子王把我扶起,而后他又栽倒,我也把他搀扶,我俩互相鼓励,艰难的走下去。”
“日升月沉,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俩相继倒下,我的身体仿佛被油煎,生命也在燃烧,我疼极了,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我感觉自己要死了,蝎子王也活不成了。”
“这时候,恍惚中,我看见雪莲子朝我们走来了,雪莲子,白骆驼,我们的救命恩人。雪莲子还带来另一头白骆驼,那好像是它的配偶,它们驮着我们东去,最后到了子母湖。”
“我看到了子母湖水,看到了生机,我扑到湖里一阵痛饮,感觉生命之水流遍我的全身,我累极了,倒在湖边晕了过去,醒来时蝎子王已经不见了。”
“如梦似幻,我见伊西斯女神正在湖边为荷鲁斯哺奶,天空中飞翔着象征永生的班努鸟,女神朝我微笑,我又沉睡过去,等我再次醒来,湖边就多了百十头骆驼。”
“水绿洲的乡亲见我归来都很高兴。为了不让疫情蔓延,我们狠心将水绿洲烧毁,大伙紧接着骑上骆驼,一路欢声笑语奔亚历山大港去。”
海伦讲完她别后的故事,又同卡迈勒拥抱在一起。
13
人们到达亚历山大港的时候,天又阴下来,市民望着无垠的天空,悲痛的泪水夺眶而出,他们失声喊道:
“老天,你为什么对希帕蒂娅如此地狠心!”
原来,在三月封斋期里的一天,老师在上博学园授课的途中遇害了。一群宗教暴徒拦截她的马车,不由分说把她拖了下来,拉到教堂空地。他们揪住她的头发打她,好似发了疯的恶狼,他们朝她叫道:
“不放弃宣传你的邪说,就打死你!”
老师坚定地摇了摇头,无论暴徒怎样折磨她,她丝毫不肯妥协退让。暴徒剥光她的衣服,拔掉她的头发,烧起一堆大火,用锋利的牡蛎壳把她身上的肉一片片地刮下来,丢进了大火。暴徒又砍断了她的四肢,最后冲她吼道:
“你要命,还是要数学?”
“……我要数学!”
暴徒把老师投入了熊熊烈火之中。
好像基督徒为信仰殉教一样,这位才女为科学献出了生命。世界上的第一位女数学家,被人在光天化日下残害致死,这令市民心中燃起冲天的怒火,人们悲愤交加,又不得不忍气吞声,白色的恐怖笼罩着亚历山大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