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那一剑是意外,我并不想伤你的。」南宫秋实心中懊悔不已,却只能眼见着萧若离离自己越来越远而无法挽回。
「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吗?」萧若离目光飘忽,神魂似已远游而去,「你以前对我说过,这里叫做燕子矶,每年都会有痴男怨女在这里殉情。如果一对情侣在这里殉情而死,那么来生他们便可成为夫妻。小秋,你说,如果我们从这里一起跳下去,来生会不会成为夫妻?」
一个巨浪以万钧之势重重地撞在峭立的石壁上,撞得粉身碎骨,玉屑飞扬,白蒙蒙的水雾将人的视线遮住,无法看清下面的景色,只能听见隆隆的水声如战鼓声声击打在人们的心底。
萧若离笑着,笑得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住。
「我忘了,我们不是情侣,来生怎么可能成夫妻?对了,即便我们是,来生也成不了夫妻吧……你有听过两个男人成亲的吗?」萧若离一边笑一边喘着气,身后便是万丈的悬崖,他却好像没看见似地直向后退,直到足跟露出悬崖之外。微一探脚,便有细小的石块跟尘土滚落而下,被水声和雾气遮挡着,半点声息也没有了。
「阿离,你要做什么?!」南宫秋实魂飞魄散,想飞身过去,又怕萧若离真地就此跳下去,「阿离,你先过来,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萧若离悠悠地说。「你看,来给你贺喜的人差不多都过来了吧。」
南宫秋实闻言一震,回身看去,果然见到人影幢幢,正快速向这边移动。
「真有趣,看来无论是在苗疆还是中原都一样,爱看热闹总是人的天性。」萧若离张开双臂站在崖边,江风猎猎,将他的衣角高高吹起,仿佛他随时都将御风而去。「小秋,你猜一猜,如果我在他们面前跳崖死了,你会怎么样?」
南宫秋实面色苍白,一句话也答不出。
「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萧若离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背信弃义,下流无耻!小秋,你在中原武林再也抬不起头了。」
「阿离,不要做傻事,如果你想报复,根本用不着去死。」南宫秋实的心脏快要裂开般痛着,「我可以跟你离开这里,离开中原,你想怎么对付我都可以。求求你,阿离,求求你,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萧若离好似什么也没听见,手搭凉篷向远处望着,眼见人群越来越近,隐隐也有人声传来,他的唇边泛起似有若无的笑容。
「时候差不多了。」他轻轻地低语着,「南宫秋实,你永远也忘不了我了。」
转眼间,跟来的人群已奔至南宫秋实的身后,又不约而同地一齐停下,看着崖边摇摇欲坠的萧若离。
萧若离冷冷地扫视着南宫秋实身后的人群,高矮胖瘦,形容各异,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跟上自己与南宫秋实,这些人的武功也算不弱,想来应该都是中原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当目光转到南宫秋实的身上便凝滞不动了,萧若离久久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的容貌表情深深地刻入脑海中一样。
「小秋,再见了。」最后,他潇洒地挥了挥手,脸上露出无比灿烂悦目的笑容,这笑容几乎让所有在场的人一时间失了神。
再见了……
萧若离仰天长啸了一声,身体向后一仰,张开双臂,如御风之灵鸟落入万丈深渊。
众人全都惊呆了。好不容易追上了他们两个人,没想到刚停下脚步还没得空喘一口气便看到如此凄美的一幕,刚放下的心立刻又被揪了起来。
南宫秋实楞楞地站了好久,突然发出一声悲啸,人跟着向崖前扑去。
「阿离!」悲鸣声在空中盘旋,惊起林中百只栖鸟,扑楞楞地展翅飞起。南宫秋实的身体扑到崖边,竟半点没有要收势的意思,眼见着就要随着萧若离直落下去。突然,他的腰身一紧,身体被人紧紧地勒住了。
「秋实,不要做傻事!」早已有戒备的西门冬里死死扣住南宫秋实,「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放手!」南宫秋实双目喷火,一掌便向西门冬里头顶击去。
西门冬里头一偏,身体打个转,让南宫秋实这掌落空,可紧抱着他的双手一刻也没敢松开。
南宫秋实发了急,脚踢手推怎么也甩不开西门冬里。
「你别忘了,西门家是六扇门的教头,只要被我抱住,任你有再大神通也别想摆脱我的擒拿手。」西门冬里说道。
「是兄弟就撒手,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南宫秋实红着眼,对西门冬里大声叫着。
「就因为是兄弟才不能撒手,你要真想跳下去,大不了拉着我陪你一起跳!」西门冬里断然拒绝。
「冬里,不要让我恨你一辈子!」
「我若现在撒手,恨我一辈子的人就是我自己!」
吵得正厉害,耳边突然听见有人大喊一声:「冬里,你松手,让这个孽子去死好了。」西门冬里扭头一看,南宫撷英手执着长剑,气喘吁吁地站在人前,须发皆张,目眦尽裂。
「姨父,你这说得是什么话?」西门冬里有些不高兴,原本就对姨父的做法很不耻,现在自己正辛苦地把南宫秋实往生路上拖,他这个亲生父亲反而来此给自己泄气,叫他怎么能对南宫撷英谦恭有礼地说话。「每个人的生命都很重要,再怎么说,秋实也是南宫家的独子,你想让南宫世家绝后吗?」
「这样的孽子留着也没有用处,只会给南宫世家抹黑,让我们颜面尽失,将来我如何跟列祖列宗们交待!」南宫撷英挥动着长剑愤愤地说。
「冬里,听见没有,你快点放开!」南宫秋实发了疯一般使劲掰西门冬里的手。
「不放、不放,我偏就不放!」西门冬里也急红了眼。「有本事你就把我一起拖下去,要死我们死在一起。」
「疯子,疯子,你们两个都是疯子!」南宫撷英跺着脚,嘴里说着狠话,可要叫他真地杀了南宫秋实,他未必能狠下这个心来。毕竟是自己养了快二十年的独子,平日虽然对他严厉,但爱他之心绝不会有假。「冤孽啊,真是冤孽,想不到我南宫撷英一生英名,今天全都毁在这个不肖子身上。」
「姨父,你这话可不对,」一边死死扣着南宫秋实,西门冬里一边对南宫撷英道:「若不是你自己贪心不足,又怎么会让秋实跟人家交往,就算秋实有错,究其根源,也应该是在姨父您的身上,您又有什么资格去怨别人!」
「你、你居然敢对老夫如此说话,简直没大没小!」南宫撷英被西门冬里几句话噎得面色铁青,当着众人老脸也挂不住了。
西门冬里轻哼了一声,乘着南宫秋实不备,举手一掌劈在他的颈后。南宫秋实眼前一黑,倒在了冬里的怀里。
西门冬里将他抱起,向山下走去,经过南宫撷英之际冷冷地瞥过一眼,口中语音虽轻,却也足以让在场的人听得真切。
「我西门冬里做事上无悔于天,下无悔于地,公门中人从来要求实事求是,公道公正,要我因为你是我姨父而扭曲事实,信口胡说,我们西门家的人可做不出来。姨父,您费尽心机得到的寒髓魄已经没有了,不要再把您最珍贵的儿子也弄丢了。」
「臭小子,什么话!」南宫撷英的语气不觉软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