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面前这一对儿,往那儿一坐,便仿佛在两人周身,展开了一幅清浅幽雅的水山画。青山葱翠,流水 潺潺,这样一幅高山流水图,理应是一对好姻缘。只是这中间却又有一看儿。这画儿越是消楚,这情事便越 是坎坷。
老头儿也是年过半百的人,对这个向来不大以为然。不辛苦,哪能外练筋骨皮,内练坚贞气?不过这事 儿事关自己心爱的侄子,便只是因了乔珍当年那一句话,也是要不辞辛劳,插手来管一回,扶一把的。虽然 还不至动用了慧眼,老头儿却也吃出味来了:这丫头,一百个不自在,一千个不安心,想要逃呢。他嘿嘿笑 着,只不做声。心里乐得跳:好戏好戏。两个终于要开战了,俏徒儿要和好侄儿斗法了!
路安也察出阿京的不对劲了。
不过一个早餐,两周多来每天都是吃光喝净抹嘴走人,怎么好端端去了一回川城,就别扭起来了?如果 不吃,回了对面房间,小睛上夜班辛苦,这会儿还睡着,还不是要自己做?
他清楚阿京。这么多年,似乎总是一个人胡来,有一顿没一顿,如果不是有小晴,她会把自己喂得如旧 社会的长工,只有皮包骨了吧?虽说看起来风光,不大会做饭了,便去下馆子,但吃得总是不营养也不卫生 。这么大的女孩子,何曾想过要精心照顿自己?想到这里,路安又想到杨本虎。心里泛起的不是醋意,竟是 恨意。二十岁到二十五岁,应该是一个女子最美妙的年华吧?他和她一起,侵占了她那些美丽的年华,他又 为她做过什么?甚至,竟不曾走进她的心里,去抚摸最柔弱伤痛的那一角。
心痛她的过去,也庆幸过去已经成为过去!
路安淡淡地看了阿京一眼。她低着头,吃得匆忙。试图掩饰什么,但因了这份匆忙与略微的无措反露出 可疑来了。
微微地笑在路安的嘴角浮现。她那张小脸,简直就是一张表情符。是喜是愁,全写在脸上。这样子不安 ,打的什么主意呢?
阿京抬头,无意见到路安微低着头的笑,顿时愣了一下。他一个人笑什么?
再一抬眼,墙上有一幅画,装裱精美。黑色的镜框中,是一望无垠的雪原。一棵粉妆玉彻的小树下,站 着一只几乎和雪一样白的迷路小兔,微微立着身子,红色的眼晴如宝石一般闪着光,正在迷茫的雪原上寻找 着方向。
阿京垂下眼来,几不可闻地叹气:我的方向,又在哪里?
路安默不做声,将她这一切暗暗看在眼里。
阿京吃完,匆匆向路子善告个安,逃也似地出来。路子善似笑非笑地斜了路安一眼。路安神清气爽站起 ,看一看时间,不紧不慢朝门外走。
阿京把自己陷在沙发里。照着平常,洗一洗,是照例要去补个回笼觉的。这会儿却有些心神不宁。感觉 自己说起不要和师父一起吃早餐这事儿,似乎做得不妥了。似乎有欲盖弥彰之嫌。路安还笑。边吃边笑。他 笑什么呢。
阿京烦恼地撑着额头。又为自己的多事生气。他笑什么关我什么事呢?怎么会为了一个笑这样惴惴不安 ?
门轻轻响了,路安推了门进来。阿京瞄他一眼,更深地缩进沙发里。刚刚进来慌乱得很,忘记锁门了。 不然,便假装睡了。眼前这个大活人,竟突然变成了烦心之物了。
“今天不睡了?”路安坐下来。
“要睡。马上就睡了。”
“下午做什么?”
“呢……阿锦约了我逛街。”
信口编瞎话。反正,不要和路安去做什么。不要和他在一起。趁着还清醒时,离远一点。
不为成为那些流言的口实,也不让自己再搅进伤人的漩涡。
“哦,阿叶说今天两个人去看看老泰山,说是阿锦小侄子生日。要带他去儿童乐园。”
路安不咸不淡地说。
阿京的脸立刻红了。不带这样儿的,不露一点儿声色,当场就把白话给戳穿了。
“我去睡觉了。我哪儿都不去。”
阿京有些赌气。声气也硬了。开始耍赖皮。垂着眼帘,眼观鼻,鼻观心。脸却微微地红了。
路安好笑地看着她。垂下的眼紧盯着自己的鼻尖,小脸上有红晕,犹似一个没有得到玩具而生气的耍赖 的孩子。粉嫩的脸白里透红,他有忍不住想咬一口的冲动。这丫头简直是他的克星,随意的一个小动作,就 惹得他蠢蠢欲动了。
路安也的确动了,走到沙发边凑近了阿京,鼻子快抵到她额头上了,声音里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宠溺:“ 小屁娃儿,你为什么骗人?”
阿京的脸更红了。他凑得这样近!他凑这样近做什么?身上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香皂清香,温热的鼻息 喷在她脸上。他就像一个巨大的热磁场。紧紧地逼在身例。阿京陡然地紧张起来,嗓子发干,身上也开始发 热。她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跳起来,慌乱地嚷:“我去睡觉!”
动作跳得那么猛,路安来不及闪避,鼻头便被阿京的头结结实实撞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啊了一声, 摸着鼻子皱起眉头来。
阿京在门口呆了一会儿,心里有些懊恼自己的不小心,却又不愿拉下脸过去看看他撞得重不重,矛盾犹 豫中,恨恨地一跺脚,说道:“你离我远一点儿!”
说着转身用力一甩,砰一声大响,把门给重重关起来了。
路安靠在沙发边摸着鼻子苦笑。这姑奶奶哪根筋不对劲了?不过凑近了一点儿,还没带什么威胁,更不 曾把想法付诸实施,就如此大发脾气?还让他离远一点儿?
站了一会儿,听得门里也没什么动静,暗暗摇头,在沙发上坐着沉思了一会儿。她变了。有什么地方变 了,又不大说得清。不过,总是好的,少发呆也少叹气了。不过变得有些喜怒无常。会在他面前使小性子了 !路安微微地笑起来。这才是阿京。小小的柔弱的心要承受那么多的往事,还要套一层面具在脸上的话,便 太累了。他要她从套子里出来,还原本色。离远一点儿吗?她害怕了?不。他会走得更近!
阿京虚弱地坐在床上,捂着脸,眉眼都皱成一堆了。自己这是怎么了?这样的失态?不过是站近了一些 ,怎么就这样紧张,像从没有被男人靠近过的青涩女孩!真是越活越没落了!
坐了半天,郁郁地躺下,听见外面没有动静,过了好一会儿,门被轻轻打开。阿京赶紧闭上眼晴,大气 都不敢出。路安走进来。在床边看了一看,仍旧带了门,一会儿便听见外面门落锁了。
他又进来做什么?不是让他离得远一点儿?阿京有些不耐,却似乎有更多的安心,朦朦胧胧中,做了无 数的梦,纷乱斑斓。
纵是如此,醒过来后的阿京捂着胸,坐在床边,更加害怕。她是不是要陷进去了?没有一点儿防疫力了 吗?趁现在还意识请明,早退步早抽身吧!
阿京下意识的拒绝和躲避让路安有些好笑,也有些惶惑。
她在怕什么?躲什么?
但无论怎样,她依然每天早早地练功,盯着门边的红线与他的身影,乖乖地吃早餐。这样就很好了。只 要她在身边,他就觉得安心。
路安下午通常都会出去录节目,到晚上才能赶回来。阿京上午补瞌睡,下午便在路子善的安排下处理些 资料传真之类,通常都是不大看得懂的隐语,偶尔代路子善回一些邮件。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着,似乎什么都没变。又似乎有什么悄悄地变了。
五十三、另一种等待
林千娇坐在客厅里,低着头,轻轻用手抚摸已经些微突起的肚皮。佣人削了一盘水果,杨夫人用果签叉 起一块,递给林千娇。满脸都是慈爱的笑。
二姨坐在旁边,啧啧地叹:“看这肚皮圆的,一定是个小子,将来和阿虎一样壮实。”
林千娇低下头来轻轻地笑。她怀了他的孩子啊。虽然他从得知这一消息以后一直冷冰冰的,但她就是怀 了他的孩子。那么多年在一起长大,没有建立爱情,也还亲情。他违逆不了他的家族。也不会真正下狠心伤 害她!这就是她的筹码。
虽然被他压在身下时,他醉得一塌糊涂,嘴里喃喃念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但她心甘情愿,紧紧拥着他 ,把每一寸肌肤都贴着他,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