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这同时,舜蛟竟像是懂了什么,悄悄退下,只在远远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地方,站立等候。
“这里龙太多了。”翎不知道涅天究竟想问什么,索性直接将看法说出。
涅天点了点头,“是太多了,不过龙是青远国的象征,是他们的骄傲,倒也不为过。”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翎疑惑的开口问道。
“我以为你知道这里。”涅天略有深意的一笑,回首遥望着远处此起彼伏的宫殿,轻声说道:“在你身边那个名叫青偃的男子,这里,曾经是他的家。”
咎由自取 (3)
翎脑中如惊雷一般炸响,睁大了眼睛看着涅天。这里……曾经是青偃的家?那么青偃……
“他曾经是青远唯一的皇子,可惜,他为青远国带来的,只有祸患。或许,也不能怨他,谁让当时的青远国对上了莫兰家族呢?咎由自取而已。”涅天嗤笑说道。
“你带我来这只是为了嘲讽他?”听到那句咎由自取,翎确实有些恼怒了,虽然知道当时的青偃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再惹祸也不关他的事,但是听到涅天将青偃与青远国的亡国相挂钩,又是如此轻慢的态度,想着,火就忍不住。
“你很维护他?”
“是你该懂得尊重!一个国家灭亡,你置身事外不痛不痒也就罢了。横加嘲讽,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一个笑料而已?还是我维护青偃在你眼中也是笑料?这就是你身为一国君王的姿态?!”翎久久压抑的怒火喷薄而出,涅天的无理取闹,强势骚扰,冷眼无情,实在让她忍无可忍。她一直以为,那个给了她栖身之所,给了她唯一安宁之地的竹楼主人,必是世间难能可贵的性情之人,却不想,日久见人心……
涅天眼中划过一丝翎根本无暇去察觉的伤痛,气息陡然变得沉重起来,铁青着一张脸,嘴唇微微泛白,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继而邪肆的一笑,“是又如何?你自身难保,还有功夫去哀伤一个已经灭亡的国家?还想要维护其他人,你不觉得自己可笑?”
涅天一番毫无遮掩的嘲讽彻底将翎最后一丝理智击碎,其实,他说的也没错,是她自不量力,都是她的无畏嚣张,她都明白。但是,自己明白和被他人硬生生揭开,绝对是不同的感受,尤其这个人……居然是涅天。
她不愿相信这些都是涅天的所作所为,当年的竹楼主人,绝对不是这样。
“是啊,我是很可笑。”翎自嘲苦笑一声,“而如今更可笑的事还在发生,我居然会站在你面前任你嘲讽!”翎说不下去了。
她曾经有个瑰丽的梦,梦见自己的命定之人打破诅咒,成为她一生的归宿。而如今,另一场梦也该醒了。当年的竹楼主人,只是她的错觉,是她在悲哀之时无力探究造成的错觉。她也觉得自己可笑,仅仅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就将他无限遐想成了世间完美至极的人。她,真的很可笑。
“你可以选择不站在我面前,但是北堂翎,记住一点,你的性命是我的,擅自离开,后果,你应该能够想得到。”涅天的神情是认真的,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正式,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真正正的威胁。
说弃就弃 (1)
回到了行馆,涅天遣退了所有的人,独自用午膳,毕竟使左手用膳,量他武功高强,也绝对好看不哪里去。
一顿饭吃得有些艰难,涅天只觉得身体越发沉重。昨晚伤得似有些重了,他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估摸着硬生生受了翎差不多十掌,现在想起来,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纯粹就是疯了。
然而,这个时候,他就连调息内伤的心情都没有,在青远旧宫被翎气了那是小事,他也算得知了,翎似乎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不甚了解。即刻回宫,绝对是上策。他有预感,既然莫兰家族以恩怨之心下了预言,就绝不会旁观事态任其发展。
“舜蛟。”
“属下在。”
“整军完毕即刻启程,不做任何耽搁,尽快回宫。”涅天一想起莫兰家族随时可能掀动消息,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君王,那夺了梵羽国的姬姓……”
“杀。”涅天得知翎来到极北陆就被梵羽国人追杀,他不管这个姬姓与翎有何怨仇,杀了,一劳永逸。
“梵都外此刻有五万兵马待命,属下欲分出两万,护送君王回宫……”
舜蛟还未禀告完,涅天突然开口打断了,“全数撤回弑天。”
全数?舜蛟顿时愣了一下,梵都刚刚被拿下,本就该驻兵守卫,等待官员来交接,正式将梵羽国划入离殇境内。全数撤回?“君王,那梵羽……?”
“弃了。”
“什么?”一向以军令严于律己的舜蛟,此刻大惊失色不由得问起了原由。虽说拿下了梵羽国实属投机,但也毕竟不是个小国,弃了?纵观历史千年,何时有过君王夺下了国家又轻言放弃?
涅天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什么都不用问,弃了便是。”昏君,他如今就是个活生生的昏君。打下梵羽,虽没废吹灰之力,但也是将士们拼命换来的。说弃就弃了……也是他无奈之举,弑天已经太大了,如若有朝一日各方来攻,他要保证集中兵力能够保得住弑天。更何况梵羽和弑天并不接壤,中间隔着一个偌大的磬玄,首尾不能相顾,到时仅是拖累而已。攻打梵羽只是他一时兴起,看不惯姬姓小族与他同为君王,这个国家对他来说形同鸡肋,如今时期,弃了,百利而无一害。
“派使节前往离殇,让宫千聿自己看着办。”
“君王弃了战果也就罢了,为何……?”舜蛟只觉得今日的君王颇为怪异,一改往日的散漫不说,居然要将到手的国家送与宫千聿。谁人不知君王与宫千聿乃是多年的劲敌,如此做法,实在让人难以捉摸,更加难以服气。
然而,涅天已经不发一句,只是阴着一张脸,望着舜蛟不语。
说弃就弃 (2)
“属下遵命。”舜蛟最终敌不过涅天审问般的目光,听令前去安排。
直到舜蛟离开,涅天才突然坐在椅子上,伸手按着胸口,只觉得胸中憋闷异常,身体更加无力。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得到什么?他自己都不甚清楚。但是他明白一点,与其将一个废国扔下任小人钻空子,不如大大方方送给宫千聿,如此一来,极北陆南防线统一为一整体,日后,希望能有用处。
翎没有想到涅天居然这么迅速,午后刚过不久,就有人来通知她启程。而如今,她已是个被人捏住了把柄的阶下囚,听令而为,也只能如此。
“北堂姑娘,君王有令,要你同乘马车。”舜蛟例行公事说道。
“好。”翎倒也算好说话?算么?人家都说了,君王有令,呵,她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过这句话了?
出门见着已经停好的马车,比之普通的马车有两个大,翎倒是安了安心,够大就好,同在一个马车内,还是能离得远点就远点。
一弯腰进了马车,马车外面只是朴实无华,但内里可就大不同了,比之她当日回北列都城时坐的马车还要奢华几分,而且异常宽敞,可坐可卧,别说两个人,就算是四个人,也不会觉得丝毫拥挤。只见涅天已经在车内,躺在雪白的狐裘褥子上,狐裘垫了好几层,身体隐然陷了下去,手里捧着本书,见她进来,眼皮也没撩一下。
翎百无聊赖的看着熏香炉内冒起的与发丝一般细的青烟,淡淡的龙涎香,与她之前用过的那些不同,在她的认识中,龙涎香,是属于男人的味道。撩起帘子向外看了看,路边的草木不紧不慢向后退着,仅有草木也没什么看头,继而又放下了帘子,轻轻叹了口气,这一路上不知要走多久,难道自己真的要在这里一直发呆下去?
看了看涅天,居然睡着了。手拿着书歪放在胸前,似乎是看着看着就睡了,下方的雪白衬着暗紫色的长衫,墨黑的长发散落其间,分外显眼。睡着的涅天带着一种翎从来没见过的宁静,平日里那些霸气,锋芒,邪肆,全然不在。翎头一次敢这样毫无顾忌打量涅天,此刻的他,更像一个普通人,虽然不明白涅天为什么能允许自己在她面前睡着,但是这另一面的他,却让她心中滋味难以言喻。
当翎细看涅天的脸色,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做梦与她吵架?为什么睡着还隐隐皱着眉头?就连那脸色,也跟与她吵架之时如出一辙,只是现在看着似乎有点……?
翎摇了摇头,她想多了。看着涅天似没有要醒来的迹象,翎伸了个懒腰,慵懒躺靠在一旁,她真的要这么无聊度过这段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