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周时间过得很快,薛均潜晚上回来,陈俭下午还约了去诊所检查。但是薛均潜临时改了航班提前回来,陈俭只好匆忙地做完检查然后去机场接机。去的路上他还在药店买了几份验孕棒。薛均潜回家了,他当然不会有太多机会去诊所检查。
接到薛均潜时已经八点多,两人随便找了一家餐馆吃饭,陈俭借口去厕所,摸到口袋里的验孕棒心情很快又落了下去。他害怕在家里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才在外面检测的。
这次的结果依旧让陈俭失望。
两人吃饭时说些有的没的,薛均潜跟陈俭抱怨这次对方公司有多烦人,而陈俭只是听着,很少搭话,一副神游天地的样子。回了家陈俭也依旧心事重重,他甚至把压在衣柜最下面的很暴露的全套贴身衣物拿了出来,犹豫今晚要不要在睡衣里套上这个。
还是不了。陈俭羞耻地想。
薛均潜还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忙什么。陈俭跑过去亲薛均潜一口,然后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他懊丧地想到今天那根验孕棒,长长叹了一口气,像要把这段时间积攒的所有郁气倾泻而出。今天连诊所的消息都不用看了,反正也没什么用。
不知道在里面洗了多久,薛均潜忽然在外面敲门:“陈俭,你洗好了吗?我有事问你。”
陈俭疲惫得只简单地应答一个“知道了”,而薛均潜不知为何长久驻足在浴室门口,映照在门上的影子沉郁十分。
等陈俭洗好了澡出门,薛均潜依旧坐在沙发上,拿着陈俭的手机不知道弄什么。陈俭走过去坐下,薛均潜把手上的手机拿给陈俭看。
“你怀孕了,这怎么回事?”薛均潜皱着眉,很明显的不满,而他质问的语气更让陈俭心跳加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想把事情原委解释得明明白白,张口却嘶哑地说道:“我偷偷怀上的……”
薛均潜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从沙发上起来,拉着陈俭的胳膊往房间里拖,陈俭中途不知所措得直接甩开他,蹲在地上抱住自己。薛均潜深深吐出一口气,也蹲下去抱住陈俭。
陈俭被吓得哭出来,说不出话,薛均潜开口:“你多久没吃这个药了?”
陈俭没回答。
“你知不知道停药会给你的身体带来多大伤害?你一个男性beta怎么把孩子生下来?生下来给他一个什么身份?我和你的养子吗,”他哽住一下,“为什么这种事你都不跟我商量?”
薛均潜一连串的质问让陈俭几乎怀疑自己做了一件完全错误的事,而且自己还将薛均潜置于不妙的境地——他也许根本没想过要孩子,这个孩子的出生甚至给公司舆论带来麻烦。
“我只是想和你要个小孩,我又不是Omega,我怎么就知道你不会……”
“不会!”薛均潜打断陈俭的辩解。在他看来,这种行为简直愚蠢至极。陈俭既不相信他给出的爱,又妄图用孩子将两个人绑在一起。这两件事无一不在他的雷区蹦跶。
薛均潜稍缓语气:“陈俭,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我?你回来之后有哪一次完完全全信任过我吗?我有时甚至觉得这不是我的问题……”
陈俭从臂弯里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人,接着扬起手,给了薛均潜一巴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就是不信!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不声不响地就把我送去日本,受益的人是你自己。你给我的永远都是空口承诺,我再信你一次,然后等着你把我卖第二次吗?”
陈俭想,他此刻一定狰狞得如同复仇的恶鬼,但是两人已经撕破脸皮了,他维持再好的形象又有什么用?
于是他一刀一刀地蹂躏着他们的感情:“你真的只喜欢我吗?如果这样为什么那天抛下我就去救别人了?我已经在你身上闻到好几次别人的信息素了,你嘴上说着不在意我的性别,但是你心里真的这么想吗?你以前那么在意腺体的一个人,会因为我就改变吗?”
薛均潜极其震惊,这些话陈俭从没和他说过,他此刻才知道陈俭积累了多少愤懑。但是他知道这场凌迟还没有结束,因为他有更大的秘密瞒着陈俭。
他不希望陈俭再误会这些事,声音颤抖着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那个同事真的什么都没有,那天是我错了,我处理不当。陈俭,其他的我可以承认,但是我自始至终对你十分忠诚,我也没有因为你是beta就不喜欢你,我真的只喜欢你啊,我不在意你的性别。”
陈俭摇摇头,显然已经听不进任何话。薛均潜想上前扶住身形摇晃的陈俭,却被陈俭躲开。薛均潜没办法,只好上前一步把陈俭圈在怀里。陈俭哭得更难过了,开始打哭嗝。
“送你去日本那件事,我对不住你,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但是这件事和你怀孕的事根本不能混为一谈。陈俭,我们不要这个孩子了,好不好?”
陈俭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薛均潜拉着他在床上坐下,轻声问:“为什么这么想要这个孩子?我们没有这个孩子,不也可以过得很好吗?就像现在这样。”
陈俭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改了:“我想……想睡觉了。”
薛均潜知道这是没有劝动他,但但今天不敢再勉强,便拿纸巾帮陈俭擦干眼泪,扶着陈俭睡下了。陈俭像娃娃一样被他摆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均潜准备拿睡衣洗澡,刚走进浴室门口,又觉得陈俭今天的状态太不对劲,一定是自己太忙了,忽略他太多。就在他因为这个发呆的间隙,陈俭已经从床上爬起来,连外套都没披就稍稍跑出了门。
他要去找谁,自己并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一定要逃离薛均潜身边,这实在是太窒息了。他一路跑到小区门口,想起自己没带手机,只好向保安大哥借手机给刘叔打电话。他没细说为什么这么晚跑出来,只是让刘叔快点来接他。
保安大哥看他这个样子,询问是不是被家暴了,而陈俭没回答,呆坐在小椅子上等刘叔。保安看他身上没有伤痕,便觉得可能是小情侣吵架这样的事。
薛均潜很快就发现陈俭不见了,他急匆匆地穿上大衣出门,又发现陈俭并没把外套穿出去,便把陈俭的外套也带上。不巧的是,他太过匆忙将外套口袋里的东西也抖了出来,薛均潜一看,是验孕棒。
他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陈俭究竟瞒着他承受了多少呢?
他来不及细想便向小区的保安室打电话,问刚刚有没有人穿着睡衣跑出去。保安看了一眼陈俭,圆滑地回答“没人跑出去”。这也不算说谎嘛。
陈俭像猫一样警惕地看一眼保安,然后又看向窗外,刘叔还没有来。
他焦急地在保安室外面等,连保安叫他进去也没有理。
然而薛均潜在刘叔到来之前就把陈俭逮住了。陈俭当时只顾着张望小区外,并没发现薛均潜已经跑到自己身边。薛均潜想从后面钳住陈俭,却被陈俭灵敏地挣脱。他很怕被薛均潜抓回去,便什么都顾不上地往前面跑,而保安正紧张地在一旁观望,生怕后面这个男人对陈俭实施暴力。
陈俭跑得慌不择路,一下没看清,被路边的石头拌住,整个人向前摔了好大一跤。腿动不了了,他只能绝望地看着薛均潜靠近自己。薛均潜走过来把外套披在自己身上,然后打横抱起陈俭。薛均潜没贴阻隔贴,陈俭闻到极其浓烈的栀子花香,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毫无反抗之力。等薛均潜把他抱回家,用温热的毛巾给他擦脸时,陈俭怨恨地盯着薛均潜,然后拿起薛均潜的一只手狠狠咬了下去,嘴中满是血腥味。这还不够,他又用指甲在上面划好几道痕迹。薛均潜就这样任由他折腾,然后给他简单处理脚上的伤口。陈俭太累了,就这样倚在沙发上,头一偏,昏睡过去。
护士把新来的病人安置好以后,贴心地问陪护的家属,要不要处理手臂上的伤口。中途他还给刘叔回了个电话,解释他只是和陈俭小吵了一架。
薛均潜看着陈俭安静的睡颜,没有任何反应,然后护士又问了一遍,他才如梦初醒般问:“他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病人怀着孕,我们没有给他打镇定剂,估计睡几个小时就会醒了。”
薛均潜移开了眼,然后对护士说:“能就在这里给我处理伤口吗?”
护士点头,然后出去准备药物。
薛均潜把陈俭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窝。他的手很冷,薛均潜先原本想把它捂热,但大受打击的是,他自己的手也冷得不成样子。薛均潜穿得并不薄,但还是从心底里觉得冷。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恐怕只剩下最后几个安稳的小时了。
护士进来给薛均潜上药时,陈俭堪堪从不太平静的睡梦中醒过来。他没有做梦,但是身体很痛很累,睁开眼便看见薛均潜一张关怀备至的脸,然后陈俭慢慢回想起来今天发生了什么。
薛均潜让护士出去,然后把陈俭扶起来,轻声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陈俭没有反应,接着,他开始观察整个房间的布局,反应过来这是哪里后又重新睡下。薛均潜怕他体力不支,依旧凑近了问:“喝点粥,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人应答,薛均潜便拜托外面的看护买点吃的过来。陈俭吃不下东西,拿被子蒙着头,连看都不想看薛均潜一眼。
“你的腿伤已经处理过了,这几天不要下床,好好养伤,”薛均潜自己也知道今天太过分了,“对不起,今天那样对你。”
“何止是今天,你以前也这么对我。”陈俭开始反击。
薛均潜一噎,还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还做过这么过分的事。陈俭把被子从脸上拿开,一双眼冷漠地盯着薛均潜。
薛均潜正襟危坐地,不敢看陈俭眼睛:“这个孩子,不能要。他本来就是个意外,而且把他生下来的话,伦理上麻烦事一堆。打掉是最好的选择。”
陈俭还是没有移开眼,就这么冷漠地又盯了一会,然后艰难地起身。薛均潜想去扶他,但被陈俭躲开。陈俭把脸埋在双手里,强烈的白色灯光让他觉得整个身体都被刀刃贯穿一样。
“这些我都知道……给你添麻烦了,”陈俭的道歉让薛均潜心慌,“但是……我还是想……”陈俭的声音有点哽咽,先是断断续续的抽泣声,然后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薛均潜想把陈俭的手拉下来,但是拉不动,他只好把陈俭整个抱进怀里,双手轻轻抚摸陈俭的后背。
陈俭从薛均潜怀里挣脱,双手一抹把眼泪擦得一干二净,红着眼睛说:“我很想要他,想要个小孩,什么性别都可以。我会很珍视他,会陪他长大,会像普通的父母爱小孩那样爱他。我想把小时候没得到的东西都给他,但是为什么会这么难呢?为什么连得到普通人应该得到的东西都这么难呢?”
薛均潜心疼得一句话说不出。陈俭刚到薛家时他让人调查过陈俭的背景,他当时只在意干不干净,对陈俭的的过去幸福与否丝毫不上心。这么多年陈俭也没有在自己面前提起过这些,他也权当不知。除了为了将陈俭留在身边,撒谎说他的父亲已经不见之外,薛均潜完全不对陈俭的家庭负有一丝感情。
但是他现在真真切切地感到疼痛,经年的刀刃穿过陈俭的胸膛,连同薛均潜也被柔钝生锈的刀尖刺伤了。他在这时才不得不承认,当年的谎言一定会在未来给予自己致命一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俭没哭多久就止住了眼泪,又把被子重新蒙上了,薛均潜让他起来喝点水也没有动。稀薄的空气让陈俭呼吸困难,潮热的黑暗中,陈俭清晰地感觉到心口的钝痛。
薛均潜站在阳台上抽烟,陈俭已经熟睡,他怕陈俭再出事,一整夜都陪在陈俭身边。外面还在下雨,天气预报说,这雨还要持续一周,然后是短暂的放晴,接下来,整个首都彻底进入冬季。他之前还和陈俭约定好这个冬天一起去北海道,现在这个愿望好像不大能实现了。
薛均潜还在思考另外一件事。哪怕陈俭生下这个孩子,薛均潜是不是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孩子呢?出生证明很好造假,上户口也不是什么难事,他完全可以让小孩健康地成长。除了不能让陈俭成为孩子名义上的父亲,一切都能很好解决。只要想隐瞒,他绝对能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薛均潜还想再抽一根烟,但是很快又把烟放了回去,因为想到陈俭还怀着孕,他总不能带着烟味和陈俭共处一室。
陈俭醒的时候薛均潜还在阳台,他想下床喝水,刚掀开被子,薛均潜已经走到床边帮他把拖鞋摆好了。陈俭还在和薛均潜闹别扭,也没拿正眼看他,拿起水杯就往外走。但是薛均潜把大衣往陈俭身上披,然后趁着陈俭愣神的片刻把水杯夺过去,把陈俭往床上按,问:“早餐想吃什么?糯米饭,还是馄饨?你腿上还没好,不要走路。”
陈俭很快便维持不住那点怨气,勉强给了个台阶下:“想吃面。”
“那要等很久,要不要换个,”薛均潜把陈俭扶上床,帮陈俭盖好被子,“吃了早饭我们就回家。”
“为什么要回家?”陈俭惊道。
“在家里养伤不也很好,”薛均潜担心陈俭在医院住太久不开心,“而且,那个手术我们不做了。”
“真的吗?你不是说……哦。”陈俭没再继续问原因,只要这个结果是他想要的就好。
薛均潜买了一大份面,本想和陈俭分着吃,但是吃到一半又被主治医生叫了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先生,我建议你再让陈先生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贸然决定留下孩子,在妊娠后期恐怕很难给胎儿提供足够的营养,尤其是信息素的供应。而且我们现在不清楚陈先生的受孕囊发育如何,很有可能他的身体并不适合孕育胎儿。”
“如果生育囊发育不健全,但还是决定留下孩子会怎么样?”如果陈俭在这里,恐怕他也会问出同样的话。
“生育囊会破裂。我们不是没有接诊过男性Beta怀孕的病例,但是最终母体和胎儿都平安的概率实在太低。我们一般都会建议停止妊娠,”医生皱了皱眉,把陈俭的身体报告给薛均潜看,“更何况,陈先生的腺体发育不完全,根本没法支持给胎儿的信息素供应。”
薛均潜沉默一会,但还是说:“我明白了。我们会先做个检查,但是我还是希望能留下这个孩子。”
医生安抚地笑笑。有不少人这么对他说过这种话,但盲目地应允病人本不应当,他也不能给缥缈的希望。
薛均潜回到病房,陈俭还拿着自己的手机玩消消乐。薛均潜把手机抽出来,说:“怀着孕就少玩些电子设备。”陈俭耸耸肩,伸个懒腰:“拿你手机查个岗而已。”
知道能留下这个孩子后,他变得十分平和,像把之前的事都忘记了。
“我每天忙你那个花店都要累死了,哪来的时间乱搞,”薛均潜在陈俭的鼻子上划一下,“说起来,那个花店还要继续开吗?就别累着自己了吧,还怀着孕呢。”
“不行。”陈俭摇头。
“那就雇个人看着花店呗,反正我们又不差这点钱。”薛均潜继续逗陈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也不差你这点钱。”
陈俭张张嘴想辩驳什么,最后还是点点头,算同意了薛均潜。薛均潜笑着抱住他,又改口:“好了,逗你的。我知道你想自己做出点事来。都听陈老板的。”
“不是说今天回家吗?”陈俭看薛均潜迟迟没有收拾东西的动作。
“再做个检查……”薛均潜嗫嚅着,还在犹豫要不要把最坏的结果告诉陈俭。
陈俭因为什么都不知道,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住哪里都可以,我只想要你陪着我。”
三天后生育囊的检查报告出来,薛均潜在知道消息的那一刻有点神情恍惚,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推门进去和医生商量对策。
“陈先生的生育囊发育并不好,比能够正常孕育生命的生育囊还要小上一倍,也就是说,我们最多只能让胎儿长到六个月。”
“如果六个月的时候就生产呢?”
“这也不行,没有正常信息素的供养,胎儿很难活过六个月。而且,如果不尽早终止妊娠的话,母体也会受到伤害。现在胎儿还小可能没有问题,但是之后继续发育,可能会压迫陈先生的内脏,生育囊破裂后造成的大出血还会危及生命。所以,我们还是建议陈先生尽早做手术。”
薛均潜愣住,他不是没有想过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一旦陈俭的生命受到威胁,他肯定会强迫陈俭做手术。至于陈俭的意愿,他认为远没有陈俭的性命重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俭肯定是不同意的,薛均潜甚至想能隐瞒多久是多久。
医生像是看出薛均潜的想法一样,继续说:“这件事您最好和陈先生商量一下,因为怀孕的缘故,母体会对胎儿产生感情,所以我还是建议早点做手术。”
薛均潜问:“最早什么时候能安排?”
“明天就能,我们会处理好的。”
法律是禁止违背母亲意愿强制堕胎的,但是由于植入了腺体,陈俭的性别在法律上难以界定,而男性Beta又并不是该法条下法律所保护的对象。此外,秘密堕胎这件事传出去,十分有损医院的名声。薛均潜先前向这家医院投入过不少资金,医院肯定选择抱紧薛均潜这条大腿,依照薛均潜的意思办事。
薛均潜回到病房,陈俭已经睡下。他就这样瞧着陈俭的睡颜,越瞧越觉得不忍。
他也不是完全铁石心肠,倘若真能拥有一个孩子,他也能像陈俭说的那样爱护孩子。他们都是没怎么得到过家庭爱护的人,这样的两个人组成一个家庭,把从旁人那里看到的、学到的爱毫无保留地贡献给一个与自己真正血脉相连的小孩,想想都觉得幸福非常。
但是他们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机会了。相比于未知的天伦之乐,薛均潜更愿意享受陈俭给予自己的陪伴。或许他年少时只把陈俭当成第一份自己求来的玩具,丢弃与否全在自己,但在逐渐模糊的光影岁月中,他早就偏执地把陈俭当成自己人生中缺失后重新找回的一部分。
但陈俭愿意与否,他从未过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陈俭第二天明显精神很好,薛均潜拿过他的手机一看,他在买小婴儿穿的衣服。每一件看过去都很可爱,陈俭也不管到时候是不是真的用得上,一股脑全加到购物车里去。薛均潜瞧着他按捺不住兴奋的脸,欲言又止。
陈俭显然是注意到了,放下手机撒娇:“我想早点做准备嘛,毕竟一点经验都没有。”
薛均潜把手机夺过来,心里无比酸涩地说:“现在又用不到。”然后又问:“今天早上想吃什么呢?”他现在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暗自下决心,等买完早饭后就跟陈俭坦白。
“糯米饭可以吗?你上回不是问我要不要吃这个。”
这时护士走进来叮嘱:“吃早饭前先做个化验,下午就可以……”
“好,知道了。”薛均潜打断。
“为什么突然要做化验?之前也没有这个安排……”
“做了总是没坏处的。”薛均潜劝道,心下却越来越忐忑。
然后薛均潜下楼去给陈俭买早餐。早餐铺离得有点远,他步行过去就花了近十分钟,前面还拍了长长的队伍。他很耐心地排着队,无所事事地窥伺着周围人的生活。
距离上班还有一点时间,周围送小孩上学的,忙着赶公交的,在店里忙活的,让薛均潜呼吸之间满是热闹的烟火气。但是他独身一人,心跳像是不正常地拖长了半拍。他把陈俭的电话号码看了又看,异常慌张地拨了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人接,“嘟嘟嘟”的声音像是人类被遗忘在孤岛上的求救。
等到薛均潜跑回病房,陈俭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正要下楼查监控,却听见凌乱的脚步声和陈俭撕心裂肺的哭喊。薛均潜一时脚下不稳,差点就要从楼梯上摔下来,但是他紧紧握住扶手,强迫自己用极其镇静的模样出现在陈俭面前。陈俭被医生和护士们逼到走廊尽头,薛均潜怕他跳窗,便立刻冲了出来。陈俭并不是完全失去了理智,但是他现在只知道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眼朦胧地辨别出眼前这个无比焦急,但是一次又一次不择手段地骗了自己的薛均潜。
“陈俭,别做傻事,快点过来。”薛均潜试探地伸出双手,大有往前将人扑倒的架势。
陈俭听到熟悉的声音,几乎就要全面崩盘。他第一次无比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恨薛均潜这个事实,而往常这些都可以被掩埋得很好。薛均潜把陈俭留在身边,使他不至于无家可归,又对陈俭那么好,好到陈俭对幼时不幸福的过往毫不在意。如果一切都可以用价值衡量,那么陈俭对薛均潜把自己丢弃在日本这件事提不起一丁点怨恨,因为薛均潜早已支付过报酬。陈俭可以单方面地假装一切从未发生,他们还像小时候那样相处。
但是人贪心不足。
稀里糊涂地上了床,稀里糊涂地成为恋人,但是谁能保证他们能够永远维持幸福的表象。陈俭为薛均潜的人生弥补健康,弥补感情,弥补他迟来多年的反抗。他曾天真地以为两人是互补的圆,但其实是陈俭把自己拆得七零八落,一味付出,营造出般配的假象,再多一个谎言,陈俭就要倾船而倒。
陈俭知道自己已经行至绝路,力竭瘫倒之际,他触到一丝冰凉的雨,像诀别一般又匆匆滑落。陈俭闭上麻木的双眸,想起他回国之前经常循环的那个梦。
障子门半透着的光照在陈俭脸上,陈俭一动不动,因他终于清楚地明白过来,那后面,什么都没有。
薛均潜把脱力的陈俭拥在怀里,肩膀微微地颤抖着,不知他是在害怕还是哭泣。
护士上前给陈俭打了一针葡萄糖,然后有人上来问,下午的手术还做不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均潜点头,但补充了一句:“等陈俭醒过来,让他自己做决定。”
然后薛均潜度过人生中最难熬的三个小时,在看到陈俭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不可估量的痛苦时,酝酿了三个小时的开场白就此作废。他先是慌张地站起身,可能因为起身太匆忙,磕到了病床的铁边。陈俭鲜少见到他如此笨拙的样子,不经意间回想起薛均潜上一次这样笨拙是因为他第一次去自己的花店帮忙,把颜料的颜色弄错了。装修的工人笑着说:陈老板上回也弄错过一次,你们在一起,两个人凑不出半个清醒脑袋。薛均潜和陈俭尴尬地站在一边面面相觑,然后不知道谁先忍不住了,”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陈俭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愿再继续想下去。
医生进来,先是告诉陈俭他的身体状况,然后又把早准备好的说辞和盘托出,等陈俭艰难地消化了所有事实,再说上一句:陈先生,我们建议您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不要这个孩子。
陈俭愣愣地看薛均潜一眼,对方的神色中并不见惊讶,想问些什么,却已经没有问出来的必要了。他恐怕是想一直瞒着自己,等到临上手术台,再告知一声不得不接受的结局,又或者他都不会告诉自己,自以为是地替自己安排好一切,但是陈俭这次不会再接受了。
“那就尽早安排手术吧,”陈俭又交代薛均潜,“我有话对你说。”
医生走后,薛均潜局促地坐在椅子上,拿起床头一个玻璃杯问:“要喝点水吗?”
陈俭摇摇头,直截了当地便说:“手术之后,我想从你家搬出去。”
“你不用搬,你要是不想见到我,我可以走,”薛均潜此刻还以为陈俭只是会跟自己吵好几个月的架,“你身体不好,又没有足够的钱,去哪里租房子?所以先暂时别搬走。”
“我是说,我们就这样分开吧,”陈俭连表面的假象都难得维持,“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均潜低着头,不愿陈俭看到自己的表情,但是后槽牙那里一阵阵泛着酸,他连平稳的呼吸都难以维持。
“陈俭,别跟我吵。我没有想一直骗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我想睡一下……要是还有其他的事情,等做完手术再和我说,行吗?”陈俭说完话便背了过去,薛均潜想给他掖一掖被角,再触碰到陈俭时,陈俭瑟缩了一下。他大概在哭,薛均潜的安慰此刻对他来说却是打扰。
一直到上手术台,陈俭都没有跟薛均潜说过一句话。薛均潜签字的时候手在抖,他知道这是以陈俭家人的身份签下自己的名字,竟是去扼杀他们在这世上除彼此之外的、唯一的家人。这次手术之后,他们的关系比陌生人还要不堪。
陈俭醒过来,麻醉像是入侵了大脑一样,让陈俭一阵一阵发晕,找不到现实的方向。
刘叔凑近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俭眨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开口说:“他……”刘叔没听清,只看到陈俭的嘴微微张开,做出一个口型,再然后陈俭什么都没说,很累一样,又沉沉睡了过去。
薛均潜就站在门口,也不进去,也不离开。刘叔向后看一眼薛均潜,觉得薛家的孽缘真是一代沿着一代。他走到门口拍拍薛均潜的肩,宛如青年时拍着另一个人的肩,叹一口比秋雨还要凉的气,然后说:“我来照顾他,你休息下吧。”
薛均潜对待刘叔像对待至亲的长辈,脆弱地问:“刘叔,我做错了吗?”
刘叔也没办法回答,他二十多年前被问过同样的问题,如今差不多的题目,他还是没能给出答案。他不是局中人,也并非审判者,因此答案对他没有意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均潜拜托刘叔务必要照顾好陈俭,又不忘对刘叔说:“明早我给他送早餐过来,您不要告诉他是我送的。”
刘叔自然知道薛均潜的心思,点头答应,等回到病房,陈俭苍白着一张脸,眼睛连往日的神采都没有了,让人担心幅度稍大一点的呼吸都在为难他。刘叔俯下身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陈俭摇摇头,问:“您怎么来了?”
“他让我过来的。你们这些小辈,比老爷子那会还能折腾。”
陈俭没有答话,刘叔便一个人自说自话:“薛家是有些小孩的孽缘作弄人的。当时老爷子和先夫人,也和你们一样,试验的时候怀了小孩,老爷子想打掉,但是先夫人护住了。”
这些事陈俭隐隐约约有听说过,但是也只知道了个大概。
“那个时候老爷子急着做出一番事业,先夫人就是第一批试药的,但是到了关键期,先夫人怀孕了。数据很关键,试验不能停止,老爷本来想逼着夫人打掉孩子,但是夫人抢先一步,举报了老爷。后面试验失败,夫妻俩也成了怨侣。均潜生出来就是个腺体残疾,夫人接受不了,觉得这是报应,郁郁寡欢好几年,去世了,”刘叔的面上带着追溯往事时陈年的悲伤,“但是你们和他们不一样,走不到那种境地。”
刘叔又沉默一会,抚摸后颈狰狞的旧疤:“生在这种环境,均潜没有选择。我至今唯一庆幸的是,你能陪在他身边六年,他还不至于变得和他父亲一样,完全泯灭了人性。”
陈俭心想:我也很庆幸,那六年里的大半温暖,都是他与薛均潜共同拥有的。但是他却是真的决意离开薛均潜了,再继续下去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彼此,见到彼此的第一眼究竟是会想起难言的龃龉,还是扭曲的过往呢?
“我不是让你继续留下来,”刘叔想看穿他心思一样,“你要是明天一早就走,我还能帮你。但是以后可能就没有这么亲近的机会说话了,再陪我说一会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俭把刘叔当成长辈一样,虽说他打算离开首都,但是也不代表以后都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为了顶替先夫人的空缺,老爷子打算自己上阵。可是当时我们都怀疑药剂风险很高,已经终止了后续阶段的试验,但是老爷子偏不信邪。而且先夫人怀孕,需要伴侣的信息素……我不想让老爷面临两难的选择,便主动提出顶替空缺,”刘叔说到这里,不再微微摩挲后颈的疤,带着些许青年时的羞涩与遗憾轻轻摇着头,“他一直都以为我是为了越淑,其实我是为了……”
陈俭一时怔住,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想,但是因为过于震惊而迟迟不肯确定。
刘叔继续说:“我和老爷子从小认识,哪怕他落魄了,我也一直跟着他。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比我更能理解他,也没有任何人能更比我愿意为他付出。小俭,我看着你和均潜,就像看着以前的我和他一样,但是我们没有你们这么好的缘分。如今连你们都走到这个地步,我只是……有些唏嘘。”
他说着说着红了眼眶,陈俭从未见过他这样。一直以来,刘叔都是一个温柔可靠的长辈,但没有人是生来就这么老的,在成为这样年老的人之前,他也有过令人艳羡的青年时光,和不曾说出口的青涩情事。
“小俭,老爷和先夫人,我和均潜,都没有享受过正常的爱。但是你不应该变成这样的,我和均潜都很珍视你,如果你不想在继续呆在均潜身边,那就离开。”
陈俭没有说话。或许他是一时疲惫,需要安静地休息下,他确定自己爱着薛均潜,等恢复得精神抖擞,就又回到薛均潜身边。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会受伤,但不成熟的爱本就是这样的,伤害与包容交替。如果两人不解决这样的问题,总有一天陈俭会因为受不了而离开,而薛均潜只会在想:陈俭怎么不在原地等着我呢?
“如果你和均潜能解开误会,继续在一起也没什么。如果不能,就离开,你可能会遇到好好爱你的人。小俭,你还这么年轻,往哪里走都有出路。”
刘叔说了好一番开解的话,陈俭却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他现在没有余力去认真思考。陈俭把头埋进被子里,温热的呼吸给自己带来一丝暖意。庆幸的是,他今晚没有做任何光怪陆离的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陈俭在医院休息了几天,终于决定出院。薛均潜知道这个消息,特意旷了一天工去医院送陈俭。陈俭见到他,既没有很高兴,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悦。薛均潜便是凭着陈俭冷漠的表情推测出他尚且没有厌恶自己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并厚脸皮地像上前搭讪:“你的衣服还在家里呢,还有我们一起买的那么多东西,你要不要带走一些。好歹带几件厚衣服吧,天怪冷的。你要是现在不方便也没关系,改天我亲自给你送过去……对了,你打算住哪里?”
陈俭完全当均潜不存在,好半天不回答。薛均潜本想和陈俭再多待一会,但陈俭特意早早把出院手续办了,收拾的东西也不多,两人相处不过十分钟陈俭便要离开。
薛均潜继续不要脸地问:“我送你过去吧……”
陈俭连眼神都在躲避,但是终于肯开口:“我在你那的东西已经用不着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也不用送我,刘叔开车送。”他还想补一句“今天是工作日,你回公司吧”,但是止住了口。
他也不想让薛均潜送,一分一秒都不想继续和这人待下去。刘叔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干脆把薛均潜拦下,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跟上去了。薛均潜远远看着陈俭消瘦的背影,不放心地嘱咐刘叔:“我有件事拜托您……”
陈俭出了医院把行李往刘叔车上一扔,车窗一关,就完全隔绝了烦心的一切。刘叔向薛均潜点头,表示自己会把陈俭安全送达。薛均潜目送车辆离开,没打算回公司,慢悠悠走着路往陈俭花店的方向去了。他今天是铁了心要旷工一天。薛均潜还天真地想,等陈俭回来看到花店被自己经营得这么好,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陈俭回到了首都的市郊边缘,于他而言这里才是故乡。十多年过去,这里早已今非昔比,被城市同化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刘叔四处找人打听才找到陈俭原来住的地方,那里已经被改造成一个幼儿园,过去几条街才是新建起来的居民楼。陈俭住在一栋老一点的房子里,这栋楼还是被翻新的,房东是一对中年夫妇,因为没攒几个钱,所以只翻新了一下这栋楼。因为这个原因,租金也便宜不少。陈俭积蓄不多,恰好想租个便宜又能遮风挡雨的房子。房子外表看起来又老又破,幸好里面还是舒适的。后来陈俭问房东俩怎么不把房子外表也翻新一下,才知道政府拖欠了很久的拆迁款。夫妇俩已经疲于讨款,毕竟谁知道猴年马月那些官才能想起这件事呢。
陈俭安置好以后,还想着留刘叔吃顿饭,但是刚搬了家连自己也顾不上,只好抱歉地跟刘叔说请他下次再来。刘叔摆摆手,说自己要回乡下养老,以后就不再回首都了。陈俭先是一愣,然后问:“薛闻他怎么了吗?”
刘叔这才想起陈俭在医院待了那么久,外面的消息是一点都不知道。
“郑术着了他弟弟的道,出车祸在医院里差点没救过来。薛闻趁郑家内斗,抛下孩子跑了。他跑了,没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干脆辞职回老家养老,”刘叔顿了一顿,“其实我也是老爷子当年在地下拳场捡到的,而且我十一二岁才出来闯生活,当然还记得自己老家在哪里。”
能见到的故人一个比一个少,陈俭免不了失落,连声音都低了许多:“您老家在哪?我总得去看望您啊。”
“南边,远得很,舟车劳顿的,一年去一次就行。再说,我们不是也可以打电话吗?”刘叔沉沉地拍一下陈俭的肩,还想嘱咐些话,却只说了句“你保重自己”,然后让陈俭先把房子收拾好,自己一个人开车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俭在市郊的生活还过得不错,刘叔还帮他安排了个工作,就在幼儿园当助教。虽然做的也就是整理玩具,午休带带小朋友的工作,但是一天下来也很累很充实。这些日子他确实会时不时想起薛均潜,但大多数时候是在感叹自己没有薛均潜居然过得更舒心了。
其实薛均潜悄悄来过几回,但是每次都没明着和陈俭碰面。他也知道陈俭现在不愿意见到自己,但是自己又实在想陈俭,于是就每周五傍晚都坐在陈俭下班路上必经的一家咖啡馆里,靠着窗能见到十几秒陈俭。偶尔会跟着陈俭走一段路,但是这样太像变态,而且被发现的概率太大了。
陈俭这周五请了半天假,要去警察局查陈佰民在哪里服刑。可能陈佰民已经死了,陈俭想过这个,他回到市郊的第一天就在想,逃避至今,现在终于有了勇气。如果今天不去查的话,陈俭又得受两天煎熬。
去的路上要经过一片新开发区,原先的老房子被拆得七七八八,但其中还屹立着几个钉子户。过不了多久就要开始施工,喧闹得很。恍惚中陈俭听到有人叫自己,还不待回头,那人已经跑到自己跟前了。
薛晟笑得狐狸样,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他知道陈俭和薛均潜发生了什么,以为陈俭会走得远些,没想到来了这里。仔细一想,他以前让人调查过陈俭的背景,回到这里也不太意外。
陈俭没有回答他,心想这人真是阴魂不散。薛晟继续覥着脸,问:“好不容易遇上了,我请你吃顿饭?”
陈俭立即正色道:“不用了,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种程度吧。”
“也是,”薛晟没有让两人的气氛冷下来,“你打算去哪?我送你去吧?”
眼看着就要走到一个咖啡馆,拉住陈俭问:“不如我们边谈边聊?”陈俭已经收不住脾气,甩开手便警告:“离我远点,你怎么这么恶心?你再骚扰我我就叫警察了。”
薛晟收了笑,不再碰陈俭,陈俭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转身匆匆走了,薛晟跟上,问:“你是要去警察局吗?”见陈俭不答话,又说:“刚好我也有点事,一起去吧。”说完也不管陈俭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自顾自地走在陈俭前面,还时不时回头确认一下陈俭有没有偷偷溜走。陈俭看着这人的背影,不合时宜地想起另一个人。然后陈俭摇摇头,努力把这个人的身影赶出去。
薛晟在前面问:“你们应该很快就会和好吧,以前你不也原谅他了吗?”陈俭抬头冷冷盯着薛晟,薛晟补刀:“我是说他以前把你送去日本那件事啊。”
陈俭没有回答,原不原谅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该不该原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想下去真是太折磨了,他想快刀斩乱麻,要么尽早结束,要么彻底原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走到一个十字路口,薛晟还好好地确认了陈俭在自己身后。这样既不亲密也不过分的距离倒是很让人舒适,他没有进一步的计划,因为不愿建立亲密关系,但也不愿就此放弃一段还算不错的关系。等到过了十字路口,薛晟问:“办完事后你有空吗?一起去吃个冰激凌怎么样,我请客。”
没有人回答,薛晟回头一看身后哪还有人,陈俭已经走到对面的马路上了。他哑然失笑。宁愿再多转一个红绿灯,也不愿意和自己再同路。
等到了地方,薛晟并不急着去办自己的事,反而跟在陈俭后面,陈俭就好像见不到这个人一样。因为是陈年旧案,陈俭也不确定能不能在这里查到。一直等到五点,办案人员确定这里没有陈佰民的档案。陈俭眼睛泛红,道谢之后还在想有没有其它的办法能够找到陈佰民的档案,薛晟跟上来问:“要我帮你找吗?我在法院那有认识的人,下周一就能帮你找到。”他很早之前,调查陈俭背景的时候就知道陈佰民被执行了死刑,现在这样装模做样地问,不过是想陈俭欠他一个人情。他觉得陈俭是个不愿欠人人情的人,人情一欠一还,他和陈俭的关系就更近了。成年人的人情世故就是如此,他做商人这么多年,还是能拿捏一点人心的。
陈俭驻足,低声说了句谢谢。薛晟故作轻松地提出邀请:“你现在还有空吗?一起去吃个晚饭怎么样?说起来,去年冬天不是还欠了你一个冰激凌吗?”他打定了陈俭不会拒绝,所以在看到陈俭轻轻摇了摇头时,心里还在微微怪罪这人怎么一点不懂人情世故。
“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帮我吗?毕竟我们的关系也没有好到这种地步,你也不会突然大发善心。”陈俭直白地问薛晟,薛晟反而愣住了。他无法用同样直白的方法对待陈俭,因为他确实对陈俭有点图谋不轨。
陈俭看他沉默,微微一笑,尽量把措辞说得委婉:“你这样帮我,以后想要我怎么……回报你呢?毕竟我现在拥有的东西不多,也不知道能不能负担得起。”
明晃晃地将利益较量放到明面上,商人最是乐见其成,但是谈判的对象变成了陈俭,薛晟心头总有一股不适。
薛晟干脆坦白:“陈俭,你能考虑下和我在一起吗?我不会和你组成家庭,所以你也不会受到束缚,如果你想结束,随时可以结束。我知道这样的关系一般人不会接受,但是这样做,我们谁也不会受到伤害。至于为什么要找你,陈俭,你还挺讨我喜欢的。”
陈俭等他说完了话,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确定这个人是认真的之后,还是摇头拒绝了。他不喜欢薛晟说话的方式,也不喜欢薛晟的处事方式,甚至不喜欢薛晟这个人。陈俭爱恨分明,也头脑清醒。开放的关系听起来固然有许多好处,但是他不能把身体和心分开,这样一定很痛苦。
很明显,薛晟在等着陈俭的回答,虽然大概率是要被拒绝了。
陈俭把双手插进上衣口袋,晚上的风渐渐大了起来。
“我不能接受,因为我不喜欢你。就算我喜欢你,我也不会接受这种开放性关系。我是普通人,我只能和自己爱的人做情侣应该做的事。你说在这种关系里不会受到伤害,但是难道这种关系能让我们感受到彼此的爱吗?既然谁都可以陪你上床,那么谁也都可以代替我的位置。薛晟,这样的关系只是交易,所以能大家能够合作共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是爱不是这样的,爱一定会伴随着伤害,陈俭已经领教过这个道理了。
薛晟能问出这样的话,也说明他对自己的感情并不是爱,或许他是一时感兴趣,或者只是出于逗弄的心思。
陈俭又想起那个人,他在那个人身上真切地感受到过爱意,但是那个人太幼稚了,陈俭觉得是自己太过包容他,才会一边被爱着,一边痛苦。
他苦着一张脸,手放在口袋里还是没有捂热。总不好再站在大街上讨论这些,陈俭礼貌地问:“你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点东西吧,你别嫌弃。”
薛晟问:“所以你不接受,是因为你还爱着薛均潜?”
陈俭不置可否,薛晟却当他是默认了。薛晟失落的同时还有一丝庆幸,庆幸于自己仍旧不必建立亲密关系,轻松得仿佛甩掉了一个大麻烦。薛晟拒绝了陈俭的好意邀请:“我晚上还有些事,先回去了。”正要和陈俭道别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对陈俭说:“你父亲的事,薛均潜应该知道不少,你可以去问他。法院那边要等周一上班了才能处理,你要是急的话,打个电话给薛均潜。”
他清楚自己说的这句话有什么言外之意。陈佰民的审判结果连自己都能知道,更何况薛均潜?可偏偏陈俭还在查,说明薛均潜有意不让他知道。
陈俭听了一愣,他不是没有想过,但现在他并不想和薛均潜讲话。
薛晟最后指着新城区的方向说道:“这一片我盘下来做开发了,就是那几个钉子户有点难搞,等这些忙完再一起吃顿饭吧。”
陈俭微微一笑,他并不打算和这个人有再多的交集,只是礼貌地应了下来。两人就此告别。
开车回家路上遇到红绿灯,薛晟才有些许时间回想陈俭的一番话。他并没有多少触动,仍旧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寻找伴侣。就在红灯的最后几秒,薛晟忽然想到,冬天确实不是个适合吃冰激凌的季节。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周一下午,薛晟打电话给陈俭,说他父亲的当年的判决结果找到了,让陈俭去法院查看资料。陈俭接了电话后立刻跟园长请假,园长是个离婚的男Alpha,带着一个小孩,小孩不大,正上大班,就在陈俭的班上。
园长批了陈俭的假,还很关心地问陈俭家里是不是有事,最近总是在请假。陈俭以为他在旁敲侧击自己少请假,便只说会好好对待工作的。园长倒是很和蔼,他觉得陈俭性格太敏感,便拍拍陈俭的肩,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在关心员工而已。陈俭顿觉尴尬,道了个谢便拿着假条匆匆出了门。
薛晟在法院的朋友已经把资料整理好了,陈俭这才知道陈佰民当初被判了死刑。虽然早就想过,但是此刻还是想在做梦一样不真实。脑海中父亲的面庞早已模糊,但是“父亲”这个称呼对陈俭来说意味着别样的安宁与温暖。
见陈俭的身体微微颤抖,法院的工作人员帮他调高了空调温度,然后说:“因为他户籍不在首都,所以死刑的消息只传达给了陈先生老家的亲人。另外,陈先生说自己的儿子丢了,希望可以找回来。但是当时监控没有普及,所以一直到死他都没能再见到你。”
陈俭怔怔地点点头。严格意义上他确实是被拐卖了,当时福利院的作案手段不算高级,只是由于没有监控,所以很难知道陈俭是怎样被拐卖的。
“对了,请问他有留下什么遗物吗?”
工作人员摇摇头:“陈先生没有留下遗物。”
没有留下也正常,毕竟整个家一贫如洗,这么多年过去了,陈佰民能留下什么东西做个念想呢?
“对了,”工作人员像是刚想起什么似的,“陈先生的骨灰,因为一直没人认领的缘故,被停放了很久。后来过了半年,被一位刘先生领走了。”
陈俭听到这人姓刘,便知道是谁领走了陈佰民的骨灰。刘叔也跟着瞒了自己很多年,但是让陈俭无处发泄的是,那些年刘叔也算是像父亲一样对待自己。
陈俭脑袋嗡嗡的,已经没办法理智地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他不可能一个电话打过去质问刘叔为什么这么做,不仅因为这么多年的恩情,也因为刘叔当时只是个下人,不过是听人差遣。唯一可质问的便只有薛均潜,但是陈俭只想逃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俭没办法想象薛均潜当年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弥天大谎把自己留在他身边,而后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用自己去换取治疗腺体的药。瞒着陈俭不让他知道流产手术的时候,他又在想什么呢?陈俭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洞悉薛均潜的所思所想,薛均潜所做的一切都超出了陈俭的理解范围。一边用谎言留下他,一边用谎言抛弃他,如今回想陈俭不仅怀疑,这么多年以来的温情和爱意,也都是假的吗?揭开谎言的冰山一角,陈俭才发现这十多年里拥有的一切好物,都是建立在令人心碎的谎言之上。陈俭以为这是给予,其实不过是偷天换日般让陈俭不自觉地进行交换而已。可笑的是,连陈俭也无法衡量,自己在这场交换里,得到的好处是否更多。
如果薛均潜没有把自己留在身边,那么他在陈佰民被判死刑后就是一个孤儿,他会被送到哪里去呢?他会过得好吗?就算两种命运偶有交叠,也不过是陈俭在变成孤儿后,被送去福利院这样交结点。他可能会有很悲惨的一生,然后在饥寒交迫中幻想另一种可能的人生。他也可能过得很好,与其他人组成美满的家庭,但是他和薛均潜就再也没有交集了。
陈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街上的,现在已经十二月底了,今年过年早,街上已经有不少店铺站在赶着高大促销,印象里的男人女人机械地叫卖,就连路边的小商贩也用上了统一发下来的红色折叠伞,以免影响市容。
街上很是热闹,但是陈俭眼里是支离破碎的红,眼泪折射的光让陈俭眼睛感到一阵刺痛。此刻就算在大街上肆意地哭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但是陈俭选择保持体面。他进喧闹的菜市场买菜,四处都是人,陈俭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他要快点回到家,然后吃一顿热乎乎的饭,洗一个热水澡,睡到第二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买完菜回家,陈俭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颓废地躺在小小的沙发上,怎么样也止不住眼泪,而他上一次哭得这么伤心,还是在日本的阁楼里。这么多年过去,他以为自己已经不是那个无力的孩童,最起码他已经拥有了一套自御的盔甲,但是薛均潜能够轻易地穿透这层盔甲伤害到他。陈俭也说不清他的眼泪是为陈年旧伤而流,还是为正裂开淌着血的新伤而流。
薛均潜这几天还是等在咖啡馆。周六周日陈俭不上班,因此不会路过这个咖啡馆,薛均潜也不会来。但是上个周五薛均潜没有等到陈俭,今天也是。薛均潜有点担心陈俭悄悄换了住址,本来打算托人帮自己查下陈俭有没有换住址,又觉得这样不好。如果自己想见陈俭,直接打个电话过去就行。于是他拿出手机给陈俭打电话,却忽然感觉到一阵没由来的心慌。薛均潜正要把手机放回口袋,打算再等十分钟就离开咖啡馆,手机这时忽然来电。
薛均潜看着陈俭的来电,愣了几秒,意识到陈俭是有重要的事要和他说,不然不会主动来电。他接了电话却没有先说话,陈俭一副平静的语气,张口就是:“薛均潜,我父亲的骨灰你可以把它给我吗?”
薛均潜喉咙发痒,来电的喜悦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从心中深处升腾的不安。
他这才想起他和陈俭之间还有这个定时炸弹,并且在慌张中十分笃定:这不过是自食恶果的其中一环罢了。
薛均潜长久不说话,陈俭以为他是不愿意,强忍着哭腔说:“我知道是刘叔把他的骨灰领走了,现在你可以把他给我吗?”
薛均潜下意识地解释:“陈俭,我当时对你说谎,是真的想要把你留下来,但是我不是想要故意伤害你……”他顿住,深深厌恶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明知道陈俭的父亲对他有多么重要,却还是因为自己的私欲,骗陈俭说找不到他的父亲,把陈俭留在薛家。可要是他不说谎,陈俭还会心甘情愿地留下来吗?他当初想让陈俭留下来无非就是想给父亲找不痛快,并不知道在此后陈俭会变成在他生命里如此重要的人,也根本没想过谎言被揭穿后会怎么样。让如今这些孽果已然成熟,但是薛均潜根本招架不住。
“对不起,陈俭……”薛均潜的大脑像是宕机一样,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道歉。但是他对不起陈俭的事太多了,如要道歉,无论如何也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
陈俭固执地问:“我父亲的骨灰在哪里……”
“在薛家老宅的后山上,十多年前就安置在那里,”薛均潜这时候还想着示好,尽管两人都清楚这别有用心,“你要是想找另外的坟地,我可以帮你,迁坟的事,我也可以帮你找靠谱的人。”
薛均潜的声音不大有底气,他也不知道陈俭还会不会接受自己插手这些事。
果然,陈俭拒绝了。
“不用了,这些事我自己可以办好。”
“陈俭,别这么……那行吧。”陈俭向来足够独立,不喜欢自己插手太多他的事。
“陈俭,要是还有我能帮到的地方……”
“不会再有了。”陈俭出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拒绝的语气如此强硬,薛均潜第一次意识到陈俭刚烈的一面。可见此前他们并不那么了解彼此,却还是为一时的爱情冲昏了头脑。
陈俭会后悔吗?
他几乎是在问出这个问题的一瞬间想到了答案——陈俭一定会后悔的。
但他还是不死心地问:“我们是不是要分手了?”
这边的陈俭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在今夜就做个了断。而在这几秒的静默之间,薛均潜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薛均潜,我们还是彻底分开吧。我真的想不通你想做什么,我不希望你再干涉我的人生,不希望你再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欺骗我。我不是什么物件,也不是你的附属品,留不留在你身边或者做不做什么事,只能是我自己决定。”
薛均潜想辩解,我没有想过对你做这么混蛋的事,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辩解很苍白无力。
他应该想到的。
用谎言把陈俭留在自己身边时,他怎么会想不到自己算是剥夺了陈俭的另一种人生呢?明明可以跟陈俭坦白送他去日本的事,却为了享受最后的表面宁静而一声不吭,他甚至在那十年里,一直逃避这样的事实。明明可以早点告诉陈俭流产手术的事,却还是想着一拖再拖。
他怎么会想不到这些混帐事会怎样伤害陈俭,但是潜意识里还在逃避,以为只要两人不提,这些事就会永远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太幼稚了。
在陈俭的庇佑与忍让下,薛均潜在感情里没有受过一点伤,因为所有的伤害都被陈俭承受,而他是可恶的受益者。更可恶的是,这个受益者还在粉饰太平,希望把这样的幸福生活永远维持下去。
走到今天这一步,薛均潜才明白陈俭所受过的伤终于反弹在自己身上,而他也反击不得,因为这是他应得的。
但是薛均潜还可耻地祈求陈俭能够原谅自己:“陈俭,能不能别跟我分开?我不会再欺骗你了,我以后尊重你所有的决定,我不会再那么干涉你的人生。分手也好做普通朋友也好,能不能别跟我分开?”
从刚刚跟薛均潜说要分开起,陈俭就已经泣不成声。他甚至觉得自己也是可怪罪的,因为他一再心软,到此刻对薛均潜仍旧是爱意远多于其他。理智告诉自己薛均潜做了怎样的错事,但情感还在为薛均潜辩驳。
陈俭一只手紧紧掐住另一只手臂,铁下心来:“不行。我们就这样分开吧,以后也没有见面的必要。我知道你有时候会来这边偷偷看我,你跟在我后面我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但是你别再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你……薛均潜,和你在一起真的好痛苦。”
陈俭不再压抑任何感情,畅快地哭了出来,薛均潜听着他大口大口的抽噎声,像是有把刀子狠狠剜进心脏,然后不顾人死活地搅动着。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
他确实是陈俭前半生躲避疾苦的避风港,也确实是造成陈俭迄今所有痛苦的罪魁祸首。
“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能照顾好自己吗?”薛均潜起身准备离开咖啡厅,他今天在这里坐得够久了,咖啡馆里的暖气让他大脑晕眩,他起身时一个趔趄,半凉的咖啡就这样泼洒在惨白的桌面,旁边的客人纷纷侧目而视,而薛均潜毫无知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俭没有答话。
薛均潜想,自己至少是了解陈俭的,预料到这一段沉默,心情反而从沉重的痛苦稍稍抽离,有种怪异的欣慰。
“我怕你照顾不好自己,你刚从日本回来的时候,我一看到你就在想……”薛均潜有一瞬间的犹豫,要不要再提到这段往事,因为他不想让陈俭觉得自己是在用旧情和花言巧语做最后的挣扎。
“我在想你太瘦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陈俭,从现在开始你要照顾好自己,哭完了去洗个热水澡,然后上床睡觉,等到了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要再想我了,把我忘了也好……你一定会有一个完全由自己掌控的人生。”
薛均潜已经想不出其他祝福陈俭的话,在他心里陈俭值得一切最好的,但是他现在无法用贫瘠的语言说出来。他只知道现在能给陈俭的最好的祝福,就是远离自己,然后拥有自己的人生。
陈俭还在哭,也不知道听清了自己说的没有。
薛均潜推开咖啡馆的门,冷空气迎面而来,打在脸上生硬地疼。薛均潜也看着这满街的喜庆,在冷空气中艰难地呼吸,口鼻之间的雾气很快消散。
“那就先这样吧……陈俭,再见。”
他狠下心,先把电话挂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除夕薛均潜照例去了一趟山上的寺庙,本来今年没有再去的必要了,但是等开车到山上薛均潜才后知后觉,于是又想着,来都来了,今年就在山上过除夕吧。
寺庙除夕了也没有闭门,满是香火客和来祭祖的。薛均潜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会,往后山那边绕的时候,正碰上寺庙的住持诵课回来。薛均潜向他双手合十行了个礼,住持这才看清来人。
住持也回礼,然后问:“薛先生,今年也来求平安符吗?”
薛均潜摇摇头,正要说以后都不用了,却又改口说:“对,今年也还请师父开光。”
住持先把诵经用的一众工具放好,然后引薛均潜跪拜菩萨,投些结缘钱,住持则在一旁开光,口中念念有词。薛均潜投了结缘钱,双手合十跪坐在蒲团上虔诚地许愿。
他并不信这些,但是愿意花钱求个心安,也给自己一点念想。母亲还在世时带他来过一两次,但他那时年纪太小,并没有什么需要菩萨庇佑的愿望。哪怕后来有了,也不会将愿望寄托于这些观音罗汉。
今年他仍旧虔诚地许愿,却不再执着于让菩萨将陈俭送回自己身边。比起束缚下的幸福,他更愿意陈俭自由而快乐。
平安符开完光后,薛均潜跟住持提了在这里过除夕的事。住持也很通情达理,看了看天色,似乎这几天会下雪。一下雪,下山的路就被雪封住,估计要等好几天才能通。薛均潜无所谓,反正他今年也没个好去处,便打算在这里长住一段时间。
把生活用品放好后,趁着最后一点天色去后山走一圈。一年没来,后山更加荒废得不成样子,跟老港片里的惊悚画面没什么区别。
但是即便是冬季,后山这条小溪也没有干涸,靠近了还能看见冒出来的热气。薛均潜小时候喜欢来这边玩,夏季里冰凉的溪水没过他的膝盖,而母亲就在不远处注视着自己。
薛均潜心想这辈子也没法抹去母亲在自己生命中的痕迹,哪怕他自认为已经不再在意这些,陈年旧事还是撕扯他的心。
于是他看着清澈见底的溪水,又想起陈俭的一双眼。寺庙里传来傍晚时分的钟声,这样的意境太过深寂,薛均潜把小石子踢进水里,水波的涟漪就荡开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俭今年的除夕无所事事,也不想打开电视看无聊的春晚,便早早洗个澡进了被窝。
新年交接的时候,外面放起了一阵鞭炮和烟花。新年后这里就是新城区,估计再难放烟花,所以最后一年的烟花格外热闹。
陈俭听着烟花声就不自觉地下床去看。其实在日本他已见过许多璀璨的烟花,自己也不再是小孩心性,但偏偏对烟花感兴趣。
在窗边看了会,觉得没太有意思,陈俭便想最后看会手机,然后睡觉。
打开手机幼儿园的老师都在群里发祝福,陈俭也跟了个,正要退出手机忽然来了条信息。
赵园长:新年快乐!万事顺遂!
陈俭也简单地回了个“新年快乐”,但很快那边又发了一条语音,是赵园长的儿子,奶声奶气地在语音里说祝福语。
陈俭不好意思不回,也发语音过去:“新年快乐小源,早点睡觉哦。”
然后他退出面板,一一回同事的祝福语,向下划的时候又看到薛均潜的头像,陈俭心一梗,干脆退出了软件。
他没有删薛均潜的联系方式,一个都没有。虽然知道对方不会再联系自己,但他就是不愿把薛均潜删掉。
他觉得自己还没有脱敏,总有一天这个人会彻底成为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闷着正要睡觉时,又一条消息发过来,陈俭磨蹭半天,终于肯伸手拿手机。
一条语音。
陈俭点开听,一个男声传来:“新年快乐!晚安陈老师!”
是赵园长发的。
陈俭把手机刷新几次,然后手机一扔,又卷进被窝里。
薛均潜大年初一起了个大早,但是寺庙里的小和尚更早。薛均潜穿戴好出房门时,几个小和尚已经开始扫雪了。
昨夜雪下了大半夜,连信号也不好,薛均潜拿着手机到处找网,好不容易能刷出信息了,大多是公司的员工发过来的。薛均潜拿手机刷半天,最后气馁地熄屏,正要回房间时,几个小孩的打闹声传来。
原来是几个十几岁的小和尚打雪仗,寺庙少有这样的喧闹声,住持寻声过来阻止,让他们去做早课。有个活泼的小和尚问:“做完早课能出来堆雪人吗?”
住持看一眼地上的雪,摇头:“雪就快化了。”
几个小和尚兴致缺缺,用脚在雪上划来划去。薛均潜面上已经挂不住笑,从他和陈俭分手后第一次萌生出极强烈的去见陈俭的欲望。下山的路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封,只有等,薛均潜百无聊赖地把寺庙又逛了一圈,吃过午饭路过大殿正门,也学着小和尚的样子用脚尖在雪地上划来划去。没过几分钟,两个雪人成形。
薛均潜知道它们撑不了多久就会融化成水,但他不愿见到那场景,盯了会就离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初六的时候雪化得差不多了,薛均潜跟师傅道过别,便驱车回城。一路上几乎就他一辆车,但路上还有一层薄薄的冰,所以薛均潜特意把车速慢了下来。山路将尽的时候,他远远看到前面路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停了车走上前才发现是只狸花猫,缓慢地横穿山路。山路两边的灌木丛在冬天都枯了,枯枝上结了霜,薛均潜想这狸花猫在这里估计活不了多久,更何况过不了几天,山上还要再下一场雪,把狸花猫带走比较好。但是这猫不亲近人,警惕地盯了薛均潜的一举一动,甚至还哈人。薛均潜从车上拿出一跟火腿肠,掰碎了放手里,这猫显然是饿了很久了,走上前正要吃几口,就被人揪着后脖颈绑上了车。薛均潜把装矿泉水的纸箱空出来放小猫,还给它用毛衣铺了一层,里面放上火腿肠和水,驱车往郊区去。
他把车停在陈俭家附近,他并不是为了专门见陈俭一眼,倘若见不到回去便是,只是以后肯定要很久不来了。谁叫他们一没缘分,二没勇气呢。况且,他也不想再打扰陈俭,这样远远见上一面是在满足自己的思念。
薛均潜等了三个小时,没见着陈俭下来,正要下车买烟时,一开车门就有一团黑影蹿了出来,把薛均潜吓了一跳。再一看,这猫的弹跳力实在惊人——纸箱被它掀翻了倒着,自己甚至没看清它是怎么出去的。
薛均潜本来觉得养一只猫解解闷也很好,奈何这猫不愿意,他又怎么好强迫它留在身边呢?
薛均潜顿觉无趣,索性连烟也不买了,开车往薛家老宅的方向赶。
刘叔走了以后,他就把薛家宅子里的佣人都遣散了,左右不过一个房子,他也不住这里,不必再留人看守。他偶尔回来一次也是为祭拜,这几天在盘算着,不如把母亲的牌位迁到自己常住的家去,老宅卖了得了。不过他心底还是不乐意,这宅子里有太多他和陈俭的回忆。
但他余生就要守着这些回忆活着吗?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替代的,不过是顺心多少的区别罢了。但他暂时还是不愿将就的,没有人能像陈俭一样如此融入进自己的生命,也没有人能代替自己此生最大债主的位置。
放置母亲牌位的房间已落了一层灰,薛均潜照往年的习惯祭拜过后,又把整个房子清扫了一遍。他一边忙起来一边胡乱想着以前的事,譬如自己曾幼稚地跟陈俭说,以后每年都要和他一起来祭拜,在那一刻他是真的这么想过的,因为陈俭同他那么亲近,他想用各种方式向陈俭表达自己有多黏着陈俭,有多想将陈俭带入自己的人生。小孩子只会用这样幼稚的方式表达喜爱与否,等他再长大一点,就不免要学着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了。
祭拜完外面又是要下雪的模样,薛均潜不想在老宅过夜,趁着天还没黑开车往公司走了。
陈俭这个寒假过得很舒心,只是免不了感觉到一丝寂寞,赵园长问过他要不要一起去海南旅游,他没同意。从上次赵园长给他发过晚安的消息后,陈俭再没和赵园长联系过,这拒绝的意味未免太明显,但赵园长心中毫无芥蒂,还打电话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海南旅游。陈俭不想把关系弄得更僵,也无论如何都喜欢不上这人,在电话里便扯胡话,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过几天还有手术呢。赵园长还想关心他一会,陈俭还不等他把话说出口,便把电话直接挂了。
没有人再打扰,陈俭自然过得舒服,于是就在浑浑噩噩地睡了不知多久以后醒来,外面天色将黑,风雪声也不绝于耳,但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声音。陈俭心里莫名有点难过,本想继续睡过去逃避一切,但肚子饿得不行,好不容易爬起来,打开冰箱里面却什么都没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俭看了一眼外面,只是风大,雪已经停了。陈俭无奈,把自己保暖的衣服都穿上,准备出门。
他以为首都不常下雪,没想到今年的风雪来得格外猛。
风雪初歇,不少人都出门了,又是傍晚,超市里到处是人。陈俭买了两大包东西,未来两三天都不打算出门了,结账后往家的方向走,路过上次的施工地,正过着年附近的工棚也住了工人,但是这里似乎和上次不一样。他记得这里是薛晟年前盘下来的,但工地上的标志却已变了样子。
陈俭无暇多想,拎着大包小包走到家门口又想起来,家里没有抑制剂,于是又赶快把东西放了匆匆跑出去,希望药店还没有关门。
试验结束后他不再用催化腺体的药,而且没有alpna信息素的影响,他已与普通的beta无异,唯一的后遗症就是会有不定期的假性热潮期。他前二十几年从没体会过热潮期的折磨,难免惴惴不安。
可惜这会又像是要下雪的样子,等陈俭走到最近的一个药店,药店已经关门了。陈俭心想热潮期也不一定就在这几天,明后天再买也一样,便打道回府。不料离家里还有几百米远的时候,忽然刮起了大风,陈俭隐约在前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先是一愣,然后怪自己胡思乱想,又想着自己或许是眼花。等走到楼下,一只肥乎乎的狸花猫忽然从附近绿化带里蹿了出来,低声喵喵叫着,看起来行动不是很方便。等一下雪,它又没有栖身之所,不是被冷死就是饿死。陈俭一边往绿化带走去一边从身上取下围巾,本来对这只小猫主动钻过来这件事不抱很大的期待,但这只猫似乎不是很怕人,又喵喵叫了几声,主动往陈俭身边蹭了过去。
陈俭喜出望外,又怕吓到这只猫,便一手托起小猫的屁股,一手揪住它的后颈,起身带进自己怀里去。他起身时看到绿化带旁边还放了个纸盒,里面塞了旧衣服。或许有人放养这只猫,又或许是一时好心,但不能将它带走,便出此下策。
无论如何,这只小猫现在算是短暂地有家了。好沉一只猫,陈俭想。
待陈俭转身离开,那个被他误以为看花眼的身影又出现。这个人看着陈俭怀抱着猫咪上了楼,也转身离开。
他怎么不把围巾戴好。这人冲进风雪中,痴痴地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寒假过后陈俭回幼儿园上班,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赵园长,赵园长也看出来这一点,这几天鲜少往他跟前凑。陈俭依旧过着一个人的生活,其他老师有时候凑在一起讨论相亲之类的事,陈俭也默不作声,时间久了,大家就都觉得陈俭性格太过孤僻,身边没什么朋友。
陈俭倒是对此没什么想要改变的,他一个人惯了,只是偶尔下班后会觉得孤独,他还想过要不要去买只猫或者狗回来。说起猫,上回那只被他抱回家的狸花猫,第二天清早陈俭一打开就蹿了出去,速度快到让陈俭只看到一条黑影。大概它不喜欢被这样拘束着。到底也是和它没有缘分,陈俭心想,自己连与人的缘分都浅得很,何况是一只猫。
但是新的缘分很快就来了。半个月后下班时路过楼下的垃圾箱,听到垃圾箱后面传来一阵阵轻微的猫叫,陈俭把一些果皮和纸板踢开,然后又看到了这只猫,不同的是它的肚子已经瘪了下来,看起来很虚弱,见到人也凶狠地哈气。但很快陈俭又看到了它肚子底下卧着的两团蠕动的东西——是两只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小猫,花色灰中带一点橘,是个混种。
陈俭立刻把猫送到宠物医院去,但最近的宠物医院离这里十几公里,又是下班晚高峰,将近两个多小时才到。医生先是给两只小猫做了检查,发现两只猫都有猫瘟,陈俭想把这两只猫领养回去,付了医药费后甚至还把小猫平常吃什么都向医生了解得事无巨细。至于那只母猫,没有什么毛病,一如既往地爱哈人,陈俭给它付了绝育的费用后,让医院放生了。它也一副不留恋孩子的样子,医生刚一撒手就又跑得没影了。
过了三四天,医院发来消息,说其中一个小猫没救成,去世了,另一只小猫身体很强壮,好得很快。陈俭打算过几天就把它接回家,但是幼儿园的事情居然多了起来,因为投资这一带市郊的公司,莫名其妙地给幼儿园捐了一堆物资,还有钱。幼儿园老师不是很多,陈俭这几天就在忙着核对物资。
今天他实在忙不过来,让另一个老师帮忙清点,他去搬运仓库里的新物资。陈俭走进去就和赵园长打了个照面,他有些尴尬地移开眼神,然后绕到另一边去搬东西。他长得算高,体格也不瘦削,介于beta与alpha之间,人长得也好看,在别人看来不太爱说话,但有时就会被认为是人太老实,因此有时候也少不了有爱管闲事的自认为是长辈的人帮他在婚姻大事上牵线搭桥。
管理食堂的一对老夫妇就很热衷这种事,陈俭刚来幼儿园一个月不到他们就开始打听陈俭喜欢什么样的人,男的还是女的,alpha还是beta,陈俭不大喜欢这种问话,往往把话题扯到其他上面。但这一次这对夫妇显得格外热情,见到陈俭便夸他做事认真,人也老实。陈俭不知道该怎么搭话,他实际内敛得很,只会在很熟悉的人面前活络点。薛均潜以前说,他很像一只小猫。
其他的老师见陈俭又是这副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又揶揄老夫妇,说你们是不是急着把女儿嫁出去啊。老夫妇也明显发现陈俭不喜欢说这个了,很尴尬地笑笑。
本来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但是陈俭一抬眼,就看到赵园长一直盯着自己。陈俭顿时感到一阵不适,仿佛他是被窥伺的、很弱势的一只动物。他几乎在一瞬间想到薛均潜,然后便知道,自己不能忍受除薛均潜以外的任何人对自己流露出这种眼神。
他脱口而出:“我最近刚离过婚。”
大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老实的人居然会突兀地说这种话,于是整个仓库瞬间安静下来。陈俭继续在异常的安静中说:“所以我不想考虑再和别人谈恋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师们不知道该说什么,而陈俭松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瞬间轻松了不少。
刚刚帮他打圆场的那个老师率先打破沉默:“哦……也对,缘分可遇不可求的嘛……”
其他人仍旧一言不发地做自己的事,而老夫妇面面相觑,借口买菜出去了。陈俭甚至都没有给赵园长一个眼神,把心思完全放在搬物资上。
等所有的东西都搬完,陈俭又去核对数目,负责运输的公司员工指着地上几袋东西说:“这个是我们公司特意为贵校老师准备的。”
陈俭翻来一看,里面居然是围巾,还挺厚实。其他老师闻声走过来,把围巾拿出来看,虽然心里觉得这个公司送围巾很怪异,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条围巾比一般的围巾做工还要好。
“你们看,这上面的织的花是什么?绣得这么好看。”其中一个老师把围巾末端提起来,指着米白底色上一朵淡黄清新的花。
“这个花瓣,织的是茉莉或者栀子花吧。”
陈俭这才往那边看一眼,然后说:“是栀子花。茉莉和栀子花很好区分的。”
他随即觉得自己失言,又为自己的固执哑然失笑。
另外两位老师都看了过来,那个不断帮他打圆场的老师又说:“陈老师好了解这些哦。”
陈俭也笑,随后拿起一条围巾,很喜欢的样子,问:“现在就能戴这条围巾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天下班,陈俭去宠物医院接小猫回家。小猫长得很快,陈俭几乎很难把它和先前那只孱弱的小猫联系起来。陈俭回到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外面冷,路上也没有几个人,陈俭不免有些害怕,快步往家跑。
小跑过一个拐角时,一只猫突然跳了出来,拖长了嗓音嗷嗷地叫,陈俭本来就害怕,这只猫跳出来把陈俭吓得半死。等陈俭转过拐角后,他先是看到一群流浪猫中极为眼熟的一只狸花,而后又注意到一个人正现在这堆流浪猫之中。陈俭呼吸一滞,想不到能在这里遇到他。
他们谁都没有先说话,与其说等着对方开口,不如说已经不知如何开口了。流浪猫看到有陌生人,喵喵着四散着跑开了。
“这么晚才回来吗?”薛均潜装得极为冷静,像遇到朋友一样。
“嗯。”陈俭把目光移开,这样就算是回应了。
薛均潜没想到会这么突然地撞见陈俭,他已经很小心了,喂猫以来都是刻意避开陈俭上下班的时间段。陈俭现在的态度让他不知所措,他明明很不想见到自己,见到了也没办法大大方方的。
薛均潜接着把目光放到陈俭的围巾上,稍稍放了些心,便说:“那我先回去了。”谁料陈俭反而问他:“怎么晚了来这边干什么?”
薛均潜一愣,心中窃喜却不敢表现出来,故作冷静说:“附近有一片开发区被我竞标成功了,我来这边看看。”
陈俭仔细回想了一下,附近只有一片开发区,而薛晟说那里已经被他承包了……
想也不用想发生了什么,但陈俭自认为这些都与自己无关了,便侧身要上楼去。薛均潜这才看清他手上提着什么,路灯并不是很亮,他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猫,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陈俭的手已经被冻得通红。他动了动嘴唇,却最后没说什么,看着陈俭往楼上走去了。
此后几天陈俭都早早地下班了,家里养了猫,就像是他的生活有了另外的期待。只是他没再在路上遇到过薛均潜,也从未往开发区那边走过,陈俭意识不到自己在刻意躲避,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想不想再遇到薛均潜。偶尔发呆的时候,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个问题:他和薛均潜之前的那些往事,真的能一笔勾销吗?然后他就陷入到无限的内耗当中去,一边意识到薛均潜就是那个让自己不快乐的根源,一边又不得不说服自己遵从本心。这种纠结和拉扯的感觉开始让陈俭痛恨自己沉湎已经决定不再回头的过往,又时时刻刻提醒陈俭自己的无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春季下雨绵绵不绝,偶尔来上一阵不大不小的雨,但也足够让人担心。陈俭早上出门的时候总算不再下雨了,连地面都是久违的干燥。天气预报显示傍晚了才有小雨,他也因此没有带伞,想着中午反正要回去喂猫的,不如中午再拿伞。领回来的那只猫陈俭还没想好起什么名字,一直叫它“咪咪”,这猫也有点反应,但是应该是刚到家不久,还怕生,平时就躲在猫窝里不出来。陈俭怕它冷,还特意买了个暖炉放在旁边。
不料等中午的时候,外面又下起了雨,陈俭本来已经打算冒着雨回去了,刚冲进雨幕没几步,就和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撞在一起。陈俭第一反应是说对不起,还来不及看清这人的脸,就先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不知怎么,因为下雨而生出的烦躁瞬间被冲散了许多。
他下意识抬头看,先是看到一把颜色鲜艳的伞,和半个被雨淋湿的肩膀,再然后才看清这个人的脸。明明心底期盼过他的出现,也不止一次想过会不会在下班路上遇到他,甚至想过自己要用什么表情面对他,然而此刻猝不及防地见到这个人,陈俭还是不知道该在脸上摆出什么表情才合适。
他们之间太尴尬了。
薛均潜最先注意到陈俭被雨淋湿的上半身,然后看着陈俭怔然的脸,稍稍把伞往陈俭那边偏,也不敢和陈俭有太多的肢体接触,于是自己半个身子露在了外面。
“雨很大,我碰巧路过。”薛均潜说。
雨滴打在伞上发出颇有节奏的声音,陈俭没说话,不知是不是因为冷而微微颤抖。他只是揪着薛均潜臂肘的衣服,把他往自己这边拉。
“回家吗?我送你。”
陈俭摇摇头,索性想跑回家也不是什么大事。
没人说话,薛均潜恍然大悟似的“哦”一声,扯过陈俭原本紧抓在衣服上的手,想把伞递给他。
两人的手俱是一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薛均潜很快就放开了,预备往反方向走,陈俭忽然高声喊一句:“对,我回家!”然后他把伞往薛均潜那边移,坚定地说:“你去哪,我送你吧。”
“或者去我那里把衣服烘干一下。”
薛均潜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再次从晕乎乎的乍喜之下清醒过来,他们已经走到陈俭家门口了。像是陈俭对他施了什么魔法,而他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唯有听从陈俭的差遣。
陈俭已经在用钥匙开门了,薛均潜低头看着自己全身,半边身体都是湿的,鞋子更不用说,走几步还能感觉到自己在榨水。他有些尴尬,就对陈俭说:“我就不进去了。”
陈俭开门的动作忽然停下,转过头带着几分质问看着薛均潜。薛均潜心虚地移开视线,说:“开发区那边中午还要我去一下。”
“嗯。”陈俭不想去追究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薛均潜把手里那把艳红的伞递给陈俭,陈俭却勾起嘴角摇摇头,说:“我家里有伞。”
“哦……”薛均潜又是一阵恍然大悟。
陈俭进门把门边一块毛巾扔给薛均潜,然后笑着说:“开发区附近那个杂货铺,卖的伞又贵又不好看。你要是下回还要买伞,可以去我们幼儿园对面的杂货铺,买二手的,好看还便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大概下了一周雨,天气又晴朗起来。赵园长难得主动找到陈俭,对他说麻烦帮自己照顾一下儿子。他老家出了点事,正要回家料理,又不方便带着小孩,便把小源托付给陈俭一段时间。陈俭自然不会拒绝,小源就在他的班上,下班了顺便带回家完全可以,便把这事答应了。因为家里多了个小孩,陈俭也不能在吃的上面像往常一样糊弄,下了班先让小源回去,然后自己去菜市场买菜。
薛均潜忙了好几天,也正在这天才有时间到陈俭家附近溜达。然而他还把陈俭的毛巾也带上了,这就意味着他不得不亲自上门一趟。于是他拿着毛巾神色飞扬地等待陈俭把门打开,却只看到一个小不点,怯生生地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薛均潜不免多看了小孩子几眼。这小孩看起来瘦瘦弱弱的,眼睛倒是还有些神采,但脸上怯生生地表情却让薛均潜瞬间想起了另一张脸——陈俭刚来他家时,也是这个样子。
他问:“陈俭呢?”
小孩跟警惕,用手抵住门回答:“你找他干什么?”
薛均潜把毛巾给他看,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爸叫我来的,”小孩警惕心半分不减,“我爸就在里面。”
薛均潜拿着毛巾的手慢慢垂下去,颇有些无力地说道:“没什么。”
要是他现在把毛巾还回去,可能会给陈俭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既然陈俭已经决定彻底往前走了,他又怎么好再像以前一样不择手段地把陈俭绑在自己身边。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原本想送给陈俭的糖给小孩,低声嘱咐:“我找陈俭没什么事,但是不要告诉他我来过哦。”
陈俭刚回到家,小源就迎了上来。陈俭把菜往地上一放,一边换鞋一边问:“怎么了?”
小源把手掌摊开,展示手里的糖果:“今天有个叔叔来了,给了我这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俭微微一笑,“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吃哦。”
小源摇摇头:“那个叔叔认识老师。”
“他和你说了什么,”陈俭一瞬间想到某个人,“那他有没有对老师说什么啊?”
“他拿了一条毛巾,但是没给。”
陈俭还在换鞋的手也慢慢垂了下去。
春天就是雨天雨天雨天。但是这回下雨陈俭却十分笃定薛均潜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了。他们两个人都在小心试探的同时毫无信心,陈俭莫名有了一种正式恋爱前处于暧昧期的感觉。
如果有一个人能勇敢点就好了,捅破窗户纸,不管是再来一次或者彻底分开,都比这样的拉扯更令陈俭舒适。
外面的雨声让陈俭心绪不宁,他毫无思绪地抚摸着小猫。这只猫还没有正式的名字,但是陈俭把它养得很好,一个多月下来已经胖了一圈,就是很胆小,常日里都躲在角落。
外面响起门铃声时陈俭已经浅睡过去了,毕竟这样的雨天实在舒服,又有小猫陪着自己。但是这猫警觉得很,门铃一响就从陈俭怀里蹿出去,不知道跑到哪里。
这个样子实在跟它妈妈很像。
陈俭开门就见到眼睛通红,浑身湿透的薛均潜,陈俭第一次见到他这么不修边幅,一时愣在原地。而薛均潜终于松了一口气,小声说:“我按了好久的门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俭忙说对不起:“我刚刚睡着了。”
“可以让我进去吗?外面好大的雨,我没有带伞,也没有带毛巾。”
他这副委屈的样子让陈俭以为他受了谁的欺负,但是薛均潜这样的人,谁能欺负到他。但陈俭见到他这样子还是可怜他,打开门让薛均潜进来,然后去浴室准备热水。
他没有看到薛均潜在后面伸出又缩回的手。
陈俭家里没有备用的浴巾,也不好意思把自己的浴巾给薛均潜,便拿了条毛巾,解释说这个自己没有用过几次,希望薛均潜不要嫌弃。
薛均潜怎么会嫌弃,双手接过毛巾开始解身上的衣服,完全没意识到这是在别人家。陈俭瞪大了眼,转身就离开了狭小的浴室。
薛均潜第一次进陈俭的家,本觉得应抱着一种不忍亵渎的态度对待陈俭和他的一切,但和陈俭距离这么近的时候,他的生理反应也不是自己能够控制得住的。
氤氲的雾气和嘈杂的水声掩饰着悄然滋生的欲念,暖热的水流顺身而下,本来是再舒服不过的,但薛均潜此刻还是犹觉不够。薛均潜把角阀调到冷水那边冲了十几分钟,整个人打着哆嗦,什么亵渎的想法都没了。等终于冷静下来,薛均潜把卫生间的门打开一个小缝,叫着陈俭的名字。
陈俭早就把衣服准备好了,却远远地隔着浴室的门把衣服递过去,连缩手的动作都是迅速的。
薛均潜暗暗心虚他刚刚不会是听到什么了吧,又想,陈俭还是怕他的。
到底该怎么对待陈俭才能让陈俭重新接纳自己呢?薛均潜自己也想不通,他连今天为什么会到陈俭这里来都给不出像样的理由。他只是实在受不了了,等待的日子太过煎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在陈俭让自己进来了。像陈俭这样好的人,肯定不会忍心让自己孤零零地被拒之门外。
想到这里,薛均潜的嘴角勾起,在心里默默唱起了歌。
陈俭已经在客厅等着了,他给薛均潜弄了杯姜茶,见薛均潜出来赶忙起身从沙发上起来,自己坐到另一张矮板凳上。薛均潜收敛了内心的窃喜,表面云淡风轻地坐到沙发的另一边。很奇怪的是,他坐的这一边沙发被什么东西撕成一条条的,陈俭刚刚坐的那边却完好无损。
薛均潜呡一口姜茶,一股热气直冲脑门。陈俭稍稍瞥他一眼,淡淡地说:“等会雨小了你就走吧,衣服可以下回再还给我。”
“雨小了也还是有雨啊,我没有伞。”薛均潜辩驳。
“我有。”
室内陷入一阵安静,薛均潜在心里抓狂:早知道就不开口说话了。
薛均潜把姜茶一口喝尽,有些头晕地往后面一靠,小声嘟囔:“我的头好痛啊。”
陈俭自然看得穿这种幼稚的把戏,动了动嘴还想问薛均潜今天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谁知道薛均潜的脸色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差的样子,连呼吸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你怎么了?”陈俭失声问。
薛均潜呼吸不畅,抖着手把手机掏出来打字:呼吸不过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俭忙问:“你是不是对生姜过敏?”
薛均潜摇摇头,用手机打字说自己不知道。
陈俭快速地跑到房间里翻箱倒柜,然后拿出一小板白色药粒,让薛均潜就着温水服下。接着他找来自己的棉拖鞋帮薛均潜穿上,拿上伞把薛均潜扶起来,说:“我叫人送你去医院。”
薛均潜现在开不了车,陈俭自己又又没驾照,情急之下给赵园长打了个电话,赵园长二话不说让陈俭先去楼下等他。
薛均潜本来因为过敏而有点不清醒,听到陈俭给别人打电话硬生生掐着自己不让自己睡过去,等电话里的人来了他才看清,这个人居然是陈俭幼儿园的园长!
他觉得这种场景和园长相遇太尴尬了,一路上都把自己的脸埋在陈俭肩膀上,双手紧紧抓住陈俭的胳膊。赵园长也是第一次见陈俭身边有这么亲密的男人,不免通过后视镜多看几眼。于是两人的眼神是不是交汇在一起,但总是若无其事地移开。而陈俭从上车开始就没把脸朝着薛均潜,所以错过了这火药味浓浓的一幕。
等到了医院,赵园长又是帮忙挂号又是取单,一点事没让陈俭做。薛均潜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很没用,本想开口说自己可以亲自来,却发现已经连简单的音节都发不出。
他开始怀疑今天是不是不适合来找陈俭,他应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出现在陈俭,以及他的潜在情敌面前的。
陈俭和薛均潜坐在椅子上,陈俭拿着病单仔细地看,而薛均潜还是把脸搁在陈俭肩膀上,另一边手上插着输液管。这副样子看起来更像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了。
赵园长过来跟陈俭打个招呼,说家里还有小孩,先回去了。陈俭连忙感谢赵园长,这次真是辛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园长笑着说:“没什么,我也一直没机会谢谢你帮我照顾我儿子,都是应该的。”
薛均潜竖着耳朵:原来是你儿子啊!你的儿子让别人照顾干什么!
他听赵园长又说:“下次有机会一起吃饭。”
薛均潜像僵尸一样竖起来,用手机打字:下次带上我一起吧,我也要感谢你呢。
赵园长看了眼陈俭,而陈俭像是早就知道薛均潜会做什么一样,脸上带着半分无语,但并没有制止。赵园长尴尬地笑笑,向两人点了头就算是告别了。
等人走了以后陈俭没给半个好脸色给薛均潜,反而拿着病单说:“医生说头痛是感冒引起的,让你注意吃药。还有,你怎么连自己生姜过敏都不知道。”
薛均潜把头重新倒在陈俭肩上,打字说:我也是刚刚知道的T︿T。
陈俭也不知道是看到颜文字还是怎么,轻轻地笑起来,就当薛均潜以为没事时,陈俭突然发问:“你今天忽然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薛均潜身子一抖,什么话都不说,把脸埋得更深了。
陈俭也没再依依不饶地问,他们两个人都在打着彼此心知肚明的哑迷。但他想,这是不是算是一个机会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打完针回到家已经晚上八点了,薛均潜等陈俭洗漱后,眼巴巴地坐在沙发坏的那一头,问:“晚上我住哪里啊?”
陈俭一边擦着湿头发一边说:“你睡沙发。”
虽然知道自己大概率不能和陈俭睡到一张床上,但看着这个两人式的小沙发还是陷入了沉默。他大着胆子问:“其他地方不可以吗?”
陈俭看他一眼,努力憋住发笑的声音:“你可以和猫咪一起睡猫窝。”
“你哪里养了猫?”薛均潜从进门到现在都没看见过猫的身影。
“他很怕人,躲着呢,”然后陈俭走进房间,“我先睡了,你自便。”
薛均潜看着那扇被反锁的卧室门,终于意识到陈俭应该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第二天早上陈俭早早起来,他原本是经常在外面吃早饭的,今天却难得在家里吃了早餐——薛均潜为了做早饭起得很早,活脱脱一个捡回来的田螺总裁。
陈俭一边把油条往嘴里塞一边说:“麻烦你帮我喂下猫,我中午就不回来了。”
说完又想突然想起来一样:“不耽误你开发区的工作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不会,我只是偶尔去那边看看而已,又不是去做事。”薛均潜赶紧说。说完又觉得这样显得生怕陈俭不知道自己是来主动找他的,又解释:“昨天是因为恰好赶上雨天。”
陈俭没再问他看不看天气预报,把最后一口豆浆喝完,又说:“那也辛苦你帮我洗碗了。”
薛均潜点头就像昨天下的雨一样急。
陈俭走了没多久那只猫果然出来了,可能是很饿了,也不管旁边是不是还有陌生人,一股脑脸埋在饭盆里。薛均潜只给它放了一点猫粮,等小猫吃得干干净净,便撕开一条猫条喂小猫。小猫开始很警惕,后来见薛均潜一连给自己喂了两根猫条,就开始在薛均潜手下打滚。
薛均潜摸了一会,想起陈俭临走的嘱咐,把整个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看到陈俭衣柜里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和阳台上大盆小盆的花,薛均潜知道陈俭在这里过得很不错,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但是他又想,自己又一次不管不顾地闯进陈俭的生活,是不是对陈俭太过分了。可是不这样试一次,薛均潜总也不死心。
中午陈俭果然没回来,薛均潜趁猫喝水时揪住猫的后脖颈,把它拿起来仔细端详。小猫在他手上“喵啊喵啊”地叫,薛均潜越看越觉得这猫很眼熟。
薛均潜把它放下来,很温柔地对它说:“我要回家了喔,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小猫抻着身体伸懒腰,薛均潜就在这将近一天的时间中被陈俭现在的生活所驯服。他想,和陈俭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也太舒服了吧,可是在陈俭彻底接受他之前,他不能留在这里。
猫咪还露着肚皮在地上打滚,薛均潜正要起身离开,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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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均潜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又怕说太多而失语,便只问了一句:“喂?”
“你在家吗?下午我和同事出去团建,可能会晚点回去。”
薛均潜没说自己正打算离开,听陈俭这语气,好像是默认自己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薛均潜在犹豫自己到底怎么回答比较合适,说自己就打算走会不会让陈俭觉得自己只是把这里当成一个停脚的地方,说自己还在这里会不会意图太明显了。
可能是犹豫太久,陈俭那边直接说:“可能要麻烦你多照顾我家猫一段时间了。”
薛均潜听这语气就知道陈俭有点生闷气,刚刚还是状若夫妻一样的语气,现在就直接说“我家”划清界限。薛均潜假装听不出,很殷勤地问:“那给猫喂多少合适啊,它今天一直缠着我要吃的呢。”
陈俭静默了一瞬,接着说:“给它吃就给它吃吧,反正就是只小猫。”
“哦,那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呢?”
陈俭正要问“你是打算走了吗”,话到嘴边又好强地吞了回去,含糊地说:“看情况吧,不会很晚。”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薛均潜看着被挂掉的电话,居然生出一些难以抑制的兴奋。他把小猫提溜起来,随意揉着猫肚子,说:“没办法,谁让你生活不能自理呢。”
小猫还是“喵啊喵啊”地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天下午薛均潜开完两三个小时的网上会议都觉得精神抖擞。但是晚上差不多九点了陈俭还没回来,薛均潜抱着猫躺在沙发上,把手机掐亮又摁灭,纠结了半天要不要打电话给陈俭时,听到楼下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他飞快地往外探一个头,看到上回载着自己和陈俭一起去医院的男人和陈俭一同下车,脑袋还来不及想到合适的应对措施,身体已经先一步从卧室里拿出小毯子往自己身上一盖,整个人又蜷缩在沙发上了。
等陈俭和赵园长开门进来,就只看到薛均潜晾在沙发外的一双脚,被毛毯紧紧盖住的上半身和在地上大声抗议的小猫。
赵园长神色先是一僵,随后就问:“我还没问过你,昨天被我们送到医院的那个男人是你的……”
“一个朋友,从小认识的。”陈俭想也没想地答。
而薛均潜在毯子下瞪大了眼,虽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但眼下是一动也不能动。陈俭走过来拍拍薛均潜的小腿,把毯子掀开一点问:“你怎么了?”
薛均潜就像是刚被吵醒一样,睡眼朦胧地低声说:“有点难受……可能是晚上没吃饭。”
陈俭往他额头上一摸,摸不出什么,正想走进卧室拿水银计,却被薛均潜拉住手往脸上摸去。
“明明没有发烧,可是脑袋好晕啊……”
陈俭尴尬地把手缩回来,耐心问:“吃药了吗?”
“我不知道你的药放哪里。”薛均潜把毯子重新拉上盖住脸,嘴角已经得意忘形地紧紧呡住。
陈俭叹一口气,说:“放在床头柜下面一层,你自己去拿,我去给你做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均潜就像是没听到一样,陈俭有些尴尬,转身对赵园长说:“对不起啊,我朋友不太舒服,小源的衣服我先找给你。”
赵园长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在陈俭进卧室后蹲下身逗猫。那猫本来趴在沙发底下只探出个头,见到不熟悉的陌生人,直接一整个躲进去了。
赵园长失笑,抬头直直看着坐起身来的薛均潜,问:“你有话对我说吗?”
薛均潜本来还气势汹汹,结果与赵园长这么一对视,气势落了大半,但他继而又对自己鼓气,短短几秒间便脱口而出:“其实我是陈俭前夫。”
赵园长一愣,薛均潜乘胜追击:“但是我现在在追他。”
“虽然陈俭也不一定会再和我在一起,我也没什么立场让他不和你在一起,但是……”
薛均潜斟酌了一下措辞:“……年龄,地位,身份,感情,哪一样我都比你更有优势。”
他原本想说我不想让陈俭给别人做后妈后爸,但是这样的话一说出口,他又把陈俭的想法置之何处了呢?
赵园长听他这么说,解释说:“他没同意,你不用担心。虽然他从来没和我们说起过你。”
这句话原本可以不说,但是一说出来莫名有种挑衅的意味,可薛均潜对这句话无法反驳,幸而这时陈俭已经关上了衣柜门,薛均潜便顺势盖好毯子倒下,不再出声。
陈俭把手上装了衣服的袋子递给赵园长,颇有几分抱歉地说:“没办法送你下去了,我朋友他有点不舒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园长笑笑,看沙发上的人一眼,说:“要是身体这么弱,那得好好照顾他,有事随时打我电话,我送你们去医院。”
陈俭笑而不语,送赵园长到门口。薛均潜闭着眼睛装睡,耳朵却竖得几乎把毯子顶起来。陈俭看都没看薛均潜,径直去厨房煮东西去了。薛均潜大概等了十几分钟,这期间他动都不动,半边身体都麻了,生怕陈俭看出猫腻。
之后他实在忍不住了,把自己从毯子里捞出来,好巧不巧跟拿着一碗面条的陈俭打个照面。薛均潜丝毫不尴尬地问:“我已经在你家睡到这个点了吗?”
“嗯。”陈俭把面放下推到薛均潜面前,也不说其他的,反而拿着一根猫条和一个逗猫棒想把猫咪从沙发下弄出来。
那猫咪很快跑出来,薛均潜还在分心想待会要不要主动提出离开,却听见陈俭问:“你今天给它喂了多少猫条?”
“大概……三四根。”薛均潜觉得陈俭做饭技术又高了不少,不禁想他这几个月自己做了几次饭呢。
“下回不要给它吃这么多了,不然它嘴巴太挑,连普通猫粮都不吃了。”陈俭仍旧一副很淡漠的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薛均潜却突然心慌起来。
之后两人都没说话,薛均潜觉得安静得有些异常,放下筷子说:“这么晚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陈俭没什么表示,等猫咪吃完才说:“我听到你刚刚和他说什么了。”
这个“他”不言而喻,薛均潜先是有一瞬间的羞赧,很快又因为这是在陈俭面前而直接问:“那你怎么知道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房间隔音又不好,我总知道你们在说话吧。而且,我养了猫,也在家里装了监控。”
“那你怎么想的?”薛均潜追问。
陈俭不答,薛均潜大概也是猜到他心里没底,便指着猫问:“它叫什么名字?”
“没取名字。”陈俭终于开口。
薛均潜从陈俭手上拿过逗猫棒,猫咪很快就躺在薛均潜脚边翻肚皮,爪子还随着逗猫棒不断挥舞。
陈俭看他这个样子,在心里悄悄骂了一句“没良心”,养了它这么久都不如薛均潜陪它一天不到。
薛均潜逗了一会,猝不及防地问:“叫它‘缘来’怎么样?”
陈俭不做声,不知道是不同意,还是不懂是哪个‘缘来’。
薛均潜把过年时候在寺里开过光的平安符递给陈俭,说:“补上今年的。”
“你要是不收,明年我就不做了。”他补上一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俭既没有伸出手接过平安符,也没有拒绝。薛均潜自作主张地把平安符放下,起身说:“我要走了。对了,下周刘叔过生日,他让我……问你去不去。”
陈俭点头:“嗯,肯定去。到时候麻烦你带上我。”
薛均潜也免了再问。把平安符送出去以后,他总觉得心里空空的,像是活生生挖掉了一块肉送出去,风吹过才后知后觉感到钝痛。
薛均潜往门口走去,陈俭也没有要送的意思,坐在薛均潜刚刚躺过的沙发上。
刘叔老家离首都有点远,陈俭和薛均潜便提前一天出发。原本是想飞机去,但是陈俭不放心把小猫独自放在家里,也担心托运让小猫受不了,便和薛均潜商量了一下,开车去刘叔家里,路上就方便带小猫了。一路上两人也不是毫无交流,只是说些简单的话,两人都不能像以前一样把话匣子打开,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两个人都不舒服。陈俭坐在副驾驶,时不时给车上音乐换首歌,时不时往薛均潜嘴里塞点吃的,这样的互动才让薛均潜有了一种陈俭就在自己身边的实感。原本预计当天傍晚到达,实际晚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刘叔见两人一起来,先是用眼神询问了一下薛均潜,薛均潜摇摇头,帮陈俭把行李放到房间里去了。陈俭和刘叔坐在桌子边聊家常,小猫从猫包里出来,有些胆怯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刘叔在乡下的家很宽敞,附近就住着刘叔哥哥一家,但是他的亲哥哥早几年去世了,几个侄子也外出打工留下妻子小孩,住在这里也不算太冷清。薛均潜收拾完下来,本来还畏手畏脚的小猫就踱步到它面前用头蹭他的裤腿。陈俭看在眼里,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没良心“,下一秒小猫便被薛均潜揪住后颈放到陈俭怀里,然后薛均潜笑着对陈俭说猫说:“他身上有吃的,你去找他。”
陈俭故意赌气:“它才吃过,你也太娇惯它了。”
刘叔也笑笑:“养猫就像养小孩,确实不能太惯着。”
三人俱是一愣,好在薛均潜反应快,把话接了过去:“开了一天车,有点饿了。”
刘叔忙不迭去厨房烧火做饭,薛均潜不愿让陈俭和自己独处起来尴尬,也跟着去厨房。两人在厨房里聊的还是陈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叔不免说了重话:“你之前做那么些事,他现在能跟你说上几句话都算是好的了。我看你自己也是个榆木脑袋,非要和我一起来厨房,有这点时间和他多说点话多好。”
薛均潜苦笑,心说恐怕陈俭不会再接受自己了,嘴上却对刘叔说:“人家又不是非要和我在一起,你就别撮合我们俩了,不然他多尴尬。”
“他直接拒绝你了?”刘叔听他这么一说,以为两人早就把这事说开了。
薛均潜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刘叔不要再管了。
两人沉默之时,忽然听见陈俭在身后问:“要不要再加点青菜?”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刘叔和薛均潜对视一眼,担心刚才的讲话被陈俭听见了。然而陈俭神色如常地又问了一遍:“晚饭要不要加点青菜?”刘叔起身说:“我去外面弄点新鲜的吧。”
陈俭自然地坐在刘叔刚刚坐过的位置,和薛均潜隔着几十厘米,薛均潜倒是尴尬了起来。好在这时猫咪跟离不开人一样跟着陈俭进来,因为刚刚吃了一顿,它这会跟谁都不亲近,只趴在火边。薛均潜往猫咪头上摸去,昏暗的火光下用余光撇了陈俭一眼,正发现陈俭注视着自己,薛均潜条件反射般缩回了手,转而去摸地上的火钳。不料地上的火钳没摸到,却摸到一只冰凉的手,那只手在薛均潜温热的手掌下瑟缩了一下,然后很快抽离。薛均潜以为他是不舒服,紧张地问:“你身体不舒服吗。”
陈俭摇摇头,把手放在火边烤,似乎是想到什么,眼中带着几分调笑问:“你刚刚看起来很怕我。”
“没有,我以为你不喜欢我碰你的猫呢。”陈俭这样一笑,薛均潜便知道是自己太紧张了,说出个玩笑话来缓解。谁知陈俭俯下身体,侧着头正对着薛均潜微微低下的头认真解释:“我没有啊,我就是在看你而已。”
薛均潜就像小伙子第一次谈恋爱一样羞涩,立刻把视线移开了,也不说话,捡起地上的火钳往火堆里一下一下地捅,实际上他脑子里一片懵,感觉一瞬间所有的血液都往脸上涌去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尽力克制着自己,然而在陈俭看来,薛均潜微微抿着笑的嘴角已经把他出卖了。
“再捅火就要灭了。”陈俭出声提醒。
薛均潜听到陈俭这样说赶忙停手,然而火已经被灭了大半,薛均潜一急,拿过蒲扇风,不想正是这一扇把火彻底扇灭了。两人不约而同地这一刻想起小时候闯了祸被刘叔责罚的回忆,不免担心地望着对方,一句话没说地默契起来,一个负责烧引火的纸板,一个干脆放弃扇子,拿起吹风筒往火堆里吹气。好在两人赶在刘叔回来前把火重新燃起来,刘叔一推开门就看见两个人被自己的推门声吓得后背都挺直了,便知道这两人一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反应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刘叔把这两人赶出去,不让两人帮忙,说自己很久没有给两人做过饭了。
两人拗不过,只好抱着猫出去。
饭桌上薛均潜和刘叔不断说着话,陈俭低头吃饭,偶尔插一两句嘴,三个人这样就像是家人一样。说话间薛均潜还像往常一样给陈俭夹菜,不过他很聪明,先给刘叔夹了才给陈俭夹,这样陈俭也不会因为避嫌而拒绝。陈俭没有注意到他这些小心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坐了很久的车,他格外地想吃东西。
吃完饭还早得很,陈俭和薛均潜一起把碗洗了也才八点半。虽然还没到夏天,但是清明一过天气就热起来了,连草丛里也不知道何时多了些鸣叫的虫子。陈俭和薛均潜在厨房里洗碗忙出了一身汗,本来只是站在院子里吹吹风,但是不远处广场舞的声音不断传来,陈俭心想这时出去散散步也来得及,正把大门打开,薛均潜便跑过来问:“出去散步吗?”
陈俭点点头,看薛均潜一眼。可能是今天两人相处得比较融洽,当薛均潜提出和陈俭一起去时,陈俭今天和薛均潜走的并排,一点也不排斥的样子。薛均潜松了口气,低声提议:“去河边走一走怎么样?”
陈俭愣了一下,薛均潜立刻改口:“啊……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谁料陈俭停下脚步,极其认真地看着薛均潜的眼睛:“去河边吧,正好我也有事想和你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几年村里的设施都翻新了一遍,就算河边离村子有点远了,也依旧几米一个路灯。
薛均潜看着路灯下神色晦暗不明的陈俭,心里的紧张感更甚了。然而陈俭很久都没说话,看着黑魆魆的湖面发呆。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总会在吃了晚饭以后带我出去溜达,因为其他时间,我们根本没有相处的机会。”陈仍旧看着湖面,眼底却多了一丝笑。
薛均潜点点头,“嗯”了一声,问:“把你留在家的那段时间,是不是过得很无聊?”
陈俭摇摇头,轻轻叹气:“好怀念那时候啊……”
薛均潜有点诧异,陈俭继续说:“你不在家的时候,刘叔很照顾我,所以那几年我根本没受过委屈。”他顿了顿,又说:“认真计较起来,我还得感谢那些年,你们给了我一个安定温暖的住所。”
“没什么好感谢的,你既然留在薛家,做这些都是基本的。”这确实是薛均潜的心声。他把陈俭留在身边,又和他有那么好的感情,肯定不会让陈俭随随便便受欺负。但是在那时陈俭在他心中究竟重要到什么地步,薛均潜一直清楚得很——就算他再犹豫再不忍,也还是把陈俭当成筹码一样轻易换了出去,而他自己得到的是所谓正常的、光鲜的人生。再重来一次,他还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吗?他仍旧没办法给出确切的答案,不仅因为他卑劣胆怯的人性在作祟,也因为命运已经走到这里,再怎么回想也无力回天。
到这一刻,两人不得不做一个了断了,继续纠缠下去,两人都不得安宁。
“为什么当时想把我留在薛家?”陈俭首先打破沉默。
“因为父亲想在我身边安排薛闻,说是给我找个玩伴,其实是在身边拘束我,然后等我们都长大了,按照他的意愿结婚生子,做他继续控制薛氏的棋子。我不愿意这样,”薛均潜苦笑,他以为自己是在反抗,实际上他的反抗也罔顾别人的意愿,这和他父亲的做法有什么区别,“所以我把你留下来,和你关系那么亲近,一开始只是我幼稚地叛逆父亲而已。”
陈俭虽然已经想通,但亲耳听到薛均潜剖心般说出来,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他以为他们之间的不堪始于成年人之间的利益交换,但实际上更早,从他们相识的那一刻起,就由复杂得不忍细究的人性决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且,”薛均潜话锋一转,“你那时候很可爱,眼睛透亮透亮的,又那么单纯,呆在你身边的每一秒都很轻松。我不是为了在你面前减轻罪孽才这么说的,当然,你的单纯也不应该成为原罪。”
“后来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告诉我真相,或者把我送回去的,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我不舍得。”
“什么?”陈俭有些诧异。
“送你回去,你能回到哪里呢?回到福利院还是回到你父亲的家乡?如果送你回福利院,你会不会又被卖给别人呢?如果送你回老家,谁来抚养你呢?”薛均潜语气有点不好,他偷看了一眼陈俭,不想再惹陈俭生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我就是不想你再过那种生活了。”
“而且,如果我告诉你,你的父亲被判了死刑,我是故意不让你知道这些的,甚至我做这些的本意也不是为你好,我是为了我自己,你要是承受不住,要是彻底不原谅我怎么办?那个时候光是想想这些,我都觉得很无力。我们变成现在这样,也是我自食恶果。但是我最后悔的,是让你也这么痛苦。”他几乎是把一直以来想要深埋起来的拙劣心思挖出来放在阳光底下接受审判,但是最令薛均潜不安的是,陈俭是否已经不屑于审判了。
果然陈俭没有回答,或者说他早已回答过了。对于薛均潜,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感激他提供了安稳的生活,而这么多年的感情,已经与薛均潜的数次背叛、伤害两相抵消了。
“哪怕你把我说得这么重要,一旦我与你的利益有冲突,你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不是吗?”陈俭这样反问,就说明他今天已经做好彻斯撕破脸皮地准备了。可是只有把这件事彻底说开,两人才能真正解脱。
“不是的,现在不是了。如果再回到过去,我不一定就会作出不一样的选择,我确实卑劣,但回到过去这件事本身就是荒谬的。现在你在问我,在前途和你之间我会选择哪个,我一定会选你……”
“那是因为你已经得到过想要的东西了,所以放弃也没什么,这么看来,我对你也没那么重要嘛。”陈俭出声打断,嘴角勾起,笑得很是嘲讽。他向来是把人性往低处想的,以前只是觉得薛均潜在自己面前永远是高尚的样子,但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因为不确定薛均潜能爱自己到什么地步,所以先假定了薛均潜给自己的爱并不比给其他的多。
薛均潜看着陈俭已经红红的眼睛,他语无伦次地为自己辩驳:“不是这样的,我一定会选你……我该怎么向你证明呢?只要你愿意,一辈子都陪你在这里,或者在你的小屋子都可以,公司可以转给别人,我整天都在家里等你回来,这样可以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料陈俭摇摇头,说:“你不必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已经不想再和你有什么瓜葛了……我不希望你变成那样,奇真是你的心血,看着你把它拱手送人我也很心痛。你不要再为我做这些了,我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陈俭终于忍不住,他怎么会不知道薛均潜纠结的心情,他们是一样地想向对方靠近,但是陈俭在担心自己还会不会被薛均潜伤害,而薛均潜却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证明他不会再伤害陈俭这件事。
“刚开始到日本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关系那么好,你却还是把我舍弃了。那个时候我安慰自己可能是我在你心里的分量不够,毕竟我们既不是亲兄弟,也算不上一起长大。后来我回来,你说想和我在一起,我以为我们算得上是真正的爱人了,但是你心里有真正把我当成爱人吗?你从来没有对我坦诚过,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该信你说的哪一句话。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薛均潜透支了陈俭太多的信任,陈俭甚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对谁这么犯贱过,他也并非是放不下过去,只是一想到两人没有任何改变就贸然和好的话,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薛均潜很着急,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就再也没办法挽回陈俭,他把陈俭的身体扳过来面对着自己,握住陈俭的手,极其严肃:“把你交换去日本这件事,你确实应该恨我,所以不原谅我也没关系。但是我不想我们之间再有其他的误会了,我不会因为你是个Beta就嫌弃你,你是Beta也好是Omega也好,我都喜欢,但是我不想你冒着生命危险生小孩,我想对你负责,也想对小孩负责。这些话我以前没对你说过,但我一直是这么想的。除了你之外我也不会有其他人,再也不会有人像你一样和我纠缠在一起了。可是陈俭,如果你选择向前走,去遇到更好更合适的人,你也值得这个。”
陈俭推开他,身体忽然感受到强烈的无力,或许是因为哭得太久,一阵干呕的感觉不断上来。薛均潜察觉到他的不适,以为是陈俭受了凉,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陈俭身上。陈俭缓了缓,却因为剧烈的悲伤说不出话来。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即使是互相坦诚地说出心里话,陈俭还是不知道该怎么了结。
薛均潜说不会再有人像陈俭一样和他纠缠在一起了,对陈俭来说,他的人生似乎也不会再出现一个薛均潜。他想,不如两人就此作罢,未来也一定会有各自灿烂的前路。正想说出些决绝的话,低头却嗅到薛均潜外套上淡淡的茉莉花香。从前的许多事都像浪潮一样将他席卷进过去,陈俭的世界天旋地转,耳边似乎听见薛均潜焦急的呼唤。再然后他像是回到以前,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人抱起,可能是父亲,也可能是薛均潜,不外乎只有这两个人会这么对他。他感到身体正在迅速地发热,接着是浑身发软,陈俭猛地清醒过来,自己提前进入热潮期了!
他睁开眼,看到薛均潜一脸焦急地抱着自己往刘叔家里赶,用微弱的声音说:“车上应该有抑制剂,去车上。”
薛均潜加快脚步往车的方向赶,低头一看陈俭红透的脸,把他的头往肩上靠,企图用信息素帮陈俭缓解一下。等到了车上,按照陈俭的指示在背包里找了个遍也没找到抑制剂,但此时的陈俭已经热到神志不清了。没有抑制剂,陈俭很难一个人度过这次假性热潮期。他把陈俭从车后座抱起来与自己面对面,摇了摇陈俭试图让他清醒一点,但陈俭只是睁眼看了看眼前人,又很快毫无戒备地闭上了眼。薛均潜没办法,掐了一把陈俭的手臂,说:“陈俭,我可能要咬你一口做个临时标记,这样你会舒服点,可以吗?”
陈俭懵懂地点点头,不知道有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是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薛均潜让陈俭的下巴枕着自己的肩,撕掉自己的阻隔贴,对着陈俭的后颈咬了下去。他对咬后颈不太熟练,力度把握不好,陈俭难免扭来扭去。薛均潜只好费大力气把陈俭禁锢在自己怀里,一时间,车里充满了茉莉花香,就连薛均潜也受到临时标记的影响,整个脑袋先是一瞬间的空白,再然后一系列生理反应接踵而至。
他不得不退开一点和陈俭保持距离,但陈俭显然得到了极好的缓解,整个人清醒了不少。陈俭沙哑着声音:“还是好难受。”说完就追寻着信息素最浓郁的地方去,在薛均潜的怀里拱着。薛均潜没办法,趁着陈俭还清醒,问道:“有没有去医院看过?假性热潮期不治疗的话对身体有很大的伤害。”
陈俭摇摇头:“一般……只要用抑制剂应付就可以了吧。我这次时间有点提前,明明还有四五天的。”可能是今天和薛均潜长时间都在车里,避免不了和他的信息素接触,难怪今天吃得也比平时多,原来是身体为储存能量做准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刚可能是被你的信息素刺激到了,所以才……”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声,薛均潜怎么摇都无济于事。没过多久,两人开始发热,假性热潮期的生理反应甚至比热潮期还要不受控制。
陈俭最先受到热潮期的攻击,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只知道抱紧身边的人。而薛均潜也受不了了,把陈俭稍微推开一点点,想坐到副驾驶去解决事情。只是陈俭实在抱他抱得紧,薛均潜保持着最后的理智,把腿移开,又把拉链解开了。陈俭可能是真的很难受,一点也不能离开薛均潜,整个人几乎把薛均潜压倒。他一点理智也没有了,以为就是在自己家里,差不多把身上能解开的都解开了。薛均潜把车窗弄下来一点呼吸新鲜空气,终于冷静一点了,又帮陈俭把衣服都整理好。
如果是往常,他可能会亲陈俭一口,但是他今天没有。
陈俭迷蒙地抬起头看薛均潜,薛均潜摸摸他的头,轻声说:“等会就好了,再忍忍。”
临时标记过后会有一段Beta适应信息素的过程,身体相应的器官都运作着排除外来信息素,等过了这段时间就会慢慢恢复。但是这个过程的时间长短因人而异,薛均潜只能陪着陈俭一起等。
但是陈俭显然十分难受,他朝着薛均潜整个扑过去,坐在薛均潜怀里,似乎这样的姿势十分有安全感。此刻两人都有点衣衫不整,尤其是薛均潜作为清醒的那一个,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面对应当的生理反应却有些羞耻。
他把陈俭箍住,一下一下轻抚着陈俭的后背安慰陈俭,陈俭很吃这一套,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就这样过了十几分钟,陈俭因为太累而睡了过去,薛均潜松了口气,又紧紧抱了陈俭十分钟左右,把一切收拾好,抱着陈俭回刘叔家了。
第二天陈俭醒过来,已经一觉睡到早上十点了,身体和心都一点负担都没有,所以谁的很舒服。他洗漱好了下楼,薛均潜在厨房里忙里忙外。陈俭当然没忘记昨晚发生了什么,只是现在不是个道谢的好场合,便只好到外厅去招待宾客。刘叔的生日办得很热闹,薛均潜和陈俭看到刘叔的养老生活很不错,放心了不少。两人虽然在同桌吃饭,但是一句话也不讲,想说点什么又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一直到晚上两人也没说上话。晚上宾客都走了以后,刘叔把两人叫到屋里,分别给了两人一样东西。
他给了薛均潜一个相机,给了陈俭一个盒子。薛均潜没有立即打开相机查看里面的东西,倒是陈俭,一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眼圈就红了。里面装着父子失散前陈佰民穿的衣服,最然十几年过去,衣服已经有些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但是陈俭一眼就认了出来。衣服下面是陈佰民留给陈俭的财产,几百块,还是十几年前的币种,但是这可能是当时陈佰民唯一能给陈俭留下的。
“你父亲的案子审理得很快,当年就被判了死刑。这些是他被执行死刑后留下来的东西,他的骨灰我们也认领了,安葬的地方均潜会带你去。陈俭,这么多年才告诉你这些,我们对不起你,你恨我们是应该的。原不原谅全在你做主,但是你一定要过好自己的生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俭扭过头去,深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把盒子盖上,事到如今,他什么都不愿意多说了。
刘叔又对薛均潜说:“那个相机是十几年前的东西了,不知道里面的东西还能不能看。里面都是你父母年轻时候的照片。”薛均潜听了,正要把相机还回去,却被刘叔制止。
“你先看了里面的东西再决定还不还给我吧。”
薛均潜只得收下,再看一眼旁边的陈俭,他还在抹眼泪。薛均潜想,他们让陈俭哭得太多了。他还想伸出手抱一抱陈俭,但是他并没有这个资格,也不想再给陈俭徒添烦恼。
刘叔看着这两人在心里默默叹一口气,然后让两人快去休息。薛均潜这才敢拉着陈俭的衣袖把他带出去,等到了陈俭房间门口,又不放心地向陈俭确定要不要自己照顾他,陈俭摇了摇头,挣开薛均潜的手就进了房间。
第二天两人回程,路上一句话也没说。陈俭看起来精神很不好,一路上既没有吃东西也没有放歌。薛均潜想到他才经历过热潮期,现在精神也不太好,便加速赶回去,还让助理先给陈俭在网上挂了个号。
陈俭倒是没拒绝薛均潜带他去医院。等安置好了猫咪,两人走路去并不远的医院。
路上下起了点小雨,薛均潜从车上找了一把艳红的伞撑上,他发现在这把伞下,陈俭被映照得微微发红得面容显得尤其脆弱可怜。他不免把伞往陈俭那边偏一些,甚至另一只手还扶上了陈俭的肩。可能是陈俭精神恍惚,他没有挥开薛均潜的手。
薛均潜不忍让一滴雨落在陈俭身上,他们就像是亲昵的恋人一样往前走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薛晟六岁的时候还不太会说话。他的母亲总是疯疯癫癫的,但对这个儿子有着偏执的占有欲,以至于没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靠近薛晟。她将薛晟变相囚禁在自己身边,并不会像一般那样教育小孩,她所做的只是让薛晟活着,不至于饿死,毕竟薛晟是她眼里挽回爱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惜她越是这样,薛延就越是嫌恶他们母子。因此,在薛晟被认回薛家之前,他对“爱”这个东西,从没有正常的认知。
他十二岁踏上目的地名为“家乡”的航船时,望着辽阔的海面与越来越小的尖塔,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的人生也可以有更广阔的可能。刚认识的父亲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他看起来只有十岁不到,所以他的父亲微微将身体俯下,而薛晟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微微僵硬。
他以为父亲会打自己,谁知父亲只是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一番希望薛晟不要辜负他的期望之类的话。薛晟的眼睛很快黯淡下来。
他知道父亲把自己带回中国是为什么。虽然他的父亲在外不止他一个儿子,但那些人没有薛晟这么好命——他既是Alpha,又完美避开了家族基因缺陷,腺体完好无损。当薛延再也找不到也生不出称心的继承人时,他忽然想到了这个毫无存在感的儿子。
薛延向薛晟的母亲提出将薛晟带回国时,他完全不记得这个形容枯槁的女人姓甚名谁,便只用了尊敬的“您”代替。而这个女人看着多年来深深思念的爱人,竟然难得地清醒一瞬,然后便陷入了回忆一般痴笑起来。薛延心中厌恶,却不得不维持完美的假面。可能是天生敏感,薛晟望着父亲脸上完美的笑容,居然对母亲生出了一丝怜悯。可是他自己不也一样可怜吗?
他的母亲听不懂薛延所说为何物,薛延再也懒得装,第二天就把薛晟连拖带拽地带上了船。走出尖塔的时候,他的母亲仍旧维持着大方得体的微笑,仿佛她多年的等待终于让爱人回头,理解她卑微可笑的爱情。但很快,当她意识到这对父子并没有带上自己时,先是想到这个离去的背影多么熟悉,然后又像疯了一般尖叫着朝两人扑过来,想要和两人一起走。然而薛延只是不耐烦地把手一挥,立刻就有人迎上来把女人钳制住,还捂住她的嘴。薛晟只看了一眼便回过头,他对于要离开母亲这件事感到隐隐的兴奋与焦虑,又对未来有诸多盼望与恐惧,还未踏上船,整个人就已经晕乎乎的。
忽然身后一声闷响,是他母亲咬破了别人的手,弄得满嘴鲜血,向前跑着跑着整个人忽然蹲在原地,像被撕裂一样尖叫痛苦。这副模样实在是太丢人了。
薛晟心里很快有了同父亲感同身受的嫌恶。
他再也没回过头地踏上船,在湿咸的海风中最后眺望一眼尖塔,他的人生由此断成毫不相干的两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到中国时他连中文都不会说,更不要说进学校学习。薛延帮他请了老师在家里教书,薛晟学得很吃力,每个晚上他都因为受不了而哭泣,心想如果继续待在尖塔又怎样。但他没有跟薛延说这些,薛延甚至很少回来,偶尔见到薛晟,也只是考考他的功课,或者直接去问家庭教师。
结果当然不符合他对一个儿子的期望,和老师交谈完后,薛延用一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乜斜薛晟一眼,薛晟往往心虚低下头,很快,薛延就离开了,通常很久之后才会例行过来一趟。然后重复这套动作。
薛晟有天晚上哭到通宵,很饿,爬起来到厨房找东西吃,便听见大清早便忙活的佣人低声讨论着主人的八卦,话语中不免将薛晟贬低为低能儿。
薛晟不知道怎么回到房间的,对于那段时间的印象,只有“痛”。
浑身都在痛,脑袋痛,身体也痛,不论做什么都痛,可是请医生来也没查出毛病,薛延无奈,只好停了家教。整整半年,他都没有踏进这座房子一步。薛晟已经是弃子了。
薛晟夜里听见骨头生长的声音,像是要把他脆弱的皮囊撑破,他迷糊间想到“はは”,这个被他刻意遗忘的女人。他此刻无比想回到女人的怀抱,又恍惚想起是自己主动抛下了她——他与自己痛恨着的父亲原来是同一种人。
薛晟拿头不断地撞墙,撞得血从头上大片大片地流下,吓到了给他送饭的佣人。然后他被强制送到精神病院一段时间,仍旧是一个人,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在这个人人都不正常的地方,他显得尤为正常与安宁,这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薛晟在里面好好治疗,好好读书,等他终于不痛了,已经来到可以独立的十八岁,他变得身高腿长,整个人初具成年人的气质。
薛晟这时才反应过来,这就是他人生中必须经历的生长痛。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度过了这段磨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晟开始变得符合世俗定义上的正常。他不再留在中国,也不愿意回日本,他选择去离两者很远的地方留学,然后在合适的时候听从父亲的安排回国,从姑父手里夺回本该属于薛家的东西。
他过得符合所有人的期待,但是,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跟他说:“不够、不够、不是这样的!”
那种生长痛的感觉又回来了。
也正在这时,他遇到了陈俭。
第一次见到陈俭,他只是觉得这个孩子眼熟得很,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陈俭眼里的惊惶与无措在见到薛均潜的那一刻逐渐消失,薛晟想:啊,有这么个朋友,陈俭一定很幸福吧。
他替陈俭感到幸福,心底的声音却越来越疯狂:不够、不够、不够!
他用令人迷醉的酒精麻痹这个声音,却又遇到了陈俭。他那么小,伸长了腿也跨不过两级台阶。薛晟在后面用手机微弱的光照亮陈俭,仿佛给予陈俭黑暗中唯一一点庇护。
薛晟忽然醒了酒,他想起在哪里见过陈俭了。
那个他,那个没有熬过生长痛便死掉的他,那个被薛晟丢弃在身后的他——陈俭就是另一个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种怪异的父爱从薛晟心中诞生,但说是父爱也并不准确,因为他是以一副强健有力的身躯保护着曾经弱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