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涅天!”翎愤然吼道,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脑中,眼前阵阵发黑。
“你若是信我,就……不会用剑……”涅天的声音变得艰难,脚下微滞,继而又顶上一股力,继续向前。
“我……”翎不知该如何回答,手中的力道却渐渐卸了。她无法再坚持,眼看着剑尖没入涅天胸口,一寸寸没入,那深度,已经是极限。如若她不妥协,剑尖会直入涅天的心脏。她相信,涅天……不会妥协……
“翎……放下剑,我不惧与天下为敌,却不接受你对我刀剑相向。我不信你不爱我,如果你仍有顾虑,我愿独自在黄泉等你。”涅天带着血的唇角微微勾起,已经显得恍惚的眼中温柔如水,目光贪婪的看着翎滚动着泪水的眼睛,似这一刻,已是永恒。
翎抬起头,手中的剑早已撤至身前,隔着泪光,涅天胸口的血仍旧鲜红刺眼。
仰望着涅天如战神一般英武的面庞,那曾经飞扬着绝世霸气的眼中,此刻面对她,尽是温柔。这是她的爱人,这本是与她挚爱无暇的男人,但是宿命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他们不是神仙眷侣,他们是……天敌……
不,不能说是天敌,因为,这场斗争,她……输了……
咣当一声,翎手中的剑脱手落在地上,她输了。涅天可以狠得下心撞上刀刃,但是她却狠不下心刺下去。纵然她不愿面对有朝一日的背叛,此刻,她依然无法杀了涅天,或许,如若真到了涅天背叛她的那一天,她仍旧下不了手。
翎伸手点上涅天身上几处止血的穴道,突然跌坐在地上,“涅天,我输了……”
涅天看着颓然坐在地上的翎,眼中木然着已经没了光彩,仿佛一具抽去了灵魂的躯壳,像一只被折去了翅膀的鸟。
翎,在我身边,果真……如此痛苦?
涅天仰起头,望着天边如血般的夕阳,心已经痛到了麻木。深吸一口气,转身回返。
“焕,靖,将翎压入天牢内,没我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接近。”
红颜所在,英雄冢(1)
当凤白墨赶到涅天的寝殿,寝殿外已经重重把守,焕和靖面色沉凝立于寝殿门前。
凤白墨摆了摆手,止住了焕要出口的话,一把推开寝殿的门,“任何人闯入,杀无赦!”
“遵命!”
回手关上门,凤白墨再也掩不住淡然,一口牙咬得咯咯作响,边走边开始撸袖子。
他要干嘛?他想揍人!
他虽然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整个皇宫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未来王妃用剑刺中了君王的心口,而君王震怒之下,将未来王妃打入天牢。
荒唐至极!
北堂翎那点身手,能伤得了涅天?除非……
从一开始受伤,到之后中毒,到如今再受伤,如若不是涅天愿意,北堂翎可能伤了涅天一根头发?!
他愿意……又是他愿意!他以为他有几条命?还是真的不要命了?
他受北堂翎的伤,次次命悬一线,再换一个王位都够了,他换来什么了?换来什么了?!
凤白墨此刻气得几近抓狂,但是,在转过身,看见床榻上躺着的涅天,紧紧攥着的手,倏然松开了。
愤怒归愤怒,他怎么可能动手打涅天?更何况,如今涅天的情形……
凤白墨深深叹了口气,伸手解开涅天胸口草草包扎的绷带,心口间的伤口被点了穴仍旧向外涌血。抽出一根金针刺入,试探着伤口的深度,当金针终于触到了底端,凤白墨没有握着金针的手,攥紧得快要将手骨捏断了。
“翎……”许是金针带来的痛楚,涅天无意识的轻唤出声。
凤白墨猛然停下处理伤口的手,顾不得一手的血,继而转身走向门外。
“焕……”凤白墨一声令,犹豫了一番,终究狠下了心,“北堂翎留不得了。”
他不再顾虑北堂翎是否是涅天所爱,爱上这样的女人,对涅天来说,完全就是灾难,总有一天,涅天这条命,要交代在北堂翎手中。
哪怕等涅天醒了将他凌迟处死,他也势必要除掉北堂翎!
然而,焕的回答,却让凤白墨更加怒火中烧。
“凤相,君王有旨,任何人不得见北堂翎,更不得加害,尤其是……凤相……”
红颜所在,英雄冢(2)
“他妈的连我都防!!”凤白墨有生以来骂出第一句脏话,一甩衣袖,砰的一声关上门,重新回到床前。
手颤抖得根本把不了脉,凤白墨只得暂且相信,北堂翎剑上应该无毒。细细上药包扎之后,望着满手的血,他再也忍不住,别过了头。
他的命,是涅天救的,他一身医术,是为涅天所学,他满腹治国之道,为了这个国家,也为了涅天。
而如今,他却只能替他疗伤,没办法替他解决伤痛的来源。
他本想,北堂翎是个聪慧通透的女子,涅天为她付出至如此地步,她会感动,涅天的优秀,她会心动,涅天曾经受过的那些苦,她会心疼。
但是他错了,正如涅天所说,北堂翎是个特别的女子。但是她是不是过于特别了?!可以软硬不吃,可以油盐不进,只是,她连心都没有吗?
“翎……”
涅天微弱的呼声让凤白墨回过神来,伸手附上涅天的手腕,体力透支他原本就知晓,可这心脉复发的伤,俨然是此前续命之药的副作用……
该死,北堂翎,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凤白墨愤然抽手,手背触上涅天的额头,滚烫异常,再看其脸上,早已没了血色。
天下间最奇珍的药,凤白墨此刻绝不吝啬,体内所有的内力,也丝毫不加保留,全数送入涅天身体中。
弑天就要开战了,国中形势,最了解的莫过于他和涅天。此次数国联手,攻势非同小可,一旦有差,弑天真的有可能亡国,而这个时候涅天重伤,实属雪上加霜。
“翎……”涅天沙哑的呼唤声突然加重,紧接着,气息陡然变得躁动。昏迷中,一只手紧紧压上心口,仿佛痛极一般弓起了身体,全然不顾血浸湿了绷带,从指缝中汩汩淌出。
内力几乎所剩无几的凤白墨被推到了一旁,挣扎着起身,根本压不住涅天,逼不得已下,两枚金针已经刺出。
想让你睡,你却不得安稳,那让你醒,你是否就能安然?
红颜所在,英雄冢(3)
凤白墨看着停止挣扎悠悠转醒的涅天,头一次有了无力感。曾经腥风血雨,随着涅天出生入死,他都未曾如此无力。而这时,他却无能为力。
深深吸了口气,凤白墨怔怔看着自己攥紧又展开的手,他此刻能做什么?他堂堂一国之相,此刻却只能做一个寻常丫鬟也能做到的事。涅天寻常时候都不让任何人近身,别说是重伤的时候,更何况此时,他也不允许再出现什么意外。
拿了帕子替涅天擦拭着额头的汗,凤白墨不期然想到了数年以前,他带着人将涅天从棺椁中挖出来,为保密行事,他也是这般亲自照顾涅天,而焕和靖死死守在门口。
但是,那一役,涅天命悬一线,却换来了弑天至高无上的权利与地位,但是这一次……涅天,你究竟想换什么?还是你……终究没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