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这台戏是县里准备的,因现在花亭与妙桥已有八年没有发生械斗,人们渐渐安心地或是在外打工,或是在老黑山上打石头。现在打石头比以前要省力气的多,一般都有专业的机器。听说还有一条高速公路在罗汉寺下动工通过,人们早就对看电视失去了兴趣,老是在最紧张的片子中加广告或是在吃饭的时候给你来段卫生巾怎么不漏水,真不如一边听戏一边拉呱来的爽快。
据说村里有个人马上要与妙桥一个小丫头结婚,政府要承担所有的结婚费用,说的有鼻子有眼,但就不知道那男的是谁。
虫虫也在犹豫着去省城还是回南京,听说二蛋在南京混的也不错,都有了自己的一个象模象样的服装店。还有那次与二蛋一起搞油漆的同学小春早就出师,在上海接了一个大活,一下赚了几十万。
二蛋春节没有回家,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也许都有了孩子,都还好吧。
四嫂的病时好时坏,坏的时候,就让姐夫过来看看,虫虫说不如让娘跟着姐姐过,到月或是到年结帐,老敢说行,圣桂还是不作声。
安尊文早在年初六就匆匆走了,虫虫不让他走,说让他在家照顾娘,他偷走的。
四嫂让虫虫快出去吧,都老大不小了,还没有成家,实在是她的一块心病,要是成家有了后,她死也能瞑目了。
虫虫走的时候,路还没有干,乱蹦乱叫的三轮车走在上面,时时让人提防着溅到身上的泥水。
虫虫不住地回头张望,见娘老远还站在烟雾迷茫的村口路上,风吹着花白的头发连同瘦弱的身子一同颤巍。
(五)
虫虫出了省城火车站的门口,迟疑了一下,好似何洁公司的人就在门口等着扑上来抓他。
虫虫笑自己的胆小,如果再遇上那伙好似黑社会的人,他就立马报警。
虫虫的出现,让小顾兴奋不已,小顾说他从今年开始就不再考狗屁律师,当律师不是一张证能解决问题的,干什么都是搞钱,现在他必须要有钱。说完指了指他女朋友的肚子,肚子象个小山。
虫虫笑着从腰里掏出一百元钱,说春节结婚没有喝成喜酒,现在补上。
小顾说想喝酒随时可以,兄弟们不要那么客气,等会把小虎找过来一起同醉。
虫虫吃惊地问小虎回来,那杨老三回来么?
小顾笑。
小虎脸上少了许多以前那样的笑容,不说话的时候两眼里抖出许多冷色的光芒。
官人也在,他说他今年还要考研,年前考的一点戏都没有,英语最多能考三十分。
虫虫把话题全放在了小虎身上,对官人的话一笑而过,在农村早就是当爹的人了还考试,简直就是一个当代范进。
小虎说他在号子里一百多天里,知道了命苦不能怨政府,命累不能怨社会,坚决不能与政府对抗。
虫虫说他怎么现在成了劳改队的管教干部,他年轻的时候也呆过三十多天的号子,那里面比上北大清华还要学到东西,说不定,小虎将是兄弟们中最有出息的人。
小虎说大发猪屎吃装疯被判了无期,拣了一条命,杨老三判了六年。其他的细节一概不提。
虫虫怕追问会扫了小虎的兴,一旁不作声地只顾喝酒,他想到了何洁,心口就痛。
只是大冷象孩子般的好奇,不住地张开那模糊吐字的嘴,连环屁一样。
当虫虫在兄弟们一再追问下说出何洁拿货和自己被人绑架的事情来时,兄弟们顿时火冒了起来。
小虎说哥他想再进一次号子,把那个骚娘们胳膊下了。
大冷说他去,这娘们的心实在太黑。
小顾和官人不做声地看着虫虫。
虫虫说他去趟东北,找到她。给她一耳光,完了了事。这是她对自己几年来被冷落的报复,与在座的兄弟们无关。
酒在肚中翻腾,不消一会,虫虫就趴在桌子上。
酒,喝的太急。
酒,对郁闷的人来说是水。
五个大男人都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是悲还是喜,眼中流下的不知是泪还是酒。
一年之计在于春,虫虫在酒醒来的时候,决定一定去东北,打人一耳光,就一耳光。虫虫的一年之计不过如此。
虫虫上了火车的时候,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身上仅还有二百块钱,到了东北回来的路费是绝对不够。
车已经开了,箭已经不能回头。
经过一夜的奔跑,到了伟大首都北京时,天才大亮,虫虫买了一碗方便面,吃完后接着佯睡。
出山海关的时候,火车上的广播播放歌曲,反复一句我为你翻山越岭歌词,让虫虫望着窗外发呆,自己这是为什么翻山越岭,人家是为了爱,自己是为了恨,没有爱怎么会有恨?这么俗的话自己就是不明白。歌曲的旋律很美,美的让虫虫有点动情,他仿佛想到了何洁的好。
虫虫按地址找到了何洁的一个高中时最好的一个女同学,管慧。管慧见到虫虫吃惊地睁大眼睛,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虫虫说何洁让他来找她但没有她的联系。
管慧给何洁打了传呼,虫虫接的电话。何洁一听虫虫的声音顿时在电话的那头呜咽起来,哭声非常低沉,从丹田的深处漫出来似的。
虫虫说见面再说,何洁说她不敢见,怕虫虫打她。
虫虫说不打。
何洁说保证不打才见。
何洁、虫虫俩人在一家小饭店的圆桌旁,各人都有着不尽的心事。看着何洁面带惭愧的脸,虫虫实在是不忍心实施来时的计划,他想到何洁对他的一切还是上学时的那么好。
何洁说她拿人家的货,是那家公司逼的,凭什么她付出那么多劳动就不能拿到应该得到的收入,拿他的货是活该。
虫虫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到现在还嘴里含个屎橛子给个麻花也不换。
何洁说那个公司的副总经理检查工作时,差点要强奸她,说完就哭。
虫虫说哪个副总经理,他回去把他劈了。
何洁不住地用圆桌上的餐巾纸擦着眼泪和鼻涕。
虫虫的心彻底软下,他向老板要了一瓶酒,喝的比东北人还爽快。
何洁没有住在家里,她租有一间平房。
俩人把门刚打开还没有把门销上的时候,就相互抱在一起迫不及待地滚到了床上。
反复了几次激情,把郁闷了一冬晦气彻底燃烧完毕,虫虫的酒已醒了,天早就亮了,这里半夜天就会亮起。
“你还回省城么?”何洁抚摩着虫虫宽大的胸膛。
“回去,娘的病要我照顾,我不能这么远。”
“我家人打死也不让我回中原,说那里的人太坏!”
“哪里都有好人和坏人!本来这世上就没有好人和坏人!”虫虫不知道从哪里想到一句台词。
“你还爱我吗?”何洁在黑暗中看着虫虫的眼。
“还说这干什么,我不远万里来找你,什么都不用说了。”虫虫从不把爱字挂在嘴上。
“那你别走!我们还在一起!”何洁的手加大力气地抚摩着虫虫的身体“我家人说我不能生孩子,你是那么优秀,怕你以后不要我!”何洁幽幽地说。
“靠!别这么说,我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老婆!”虫虫翻身又把何洁压在身下,自从与何洁认识这么多年来,虫虫从没有如此的热情过,顿时又让何洁连声娇叫起来。
第三十一 万里茫茫
((一)
东北这里的人才交流会人不多,虫虫轻松地得到两家单位的面试通知,何洁带着虫虫坐着公交熟悉地形。
虫虫被一家单位录用的时候,何洁尖叫着高兴,从虫虫到东北至今不过三天。
但接下来却让虫虫犯难,他是个标准的路盲,以后怎么上班?
想在单位附近租间房子,但兜里的一百块钱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何洁说她也没钱。
单位的张经理是个脾气好的人,没当经理之前是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