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虽然镇定,心里却也是无比哀戚,李豫是被亲生父亲所杀,这个伤痛恐怕自己体会不出,因为我始终不是李豫,都可以深深的感受到亲情毁灭的痛苦,难怪当初李倓在接到父皇赐死诏书后,含恨以最快的速度自刎,这种对亲情绝望,撕心裂肺的痛真的比死还难受,这几天,在天牢等待着死亡,这种煎熬让他那早已破碎的心更加碎的成条,甚至永远不想再见那所谓的父亲一面。
工部员外郎杜鸿渐已率领着庞大的行刑队伍来到,命令狱卒打开牢门。
“杜大人,太子殿下尚未用完膳,能否再等一等?”狱官拱手说。
“大胆!耽误了行刑时辰,你担当得起吗?”杜鸿渐叱道:“他已经不是皇太子了,你竟敢仍以‘太子殿下’呼之,是否存心要与皇上过不去?”
这个罪名太大了,狱官吓得忙退避一旁。
杜鸿渐命令御林军:“给废太子李豫带上刑具,即刻押赴刑场。”
江枫愤而站起:“父皇关我一个月,都未上刑具,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给我带刑具?”
“你身负绝世武功,一旦中途潜逃,下官无法向皇上交代,只得委屈你了!”杜鸿渐冷冷的说完,仍然命令给他套上一副特制的、无比坚硬的铁链脚镣。
江枫冷然道:“李豫若要逃,这个天牢何人奈何得了我?杜大人以为这副刑具就万无一失了吗?”他伸手从御林军手里夺过镣铐,双手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这根粗如儿臂的铁链断为两截,他握在手中,好似轻轻一捻,随即变成了粉末,顿时间,引来一片惊呼声,杜鸿渐傻眼了,目瞪口呆的站着。
“我的父皇要杀我,李豫是不会逃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江枫侃侃而谈:“李豫的生命是父皇所赐,今日他要夺回,儿臣岂敢不从?即将这条命还给父皇吧!杜大人,还愣着做什么?走吧,现在就去刑场!”他说完,转身大步出了牢房。
杜鸿渐慌忙命令御林军跟随,他已然明白,太子若要逃,再多十倍兵力押送也无济于事。有些后悔自荐为监斩官,本想可以监斩皇太子,那是多么荣耀的事,还可以向张家人邀功,看来,是功是过还不一定啦!
“杜大人,今日之后,你的大名天下皆知了,因为你的刀砍过世上仅次于皇帝的人的头颅!”江枫长笑一声。
杜鸿渐面色微白,心里嘀咕:早知如此,我宁可不要这个虚名。
江枫神态安详、大步走在前面,一路走出天牢,引来无数狱卒、禁军钦敬的目光,他们何曾见过死囚犯自己走上刑场的,哪个不是惊慌失措,面如死灰,腿脚发软,像被拖死狗一般拖走的?皇太子不愧为坦然面对死亡的真英豪,魄力非同寻常啊!他们惋惜不已,如此英才,竟然就这样英年早逝,还是要死在他的亲生父亲刀下,真是太残酷了。
天牢外面停放着一辆马车,上面有一个铁制的囚笼,看来是专为他这样的武功高手准备的,江枫缓缓走进马车,凝视了那囚笼片刻,忽然双掌齐出,一下就将囚笼那根根粗壮的铁条折断,一脚踢下马车,理理衣袍,盘腿坐了下来。轻声说:“走啊!”数百御林军面面相觑,震惊不已。杜鸿渐定定神,才低低地说:“上路!”这句话完全没有了底气。
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转眼间,马上人就来到眼前,是御林军统领萧畦,他气喘吁吁的说:“还好,还来得及。皇上有旨,宣废太子李豫金銮殿见驾!”
杜鸿渐一下子跌倒在地,完了,太子死不了了,如果他,他回复了太子名分,能放过我吗?
江枫面色并无丝毫变化,轻轻站起来,拍拍尘土,回身望了望萎靡、惊惶的杜鸿渐,笑道:“杜大人,也许,你没有出名的机会了!”
“微臣,微臣冒犯太子殿下,求殿下,恕。。。。。。。恕罪!”杜鸿渐慌忙叩头。
“杜鸿渐,你大胆!李豫已经不是皇太子了,你竟敢还以‘太子殿下’相称,想抗旨吗?”江枫反辱相讥,转身随萧畦而去。
江枫神情仍是淡淡的,尽管他的心已经是千疮百孔,又悲又愤,却不能失了尊严,不能让奸佞嘲笑,他随着萧畦上殿,在殿门口就不再往里走了,这是出于本能,离李亨能有多远是多远,缓缓跪下:“儿臣李豫叩见父皇,儿臣的亲生父亲尚存一份父子之情,想见儿臣最后一面吗?”
“豫儿,朕后悔了,真的后悔了!”肃宗黯然道。
江枫的心掠过一丝哀怨,听到李亨这句话,才觉得鼻子酸酸地,他尽力忍住泪水,“当初父皇赐死三弟的时候,也曾后悔过,可是在父皇心目中,亲生儿子的爱,和毁灭父子亲情的悔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君王的威仪盖过一切,我想当初三弟横剑自刎,血染尘埃之时,也与儿臣今日的感受是一样的,但愿来生成陌路,莫教悔恨成云烟!”江枫清晰的说。
肃宗面色惨然,默然良久问道:“豫儿,你还肯再为父皇分忧出力吗?”
“无论如何,今生结束之前,我们依然是父子,如果可能,儿臣还愿为父皇尽微薄之力,将忠孝节义进行到底!”
“朕的好豫儿,朕真的很欣慰,没有看错你!”肃宗在群臣面前,忍不住含泪说:“朕决定赦免你一切罪过,七日前的那道诏书作废,一切依旧!”
“父皇不是怕出尔反尔,朝令夕改,被天下耻笑吗?”江枫淡淡的问。
“豫儿,永王李璘造反了,他在永州擅践帝位。朕要你以兵马大元帅的身份领兵平叛,你还会为朕出征吗?”肃宗轻声问。
江枫的内心忽然间生出一股惨然,还以为他良心发现,在最后关头,亲情战胜了妖后的花言巧语。原来是要我为他去平乱啊!“如果,永王没有叛乱,父皇你会,后悔吗?是不是此刻儿臣已经在赶赴黄泉的路上了?”江枫目注肃宗,语气缓慢的问了一句。
肃宗怔住了,这个豫儿,好厉害,言辞这样的犀利,一针见血的指向朕的内心深处,肃宗也不知道,正如豫儿所疑,如果李璘没有叛乱,他会不会有勇气、有毅力在危急时刻救豫儿平安?肃宗越发羞愧,父子之间也成了利害相关的交易,他说:“豫儿,朕知道你对父皇失望,朕确实很懊悔,伤害了父子亲情,希望你把此事忘掉,朕保证,永远不再发生这样的事。”肃宗朗声说:“从此刻起,李豫仍是我大唐东宫皇太子,眷属妻妾尽复爵位,这道旨意永不更改!”
“儿臣真该感谢十一皇叔,儿臣的性命与尊荣间接为他所赐!”江枫神情哀婉,语气冷漠,他的言行让大殿上的群臣大为惊骇,恐怕古往今来,只有他一人敢于在朝堂之上对自己的父皇直抒心意,把自己的不满与愤懑表达的毫无掩盖,也只有他这样有个性的皇子才有这个胆识与魄力。
肃宗满面羞惭,也许他也是第一个被儿子当众质问,抢白的无言以对而又可以不生气的皇帝,他感到尴尬至极,好一会才说:“今日起,太子李豫复位东宫,为兵马大元帅,统帅京城兵马,克日出征,赦免高氏兄弟罪过,陪同太子平叛,从今以后,朕不想再听到任何于太子不利之言语,众卿切记!”
“臣等遵旨,恭贺太子殿下复位东宫。”大臣们全都跪下高喊道。
李辅国、张皇后二人几乎气歪了鼻子,费尽心机,眼看就要成功了,却被该死的永王给搅了局。事已至此,又能如何?谁叫张家乃至京城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有李豫的统兵作战能力?
出了朝堂,江枫到御马房找到自己的白马雪青,潇洒的上马飞驰而去。
看到依然巍峨壮观、华贵富丽的东宫在骄阳印衬下,那般神圣,庄严,江枫百感交集,心却是无比的酸涩,短短一个多月,他经历生死荣辱,吉?