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虫虫,永远永远。
虫虫看着窗外残留的积雪,想着自己快要放假回家的心情,一时间久久不能平静。
娘恐怕见人就说自己快回来了,说不定这次就带了个媳妇回家过年,儿是大学毕业生,要个人就象母鸡生个蛋一样容易。
娘就盼着快点结婚,一方面怕自己的病让自己见不到,一方面,与自己一样大的人,孩子都上小学了,上场大学,再混成光棍,那就完蛋了。
虫虫不让娘担心,放心养病就好,他自己的事情,自己有能力解决。
第三十三春老情艳
(一)
春节的时候,虫虫说要找二蛋、小蛋和当兵探亲的小蛮来家吃饭,病在床上的四嫂说他怕闹腾,一听见人说话就头疼,虫虫只好作罢。
二蛋带着浙江的老婆和一个比猴子还调皮的孩子也说不方便,他老婆吃不惯这里的饭菜。真是洋蛋,谁不知道,走千走万,不如淮河两岸。
小蛋的老婆正挺着个大肚子不说,四嫂对他还相当的反感,去年他爸安教然死了,本来已经入土为安,乡政府说现在不准土葬,又让人把他爸的棺材打开,把已经腐烂的尸体拿出来,倒上汽油给烧了一遍,不就是为了保住自己在粮站的工作么,连大圣一个孬子都不如,一个孬子都知道拿着刀子给人家拼命保护自己老子的地下安宁,他还当了几年兵,白受了国家教育。这样的人,见了就烦,不配到家吃饭。
小蛮风光地回穿着一套军装,嫌自家有灰,脏了衣服。专门找干部和有钱的人家去做客,自己有病在床上也不来看看,有饭不如给狗吃。
虫虫说,不让人来家闹腾,不要说那么多,这时候谁求谁啊?
四嫂说就是,不要再去给他们胡闹,别掉了自己大学生的身份。
一身西服领带的老闷蛋出现在家里的时候,虫虫差点没有认出来人是谁,那红光满面的脸,那发着银光的头发,那带着三四个金戒指的手,这派头就在城里也没有几个能有如此气派。
老闷蛋见了虫虫就抓住他的手,眼里好象还有闪动的泪花。
虫虫觉得他的手好厚,好软。
老闷蛋让随他而来的一彪形大汉从包里掏出五千块钱,说是让四嫂买点吃的,想吃什么吃什么。
四嫂一开始不要,这钱实在太多。
老闷蛋对虫虫说不要嫌少,他今年回到家乡原本准备给花亭小学投资五十万,但后来一想,给花亭投还不如给妙桥投,当年谁把他当成人看?他简直就是猪狗不如的人,不就是谈个姓安的女朋友,到最后被人打昏死在路上连医生都不救。
虫虫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还提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老闷蛋说他亏啊,那五姐和自己早就是三代以外的血亲,在法律上是可以结婚的,要是现在谁反对,他就找律师起诉他破坏婚姻自由。
虫虫说你现在懂的真多。
旁边的彪形大汉说我们安总可是华东地区电子行业有名的企业家,什么都懂,还准备去北大上研究生呢。
虫虫大惊说到,原来这般的有出息。
老闷蛋只是微微含笑。
虫虫想起他春节回来的时候,在村口看见一辆宝马,当时就觉得那肯定是假货车,这个鬼地方,别把宝马车侮辱了,蹭了一块指甲盖大的漆,就是一头牛。
虫虫说他要下橱搞几个菜,好好喝几杯。
老闷蛋说,算了,在你家喝酒怕别人说你闲话。不过我回来谁家也没去,就来你家,不是我来巴结你这个大学生,而是我感觉你虫虫对我是有恩的,当年那狗蛋把我砸昏在地的时候,就是你虫虫喊着要救人,还骂转身就走的大治雁。
虫虫笑。
老闷蛋接着说他准备去狗蛋家好好感谢他一次,但去年的时候就被枪毙了,他还到了他的坟上,给他烧了一点纸,感谢他那一砖头啊,要不是那砖头差点要他小命,他也不回恨的去放火,要不是放火也不会做牢,要不是做牢,也不会有今天。
虫虫不懂老闷蛋的逻辑。
听旁边的大汉插话才明白,原来当年被抓走的老闷蛋,其实被判了六年,减刑后,三年就被释放。释放的那天,老闷蛋准备偷偷回家看爹娘一次,然后就永远在花亭消失,那里没有半点他可以留恋的地方。是夜,回家途中的火车上,老闷蛋光头的劳改犯形象也没有人与他搭话,对面做着一个中年的男人正在打着瞌睡,这时有几个年轻人走了过来,一开始用手打了一下中年人的头,老闷蛋以为是他的熟人,后来见年轻人就趁中年人熟睡,就肆无忌惮地用手摸他的口袋,中年人醒了,大呼抓小偷并一拳就把掏他口袋的年轻人打翻在地,此时,就窜上来一群人把中年人围在中间打,旁边的旅客纷纷闪让,老闷但也准备闪开的,但他发现有人拿刀子捅已经被打昏的中年人,他冲了上去。中年人得救了,他自己却被捅了三刀,那伙人才散去后,中年人陪他在医院住了一周后人才活了过来。那中年人就是现在老闷蛋他们集团公司的总裁女婿,副总裁,了解老闷蛋情况后,就直接把老闷蛋带走,不让他回家了。
集团很大,有十六家公司,老闷蛋现在是分管集团物流的总经理。
虫虫拍了拍老闷蛋的肩膀,说有义气的人不会吃亏,只要放对地方,还委婉地劝老闷蛋为家乡办点好事,比方修修路,自己开车回家也方便。
老闷蛋说他见花亭的街实在太破了,准备在花亭修个农贸市场,让大家有钱赚也是好事。
虫虫说老闷蛋真是有了出息,经济头脑就是发达。
老闷蛋说也不是,花亭毕竟是他的家乡,投资小学,那帮村干部肯定会把钱贪污了,再说就是房子再好,正式的国家教师谁愿意来花亭教书,没有老师,办学也是白办,白办不如来点实惠的。
虫虫让老闷蛋拿走自己的钱,老闷蛋打死也不愿意。
四嫂说等他走了,把钱还给三嫂,花他的钱,别人闲话更多。
虫虫摇头苦笑,幸好自己在与老闷蛋说话时没有说要跟他去的话来,要不然的话,肯定让娘非常生气,骂自己实在没有出息。
(二)
春节后的火车站,连广场上也是挤着满是背着打包小包的人,虫虫站了三四个小时的队,居然也能买到往省城去的票,这想来也可以理解,谁会去那里打工,所有人发财的梦想好象都在南方。
到了火车上的时候,车上居然还没有做满人,虫虫看着窗外拥挤的人,不禁笑到,那南方难道就是天堂。
对面坐着一个扛着红牌的军校女生,样子不到二十,虫虫断定她可能就是大一或大二的学生,不然脸上不会带着那么高兴那么骄傲的神情。
与虫虫同坐的也是一个女孩,长长的辫子,模样不算漂亮但也不令人讨厌,只是笑咪咪的不开口说一句话。
也许是为了消遣旅途的,女军校学生主动问虫虫去什么地方。
虫虫说他也不知道,火车到什么地方停了不在走,他就到那下车,反正到哪里打工都一样。
女学生说虫虫说话真有意思,是上学的吧。
虫虫说早就不念了,家是农村的,实在太穷,念不起书,所以出去打工,连个初中都没读完。
女学生说虫虫是在说谎,哪有农村初中生带眼镜的。
虫虫说他这两天得了眼病,医生给的专治眼睛的眼镜。
女学生笑,她当成虫虫是个幽默的人,便不住的张嘴说话,虫虫装着不懂时时提个简单的话题,让女学生发挥优秀的口才。
虫虫心里偷笑,看着女学生卖弄的样子。
旁边的女孩也不搭话,只是面带笑容,虫虫仿佛看出她知道他在捉弄女学生,所以好几次装的更傻,连北京是哪个省的也不知道。
有女孩说话,火车开的很快,一晃就过了四五个小时的路程,女学生要下车了,虫虫起身为她拿行李架上的东西。
女学生走的时候与虫虫握了握手说再见。
虫虫说再见好啊。
旁边的女孩笑出了声,她让虫虫也把她的包从行李架上拿下来,这一站也没有几个上车的,虫虫坐到了女孩的对面。
虫虫拿下女孩的包,一个很大很重的包。
女孩打开包,虫虫发现这女孩象个小贩,包里面全部是零食。
女孩笑笑让虫虫吃她的零食,说她也是到火车不再走的地方下车。
虫虫发现女孩比女学生的口齿更为清晰,语速更为流畅。
虫虫也不客气,有吃的东西放在面前不去享受,真是傻子。
女孩笑着问虫虫打什么工,脸色还那么白。
虫虫说是做厨师,天天见不到太阳当然脸色不黑。
女孩说在哪个大酒店高就。
虫虫说不是什么大酒店,就是街上那种小饭馆,自己是那里面的厨师,是拉烩面的。
女孩笑,说虫虫真不诚实,虫虫却没有在意,本来人在旅途,要是都说实话,那谈话岂不一分钟就说完。
虫虫问女孩是做什么工作的。
女孩笑着说她在酒店当服务员。虫虫见她的样子不象,知道她也是在开玩笑,于是就大胆地说他们真是天生一对。
女孩没有生气虫虫的油嘴滑舌,只是用手里的一个瓜子打虫虫的脸。打在虫虫的脸上,心里却是痒乎乎的。
虫虫想把他自己定下的谈话角色继续扮演下去,就一直对女孩说有关烩面的东西,比如烩面的营养价值,烩面的传说,烩面的历史,烩面的典故,烩面的做法,烩面的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